槐翎原本纯白色的长袍在溅上血液后,逐渐晕成了淡红色。
有两名害怕的卫兵甚至产生了逃跑的念头,他们扔下武器,双腿抖如筛糠,高举双手希望槐翎能够放过自己。
槐翎扔下手里千疮百孔的尸体,目光扫过他们的脸庞,然而轻蔑地笑了一下。
她并不吝惜自己的子弹,于是属于他们的子弹同样归还给他们,两具尸体应声倒下,槐翎从他们身上搜到更多的弹匣,统统收下。
此时,电台内传来了“同意就地射杀”的命令。
槐翎自然也听见了,她迅速找到了掩体,躲在车辆的侧面,仔细观察周围的环境,现在还有卫兵八人,雨势逐渐变大,昏暗的天空使得能见度变低,只有车辆的灯照亮了一部分区域。
刹那间,猛烈的攻击从侧面袭来,这些卫兵之所以未有主动攻击,不过是等待射杀命令罢了,接下来才是硬仗。
她更换了弹匣,把空弹匣拿在手里,然而只是稍稍把空弹匣伸出去十厘米,就有子弹袭来把空弹匣击飞。
槐翎的手腕被震得有些发麻,她抹去脸上的雨水和汗水,强迫自己尽可能保持冷静。
她小心地绕到另一个安全区域,利用车辆做掩体,又谨慎地拿出另一个弹匣,朝卫兵所在的区域扔了过去,不出所料马上就有人随之攻击槐翎的投掷物,她也得以迅速找到潜伏着的卫兵,她顺着方向看到了两个卫兵蹲在自己的侧方,在简单的瞄准过后,她的枪口迸发出火舌,两名卫兵应声倒下。
槐翎迅速往反方向奔跑,她知道自己不能曝光在灯光之下,果不其然,好几颗子弹落在她的身后,穷追不舍难以摆脱。
她的脚底很快就磨出了血,而她没有闲情逸致去处理伤口。
她辨认到了追击自己的卫兵位置,在脑海里过了一遍对方大概的行动轨迹,槐翎决定赌一把——她当即转身往自己刚刚过来的方向跑过去,原本快要捕捉到槐翎踪迹的卫兵失去了目标,他们不得不马上进行转移,却在转移的路上正正遇上了折返回来的槐翎。
沐浴在鲜血里的槐翎让人失去了直视的勇气。
枪声再次响起,又有几名哀嚎着卫兵倒下了。
雨下得更大了,大得让人听不清对讲机里传来的话语。
“请小队回复!”“目前状态如何?”“正在派来增援!”呼叫断断续续地响起,然而没有人能够回答。
槐翎的睫毛上满是水珠,她的脚底还在流血,雨水流过时带来了一片红色,染红了大地。
还有卫兵,槐翎静静想着,她记得自己杀了多少人,还有多少人没出现,现在的她不再是“人”,而是要捕捉“人”的“狼”。
她的心跳很平缓,指尖却冷得在发颤。
猝不及防的,白色的光亮直接照在她的身上,她下意识地抬手去挡,紧接着轮胎在湿滑地面上打滑的声音响起,刺耳地制造了烟雾,在浓烟和雨水的干扰下,槐翎暂时性地失去了视力,没等她反应过来,装甲车直接往她正面袭来,速度之快,就算是槐翎也没有全身而退的可能性。
槐翎的身体比她的大脑反应还要快些,她迅速翻身爬上身后用作掩体的车辆顶上,然而装甲车的重量非一般人能比,她刚刚翻身爬上去还未固定好身体就感觉车辆在一阵冲击后挤压成碎片,玻璃与金属在冲击下四处散开,车辆的框架冲破了车辆的外壳像是利刃破开了槐翎的身体,她没忍住发出了一声哀嚎。
温热的鲜血不可控地从她肩膀的伤口流下,而她挽起来的头发也在此时散开,红发像绸缎一样包围了槐翎,此时的她比起沐浴在鲜血之中,更像是在火焰中伫立。
从装甲车上走下来一名拿着武器的卫兵,枪口对准槐翎,他没戴面罩,所以槐翎轻易就能认出来那是来见过自己两次的卫兵。
“你还有投降的机会。”卫兵盯着槐翎,他瞳色是浅灰色的,冷漠又无情。
槐翎明白,如果她拒绝,恐怕他会把弹匣清空,而自己身上会多出来数十个弹孔。
寒冷与失血让她头晕目眩,她强撑着把身上的武器都卸下来扔在脚边,又把双手举起,展示自己投降的意愿。
卫兵在用目光确认了一会后才谨慎地走近,他拿枪的手很稳,没有其他卫兵那样的犹豫,槐翎心想这个人或许就是隐藏在卫兵中的秘密小队成员。
他逐步靠近,把槐翎脚边的武器统统踢开,枪口抵在槐翎的腰间,如果他开枪的话,槐翎就会失去任何行动能力。
槐翎并未轻举妄动,她依旧高举着自己的手,任由卫兵检查她是否隐藏有武器。
远方再次传来轰轰隆隆的雷声,深秋竟然还会下暴雨,真是闻所未闻。
卫兵后退了半步,示意槐翎背过身去,看样子是要给她上镣铐了。
等到枪口稍稍移开些,槐翎倏地绷紧了腿部的肌肉,膝盖抬起,伸展小腿劈向卫兵的头部,她力气很大,把小腿弹出去的时候像鞭子一样击破雨和风发出呼啸的声音,下一秒她的小腿碰到了卫兵的头部,没有防护的头部在槐翎的攻击下发出一声巨响,卫兵的白眼翻了上去,鼻孔流出两道血,染红了他的领口,而他并未马上晕厥。
卫兵的另一只手竟然用力地抓住了槐翎的脚踝,他像是在发泄怒火一般把槐翎甩了出去,槐翎没能保持平衡,她重重地倒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哼,等她回过神来便看见卫兵捂着头摇摇晃晃地拿枪瞄准她。
这强大的意志力让槐翎更加确定他的身份,她忍着身上的疼痛,把早早就藏在自己手背的玻璃碎片夹在指间,在这个距离,她有更大的胜算。
第三道闪电照亮了一片狼藉的高速公路,耀眼如同白昼,卫兵看见槐翎的红发被风吹起像向自己袭来的弓箭,明明手腕上是长期被镣铐磨出的疤痕,她却依旧带着胜券在握的笑容,手臂暴起充血的肌肉和那带着反射光藏在指间的玻璃碎片昭示了卫兵两秒后的结局。
他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喉咙被割开,大动脉处的鲜血喷洒在槐翎的身上,洗濯了槐翎身上的脏污,他仰头倒下,身下溅起冰冷的积水。
槐翎没有给自己喘息的时间,她快速地搜罗一遍能够派上用场的武器,把自己武装起来后又找到了一辆尚未被撞毁的车辆,根据电台的信息,增援已经在路上,如果她没听错的话,那能够劈开雨水迅速赶来的增援便是直升机了。
槐翎启动车辆,关掉上面所有定位装置,动作未有半刻延误。
她该往哪里去?
到哪里都好,只要能够摆脱这些烦人的增援。
雨下得越来越大了,槐翎看不清眼前的路,她能听见螺旋桨的声音,低沉、烦闷,随之而来的是大口径子弹在高速公路炸开的声音,槐翎的血尚未止住,她感觉自己也因为出血开始变得昏昏沉沉的,身体也冷得在发抖。
车辆的速度越来越快,身后的追击逐步接近,仿佛下一秒那子弹就会落在她的身上,把她的身体炸得四分五裂。
她的心跳加快了,似要脱离她胸腔的束缚。
槐翎此刻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她槐翎绝对不能死。
第30章
在B区巨大的街头LED屏幕前,新闻主播正在以不同于平日的兴奋口吻播报新闻,不少行人都驻足看新闻的内容。
“自两年前与X国的战争拉开帷幕以来,我方的特别部队屡次赢得区域胜利,一周前,我方将领成功摧毁敌国的营地并俘虏敌方将军,今日,X国正式派出使者传达希望保持和平的意愿……”
与此同时,社交媒体上的用户也因为这条新闻变得异常活跃起来。
“打了两年终于打赢了,老早就看这个国家不爽了!”
“听说会割地给我们,真是太逊了哈哈哈哈。”
“原来战胜国是这么爽的啊?下次还要继续打其他国家!”
“又有一批人要住进A区了吧,羡慕死了。”
“楼上的IP都在B区了,怎么还不满足啊?不如和我的D区换一下?”
“有没有我们的胜利集锦啊?没别的意思,就是单纯想看看我们的泰坦部队有多帅气!”
“听我舅舅说,这次部队里有个人特别猛,听说皇帝很赏识他……”
“这个星球除了我们国家还有别的势力存活了吗?怕不是我们都要统一了吧!”
到了下午,大屏幕里出现了两国使者签订《和平条约》的直播,被打败的X国付出了惨痛的代价,战胜国的国土将会再次扩张,并且能够免关税在战败国倾销各类产品。
没人注意到直播角落里擦眼泪的使者团,他们面露愁容,即使穿着最体面的定制套装也无法掩饰内心的痛苦与挣扎。
翌日,皇帝就签署了一份文件,从这一天起将会开展为期一周的庆祝活动,每个区都会全身心投入庆祝活动里去,除了一个区。
E区的民众倒是不怎么关心什么庆祝活动,他们和往常一样觅食、寻求生存的机会,初春还是带有一丝寒意的,有些年老的民众聚集在一起,组成了小小的营地,他们把捡来的垃圾堆到一起后燃烧,以此来取得些许温暖。
“什么狗屁不通的庆祝…成为侵略者竟然还有脸了。”一个缺了牙的老人用树枝搅了搅燃烧着的纸张,黑色的烟雾熏得人直流泪,他眯着眼睛,说起话来都含糊不清。
“战争不都这么个事吗?不是输就是赢,烧钱去侵略别人还不如给我们装点暖气呢,X的,真是有够XX的。”另外一个瞎了眼的老头也跟着骂骂咧咧,他拢紧了身上的破衣裳,试图多获得些温暖。
“他们投放到战场的一台泰坦都够我们吃一辈子了,这个国家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啊?”
“喂,多放点垃圾进去,我快冷死了……X的,今年的天气怎么回事啊,冷死人了。”瞎眼老头又嘟哝着骂了两句,旁边缩着的几个小孩沉默不语,他们浑身脏兮兮的,身上散发着恶臭,头上的深色头发也结成了块。
“希望上面搞庆祝活动能多扔些垃圾下来,脚上的冻疮一直下不去……”缺牙老头嘿嘿地笑了起来,不知道是因为冻疮这件事觉得好笑,还是庆祝活动这件事好笑,他的笑声干巴巴的,倒有几分苦中作乐的意思
没过多久,天上淅淅沥沥地又下起了小雨,他们用垃圾拼凑起来的遮雨棚派上了用场,但寒意又浓了些,呼出来的白气包围着他们的脸,让人看不真切他们的表情。
“唉X的,这场雨也下好久了,这个国家到底出什么问题了?”
*
身穿深色斗篷的人走进E区角落里的酒吧,夜晚的酒吧是E区最为受欢迎的区域,在酒精的作用下,大家都忘记了些前尘往事,有些人放声歌唱,有些人醉醺醺地说着胡话,有的人看似清醒,实际大脑早就陷入了幻想之中。
这家名为“地狱”的酒吧是由几个年轻人经营的,虽然没办法和E区最大的酒吧“涅槃”竞争,不过由于酒保的健谈,依旧吸引了一批忠实客户。
于是当酒吧看到那熟悉的身影时,他很快就想起来出了今天是什么日子。
“还是一样的鸡尾酒吗?”他停下了擦拭杯子的动作,炯炯有神的眼睛试图在来客身上多找到些回应。
客人从口袋里拿出一枚硬币,沉默地推了过去。
酒保对这个客人印象十分深刻,她很少说话,全身总是包裹在斗篷里,长得比一般女性高大些,有时候伸出来的右手手臂能看到上面的肌肉线条。
她几乎没有喝醉的时候,来的时候也只会点一杯简单的鸡尾酒,喝酒的时候沉默不语,从不搭理其他人的搭讪。
上次有两个男客人想邀请她出去玩,她反手就拿刀切断了他们的手指,后面那两人再也没来店里了。
酒保其实觉得那两个男客人也挺可怜的,毕竟他们只是想带她出去玩玩,并没有恶意,女客人这个反应倒是有些过激了。不过他自然是没勇气和女客人说出自己观点的。
他有旁敲侧击问过女客人是什么人,但女客人只是把沾了血的刀放在吧台上,示意他不要再问下去了。
酒保也识趣地闭嘴了,毕竟E区里人什么都有,最不缺的就是这种出手狠厉的人。
赤红的鸡尾酒做好递给了客人,酒保小心翼翼地观察客人的神情。
她脱下了头上的兜帽,露出一张精致又富有攻击性的脸,红色的头发盘在脑后,有几根发丝挂在耳边,薄唇轻轻抿住杯壁,她喝了一口,眼睛从酒液上转移到酒保的脸上。
酒保的脸有些红了,他这才意识到自己看客人的脸看呆了,这样的行为可以说是冒犯了,他连忙背过身去装作清理架子。
身后悬挂着的电视机正在播放近期的新闻,关于侵略战争胜利的新闻正在来回重播,酒保不得不承认现在看到主播的那张脸都有些反感。
关于战争胜利的话题已经来来回回讨论有好几天了,待到女客人的酒快喝完时,一名带着口罩的男客人走了进来。
他身材高大,留着一头微卷的头发,皮肤白皙,虽然穿着风衣也不损他周身流露出的吸引力,漂亮的眼睛下长了一颗泪痣,恰好地中和了他硬朗的身材,看上去多了几分柔和。
他微笑着和酒保打招呼,又扭过头去和其他客人挥手,笑起来的时候亲和力十足,他大大咧咧地坐在女客人的旁边,装作没注意到女客人撇来的眼神。
“我要一杯和她一样的。”
酒保应了声好,然后就忙着调酒去了。
“新闻看了?”男客人自然地和女客人搭话,女客人少有地没有摆脸色,不过一如既往地冷淡,轻轻地点了头。
“我这里有个情报,你应该会感兴趣。”男客人转过身去,直面女客人,他虽然带着口罩,但任谁看了都知道他是个英俊甚至可以用魅惑二字来形容的人。
“说说看。”女客人面不改色地喝完最后一点的酒,身后喝醉的人开始胡言乱语,盖住了他们的对话。
“这次战争胜利的主要功臣是皇帝的直属特殊部队,听说他们近期会来E区,尚且不知道他们的目的是什么,但目前为止,只要是他们出手的任务,都能掀起血雨腥风。”
女客人沉默了片刻,从口袋里摸出硬币,又递给了酒保。
“继续说。”
“不管是对你还是我来说,都挺不妙的,我会尽量搜集更多情报,在这之前你不要轻举妄动,实在不行你离开E区一段时间避避风头。”
酒保把红色的鸡尾酒放到男客人面前,收下了女客人的硬币。
“能知道是谁吗?总不会是一个部队都来吧。”
“不知道,不过里面最受瞩目的是一个叫苍恃的男性,根据线人的情报,大概率就是他过来了。”
“苍恃?”女客人思考了片刻,没能想起来什么,“不认识。”
“我们也没什么资料,这个人神秘的很,连照片都没一张,不过听说他在前线表现得跟不要命似的,这次捣了那个国家的营地也是他的功劳。”
女客人抿唇,她带着些嘲讽,弯了弯嘴角:“不愧是皇帝的走狗。”
“跟谁做狗不是狗,倒不如跟最强的人做狗。”男客人耸肩,他拉下口罩一口气把鸡尾酒喝完,女客人觉得这话说得倒有些道理,于是没有反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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