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默把手背上的光脑藏到了衬衫宽大的袖子里。
糖球眼眶爆红,一听我问话, 险些没绷住。
上嘴唇用力咬着下嘴唇,下巴都在努力。
雨水将他的发丝打湿,暗紫色的短发一缕缕地贴在面上,身上明显打扮过一番的穿着——杏色长毛衣配白衬衫和同色系的长裤,都被接连的雨水打的像是一套从泥里抓出来似的睡衣。
他倔强地抬起头,任由雨丝落在他的眼眶中。
黑色的眼眸被路边蒙蒙细雨中依旧亮着的灯光打亮。
发顶的发丝似乎都在发光。
显得毛茸茸的。
小小的一只猫猫, 黯然地眨了眨自己的眼眸。
漂亮的蓝色在眼中闪过,却又变成了黑色。
“对不起……”从来不愿意向女孩服输的甜O闷闷道, 明明是在道歉,被雨淋的这样狼狈,但却还是像是一副受了天大的委屈的模样。
你们傲娇:D
我微微叹气,张开双臂:“小可怜,谁欺负你啦?”
***
唐秋是个心思细腻而又单纯的传统娇养型Omega,与此同时又接受了正常的婚恋价值观,他的父母,兄弟姐妹,都是为爱情而结婚的正常人,他从来没有遇到过像元黎一样的Alpha。
在学院中,元黎像是一颗光芒四射的太阳,任谁都不会忽略一颗小太阳,而当时的唐秋却因为身高问题而在被人欺负。
元黎在无意中救了他。
太阳不会记得每一个被自己照耀过的人,但人却不可能不记得太阳。
唐秋记得元黎,印象很深。
只是,太阳的身边总是围绕着一群人。
让他错怪了太阳。
还要太阳和他这样的人解释。
错怪了元黎的愧疚心就要压倒了他。
唐秋很纠结。
嘉年华的时候,他抱着试探地心理又问了元黎对自己的态度,比如她想要自己变成什么样的脸,在他的预期中,元黎应该毫不犹豫地告诉自己,她就喜欢他现在的这个样子,不管他变成什么样,她都喜欢,但出乎他预料的,元黎只是惊讶地问道:
“你怎么会这么想?”
她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
唐秋觉得不对劲,但恋爱经验约等于0的唐秋不确定自己的感觉是不是对的。
被家里人保护的太好的家养猫,遇上了窗户边潇洒踱步的野猫。
他不知所措地看向那恣意的野猫。
不知道是不是该把已经打开了一条缝隙的窗户开的再大一些。
可明明他已经先鼓足勇气打开了窗户,却还是感觉自己与野猫之间的距离不止一扇窗户,一面玻璃那样简单。
于是他扭头看向自己身后温暖的家,选择了先去问问自己的家人,当然,他没有忘记给自己加个马甲,把自己说成是“有一个朋友”,不过,敏锐的家人很快就给出了答复:“即使你的朋友那么喜欢她,可这样的爱情是不健康的,他和她真的相互了解了吗?”
“只凭着一腔热血,一腔孤勇,满腔情///爱。”
“两块不一样的拼图强行拼凑在了一起,最终只会两败俱伤。”
“即使这样了,也还想和她在一起吗?”
他知道,他都明白,可是……
可一颗已经全部扑在了别人身上的心哪是这么容易就能被收回的。
如果要强行撕扯下来,一定将整颗心牵扯的血肉模糊。
鲜血淋漓,犹如高脚杯中的红酒。
线的另一端,是一颗皱巴巴的心。
唐秋感觉心里乱糟糟的,像是被人捏在了手中,用力挤压,挤出殷红的血液,挤进高脚杯,最终又被一张红唇饮下。
病急乱投医之下,他甚至去问了赫尔曼——
赫尔曼囫囵咀嚼着口中的食物,十分不解道:
“你问我?要我说,这有什么好纠结的?”
“唔,”赫尔曼咽下一大口食物,说道,“要是我喜欢一个人,我一定会不管不顾地要她也喜欢上我的,她喜欢什么样,我就努力变成什么样呗,等她喜欢上她也没法再离开我了,我绝对绝对不会放她离开的!在她喜欢上我以后我再变成自己的样子就好啦。”
非常赫尔曼式的回答。
唐秋若有所思地吸了口草莓奶昔,心想,还好这个傻子还看不清他自己的心,否则,他一定抢不过赫尔曼的。
但赫尔曼说的的确有道理,又符合了唐秋内心真正的想法。
比起赫尔曼,他的能力能更轻松地做到赫尔曼所说的一切。
……试试吧?试试变成她真正喜欢的样子吧。
唐秋努力地将目光粘在女孩的身上,对于这只向来不屑于将眼神抛给Alpha来说,这真是一件困难的事情,但他努力了,也终于有了收获。
元黎好像喜欢蓝色的眼睛?
教官的眼睛是蓝色的,艾尔斯的眼睛也是蓝色的。
隔壁学院的白毛的眼睛也是。
艾尔斯是元黎的青梅竹马,元黎是不是会在无意中更偏好于他这样的Omega呢?好几次,唐秋都偷偷观察到了艾尔斯和元黎撒娇的样子。
于是,在这次黑赛中,唐秋便将瞳孔的颜色换成了蓝色。
他学着见到的样子向元黎撒娇。
……可最后还是功亏一篑。
本性难移。
他始终无法将自己变成艾尔斯,尤其是在独自面对艾尔斯的时候,他一时间没有忍住,他也不知道自己心里到底在想什么,但却本能地维护着自己的尊严。
——在唐家的家族理念中,元黎那样的Alpha,就是配不上唐家。
除非她能继承元家。
唐秋觉得自己没有错,他看不上眼的是元黎现在的身份,等元黎真正与自己在一起了,他就会动用一切能动用的力量将元黎扶上元家的家主之位,一个领养的家伙又算得了什么。
等元黎继承了元家,不就够和自己般配了吗?
可是,他忽略了一点,他能做到,家世丝毫不逊色于自己的艾尔斯也能做到。
那双琉璃瞳在他说出那句话后,目光仿佛实质性地在说:
记住你今天说的话。
会想起自己说了些什么,唐秋心尖猛地一颤,一股不知名的情绪在他的脑内炸开,他不害怕感染者,他不怕死,因为他有兄弟姐妹做后盾,不用忧心任何除了自己以外的事情。
可一想到艾尔斯有可能把今天的话告诉元黎……
他却感到了深深的恐惧。
他不信艾尔斯拿到自己这么大的把柄不会向元黎告状。
艾尔斯肯定也喜欢元黎。
有谁会对自己的情敌心慈手软吗?
艾尔斯是元黎的青梅竹马。
十几年的相伴。
比起没认识几年的自己,自己的劣势实在是太大了。
元黎会相信谁,唐秋不敢赌。
可是万一艾尔斯没有说呢?他这样是不是就算是白担心了?
万分纠结之下,他仰望着那扇亮着微弱光芒的阳台门。
盼望着里面的人突然打开阳台门,这样,她就能看到自己了。
他几乎不记得自己等了多久,阳台门没有打开。
直到腿开始有些僵直,唐秋这才下定决心,向元黎发了一条消息:
[我在你楼下]
[开门]
没有回应。
在忙吗?
唐秋说不清自己心里是什么样的想法,苦涩的情绪在心口蔓延,他感到很不是滋味,咬着后槽牙,再一次发了消息:
[看到了回我一下]
依然没有回应。
到底是在做什么?
换成平时,唐秋早就扭头走人了,他也搞不懂自己,为什么不走,只是憋着一口气编辑着手中的消息, [在忙吗在忙吗? ][有事情找你][快点看消息啊! ]……[看消息! ] ,直到鼻尖多了一点冰凉,唐秋才怔怔地抬起头。
下雨了。
……距离第一条消息发送,已经过了七个小时。
他忍不住想跪下,也真的跪下了,双腿没有一点力气,雨水一点一点将他拢在自己冰凉潮湿的怀抱中。
他想打电话,可手一抖,光脑蓦地关机了。
唐秋静静看着手中的光脑脱落在地。
那一刻,他甚至想跪下磕头,求求她打开阳台门,看看自己。
他不该说那样的话的……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
他好后悔,他真的,好后悔。
好后悔好后悔。
突然,阳台门,真的开了。
一颗脑袋带着暖色的柔光,从阳台上探了出来。
雨滴落在了手腕间也没感觉,只是温柔坚定地看向他。
温声问道:“谁欺负你啦?”
***
“我还以为……”
“你不会理我了。”
第99章
他到底想在地上坐多久?
这是我现在最大的疑惑。
我微微眯起眼睛, 遥远的天际泛起了一丝鱼肚。
这才恍惚有一种自己在外星球的感觉。
每个星球的自转周期都不一样。
这颗小小的卫星就只需要20个小时就能转上一圈。
所以它的白天也就来的更快。
天都要亮了。
我在脑子里过了一遍下去的好处和坏处。
最终是好处战胜了坏处。
糖球这小子还挺心机的。
专门站在了我房前。
那位教官虽然已经很久没露面了,但必要的时候还是会出来管管的,尽管我不知道他那么忙,为什么涉及到我的事情就能在办公室等我。
但被管的话处理起来就很麻烦。
唔,说起来,这位图兰斯特教官,到底是来干什么的?
姬停也好像刚刚发了条什么消息,是关于图兰斯特的?
我拖着疲惫——并不——劳作了一夜的身子,拢住身上的白衬衫,左手扶着墙,右手系着纽扣,慢悠悠地耷拉着拖鞋从二楼走了下来。
楼道的拐角处装了个复古小资的暖色油灯。
烛火安安稳稳地在灯罩中燃烧着。
我看到了自己的影子,被拉的长而细, 染上了深棕色。
“你到底怎么了,糖球?”
楼道的尽头是一条长不见底的走廊。
我把人拉了进来。
瘦弱的紫发正太,真的很轻。
没怎么用力就拉住了。
……
唐秋看着面前的少女,柔顺蓬松的黑长发被捋到了身前,勾勒出明显带着婴儿肥的白嫩面庞,唇角边淡淡的小痣随着她的一颦一笑而颤动着,无意中挑逗着人心。
黑而大的双眼,浓密的眼睫。
宛如一个精致的洋娃娃。
但又无比灵动。
或许他真的在很久很久很久之前, 就对她一见钟情了。
可是……
“元黎,我不是蓝眼睛,我原本的眼睛就是黑的,”唐秋瘫坐在墙角灯光下,静静地将目光投向天空,而后缓缓看向我, “我的眼睛,是黑的。”
这样的爱情,是不健康的。
唐秋微微挑起女孩耳畔边的长发,白皙的脖颈下,是斑斑红点。
昭示着方才发生了怎样的事情。
即使经由雨水冲刷,她的身上,依然萦绕不散着陌生的玫瑰花香。
他啊,又纠结了。
“有时候,我真的觉得我们之间距离特别遥远,”唐秋道,“你明明就在我的身旁,但我怎么也看不清你,你的身上就像裹了一层浓雾般,我分不清哪些是真实的,哪些又都是虚假的。”
我:“?”
话题跳跃是不是太快了?
***
你们男人啊,要真让你们琢磨透了,你们也就没有兴趣了。
***
看着女孩茫然的目光,唐秋扯了扯嘴角,然后被蜿蜒向下的雨水呛了一口,他用力擦了擦嘴角,却一不小心擦到了牙齿,牙齿将手腕处的皮肤划开了一道口子。
鲜血顺着雨水一起滴落了下来。
他“嘶”了一声,女孩蹙起眉头,从口袋中掏出了一片创口贴,将其牢牢固定在了他的伤口上,她十分疑惑道:“你怎么了啊?为什么要咬自己?”
“你还关心我,你还会关心我……”
“我哪里不关心你了?我不是一直都很关心你吗?”
少女海藻般的长发散落在肩膀上。
蓬松,柔软,像天边的云。
“那,”唐秋用力咳嗽了一声,随后便顺着她的力道抓住了女孩的手腕,另一只手扯住了她的衬衫,猛地将人抵在墙上,“为什么… …”
“你明明说,你是第一次,但这些都是什么?”
“什么为什么?”元黎抬起眼,平视着他,“唐秋,能不能不要无理取闹?你这样喜怒无常,我又不是你肚子里蛔虫,我怎么知道你心里到底在想什么啊?”
唐秋只觉得一股无名怒火直冲头脑——
“什么为什么?那你告诉我,你这里是什么?”
他紧紧抓着她的衬衫领口,质问道,“这里,这里,还有这里!”
“你为什么要骗我!”
我垂下眼眸,哦吼,被发现了。
虽然本来也没想瞒,但大家都是队友,被发现了多尴尬啊。
他都这么说了,我还能怎么办?
我咬着下唇,颤抖着看向他,“抱歉,既然你发现了……”
“那之前的约定,很抱歉,你就当作没有看过吧。”
“我就不耽误你的二十岁了。”
手中传来的纤细颤抖,让唐秋的心也跟着一块碎了,他几乎要站不稳了,摇摇欲坠地看向她,对方躲避着他的视线,甚至有试图要挣脱的意思。
“我……我不明白……你为什么……”
“还不明白吗?你还不明白吗?”我抓住了他领口,愤怒地揪住了他,“我哥哥才是现任元家的掌权人,而我,只是被养子压制之下艰苦求生的傀儡,养着我,不过是为了元家的门面和元淮名声而已,我有什么办法呢?我也不想这样啊,但我又能怎么办啊?”
“唐秋,你说,我该怎么办啊?”
……屮了,眼泪真的流下来了。
眼泪如水倾注而下,我用袖口擦了擦眼角,“艾尔斯和皇太子是我唯一的底牌了,我不能失去他们,唐秋,你知道吗?”我闭上眼,“你有一个圆满的家庭,而我……抱歉,是我失态了。”
我转身便要离开。
“元黎!”唐秋惊慌失措地抓住了我的手腕,“对不起……对不起,我不知道你过的这么艰难,一直以来,一直以来都是我的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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