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乐宜循着目光看过来,一眼看见温杭,视线停留两秒后脸上有落寞。
许靖安一愣,放下酒杯:“温杭你怎么来了?”
没等温杭解释,她眼珠子转了转思索,又看向许柏安瞬间顿悟:“你跟我哥一起来的吗?”
温杭点头:“嗯。”
不必说也能猜出关系,许靖安立刻噤声,看了眼沈乐宜,有种闯大祸的懊悔。
沈乐宜拿了杯酒过来,递给许柏安:“有段时间没见了,喝一杯。”
“我开车来的,喝不了。”
他目光看向温杭,手臂虚搭她的腰:“你替一下。”
温杭有些无语,但不好让对面尴尬,伸手接过来。
“你好,我们是不是上次见过?”
沈乐宜脸色有一瞬变化,很快敛平情绪,朝她点头,又看向许柏安求证:“女朋友?”
他淡淡:“嗯。”
许靖安见状,连忙插话:“冯聪怎么还没来,别不是开错道了。”
沈乐宜看了许靖安一眼,往下接:“他刚不是说拐个弯就到了?我去打个电话问问。”
许靖安往外看,一拍脑门:“说不定在找停车位呢,哥你跟我出去看看。”
她拉着许柏安走到门口。
许柏安冷着脸:“干什么,没大没小的。”
许靖安不怕他,一个眼神刀过去:“你跟温杭在一起怎么不早说?”
许柏安皱眉:“我做事什么时候要跟你交代了?”
看他还满脸平静,许靖安气炸了,一通输出:“我要早知道,我就不会组局啊,乐宜姐特地找我,我不好拒绝,上回看你态度,我还以为我看走眼了,你又不是不知道乐宜姐一直喜欢你,你们之前还相亲过,今晚撞一起了,岂不是大家都不开心。”
她叨叨完,很快又看开:“算了,反正我有嫂子就行。”
许柏安沉默半晌:“别乱说话,跟平常一样相处就好。”
觉得他矛盾,许靖安抬眼:“哥,你现在有女朋友了,还想着要不结婚吗?”
许柏安情绪不显,只说了句模棱两可的话。
“恋爱是恋爱,结婚是结婚,我的想法不会变。”
冯聪刚好从外面进来,直接搭住许柏安的肩:“你们杵在这里干嘛?兼职迎宾啊?”
许柏安扫过去一眼:“你迟到了,今晚买单。”
说完人就走了,冯聪一头雾水,“他心情不靓?”
许靖安凑过去跟他八卦:“我闯大祸,今晚修罗场啊!”
冯聪听完,“不至于。”
又朝里面看一眼:“顾彦没来?”
许靖安恶狠狠瞪过去:“你不提他会死?”
“又吵架闹分手?” 冯聪摆摆手,轻描淡写说:“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的,你要拍拖就好好拍,实在不行就赶紧分。”
许靖安哑了,一句话也说不上来。
台上女歌手上场弹吉他,歌声婉转悦耳。
温杭自顾坐在吧台,思绪飘忽,刚才许靖安不太对的反应,让她疑窦丛生。
难道是前任?可看许柏安表现,又觉得不像。
一转头,沈乐宜打完电话回来,她招手要了杯酒,坐到温杭身边。
她微笑着问:“记得上次柏安说过,你们是同事?”
温杭回看她,点头。
沈乐宜抬了抬下巴:“那在公司里会不会不方便?”
不明她意思,温杭如实答:“没公开。”
沈乐宜点头:“办公室恋情,他还是你上司,确实不太方便。”
她淡笑着,手指转动杯身,倏忽开口:“没跟你介绍,我爸爸是柏安的老师,我们认识很多年了,他身边的朋友我也都认识。”
她笑容得体,温杭听出有弦外音,点头:“嗯。”
气氛正尴尬,三个人从外面回来。
许靖安凑过来,朝调酒师打两个响指,“上酒。”
冯聪也过来热场,让服务员拿两副牌上桌,温杭有点累,没跟着打牌,在一旁观局,不时听台上歌手唱歌,精神不佳。
目光辗转时,觑见沈乐宜的视线,她不经意间凝向许柏安,又迅速敛回,落点再如何小心翼翼,都如草蛇灰线有迹可循。
玩到十一点散场,走出酒馆。
在路边散了会酒气,冯聪问沈乐宜:“你什么时候回去?”
“度假村的项目结束就走,”她说着,看向许柏安:“说起来我们有意向和百航合作。”
许柏安:“管理系统?”
沈乐宜:“嗯,现阶段还在做市场对比。”
她朝许柏安伸出手:“希望有机会合作。”
许柏安迅速跟她交握了一下,转身去牵温杭的手。
温杭还拉着喝多的许靖安,手忽然就被抓过去。
冯聪有眼力见,自发被送沈乐宜回去,而许靖安被塞进车后排,温杭坐进去,给她递瓶矿泉水。
她喝了一口,嘴里不知道在念叨什么。
许柏安朝后视镜看一眼:“酒量不好,人菜还瘾大。”
许靖安躺得四仰八叉,枕在温杭腿上,酒胆大起来,指着许柏安的方向:“你个傻嗨,不许骂我!”
许柏安理都不想理,专心开车。
温杭看眼许靖安,总感觉她不是很开心,兄妹两个性格迥异,但实则都爱兜圈藏事。
把许靖安送回家,车子开回许柏安家里,温杭憋了一晚上,有些话想问,又找不到机会。
车子停在地下停车场,温杭试探问:“你没有什么要说的吗?”
许柏安:“说什么?”
“你们那位朋友,”温杭不想兜圈,笃定说:“她喜欢你?”
许柏安手搭在方向盘上,神色闲散:“这你得问她,我不清楚。”
温杭心里有答案却还是想听他亲口说,“那你喜欢她吗?”
许柏安眉心微皱,语气凉飕:“我喜欢谁你心里没数?”
温杭噎声,又看他一脸坦然,没了话。
回到他家,许柏安接了个电话,回书房工作,温杭没管他,自己洗完澡就睡了。
男女交往最忌讳刨根究底,新年是否各过各的,他们没有正面沟通过,但温杭清楚,他有他的计划,但这个计划里还没有她。
想到新年他不在家,温杭也不想在他家呆着,金窝银窝都不如她自己的窝。
第二天她搬回自己的租屋,随便扯了个理由,许柏安也没有阻拦,似乎他们的关系来去自由,不受彼此约束。
不是第一次自己过年,她没什么特别感觉,白天跟沈云萍约了顿午饭。
毕竟是过年,温杭想着有仪式感,特地订了家餐馆。
沈云萍来得早,等上一会,看见她脸上开心。
“阿杭,新一年有没有什么期待?”
温杭没有犹豫:“升职加薪吧。”
沈云萍看看她,给她碗里夹菜:“你瘦了,工作很辛苦。”
温杭不愿多说:“还好,您最近怎么样?”
沈云萍:“我找了份工作,在街边的服装店,当店员收银。”
这是沈云萍再婚后第一次提到出去工作,温杭有意外,也有担忧:“他对您不好吗?”
“倒也没有,”沈云萍笑了笑掩饰:“想有个事情做。”
如果是不想跟社会脱轨,温杭并不反对。
沈云萍:“对了,你表姨上次问你近况,想给你介绍对象。”
温杭第一反应是想提许柏安,可不稳固的感情现状,太不合时宜。
“以后再说吧,我现在不考虑这些。”
吃过饭,温杭送沈云萍上了出租车,这会堵车,地铁站有段距离,打开高德看了眼公里数,这里离她租屋不远,骑共享电动七八分钟就到了。
她扫码骑车,路过十字路,有辆汽车从后面超车,车速过快,开偏了,朝她这边侧面撞来。
温杭还没反应过来,猝然一阵天旋地转,她听见剧烈的撞击声,身体摔出去,在地面上滚了两圈。
手肘撑地,有了缓冲,但停下时额头磕到地面,密密匝匝的刺痛感在身上各处传来,像蚂蚁在啃咬,她蜷缩着身体,疼得根本起不来。
司机吓傻了,隔半晌才下车查看情况,他走近看,脸上全是惊慌,又匆忙往后退。
温杭下意识捂额头,袖口上沾了红稠的血迹。
大路空旷,这会没有经过的路人,她害怕司机逃逸,忍着疼抬起脸看他。
“这条路有监控,你就算跑也没用,你的车有强交险可以赔,我不会讹你。”
她疼得身体在抖,但咬音清晰锐利:“我头部流血了,你必须立刻打120,送我去医院。”
司机清醒过来,颤颤巍巍从口袋里掏手机:“我、我马上打。”
温杭意识开始不清,疼得眼眶通红,撑着眼皮在找自己的手机。
手机甩出去了,距离有点远,她够不到,路边有个大叔经过,替她把远处的手机捡起来,又送过来。
“小妹,是你的手机吗?被撞成这样,你快打电话给你家里人。”
手机屏幕碎了,但还能用,温杭点开通讯录,下划时指骨微颤,她找不到大叔口中的‘家里人’,大脑瞬间如生锈停滞,最后给何静诗拨了电话。
没等到对面接通,救护车来了,救护人员下车检查了下伤口后,用担架把她抬上车。
后面发生的事情太过匆急,到医院检查完外伤,她被送进手术室,缝合额头伤口。
打了麻醉不算疼,她全程没敢睡,结束后被推进医院留观室。
身体达到极限,温杭眼皮刚阖,手机响了。
是许柏安打来的。
对面低声:“温杭,你回家了?”
熟悉的冷淡音腔,听得温杭一顿,她突然有些难过。
医院走廊里有浮躁的交谈声,护士进来准备替她输液,拿着单据问:“五号床,你自己一个人?家属呢。”
对面声音当即沉了下去:“你在医院?”
她张了张唇,花了点力气开口措辞:“许柏安,我在路上被车撞了,你能过来帮我处理一下吗?”
第40章 阶段
许柏安到的时候, 司机在走廊的椅子上打电话。
听见他跟保险交涉。
“我开太快,撞个了女生,就在园新路, 是全责。”
许柏安走过来, 攥起他衣领, 愠怒不加掩饰:“你怎么开车的!”
—
温杭挂完电话, 身体支撑不住,倒下去睡着了。
迷迷糊糊睡了会, 有一瞬间, 她头发变短, 身体缩小,脸蛋发起稚气的婴儿肥,仿佛回到多年前的午后。
上着课发烧了,闻初晴扶着她去校医室打点滴。
温杭躺在病床上,夏日浓长,半阖着眼,能看见的窗外香樟树荫, 外面校医和闻初晴在交谈。
校医:“通知家属了吗?”
闻初晴:“她妈妈没空, 我就是家属。”
校医笑了下:“你算个什么家属。”
闻初晴:“我算她姐姐。”
温杭半醒着, 听见对话,悄悄抬袖口擦眼睛。
闻初晴端着杯水过来, 看见温杭掉眼泪,她脸上着急:“怎么哭啦,身体不舒服?”
温杭睁开眼,阳光斜淌进房间内, 在她脸上镀层暖色,心情由阴转晴, 温杭摇头笑了笑,又忽而哽住声。
“你真好,像天使。”
麻醉效力过了,额头上撕裂的痛感卷土重来,她眼睁开半扇,目光没有焦点。
许多细枝末节在梦里无法呈现,但她听见闻初晴脆声回答。
“我好,你也很好。”
“你要相信,是你足够好,才能吸引别人。”
缥缈梦影里,那张灿烂的脸停在眼前,睽违已久,跟铭刻于心的旧时光一同席卷而来,温杭恍然,半撑起身,懵然看着,沉沉呵出一口白雾。
“小初,你来梦里看我了是吗?”
眼泪随着声音从眼角淌落,吧嗒坠落到手背上,她望向门口,感官失真,眼前有散不去的潮湿迷雾,真真假假,被想象击得溃败。
下一刻,许柏安推开门进来,驱散一室雾气。
模糊的视线骤然清晰,温杭惊醒,心头淤青,所有痛感一瞬强烈,瘦削双肩发抖,像枯枝上即将败落的花苞,摇摇欲坠。
许柏安走近,看清她婆娑泪眼,顿了下:“怎么哭成这样?做噩梦了?”
——是美梦才是。
混沌感消弭,她嗓子涩疼,急切摇头,带着压抑的低泣声,真的难过,像高压锅找到唯一的出气口宣泄。
“许柏安,你为什么早不来晚不来,非得这个时候进来。”
洇红眼尾抬起来瞪他,泪朦朦的,含酸涩情绪:“你知不知道我的梦没做完!”
“你脑子摔坏了?”话不好听,但他单手扣住她发顶,动作温柔地把人揽进怀里:“我怎么知道你在做梦,那么不讲理?”
她哽着音腔大口艰难呼吸,许柏安叹了口气:“别哭了。”
他身上有匆忙奔来,风尘仆仆的清冽味,温杭倾身抱住他,泄愤一般把眼泪鼻涕都蹭到他衣服上:“哭怎么了?眼睛是我的,我想哭就哭!”
许柏安替她顺了顺背,试图讲道理:“你没脑子吗?弱者才会掉眼泪,哭难道能解决问题?”
“哭是不能解决问题,那我不哭,我也解决不了啊,我哭一哭怎么了,碍你眼了。”
她咬紧下唇,委屈又骄横:“你道歉。”
她牙齿咬唇咬得用力,就快出血,许柏安她捏住下巴,指腹去摩挲唇瓣:“松口。”
温杭慢慢松开,水汽潮湿的眼跟他对视,许柏安有那么几秒心疼,用指腹揩走她眼角的泪,第一次有失原则认下错。
“行,是我不好。”
温杭不喜欢哭,但人总有情绪崩盘的时候,根本控制不住。
等她情绪平复,许柏安第一件事就是要她手机。
温杭解了锁屏,茫然递过去:“你要干嘛?”
他淡淡:“设个紧急联络人。”
刚设完手机就响了,是何静诗的回电,温杭接起来。
何静诗大喘气:“温杭,我刚跟我爸贴春联,手机没在身边,是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事。”
那会会给何静诗打电话,是因为事故地点离她家最近。
大过年的不想影响她心情,温杭缓了缓情绪:“想跟你说声新年快乐。”
何静诗没听出不对,笑着回:“新年快乐,掂过碌蔗(顺利)。”
又问她:“要不要来我家里吃饭?我阿爸下厨,没亲戚,就我跟我爸爸两个人。”
温杭:“不了。”
33/69 首页 上一页 31 32 33 34 35 36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