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听不见周围的声音了,疼痛与失血让他全身冰冷眼前灰暗,循着光的方向他望着摇曳的烛火,他明白人类之躯是不可能有鬼一样修复能力的,他很快会死,也是,他早该死了。
“想活下去吗?”
属于鬼舞辻无惨的声音清晰的传入他的耳中,那个穿着笔挺西服的男子走到他的面前缓缓蹲下,锋利的指甲划破手掌伸到童磨的面前。
“喝下它,你的身体就会立刻修复,然后站起来狠狠撕碎那个害你的人,放心,这间房子的所有人都是你的食物,你不会饿的。”
鬼王之血,那曾是多少鬼趋之若鹜的东西啊,只是他已经不是鬼了,更不想当不见天日的鬼了。
弥留之际的童磨蜷缩着身体止不住颤抖,但他还是没有回应鬼舞辻无惨,只是静静地等待死亡。
……
又是一次颠簸的拉扯,眨眼间他又回到了卧房的软塌,童磨下意识的摸着腰侧…完好无损,他确认了自己还存活的事实,这一次童磨没有打开窗户欣赏自己新的人生,幻痛仍留在腰部,重生什么的果然是罪孽深重的自己不配拥有的。
他平静的推门而出,门外站一位看起来惊讶的女子,童磨认得她,正是第一次那名在窗前通知自己前往大殿的姑娘。
看来这就是神明对自己的惩罚了,沿路遇到的教徒,殿内的对白,所有都像预设好的一样,他陷入了循环。
为了验证心中的结论他如第一次一样公布了解散极乐教的消息,一石激起千层浪,尽管他有意避开那名狂热信徒的刀锋,但最后的最后还是死在了大殿上。
“不要反抗,这就是你的宿命,童磨。”鬼舞辻无惨道。
童磨咬紧牙关,依旧没有回应,一阵天旋地转过后他再一次回到了卧房。
他坐了起来,复盘之后也知道直接宣布解散始终逃不过教徒的追杀,童磨并没有动杀生的念头,毕竟自己曾经的所作所为与他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的,最重要的是他分外珍惜这段身为人的时光,所以无论如何他都会努力存活下去。
为了延长这段时光,童磨想了很多计策,首先自己不能如此直接解散而应该徐徐图之,先是较少教会举办的次数,再是削减人数,让他们一步步回归自己生活最后再宣布解散。
这一次童磨做的十分谨慎,他努力去配合每个人的性格安抚他们,但也不过渡接近他们,一晃三个月过去,教内人数从原有的二百三十人缩减为眼前的四十二人。
事实证明他的疏离是有用的,直到解散会议结束也没有教众前来刺杀,当晚,一个人躺在卧房中想着如何度过新生的童磨被一名不速之客惊醒。
“听说这里有一位创办万世极乐教的教祖,就是你吧。”
一句话就让童磨感到灵魂都在战栗,他看着阴影中的男子,努力压下心头的不安道,“是,不过你晚了一步,万世极乐教已经被我解散了。”
男子虽是笑着的,但童磨依旧感受到了属于鬼王的威压,他吞咽了一下,扬起笑脸道,“天色不早,请回吧。”
下一刻骨鞭贯穿了童磨的咽喉,因为传闻不实而跑空,再加上童磨的无礼,鬼舞辻无惨选择直截了当的将他杀死,人类的身躯因为承受不住鬼血开始痉挛膨胀,在炸开的前一刻童磨几不可闻的笑了一声。
虽然没有避开注定的相遇,但他好歹是作为人类死去的。
他再也不要做鬼了,阿希。
第136章 虚妄之梦
三、一念之仁
冥府阎罗殿
侧卧在新月软榻上的冥界之王轻晃着手中酒盏,揶揄的打量面前的少女,又不是头一次见面了还是如此拘谨,干坐在那里真是没劲啊。
“喝一杯吧。”
阎魔举杯与你的杯盏碰了一下,清脆的声响将你游离的意识唤回,凝望着里头盛放着红色液体,目睹过太多恶鬼食人的你本能的抗拒,忙把杯子放了下来。
阎魔微不可见的挑了下眉,家里的冰山不苟言笑,黑白鬼使成双成对,还有两个家伙着实吵闹,这好不容易来了新人本以为打破这地府的无趣,却不想依旧如此。
“谢谢你的好意,不过我暂时并不想喝…”
将心里话说出来后你小心的查看她的神情,生怕看出一丝不悦,毕竟人在屋檐下哪能不低头,说到事情的经过还要从一个月前讲起。
决战那日你举剑冲向狭间打算与八岐大蛇同归于尽,抱着必死决心的你没想到还能有再醒过来的一天,后来你被拖入一片未知的空间,女子告诉你你身体已经毁坏无法再回到人间。
你沉默了一会然后接受了事实,经历了那么多事情的你比谁都清楚是人都要走上这条路的。
你已经没有什么心愿了,女子听完轻轻拂过你的脸庞,你感到眼皮格外沉重,依稀间听到她说会将你送回冥界,等待属于你的时代的到来。
阎魔念在你拯救多人又给冥府减轻工作压力的份上被允许以鬼使的身份在冥府生活,实际上地府的人员已经足够,你只是挂个名四处游荡。今天突然接到阎魔召唤,吓得你以为这阵子太过无所事事要将你辞退了。
“那便陪我聊天解闷吧。”这反应还真是可爱,可比那冰山生动多了,看你浑身僵硬的样子阎魔笑道。
你拘谨的挺直脊背,正所谓伴君如伴虎,尽管你不知道已是鬼使的自己还会不会死去,但陪阎魔解闷必然也是件难度系数颇高的事情。
“好…”
话音刚落你便感受到一道自上而下的视线正打量着自己,被冷汗浸湿的掌心忽然被一只冰冷的手握住,你惊讶的抬头,在阎魔幽深的眸子里你看到一抹笑意,“安心,不会吃了你。”
“这是彼岸花酿制的酒,颜色与血很像吧。”
彼、彼岸花?你还以为是某种生物的血,不过如果是用彼岸花酿造的…花花她最喜欢的就是用生灵的躯体做花泥啊,与饮血有何区别!
“还有彼岸花茶水、糕点,想吃自己拿吧。哎,冥界寸草不生也就只有那种东西能长得如此茂盛。”阎魔感慨道。
吃是不可能吃的,你在心里把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话又说回来阎魔与彼岸花的关系真是差啊,这让前不久还找彼岸花聊天的你有些心虚。
“最近你似乎与那盆栽来往频繁,嘛,我不是小心眼的人不用如此害怕。”阎魔捏了下你的手,“唤你来只是想告诉你若觉得无趣可四处走走,那盆栽与你好歹曾是主仆的关系,想来也不会害你,不过要注意那忘川河,踏进了想出来可是会很麻烦的。”
原来阎魔是想提醒你呀,悬着的心总算是安回去了,“谢谢,我一定会小心的。”
在那之后阎魔与你又聊了一会有关人间的事情,她好像格外喜欢人间的情爱故事,不过像阎魔这样的上位者是不可能表现在脸上的,但直觉告诉你她与判官还是有层未捅破的窗户纸。
走出大殿后你抚了抚胸口舒缓气息,紧张了好一阵还是去散散心吧,顺带一提的是冥界没有动物,也没有时间的概念,所以看起来死气沉沉。
沿着一条蜿蜒曲折的小路,道路两侧是类似芦苇的植物,远一点的山峦布满红色,那里是彼岸花居住的地方,既然阎魔并没有反对,你也能安心去寻她了。
寻着山的方向走着实把你累的不轻,而且这里的风景都是一个样,直到走到被忘川河阻隔的地方身边的风景才有了变化。
感知到你的存在,对岸的彼岸花丛自觉向两边分开让出一条道路,河两边并没有桥梁,只有上方裸露着几块平坦的石头,石头离水面至少有二十公分的距离且分布均匀,走过去不是难事,只不过在阎魔说了那些话后,你比以前更谨慎了。
忘川河并非寻常河流,彼岸花曾在河中找到了瑠火夫人的灵魂,鬼使黑能让其展现出地狱景象,它的存在既是寄宿亡魂的温床,也是连接着地狱与冥府的桥梁。
你脚步稳当的走着,尽管途中遇到一些亡魂想要拉你下水但都被你无视。
「救救我,救救我」
「我想回家,为什么不让我回去」
「父亲…母亲…」
「阿希,我不要做鬼了」
这声音是…你转身来到河边,在一张张扭曲的面孔中寻找那熟悉的身影,还记得刚来这里时你就天天跟在鬼使黑白身边,生怕在亡灵里看到鬼杀队的熟人,小半个月过去了,知道大家都活的好好的你也就不再去打扰他们。
看来你在冥府的生活太过孤单了,童磨并非你的好友,或者说是你的宿敌才对,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担心什么,冷静下来的你缓缓起身,要知道你比谁都清楚他是什么,所以无论受到什么惩罚都是他应得的。
「不会如你所愿的,鬼王」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虽然决战前夕他做出了正确的选择,但你也因一念仁慈救下了他,横竖都两清了,你握紧双拳毫不留恋的向彼岸花走去。
彼岸花还是像初见时一样明艳动人,看到你过来赤着双足将你拉到身边,她与阎魔一样都无法离开冥界,唯一一段自由时光也是与你契约的那几个月,如今又回到这个地方你心里多少觉得有些对不起她。
不过彼岸花本人可不这么觉得,反正玩也玩过了也没觉得多好,重要的是她现在有了能陪她解闷的你。
“你可知十九层地狱发生的事情?”
你摇摇头,“十九层?地狱不是只有十八层吗?”
“世人所传只有十八层,可谁又真正下过地狱还能把事情告诉他们呢?”彼岸花抬指俏丽一笑。
说的也是…
见你有兴趣听彼岸花把发生在童磨身上的事情告诉了你,听到他在同一个世界死去千百次,你心头微变,这样的惩罚怎么想都很绝望啊。
“你说这个人怎么一根筋的,明明知道是受刑,也不试试其他法子,就这么死啊死啊,不知在坚持什么。”彼岸花调侃道。
你抿了下唇心不在焉道,“可能他有坚持的理由吧。”
一只杀人如麻的恶鬼真的洗心革面了吗,所以在忘川河听到的声音真的是他的…从彼岸花那回来后你总是心不在焉,于是向鬼使白讨学了法术后你就日日跑到忘川河边坐着。
你好奇童磨在十九层地狱经历了什么,他到底能做到什么程度,在一次次被杀中他真的能一次次坚持做人的决心吗?你安慰自己就当是看实况直播好了,不看到结尾心里痒痒。
很快你待在忘川河边查看地狱行刑的事情传到了阎魔那里,阎魔大手一挥将督查刑罚的事宜交给了你,可事实上行刑的鬼使各个恪尽职守,数万年来也从未出现过徇私舞弊之事,而你看的只有第十九层。
只是阎魔决定的事情不容许更改,最后你只能硬着头皮接下,从一层到十八层,层层都有鬼使,你在第十七层看到了狛治与恋雪,在第十八层也看到了许多老面孔。
不过这其中都没有鬼舞辻无惨的踪迹,想来是把灵魂出卖给獄罗丸后一同覆灭了吧,越是想活到最后却连灵魂也出卖,这样的结局也是他咎由自取。
第十九层地狱是童磨受刑的地方,那里是一个独立的空间,传闻说是一个恶神创造出来的,由受刑者内心渴望与恐惧幻化而成的虚妄之地。
童磨在里面经历生死轮回,被刀砍,被火烧,被注入鬼血全身溃烂而亡…深刻的痛感与记忆不断摧残着他的意志,老实说如果是你的话在经历成千上万次一样的经历早晚都会崩溃,单说这点你佩服他的坚持。
今天你一如往常的巡视完十八层地狱,回到河边你拂裙坐下,透过忘川河又一次看向了十九层。
这一次童磨终于赶在二十岁生日前解散了极乐教,因为所剩时间不多他连夜收拾行囊,为的就是避开鬼舞辻无惨的诛杀,目睹了他那么多次失败重来,你忽然有些感同身受的为他开心。
身无分文的童磨在夜色下赶路,能够摆脱原由结局的他心情格外晴朗,今日月色如瀑万里无云,他站在桥上扶着栏杆呼吸自由的空气。
他背身从衣襟中取出一枚物件,拇指在面上轻轻摩挲,蓝色的绸缎从他指缝垂下,看到此物你惊讶的睁大眼睛,记忆回到若干年前,那是你与他第一次交锋,因为失去小蓝你与他的殊死一搏。
可现在他拿着这枚纸人究竟想做什么?童磨没有灵力在他手里就是一件死物罢了。
童磨捧着纸人望向明月,犹记得与你初见也是这样一副光景,漆黑的夜幕,明亮的月亮,你强装镇定的挡在受伤的队员前,又因为那枚小纸人不顾性命的抓住了自己。
“我可真羡慕你啊。”
童磨戳了下小蓝头顶的缎带,对他而言它存在的意义就是在他快撑不下去时用那些回忆咬牙坚持下去。
明知他看的是月亮,明知隔着忘川河他根本看不到自己,可视线交汇的一刹那你的心还是狠狠地触动了一下。
那些思念,悔恨还有无尽的遗憾,在一次次的死亡中不断加深,看到这样的童磨你心里五味杂陈,诚然他是个天生没有感情的人,可并不代表的他拥有的感情就是假的。
你别开视线,也许你该散散心了,去看看孟婆与牙牙,去逗逗鬼使两兄弟,总之做什么都好,只要别在多想他了。
突如其来的痛苦闷哼与倒地声让下定决心的停住了脚步,你安慰自己就算他这次失败了也会重新来过,没什么可惜。
接着又是一阵兵刃撞击、刺破血肉的声音,你缓缓握住拳头,他经历了数千次死亡好不容易才摆脱了既有的宿命,葬送在这里的话…啊,为什么你会为这种人觉得不甘啊。
他说过他想当普通人,他用实践证明了这不是玩笑,现如今你也想看到他过上普通人的生活。
童磨在被鬼追杀,从地上爬起后他迅速跑开,但后背与腿都受伤了冒出汩汩鲜血,可即便不受他也跑不过恶鬼。
童磨低头惊险的躲过一次爪击,又拿出腰侧短刀勉强抵抗了一次,渐渐地他脚步开始虚浮,而鬼身上被刺出的刀口却已经愈合,他怎么会是他的对手。
他的生死皆在你的一念。
你将手伸向了忘川河,一股巨大的吸力将你吞入河中,陷入黑暗的你心里出奇的平静,你不担心自己出不去,也无所谓自己会落入何方,你只知道这么做是唯一能够不让你后悔的办法。
就在童磨以为又要重新来过时,掐住他脖颈的恶鬼忽然止住了力道,恶鬼的前胸赫然出现一个血窟窿,引以为傲的恢复能力竟完全发挥不了作用。
“什、么”
他甩开无法呼吸的童磨之后再也没有站起,黑血晕染大地,一双白色的鞋踩在其上漾出层层水纹。
伤重的童磨跪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息,他的脖子被掐的青紫,如果你晚来片刻就会被折断,他身上大大小小的创口都在冒血,不止血的话一定挨不过今晚。
“童磨。”
听到声音的一刻童磨感到浑身的疼痛都被驱散,充血的双眼难以置信的望向了你,他不顾疼痛的向前膝行,又因害怕这是临死前的幻想在触碰到你的脸时畏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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