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东大还叫做东京帝国大学,由于她大学前的课程都是家里为她请的私人教师讲的,所以她才得以在十七岁时申请到了东大的理学部——去学物理。
和建筑系只能说是基础课相关。
更别说她还没上几天就“死”了。
平常的问题乌丸沙耶还能搪塞过去,但如果是建筑专业相关,乌丸沙耶可就真要对不起“神结咲”专业第二进东大建筑的成绩了。
所幸小兰和园子尚且高二,还不会问很高深的问题。
“那神结小姐现在是住在学校吗?”园子有些感叹,“东大的理学部离这里也不远嘛。”
乌丸沙耶摇摇头:“不,我习惯自己住,所以在米花町租了栋房子。”
“米花町?”工藤新一的声音忽然响起。
这还是工藤新一第一次参与他们的话题,乌丸沙耶侧目看向他,少年正吸溜着可乐,眼中带着些意外。
“所以你就是博士说得这两天刚搬过来的大学生?”
博士?
乌丸沙耶不知道,她稍稍歪头,眼神藏着些许懒散:“什么?”
少年一怔,又随即笑了笑:“啊,就是米花町2丁目23番地,是你刚搬来吧?”
乌丸沙耶想着手机上外卖的地址,犹疑地点点头,就听见小兰和园子惊呼。
“诶——?”
“那神结小姐,你和新一住得很近诶!几乎算得上是邻居了!”
第015章 甘露
乌丸沙耶这次真的惊住,切三文鱼的刀一顿,旁边的安室透不着痕迹地挑了下眉。
“邻居?”
“是啊!新一就住在2丁目21番地,和你只隔着一栋博士的房子诶!”
小兰点点头,旁边园子怼着工藤新一的胳膊:“好啊你小子,运气也太好了吧!”
工藤新一自己也摸了摸鼻尖:“我只听博士说他隔壁搬来一个大学生,还以为是随口一说……没想到竟然这么巧,就是神结小姐。”
是啊,这也太巧了吧?!
乌丸沙耶自己都难以置信,仿佛神明这次真的是看她太惨,直接把工藤新一打包扔在了她面前。
倒是安室透在旁边忽然开口:“哦呀,那看来一会儿神结下班可以直接和工藤君一起回去了。”
“对啊!”榎本梓一拍掌心,“这下就不用担心再有人拦住咲了!上次那件事之后真的太恐怖了……”
“拦住?”工藤新一神色好奇,“什么拦住?”
乌丸沙耶也很好奇,面不改色的切着三文鱼,耳朵却竖起来认真听。
榎本梓深深叹了口气:“上次下班之后,我因为要办事就和咲顺路一起走,结果在咲的家门口看到一位抱着鲜花的男人,说是从下午敲门没人开门时就开始等,都等了五个小时了,晚上时候看家里没有开灯就确定咲不在家,所以更一定要等到咲回来……还非要把花送进咲的家,要不是最后我帮忙拦着赶走了他,估计他真的会一直纠缠。”
“诶——?!”
“这么可怕?!”
两个少女惊呼。
榎本梓撑着头点了点,然后充满希冀地看向工藤新一。
“所以啊,如果工藤君能顺路和神结一起回去就太棒了。”
-
咔哒。
乌丸沙耶关上了柜门,朝楼上的前厅走去。
一想到工藤新一在楼上等她,乌丸沙耶心里就安心不少,脚步也轻快一点。
半路正好撞上下来换衣服的安室透,乌丸沙耶本想敷衍着笑一下点头打个招呼就过,却不想两人交错之际,她耳边忽然响起男人的声音——
“交给你了,Kahlua(甘露)[1]。”
乌丸沙耶:“?”
她转头,却已经只能看见男人的背影。
他脚步同样轻快地下楼,这样看他的背影,肩宽腰窄,似乎身条很好,当个厨子真是可惜了。
更应该去当保安。
乌丸沙耶抬了抬下颌。
……所以刚才到底是什么交给她了?
甘露?咖啡厅有酒吗?
乌丸沙耶稍偏头,眼中一丝疑惑闪过,随即变成懒怠,转过身就蹬蹬蹬上了楼。
管他呢,就算是没收拾好的酒她也不管。
想让堂堂乌丸大小姐收拾桌子,做你的青天白日梦吧!
乌丸沙耶一身轻地出了咖啡厅。
另一边,工藤新一正两手揣着口袋,轻靠墙边,站在门口等神结咲。
既然是榎本小姐亲自拜托了他,而他确实顺路,那随手一帮完全不是事。
只是……工藤新一怀里夹着《炸弹研究在刑侦学上用处的一百种思考》,眼睑垂了垂。
第一眼看到神结咲,她的眼神就太让他熟悉了。
那种眼底里自然流露的懒散,偶尔闪过的傲慢,笑时眸光里淡淡的凉意,轻轻歪头时眼眸又带着童稚的恶劣,仿佛她的随心所欲是理所应当。
既像平宫,又像鹤山。
是健康的平宫,是自由的鹤山。
除此之外,还有种他说不明白的熟悉感,就像是他第一次见到平宫时的感觉。
然而就是这种眼神,几乎让他不停地想起爆炸里的平宫,以及浴室里的鹤山。
有这双眼睛的人……最后,眼睛都熄灭了。
在他面前。
工藤新一神色淡下来,揣在兜里的手紧了紧,肩膀却在这时被轻拍,他转过身,对上了一张漂亮的脸。
神结咲是漂亮的,和平宫一样。
但吸引工藤新一的,让他第一时间就看向的,永远还是那双眼睛。
“怎么了,工藤君?”少女稍歪头,嘴角虚虚勾着,“等久了吗?”
——多么像。
工藤新一舒了口气,扬起笑:“没事,只是刚才在想事情。神结小姐这就走吗?那束玫瑰如果放在这里一夜的话,估计明天就要坏了。”
“玫瑰?”少女一怔,又轻飘飘“哦”了一声,“工藤君稍等。”
然后工藤新一就看见神结咲进门把玫瑰拿了出来,径直走到旁边的垃圾桶,“哐当”一下扔进去,没有丝毫可惜和心疼,甚至轻巧地拍了拍手。
这一系列动作却让工藤新一感到了些许迷惑。
他以为神结咲会捧着它回家,收获一路目光后再扔进自家院子里的垃圾桶。
毕竟她当初既然没有接受却还把花如此明显地摆到店门口,不就是为了炫耀吗?
现在却直接扔了。
是他猜错了?
“不带回家吗?”他问。
少女神色自若,先一步离开:“不了,它能够烂在垃圾桶里也算是好归宿,走吧。”
工藤新一:“……”
他摸了摸鼻尖,跟上了神结咲的脚步。
这样看,神结咲和平宫、鹤山又都不太一样。
平宫是装得和善,鹤山则是在学校沉默寡言,在家被迫装成鹤山源的性格,而神结咲,她并没有刻意将自己装成什么样子,只是稍微收敛了一些性子。
从一开始就是,神结咲虽然对小兰和园子她们还算有礼,但实际上并不亲和。
但工藤新一很理解。
毕竟神结咲一看就是从小就有着无数跟随者的人,她已经习惯了高别人一些——淡淡的对待别人,即便性格差劲一些,也不用担心没有人关注自己。
总有人视她为明珠。
或许作为神结咲,她这辈子经历过的最可怕的事情就是……“今天竟然没有人向我告白”。
滴滴——
路边鸣笛的声音打断了工藤新一四处飞散的想法,他回过神,就看见旁边的少女竟然在看自己。
光明正大,毫不遮掩。
“神结小姐?”他一愣,忽然有点心虚。
不会是他刚才把自己的心里话说出来了吧?!
那可就太尴尬了!
他干笑了笑,却见神结咲收回眼神,轻轻开口。
“工藤君是侦探吧?我听说了,鼎鼎有名的‘平成年代的福尔摩斯’。”
“诶?哈哈哈其实也还好啦,”他挠挠后脑勺的头发,“怎么了吗?”
“是这样的……”
少女比他快两步,此刻索性转过身,面对着他后退着走。
她眉眼舒展,眸光带着些轻松,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在讲些日常琐事。
然而她开口语气却正经——
“有人要杀我,我马上就要死了。”
“工藤君,帮帮我。”
-
轰隆——
远处雷声阵阵,天阴下来,乌云密布,或许不久就会下雨。
乌丸沙耶犹记得一百年前那场家族祭祀,就是这样一个天气,她被诅咒了。
从此,她讨厌雨天。
“怎么样,工藤君?”
她问,并将对方的沉默视为震惊。
这很正常,乌丸沙耶并不介意。
之前听她这么说的警察和私家侦探还差点把她扔进精神病院呢。
乌丸沙耶继续道:“虽然我无法解释这种预感,也不知道谁要杀我,更不知道是在哪里、什么时候,而且我还没有钱雇你——但如果你救下我,我未来某一天一定会给你一笔不菲的财富,甚至其他价值千金的承诺——这种好事不会再有第二次了,我建议你好好考虑一下……”
她话音刚落,引诱几乎都还没成型,少年却先一步截断了她的话。
“好。”
干脆利落,毫不考虑。
他说:“我帮你。”
轰隆——
又是一声惊雷,乌丸沙耶怔在原地,片刻后才扯出一个笑:“这么干脆?”
工藤新一耸耸肩,从乌丸沙耶肩头捻下一片落叶:“救人还需要理由吗?”
乌丸沙耶:“……”
她张口,又闭嘴,最后抬着下巴干巴巴说出一句话。
“原来工藤侦探这么好委托。”
“太廉价的生意可不会让合作方感到你的价值,工藤君,如果你去当生意人,那一定是全日本所有商人的喜事。”
这话一点也不好听,但工藤新一却稍扬眉,笑了笑:“神结小姐这是在担心我未来吃亏,所以现在就先教导我一些知识吗?”
“……”
乌丸沙耶勾起的笑消失。
“……别自以为是。”
自作多情的人!
担心?别说笑了,她才不会担心任何人。充其量算是工藤新一选择答应她,那她也稍微指点两句作为回报,免得以后闹笑话了,连带着她都掉价。
乌丸沙耶这样想着,心里舒服了很多,旁边工藤新一却笑了。
那笑意本来是低低地哼笑,很轻,当乌丸沙耶看过去之后,声音反而大了,成为少年爽朗干净的笑。
“神结小姐,”他笑着想拍她的肩膀,被乌丸沙耶躲过去,他也不生气,“你真的很像我一个朋友。”
朋友?
乌丸沙耶稍偏头,思索了一下,对于平宫和鹤山,工藤新一哪里算得上朋友。
所以不是在指平宫和鹤山,而是他真正的朋友。
“真失礼,”乌丸沙耶冷哼一声,“我才不会像那些普通人。”
工藤新一眼神间笑意却更盛了:“什么啊,这句反而更像了。”
乌丸沙耶轻嘁:“既然如此,你就把那人带过来啊,我倒要看看谁能和我有几分——”
话未说完,她一怔,想说的话顿在嘴边。
天色渐阴,没有任何阳光,唯独夏末初秋的风吹过,把半黄半绿的落叶卷在工藤新一脸侧,也顺带掀起他额前零碎的刘海。
灰幕下,那湛蓝干净如玻璃的眼眸,带着些许怀念,温柔而易碎。
很难想象,这会是意气风发、神采奕奕的少年的眼睛。
-
「正是因为像,所以我信。」
「无论如何,这一次,我必须要救下你。」
第016章 送花
工藤新一眼看着面前少女张开的口慢慢合上,最后抿住,舒展稍扬的嚣张眉眼也冷下来,转过身不再看他。
“随便你吧,”她改口,“随便你怎么想。”
她大步迈着,抱着手臂,一副无人可挡又生人勿近的架势。
工藤新一眨眨眼,不是,刚才不是还说得好好的?
怎么一下子就翻脸不认人?
“……什么嘛,”他三两步便赶了上来,走到少女旁边偏过脸看着她,无论少女步子多大,他都能轻松跟上,“抱歉啦,确实是有些失礼,以后不会再提了。”
“我哪里能管得了大侦探的嘴。”
“……喂喂,怎么变成了提也不对,不提也不对?”
“离我远点!”
“是是……唔哇!”
他刚往旁边撤远的脚步被少女拽着胳膊一把拉回,随即他身边一阵疾风刮过,他转头,竟然是辆飞驰的自行车,前筐放着一束玫瑰,车座上还骑着三个小鬼!
“大哥哥——抱歉——”
“喂喂!光彦!你别动啊!车要歪了!”
“我在道歉啦!不过咱们走过了诶元太!”
“啊——元太!快往左!”
……
三个小屁孩连带着一辆载着玫瑰的自行车弯弯绕绕一路下行,很快就没了影儿。
工藤新一轻啧一声:“真是冒失。”
然后他感觉到自己胳膊一松,转过头,少女已经松开他,正拍灰尘般拍着手,语气感叹:“是啊,真冒失。”
说完就转头走了。
工藤新一:“……”
是错觉吗,感觉神结咲是在说他啊。
但面对神结咲,一切友善言论才算得上是错觉吧?这家伙说话真和平宫一模一样,不带上两根刺扎一扎你就不舒坦。
明明会怕他被自行车撞而拽住他,却事后连半点善意都不露。
“真是别扭啊……”工藤新一感慨着追上去。
-
走过这条街,按照地址和路标,乌丸沙耶直觉“神结”的房子快到了。
她侧过头看了看工藤新一,这家伙正拿着手机边走边看。不过这次他倒注意的很,前面的行人啊电线杆啊之类的东西都一一小心避过,不用她再大发慈悲地提醒。
这样还好,她才懒得多费唇舌呢。
乌丸沙耶哼哼着收回视线,身后却忽然传来小孩子的叫喊声。
“大姐姐——”
“穿白裙子的姐姐——”
工藤新一看了乌丸沙耶一眼,又转过头朝声源看去,乌丸沙耶则脚步一顿,低下头看了看,自己还真穿的白裙子。
“在喊我啊?”她抱着手臂有些好奇地转过身,看到的是个脸上带着些雀斑的小男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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