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他人会在哪里,她索性还是借了祝敏慧的伞。
下楼走到门口,隔着一群等雨停的学生,她一眼看到,一辆迈巴赫正缓缓在对面停稳。
漆黑的车身湿漉漉的,车轮带起一层薄薄的积水。
程若绵说着借过借过,从人缝里挤出来。
驾驶座尚策拿着两把伞下车,打开后车门,男士皮鞋迈出来踩进雨里,陆政下车接过伞。
他看到了她,微微扬起唇角。
眼望着那高大的身影擎着黑伞,穿过春季细密的雨丝走过来,程若绵猛然惊觉了自己这一下午的心情:她在期待着见到他。
陆政那英俊的眉眼似是也被这潮湿朦胧的空气浸染,越发清隽深邃。
-
两个人身上都沾了雨水的潮气。
迈巴赫还没驶出学校,前后排挡板就已升上,陆政把程若绵捞到了腿上。
程若绵心跳嘣咚嘣咚,一声快过一声。
有些不安,有些刺激,像是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像是小时候第一次偷穿妈妈的高跟鞋,体内升腾起一股兴奋的烧灼感。
她当然知道这不应该。
她和他的关系,规则界限根本不用刻意说明,再简单明了不过:能睡在一起,但不能动心,更不应该有任何期待。
可这种感觉让人上瘾。
陆政大约是瞧出了她神色的异常,轻轻笑一息,道,“今儿是怎么了?”
明明没淋湿,她整个人却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似的。
程若绵摇摇头。
他也没再多问,压下来吻住她。
如陷入伸手不见五指的夜晚的海面。
她只能搂住他的肩,承受一波一波让人目眩神迷的吻。
末了,陆政不得不停下来。
雨丝在车窗外飞驰而过,水痕在窗玻璃上蜿蜒,汇聚、滴落。
他解开衬衫顶端两颗扣子,拿出根儿烟夹在指间,没点燃,看着她,说,“我一直在想你。”
程若绵愣了一瞬,“……嗯?”
“从昨晚上分开之后。”
她不知该如何作答,只能含混地应了声。
她很怕他追问,问她分开之后有没有想过他。
但陆政没有问。
-
用餐地点在京尹。
席间,陆政问她最近在忙什么。
“上午参加了一个笔译比赛。”
“什么时候出结果?”
“下周五。”程若绵说,“我朋友说,到时候会帮我庆祝一下,吃饭唱歌什么的。”
陆政就笑,“让我下周五不要打扰你的意思?”
“……也不是。”
“你们庆祝你们的,”陆政看她,平静的口吻,“结束了联系我,我要把你带走。”
程若绵掀眼睫看他一眼,没作声。
吃完饭,走出去的时候,陆政撑起伞,搂住她的肩把她合近了些。
一起擎伞走入雨幕中。
鞋子踩到地面发出轻微的击打声,程若绵抬头看他。
看衣领之上他分明的喉结,再往上是挺立的鼻骨,漆黑的眼眸……
不由自主地,她伸手扯住了他腰侧的衬衫布料,轻轻靠近了些许。
上了车,陆政问,“今晚要不要跟我走?”
她没有马上回答,他就似笑非笑地,“不想?”
“……没有不想。”
陆政不置可否,吩咐尚策送她回学校。
只是接她吃饭,然后就把她送回去……
这倒是像寻常的谈恋爱了。
程若绵内心有些疑惑。
他们俩的关系,说穿了也就那么一个主题。
自她生日那天到现在,已经一个多月了,也就三月上旬那个周末发生过,此后就再也没有了。
难道他是在照顾她的感受,放慢了节奏么?
这个念头刚刚浮现,随之一同形成的便是更为强烈的警惕。
说不清道不明的不安。
好像是她和他这两端的天平,一齐失了衡。
-
那个雨夜之后的下一周,进入四月份。
一场春雨之后,目之所及的树木都在一夜之间生发出了一层清薄的翠绿。
工作日,陆政大约是工作忙,只通过微信或者通话与她联系,派尚策给她送过几次礼物。
贵到惊人的名牌包包,项链耳环等首饰,不一而足。
这些也就罢了,有一次,尚策带来一捧开到全盛的白色郁金香,花束清淡优雅,必是有技艺精湛的花艺师精心搭配过。花是其次——
她在里头发现了一张银行卡。
拍照给陆政发过去,他只回了个:
「?」
她不好说什么:我用不上,我不需要。
以他们俩的关系,这也许是他应该给的。
若她真的说什么“我不需要”,倒显得她想得太多,把自己看得太清高。
现在想来,他送车也是一样的意思。
程若绵默默地回了句:
「收到了」
陆政回:
「乖,下班给你打电话」
她无意去查银行卡里到底有多少钱,直接把卡收到了书包夹层深处,而后去了洗手间。
反应过来之后才察觉自己在洗手。
好像是掌心被那张卡弄脏了一样。
内心涌出一阵诡异的撕裂感。
程若绵再度觉得自己像是掉入了陷阱中。
是了,他早就要她的心甘情愿,大约是之前,她跟他提起周末不想外宿一事,让他察觉出了她的抵抗心理,所以,自那之后,他对她温柔了许多。
现如今的主动放慢节奏也好,送名贵礼物也好,都是他要她更进一步地沦陷的手段。
这些蛛丝马迹在心里过了一圈,她自己也觉出了这些线索彼此之间的牵强。
陆政是个人,又不是个专门攻心的情感大师,怎么可能会运筹帷幄到这个地步只为得到她的心?
这当然是她的“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这当然是她察觉到自己一颗心飘飘摇摇之后,下意识从他身上寻找到的“罪证”,好似,一旦这么想了,即便是丢了心,也不是她自己的错,而是陆政其人太难对付。
诚实一点吧。
陆政才无意得到她的心。
他只是游刃有余地与她相处,送名贵礼物也只不过是他们这种类型的关系里最寻常的事。
他只是养着她。
撕裂感带来烧灼感。
让她倍感煎熬。
-
周五那天临近傍晚,程若绵接到了佟宇的电话。
她现如今跟着陆政了,佟宇与她早就心知肚明,她还以为他们就此默契地不再私下联系了。
接起来时,语气不免有些讶异,“……佟先生?”
“程小姐,”佟宇笑了笑,“最近怎么样?”
“挺好的,”略顿了下,“你打来是有什么事吗?”
那边沉默了片刻,佟宇问,“……能见你一面吗?”
“现在?”程若绵看了看时间,“我要跟朋友们去吃饭,待会儿就得出发了。”
笔译比赛她得了一等奖,祝敏慧和冯优悠要为她庆祝。
佟宇开玩笑似的,“不是跟陆先生?”
“……吃完饭他来接我。”
佟宇又是一阵沉默,而后道,“……我可能要离开北城一阵子。”
“一阵子?”
程若绵感觉他语气不太对。
“嗯,可能要去个一年半载,有个项目要在南城落地,我得去盯着。”
也是后来,程若绵才知道,他提到的项目,便是那天在会所她目睹到的他和陆政谈的项目。
不知道陆政是用了什么手段,总之,把佟宇派到南城一事,得到了谷老爷子的赞同,佟宇本人失去了反对的空间。
“……那你照顾好自己。”
程若绵道。
“嗯,我会的。”
挂了电话,程若绵和祝敏慧一起出发去找冯优悠。
地点是一家韩式烤肉店。
点餐的时候,冯优悠提议,“难得要庆祝,喝点儿酒吧?”
祝敏慧第一个反对。
程若绵低眉想了想,说,“我可以喝点。”
祝敏慧惊讶,“你酒量那么差,别喝了吧。”
“干嘛啦,让绵绵自己选。”
“……我喝一点。”
她最近心里乱得很,急需一场小小的宣泄。
冯优悠搓手,“这就对了。”
点的酒端上来,程若绵尝了尝,味道意外地很不错。
她自己喝了半瓶,祝敏慧怎么劝都劝不住。
冯优悠跟祝敏慧大眼瞪小眼,“你劝她干嘛?她想喝就喝咯,我们也能照顾她呀,没事的。”
“待会儿那位陆先生要来接她。”
祝敏慧怒目而视,“搞成这样,要怎么收场?”
冯优悠一怔,“……你怎么不早说?”
“我以为你知道的。”
“那怎么办?不会惹得那位陆先生不高兴吧?”
冯优悠推了推趴在桌子上睡熟了的程若绵,“绵绵?醒醒?”
这时候,桌子上手机震动起来。
来显是:
「陆政」。
冯优悠立刻抢白,“你接。”
祝敏慧没办法,只能接起来,“陆先生?不好意思,绵绵喝多了,要不我们把她带回宿舍照顾吧?”
“……哦,好的,知道了。”
电话挂断,冯优悠问,“怎么样?”
“他已经快到这儿了。”
第30章
祝敏慧和冯优悠如临大敌似的,紧盯着餐厅出入口。
冯优悠一拍脑门儿,“哦对,我先去结账。”
她起身紧步去吧台。
不知是不是被吵醒,趴在桌子上呼呼大睡的程若绵缓缓睁开了眼。
祝敏慧注意到,忙俯过去,“绵绵?还好吗?”
程若绵用茫然的眼神定定看了她好几秒。
大约是没分辨出她是谁,又茫然地把视线移开,手撑着桌面站起身,还不忘低头看一看座位。
座位上堆着三个包。
她研究了好一会儿,从中拾起一个,挎到肩上。
祝敏慧心道,完了,真是不清醒了。
那是优悠的包。
程若绵拍了拍身上的衣服,仔仔细细整理袖口和裙摆,顺了顺耳边的碎发,然后一只手提着一边裙摆,冲着祝敏慧微微躬身屈膝,行了个公主礼,彬彬有礼道,“谢谢招待,再见。”
行完礼,她转身就走,身形略微有些晃。
祝敏慧瞠目结舌。
程若绵今儿穿着件复古罩袍样式的棉布白裙,头发也做了丝巾编发造型,倒真有几分清冷公主的感觉。
呆呆看了几秒她的背影,祝敏慧拾起座位上另两个包和三个人的外套,紧步赶过去。
在她追上之前,程若绵的去路已经被截住。
通道那一头,冯优悠结完了账,隔着遥遥的距离和祝敏慧面面相觑。
程若绵仰头看着堵在自己面前的高大男人,茫茫然。
她还没开口,已经被举着腋下托着臀部抱了起来。
那头的冯优悠非常有眼力见,小跑着赶到前面,帮着门口的侍应生一起把门推开。
走出餐厅,走出大厦的玻璃门。
尚策已经打开迈巴赫后车门候着了,程若绵扭头看了看车,问陆政,“你是来接我回家的吗?”
“嗯。”
“谢谢。”她有些疑惑,“但是,为什么不是马车?”
陆政把她放进车里,手搭着车框顶部,俯身凝视她的神情。
脸蛋儿白里透着红,眼睛里分明蒙着一层雾。
喝醉了。
他有些想笑,微微勾唇,问,“你有一辆马车?”
“嗯。”
她点头。
“……我想想,”陆政微蹙了眉,似是在认真回想,“你的马车被人借走了。”
“……这样啊。”
尚策从祝敏慧手里接过程若绵的外套,冯优悠指了指车里,“那个,绵绵拿错包了,她拿的是我的,这个才是她的。”
陆政回身从她手里接过程若绵的包,俯身跟车里的醉鬼打商量,“可以换个包吗?”
程若绵想了想,“……好。”
终于换了包,祝敏慧和冯优悠排排站,跟陆政说,“绵绵喝醉了,麻烦您照顾她了。”
“不麻烦,”陆政温和道,“需不需要给你们叫辆车?”
“不用了,我们地铁回去,地铁更方便。”
“行。”
-
陆政上了车,把程若绵捞到怀里。
小姑娘已经又睡熟了。呼吸均匀轻缓,胸口一起一伏,许是喝了酒之后口干,她时不时舔舔唇,呼出的气息带着一股酒香。
在他怀里又蹭又扭,寻找更舒服的姿势。
没有任何防备。
温香满怀。
大概是觉得他身体太热,程若绵哼唧推他,嘟囔,“好热。”
推的时候,手碰到了他腕上的表。
那是个冰冰凉凉的,正合她心意,她就搂着他的手臂抱到胸前,还用脸颊蹭一蹭他的手,舒出一阵平缓的心满意足的鼻息。
手臂绷紧,坚实流畅的肌肉线条被柔软地挤压着,陆政深深吸了口气,缓缓匀出。
忍了片刻。
他把手臂抽出来,女孩立刻哼哼唧唧伸手去追那冰凉的触感,说,还给我还给我。
陆政把腕表解下来,掌心握着将表带表盘和手掌一齐贴到她后腰。
程若绵被冰得短促啊了声,就在这个档口,陆政压下来吻住她。
舌尖被捉住,她抖了抖,条件反射并腿绷紧了身体,陆政边加深这个吻,边用手指推着冰凉的腕表在她身上滑动游走。
冰凉的触感很舒服,她渐渐放松下来软了身体。
她根本不清醒,却下意识地叫他的名字,娇娇软软像是渴求又像是求饶的一声,“陆政……”
陆政应了声。
嗓音哑得不像话。
边吻着她,边把衬衫顶端第二颗扣子解开,而后抬手顺一顺她鬓边潮湿的头发,就这几秒钟功夫,程若绵又睡着了。
陆政往后深深靠进椅背,难忍似的摸了摸喉结。
这一路上,不知道他有多难捱。
-
到了别墅。
迈巴赫在前院停稳,程若绵悠悠转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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