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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了，是那张能让她见色起意的脸。
年轻炽热，混杂着少年人身上的汗味，和一股难以形容的气息。
像是一只野生的大型动物。
带着阳光和野性的那种气息。
夏芫心想，如果她年轻个十岁，她一定想要和这样子的大男孩谈一场轰轰烈烈的校园恋爱。
赵女士推门进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她这一脸春心荡漾的模样。
赵女士惊愕片刻，露出了欣慰的微笑。
“我和那边沟通过了，明天你再和小轩去吃个饭，小轩爱吃甜的，带他去吃那家比较火的上海本帮菜。”
夏芫反应了十秒钟，小轩是谁，然后艰难地把小轩和23号划上了等号。
话说回来，小轩全名叫吴什么轩来着？
算了。
夏芫叹了口气，熟练地运用话术试图推诿：“妈你之前不是说女的不能表现得太主动太急切的吗？这样会掉价，让男的觉得你迫不及待想抓住他，这样效果反而适得其反。”
赵女士瞪眼：“具体情况具体分析！你们俩这都互相倾慕了，多见见怎么了？你一周才能回来一次，明天要是不见面，再见面就得一周后了，你不怕到时候热情消退人家对你没这么多兴趣了吗？”
夏芫差点脱口而出“谁管他有没有兴趣啊”，想想到底忍住了。
因为根据丰富的斗争经验，她但凡敢顶一句嘴，赵女士就会十倍奉还。
那还能怎么办？
赵女士说怎么办就怎么办呗！
夏芫瘫成一个任人摆布的大字，又被赵女士一巴掌抽在大腿上。
“像什么样子？一点也不淑女！哪个男生会喜欢女生这种样子？”
“又没有外人……”
“没有外人怎么了？等你习惯成自然了，你在地铁都敢这样四仰八叉地躺。”
夏芫举手求饶：“我错了，我这就坐好。”
赵女士昂着下巴指挥：“腿并拢，不要跷二郎腿！坐直了不能玩手机吗？为什么非得玩手机，你们年轻人现在怎么连一点社交礼仪都不顾了？”
夏芫：……
手机消息适时解了围。
是23号。
哦原来他叫吴辰轩。
夏芫默念了两遍，试图让自己记牢自己一见钟情对象的姓名。
——夏小姐，抱歉啊，我同事临时有事，让我明天替他值班，所以午饭可能约不了了，实在是抱歉。
夏芫疯狂按捺住上扬的嘴角。
不用抱歉，还有这种好事啊！
她把对话框直接给赵女士看：“看，这不能怪我吧？”
夏芫给他回：没关系，你好好上班。
赵女士尖尖的手指头戳在手机屏上：“你怎么连个可爱点的表情包都不发？你这样干巴巴的回复，人家会觉得你心里有意见。”
夏芫在赵女士的教导下，从表情包里翻出了一个猫猫转圈的表情包发了过去。
夏芫一阵恶寒。
赵女士恨铁不成钢地剜了她两眼，终于心不甘情不愿地出了卧室，临走还给了她一个警告的眼神。
意思是你别想整什么幺蛾子。
夏芫长舒一口气。
手机又振。
是一个好友添加申请。
“南方漂流”请求添加你为好友。
夏芫愣住。
第50章 Chapter 2.3男孩
夏芫加了“南方漂流”之后，对方并没有说话，就这样安安静静躺在了她的好友列表里。
接下来的一周里，23号断断续续给她发过几次消息，时间不固定，大多是中午或者晚上，偶尔夜里八九点，刚下手术台，会跟她聊一聊当天的医院见闻。
他不卖弄专业知识，像聊家常一样说一些案例，比如说某某床的脑子里有个瘤，上手术台有风险，老人家乐观，手术前就想吃口南京的烤鸭，儿子便开车三四个小时去买，最后好好下了手术台，然后因为三高，儿子不让他吃油腻的东西了，给他气得几天没搭理儿子。
他不八卦那些负面的东西，基本就是聊些让人感觉到很温情的故事，让夏芫非常有好感。
而那位“南方漂流”就不一样了。
每到深夜，夏芫一刷朋友圈，发现他分享了歌曲《暗里着迷》，配图是歌词“其实每次见你我也着迷，无奈你我各有角色范围。”
再刷朋友圈，发现他分享了某编乎社区高赞回答：我永远也不知道，我许愿的那十秒钟里，他的心里在想什么。
再刷，分享壁纸九宫格，高清风景图，望一眼沁人心脾，绿得人神清气爽。
夏芫心想，这个弟弟吧……怎么长着一副阳刚少年的模样，私底下动不动就emo呢？
被人绿了？
暗恋的对象不是单身？
挺谜。
但她和吴辰轩也没熟到可以私底下一起八卦别人感情生活的地步，因而也就只能把这些疑问压在心底。
她甚至还去微博搜了“南方漂流”这个号，头像是南舸打球的照片，不知道谁拍的，是他皱着眉头的一个回首，脖颈和脸颊上全是汗，大概打得并不舒心，眉心紧皱，目露凶光，照片只到肩部，隐约能看见肩颈部有力的肌肉线条，男性荷尔蒙的气息扑面而来，看得夏芫一阵心悸。
然而再翻翻微博内容，满屏的哀怨自怜瞬间把她心里那点小火苗浇灭了。
夏芫忍着叹息往前翻，发现之前的内容很少，但是却比较正常，像个正常直男一样分享游戏五杀战绩截图，或者是吐槽微机接口实验课太无聊。
夏芫很难理解，好好一个大男生，怎么突然就网抑云了呢？
周五那天，夏芫照例高铁回家。
跟以往不同，这一趟她心里是隐隐有些期待的。
很长一段时间里，她每次回家，都提心吊胆，担心赵女士又给她安排了谁谁谁相亲，担心再遇到什么样的奇葩相亲对象，毁掉一整个周末的心情，担心处处被赵女士挑剔，从头发丝到脚底板，从吃饭不喝汤到多吃了一块五花肉然后被赵女士数落不注意身材八百遍……
但这一趟不同，她有了一个发展趋势良好的相亲对象。
倒不是对相亲对象有多期待，而是对赵女士有所期待。
虽然任旸作为人间清醒富婆，总是说夏芫愚孝，甚至急了还会说她犯贱，但是夏芫却躺平任嘲。
作为独生女，她的前二十五年都过得很幸福，父母宠爱，生活优渥，学业顺利，她一直像个没长大的孩子，对父母有着很深的孺慕之情。
她不像鹿絮，自幼没有父母，对人情冷暖自有一分冷静的洞若观火，却愿意按捺下一切，乐观面对，好像那些心酸不说出来，就不曾存在过，于是连命运都会被欺骗过去，给她一个很好很好的未来。
她也不像任旸，继承了母亲的强势和精明，从不屑于粉饰太平，无论是生活还是感情，她都敢于撕开一切虚伪的表象，去直面血淋淋的真相。
二十五岁硕士研究生毕业，一夕之间，她的父母不再把她当成一个孩子看待，他们用成年人世界的规则来要求她，却心照不宣地都忘了，在她过去的二十五年里，他们根本没有教过她这些。
二十五岁的夏芫不再享有豁免权，磕磕绊绊，从父母的骄傲沦为父母羞于提起的不孝女，因为她不圆滑、不世俗，因为她不结婚、不生子。
但夏芫心里依然是依赖他们的。
她用小孩子那种赤诚的宽容对待着日渐苛刻暴躁的赵女士，把赵女士对她所做的一切都自我解读为爱。
都不用赵女士口口声声说那句“我是为你好”的经典台词，她自己就会对自己说——她也是为了我好，希望我能在生活中有个依靠。
可是隐隐的，心底里又有另一个更加清醒理智的声音在倔强地探头，跟她说，这不是为你好，这只是在满足她为人父母的掌控欲，她催你结婚也不是为了你有依靠，你根本无需依靠任何人，她催你结婚的唯一理由是你大龄不婚影响到了她的脸面。
但夏芫不敢深想，她把这些大逆不道的念头按得死死地，埋在心里最阴暗的角落。
有很多时候，夏芫也想过，要不就找一个赵女士满意的相亲对象结婚得了。
反正婚姻么，不就那么回事，搭伙过日子，合作生孩子，因为在世俗的观念里，一段正常的人生后半段是需要组队才能完成的。
如果组队成功能够让她重新获得赵女士的宠爱和认可，那其实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如今机会摆在眼前，23号，不，是吴辰轩，就是一个很合适的队友。
夏芫回家的时候是直接钥匙开门的，没敲门，门一开，她发现赵女士坐在沙发上看手机，听见动静一回头，看见夏芫的一瞬间，她好像吓了一跳，紧接着她下意识把手机往大腿上一扣。
夏芫也不以为意，嘟嘟囔囔半真半假地撒娇：“妈，你是不是又背着我给我找相亲对象啊？吴辰轩你不是挺满意的吗？我也挺满意的，你再安排就不厚道了吧，我也难做人哎！”
赵女士抿了抿唇，把手机翻过来按灭屏幕，清了清嗓子：“咳，你还知道难做人啊？那你怎么就不知道你这么大年纪了还没有对象我和你爸有多难做人？你李姨家女儿比你小两岁呢，人家三本毕业，现在嫁得多好，小孩都上幼儿园了，家里住别墅开公司，还买了花园洋房把你李姨接过去养老。我也不图你给我养老，最起码，你也得给我找个条件说得过去的女婿吧？”
又来了，夏芫叹了口气。
李姨是赵女士相爱相杀的老同事老姐妹，当年在国营厂里两人就竞争厂花，明里暗里比较，后来赵女士嫁给了厂里的主任，李姨嫁给了下岗的工人，赵女士略胜一筹。
谁知道十年以后，国营厂倒闭，主任变成了下岗工人，而早早下岗开始做生意的李姨老公却小有资产，赵女士惜败。
又十年，赵女士的女儿，也就是夏芫，高考以全省前一千名的分数考入985，而李姨的女儿只考了个花钱上的野鸡三本，赵女士再度扬眉吐气。
如今又是一个小十年，李姨的女儿高嫁白马王子，早早生下下一代竞争选手，而夏芫这里却拉了胯，赵女士一败涂地，痛心疾首。
夏芫闭了闭眼，不想把气氛弄僵，陪着笑：“那我这不努力着呢？李姨那女婿也就是继承家业，什么开公司啊，就是开工厂的，一家子暴发户有什么好羡慕的？”
她忍了忍羞耻，强行挽尊：“吴辰轩条件多给您长脸啊，博士学历，三十出头的主治医，不比暴发户好？”
提到吴辰轩，赵女士脸色滞了一下，又很快扯出一个勉强的笑：“吹牛有什么用，你好歹先跟人把关系定了。”
夏芫捂着耳朵把自己往房间里关，拉长声音道：“知——道——啦——”
如果是以前，夏芫这样做一定会惹来赵女士的穷追猛打，不追进房间数落她半个小时不算完，但是今天赵女士却一点动静都没有。
夏芫捂着眼睛笑了笑，心里几乎有些感激吴辰轩了。
哪怕是这种有条件的母女情，她也愿意为此感激吴辰轩。
打开微信，吴辰轩的消息已经过来了。
——这周末回来吗？周六我不值班，可以请你一起吃个午饭吗？
夏芫心里有种第二只靴子落地的踏实感，也没太大抵触，就回了句好，然后两人商量着定了时间和地点。
吴辰轩是真的贴心，订的店是一家新近爆火的网红创意菜店，有好几家分店，其中一家就在吴辰轩所在医院旁边，他却没选，选了距离夏芫家更近的那一家。
倒是夏芫，提了句说会不会万一医院有事要你赶回去，吴辰轩却说没关系，医院里能人众多，倒也不是离了他就不转。
于是就这么定下了，夏芫顺口给赵女士报备了一声，然后在一个小时后收获了来自赵女士的热牛奶一杯，加前男友面膜一张。
夏芫捏着一张价值三位数的面膜露出乡下人的目光，却被赵女士横了一眼：“看什么？赶紧敷，明天记得给我换了衣服再出去，你这穿的什么东西，有二十块一件吗？”
夏芫看了看自己身上的宽松毛衣，倔强反驳：“不止二十，五十二呢！”
赵女士翻了个白眼，露出一副快窒息的模样：“咱家就缺这点钱吗？”
夏芫心里叭叭反驳表示自己又不在乎这些，但是没敢说出来，闭上嘴敬畏地把面膜贴上，打算今晚睡个难得的好觉。
次日，夏芫按时到了店里，位置早就订好了，她直接进去，吴辰轩已经到了。
吴辰轩住在医院旁边，到这里车程四十多分钟，想来早早就出了门，这么一想，她对吴辰轩的印象分又多了两分。
菜很快上了，吴辰轩点的，口味却都是依着夏芫的来，夏芫想起来这些细节当初红娘那边也都了解过，想来吴辰轩提前做了不少功课，至少比她认真。
夏芫心里涌起淡淡的愧疚，觉得自己做得不太好，但是另一个更直白的想法却又忍不住冒了头——
这吴辰轩，是不是太会了一点呢？
衍生问题还是当初那个疑惑：这样会、又这样优秀的一个人，到底为什么会沦落到需要相亲？
还没开始吃，吴辰轩的手机响了。
吴辰轩下意识站起来，走到另一边的玻璃幕墙旁接听。
夏芫没听见什么，只隐约听见电话里是个女生在哭，心里忍不住犯了犯嘀咕。
吴辰轩走回来，脸上带着歉意：“小夏对不起啊，一个朋友的父亲出了车祸，刚送到我们医院，她想请我帮忙，我可能需要回医院一趟。”
夏芫对于医生这行也有些了解，对这种吃着饭被电话叫去医院的事也有心理准备，闻言便点了点头，很大度地让他走了。
吴辰轩又嘱咐她不要着急，慢慢吃，账单他已经手机上结过了。
夏芫目送他离开，心里愈加轻快，心想这样挺好的，自己可以一个人吃一桌子菜，而不用顾忌形象，更不用担心多吃口肉都被赵女士说胖。
她筷子刚伸向一盘子咕咾肉，一个人就大马金刀地在她对面坐下了。
“好巧。”
夏芫抬头，愣住。
怎么又是你啊弟弟？
南舸皱着眉，面露凶相，跟微博头像挺像的，只是他今天穿得清爽，没了那股带着汗的压迫感。
夏芫也不至于真的因为一张脸就失了分寸，见状叹了口气，放下筷子。
“弟弟啊，你是不是跟踪你哥来的？”
南舸眉头狠皱：“别乱叫弟弟，你又不是我姐。”
他一开口，夏芫心里就笑了起来。
上次见面，这弟弟跟个街溜子一样，伸手就要钱，十分没品，今天见面，不仅形象大为改观，连语气都不一样了。
看起来还是个单纯的大男孩。
“你不喜欢我和你哥相亲？”
“你喜欢我哥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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