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播纳米材料?我谢谢您了!”
苏景活泼泼地白了他一眼。
后退一步后他们反倒能谈笑风生了。
陈西川很喜欢她在自己面前的这份自在和活泼,仿佛又回到了刚和他谈恋爱的时候,中间这些纷繁的人和事不过是大梦一场。
心酸还是心酸的,毕竟这份活泼不是因他而起的。
陈西川非常后悔,他实在小看了那个小子,没还颇有点血性,关键时候不要江山要美人,这点他都自愧不如,可到底还是涉世太浅,不知道什么叫贫贱夫妻百事哀,他有的是耐心。
到底还是沮丧的,现在连可可这个小家伙也天天“陆叔叔”“陆叔叔”不离嘴,不知道被灌了什么迷魂汤,自己黑了好几次脸后她才学乖了,搂着他的脖子娇滴滴地撒娇:“再好也没有爸爸好了,我的爸爸是天下最好的爸爸!”
和她妈一样,小没良心,却惯会点他的死穴,一点一个准。
业务没有进展,苏景多少也有些泄气,她和陆昊游的视频依旧在有条不紊地制作和发表,变现的力度和速度却远不能和之前的轰轰烈烈相比,她自己还好说,就怕把陆昊游也给耽误了。
好在最近有几个单子谈得些眉目了,但不到最后一刻她那口气都不敢松,前面丢的生意都是禾青以超低的价格截下的,其心昭昭,并不怕她知道。
齐骥就是在这个关口找上门的。
苏景刚开始都没认出他来,当年的白衣少年眼若灿星,意气风发,清俊孤傲,现在整个胖了一圈,要仔细看才能依稀辨认出当年的轮廓。
其实胖也没有胖到痴肥的地步,脸上的轮廓被撑没了,微微有点小肚子,但和以前判若两人,可能是因为新衬衣的折痕太明显了,也可能是因为脸上的笑太热情得过了火,莫名给人一种落魄的感觉。
她在那里发愣,齐骥先开口:“怎么?一出息连齐哥哥都不认识了?”
怎么会?!苏景立刻热情地迎了上去。
他厂里压了一批货,周转不开,是来寻求合作,不,寻求帮助的。
瞌睡的时候有人递了个枕头过来,苏景自然和他一拍即合。
送走他后陆昊游的表情有些不对,一边坐在办公桌后面滴溜溜地转一只笔,一边酸溜溜地问:“初恋情人?”
“这么明显吗?”
苏景看看镜子里的自己,重逢的喜悦和事业的转机让她神采奕奕,顾盼生辉。
“那可不?你刚才耳朵都红了,不过你当年的眼光可不咋地呀!”
酸味更浓了。
苏景抿嘴一笑,说:“想什么呢, 人家儿子都上小学了。”
“不都离了一两年了吗?”
“哟,耳朵挺尖啊!”
齐骥的老婆不靠谱,卷着家里的钱和别的男人跑了,连儿子都不要了。
陆昊游抽走她手里的镜子,逼她看自己:“你不会对他还有意思吧?”
苏景看他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扑哧笑了:“逗你玩的,我俩没谈过,最多算我暗恋他。当年他是我们大院最拉风的男孩子,家里有个纺织厂,超有钱,我们玩泥巴的时候他拉小提琴,拉得不知道多好,每晚八点都会准时站在二楼窗口练梁祝,我就紧贴着墙根偷听,动都不敢动一下......”
苏景笑容温柔且恍惚,一副追忆似水年华的模样。
“然后呢…”
“有段时间他突然对我特别好,放学会用自行车载我,找我借新华字典,学校有人欺负我他还挺身而出,那段时间把我美的啊,每天上学像踩着云彩似的...”
“哼哼,还说不是初恋?”
“我还没说完呢,后来才发现他喜欢的是我姐姐,我不过是个工具人!”
哈哈哈哈哈,陆昊游正酸得无法自抑,闻言一愣,紧接着大笑起来,笑得前仰后合,光明正大幸灾乐祸。
苏景拿包纸巾砸了过去,自己也忍不住跟着笑,那些或酸涩或惨痛或刻骨铭心的青春记忆,现在居然都可以轻轻松松地付诸一笑了。
有了这层关系,苏景和齐骥的合作非常顺利,他父亲五年前心脏病突发离世,原本就经营惨淡的纺织厂到他手上更是每况愈下,他文艺清高惯了,又有那么几个损友,把纺织厂改成了服装厂,依旧入不敷出,直到妻子忍无可忍,携款私逃寄来离婚协议,他才真真正正地落到凡尘,开始接地气了。
男人成长起来很快的,尤其是被痛苦磋磨时,但工厂依旧资不抵债,连工人的工资都发不下去了。
他四处求爷爷告奶奶,想把手上的这批库存品销出去救急,却被人落井下石趁机压价,经人指点才找到了苏景。
他开始并没有抱太大期望,不想苏景一鸣惊人,一个双十二就销掉了他近三分之一的库存。
他惊得嘴巴都合不拢了,看苏景的眼神像在看救世观音菩萨,说:“怪不得大家都说你本事了,你这真是救了哥哥一命啊。”
苏景笑:“是你自己的产品质量过硬。”
这不是客气话,齐骥存的那批货主要是婴幼儿服装,用的是父亲留下了技术,布料厚密细软,透气抑菌,下水多少次都不变形掉色,就是款式偏老旧些。
之前成本高价格也高,一直销不动,现在下了决心要处理,保本即可,自然就卖得动。现在的消费者都是火眼金睛,用过自然知道它的好,复购率非常高。
“这是一点点心意,你别嫌弃。”
齐骥欠身,双手托住一盒顶级龙井茶叶递了过来。
苏景赶紧接住,那个谦卑恭敬的姿势不知怎地,深深刺痛了她。
“不知道你这里还能不能排得开,后面我还想麻烦你再帮我推几次。”
“没问题,晚点咱们再续签个合同。”
“那太谢谢了!”
齐骥不妨她这么爽快,惊喜交加。
苏景说:“你不要这么客气,咱们的合作是双赢的,我们工作室也因此受益匪浅。”
双十二直播的成功对景天工作室具有里程碑的意义,一来鼓舞士气,二来销售数据就在平台的后台挂着,大品牌暂且还轮不到他们,但陆续一直有中小厂商找上门,且谈得七七八八了,不知道是禾青忙得自顾不暇了,还是白璇过了那股劲儿,景天工作室最近像打通了任督二脉,出乎意料地顺遂。
苏景斟词酌句,问他:“齐哥哥,这批货销完后你有什么打算?”
“我还能有什么打算?欠的工资给大家结一结就关门拉倒,这段时间我也够够的了。”
他用手搓了搓脸,疲惫和颓废掩都掩不住。
“可你也要生活呀,孩子还那么小,你有别的打算吗?”
“手上还有点钱,有个朋友劝我和他一起开个火锅店,我还在考虑。”
他没什么底气地说。
就他这性格还开火锅店?苏景用脚趾头都能预计到不久后翻车的场面。
她说:“为什么不考虑做老本行呢?”
好歹有技术有经验有人脉。
齐骥摇头:“厂子太大了,事事都需要钱,我能撑到现在就不错了。”
“可以缩小工厂规模啊,裁员,只留几个老工人。我有个建议,其实你可以改变下生产方向,专攻婴幼儿内衣,主打中档消费市场,避开和大品牌的竞争,以质量取胜。”
这个事苏景琢磨好几天了,此刻说起来胸有丘壑,有板有眼的。
齐冀显然很意外,但又有些心动。
苏景继续说:“启动资金你不用担心,我可以入股,销路也不用担心,小批量生产我一个直播间就能消化,后期发展起来我还有别的办法,最重要的是你对景天,对我有没有信心?”
“当然,当然!”
这实在是意外之喜,齐骥看苏景的眼里都是敬服和依赖,他以前怎么不知道她这么能干?即便在自己家办公,她依旧一丝不苟地穿着干练时尚的职业套装,沉着大气,神采奕奕,整个人闪闪发光。
他不由地生出来自惭形秽之意,刚开始他只当她还是那个偷偷喜欢自己的小妹妹,听说她也离婚带了个女儿时还被他妈撺掇得动了心,想着有机会两人发展下凑合过日子也不错,后来才发现完全不是那回事。
岁月对他是杀猪刀,一刀刀搓掉了他的锐气和清傲,也磨掉了他的志气,对她却是美术刀,一刀一刀把她雕刻得飒爽从容,意气风发,像璞玉一样大放异彩,他哪敢再往前靠?
况且,当初指点他的那个高人,说来头也很大,且与她大有渊源。
也难怪,都说吸引力法则吸引力法则,她那样优秀,身边围着的人自然也不可能差,他因缘际会能得她这么一提携,就应该感激不尽了。
苏景倒不完全是为了提携故人,她一直想打造独属自己直播间的品牌,现在天时地利人和,自然毫不犹豫地抓住了,事先都没顾上和陆昊游商量。
也用不着商量,齐骥刚走陆昊游就从另一间办公室出来了,夸张地对着她鼓掌。
苏景脸微微有些发红,说:“别闹!”
“没闹,真心佩服你,嗅觉敏锐,杀伐决断,颇有白总之风,不,比她更仗义更高瞻远瞩。”
“得了,别给我戴高帽子了,赶紧让小胡把齐骥的合同拟定出来,这两天赶紧再招几个人,实在忙不过来。”
苏景风风火火地说。
“Yes,Madam!”
陆昊游眉毛一扬,响亮地敬个礼,又指一指自己的脸颊,到底讨得了一记香吻。
第74章 有时候,对人性的不追究才是人生最大的浪漫
苏景三十岁以前的人生就像一部常冗长的肥皂剧:读书,工作,结婚生子,中规中矩乏善可陈;这两年却如同被按了快进键一样,跌宕起伏瞬息万变,不断有人悄无生息地进进出出,像水墨画一样,有的慢慢淡出消失,有的浓墨重彩,有的如同画面的落款,虽屈居在小小一角,却经久不褪。
孟天娜一家又回加拿大了,据说孩子们还是更喜欢那边的教育环境。
苏景不知道这事和苏虹有没有关系,即便有,也最多是个诱因,她不见得有那么大的力量。
孟天娜临上飞机时给她打电话说再见,苏景不知怎么地有些伤感,山高水长,这一别可能是永远了。
她永远都记得她的优雅从容,记得她刚拍视频时两眼发亮的模样,那时的快活和兴奋是发自肺腑的,也记得自己因为孩子生病崩溃时她的温柔和安慰。
因缘际会,她们都在对方最寂寞的时候陪伴过彼此,至于后来...,算了,这世上没有什么感情是可以经得住推敲的。
苏景由衷地说:“一路顺风!”
到底没忍住,又问:“你们都走了吗?”
“当然,我们一家四口任何时候都是齐齐整整的,我家族里没有离婚的传统!”
孟天娜后颈的毛一凛,立刻换了语调,大有示威之意。
苏景苦笑,这有什么可骄傲的?不许离婚却允许开放式婚姻,强制把他们绑在一起一辈子,任由他们相互折磨直至腐朽。
不过也许也有它的道理,年纪大了可能会真的慢慢生出些情意来。
苏景不好再说什么,寒暄了两句把电话挂了。
这世上的婚姻形式本来就多种多样千奇百怪,存在即合理,只要与人无碍,谁也没有批判谁的权利。
但她心底还是暗暗松了口气,这件事一直像把剑一样悬在她头顶,却从不敢再多问苏虹一句。
再亲密的姐妹之间也有一条线,她上次不知深浅,和她僵了好久才缓过来了。
苏景不知道苏虹对叶祖文有几分真心,但他这样一去不回,她不免也会有些失落。
自那天事发后,后面的事她一直没再过问,叶祖文有没有再去纠缠?苏虹又是如何应对的?两个人是撕破了脸还是体面地说了再见?同样站在机场,叶祖文有没有像孟天娜打给自己那样打给苏虹,说一声再见,珍重?她都无从知晓了,那是他们两个的故事。
她只是担心自己的姐姐,她始终没找到正确的人生方向,把男人对她的态度当作人生幸福的重要指标,在低质男人之间不停穿梭,不停被伤害,恶性循环,已经被消耗得差不多了。
最近齐骥不知道往她那里跑得多勤!
他其实不算低质男人,事业缓过来后人自信从容多了,底子还在,略微收拾收拾,依旧大叔中的佼佼者。
苏景这次吸取了教训,一直没敢打探消息,直到某天看到齐骥一脸宠溺地把苏虹的宝宝架在肩膀上,逗得他咯咯直乐,才疑惑地看了苏虹一眼。
苏虹多敏感啊,眼皮都不抬,说:“放心,还没到那一步!”
“这个好像靠谱点,知根知底的。”
受过婚姻磋磨的人会更懂珍惜,更何况他自年少起就一直对她念念不忘。
当年齐骥眼睛长在额头上,视苏景这样的毛丫头如粪土;可彼时苏虹正艳杀八方,也没把他放在眼里,齐骥颇是情伤失落了一阵,整个院子里的孩子都知道。
“也许吧,我手上还有点钱,他的儿子急需找个靠谱的后妈,他这条件,短时间内应该很难碰到比我更合适的再婚对象了。行了,别给我说什么余情难了了,也许多少有点,但并不是最重要的,我会看着办的。”
苏虹淡淡地说。
苏景放心了,苏虹活得比她都清醒。
二婚向来不是件容易的事,涉及到太多利益和人性。利益还好,人性这个东西却是最复杂的,所以永远不要对对方抱太高的期待,也不要有太高的道德要求,有时候,对人性的不追究才是人生最大的浪漫。
过完年景天工作室就搬家了,搬到了市中心的一栋写字楼上。
资金依然紧张,只有麻雀大的一点地方,每套桌椅,每个格子间,就连投影机都是苏景和陆昊游亲自去二手市场淘换出来的。
虽然辛苦,那种齐心合力,燕子垒巢的成就感和幸福感,是无法用言语描述的。
人手不够,工作室又招了几个人,负责内容策划和上线,苏景治下得方,松弛有度,虽然只是一间再小不过的公司,却日日在茁壮成长。
这天陆昊游的好友从国外回来,指名道姓要见苏景。
偏那天苏景因为参加业内大会来得有点晚,工作套装都没顾上换下,只赶在最后一刻抓散了头发,补了点口红。
对方却对她赞不绝口,对着陆昊游挤眉弄眼,说他挑来挑去,终于等来了对的人。
陆昊游高兴极了,一边和他喝酒侃大山,一边拉着苏景的手,被连着调侃了好几句也不肯放。
他这样洋洋自得,苏景倒不好意思了,借口要上厕所,挣脱了他的手,不想刚走两步就看到了白璇。
她妆容精致,和一个长发披肩的年轻女孩子面对面坐着,那阵仗,一看就知道在谈判。
苏景没想偷听,可对话实在太精彩了,自己往她耳朵里钻。
女孩虽然年轻,却来势汹汹,说:“阿姨,您都这个年纪了,放过宁东来,他都能当您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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