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姑娘初到长安,有所不知,两个月前开始,一到子时,空中就飘起了大雪,一下一整夜,直到卯时才得停。”
“城中大面积的农作物坏死,冻死,百姓民不聊生,税款也迟迟收不上来,国库空虚。”
“官道上更是结冰路滑,影响了对外的生意,想进长安的进不来,想出长安的亦出不去,想必陆姑娘回长安的路途上也见到了许多流民。”
陆倾蝶忽然想到从从南州北上之时,确是路遇许多流民,她都施了银钱的。
“此事来的蹊跷,朝中官员也不敢上奏。”
“为何?”
“陆姑娘有所不知,当今圣上曾在冬日里打猎,无意间射死了一只银狐,那银狐本想逃跑,圣上却没有放过它,补了一箭,吃了狐肉,将狐皮做成狐裘献给了后宫中最得宠的淑妃。”
“自那以后,淑妃就开始失宠了,不光如此,还渐渐失了神志,多年以来未诞下一个皇子,太后不喜,便将淑妃打入了冷宫。”
“而后,长安的冬天,就是如此。”
“当年陪着圣上打猎的大臣都觉得是那银狐在作怪。”
“前些时日,终于有一个大臣看不得百姓这般痛苦,冒着断头的危险上奏圣上。”
“没想到圣上格外开恩,竟真的请来了一个法师做了法师。”
“只是这结果……”萧卿尘羞愧地挠挠后脑勺。
因为那法师是他去寻的。
丢了面子不说……
丢掉的更是长安百姓的信任。
“世子,近日这长安可还有怪事发生?”
萧卿尘大惊:
“陆姑娘又知道了?”
是的,她又知道了。
“近日,流民的数量少了许多,确切地说是,消失了许多流民。”
怪就怪在这里,陆倾蝶回长安两日。
却不见几个流民,别说流民,乞讨之人也是甚少。
陆倾蝶斜睨了一眼手中灵狐。
灵狐疯狂摇头:
“这可不是我做的!休要污蔑我!”
小小灵狐,如此敏感。
声音稚嫩的很,一时之间竟分辨不出是男是女。
见陆倾蝶不语,萧卿尘的手指在暗处勾了勾:
“不知……陆姑娘可否帮萧某寻寻那丢失的流民?”
陆倾蝶莞尔一笑:
“世子说笑了,方才你也听到了,三日后,我便会与西凉三皇子通婚,到时候恐怕……”
陆倾蝶面露为难之色。
实则心中步步为营。
她装病无非就是叫陆远山撕去伪装,她行事也方便些。
“还请陆姑娘放心,萧某这就去找圣上说明情况,看看可否将此事拖延几日,先从西凉那边换取解药。”
“那就,有劳世子了。”
“我派人把陆姑娘送回府吧。”
“不必了。”
――――
陆倾蝶带着灵狐的魂魄往东市热闹的地方寻去。进了一家卖笔墨纸砚的小店。
一进店,墨香犹如百花争艳般地扑入鼻腔。
“哎,姑娘要些什么?”年迈的老板热情地招呼着。
“老板,小店可有朱砂?”
“这里。”老板将人带到一处角落。
陆倾蝶一眼便看出那是价值连城的红纱。
陆倾蝶拿着朱砂回府,这个时辰府中的人都在休息,只碰到了几个家丁。
而青鸟此时早早从萧府回来把海棠苑打扫的干干净净。
青鸟守着前院,她带着灵狐独自来到后院。
“人类,你这院子阴气可真重。”
“还能有你阴气重。”陆倾蝶送了灵狐一个白眼。
“你可是当年圣上射死的银狐?”
银狐咬着牙,磨着齿,露出了凶色:
“正是。”
“你明知肉身已毁,还在人间寻什么?”
“我要报仇!”灵狐几乎是喊出来的。
陆倾蝶曲起手指,敲在了灵狐脑壳上:
“荤话!”
灵狐探探脑袋:
“我就是要报仇!”
陆倾蝶又敲在了他的脑壳:
“还想不想重生了?”
灵狐眼睛精光一闪:
“重生?可是……我的修为……不够。”
陆倾蝶将朱砂洒在桌面上:
“哦,你不想重生。”
“我想!”
“哦?不想?”
“人类,你在耍我!”
“你和他们一样!都没安好心!”
“他们是谁?”
灵狐声音微微颤抖:
“你不是问我为何要跟着萧念生吗?”
“我活着的时候,庇佑一方百姓,做了许多为民的好事,被射杀之后,就有人帮我建了一处祠堂。”
“那日子也算得上舒坦,来往的人,不论是江湖中人还是商队,对我也是彬彬有礼。”
“直到这个该死的萧念生……他竟然在我祠堂面前强抢民女!”
“我只能化作人形将他唬住,没想到,第二天,他就寻人把我那祠堂砸了!一把火将其烧了!”
“所以你便无处可去了。”这些事陆倾蝶早就知晓。
但是灵狐若想重生,必须要正视自己的过去。
“你重生后最想做什么?”陆倾蝶的手没闲着,在朱砂上面放满了不同模样的符咒。
灵狐看不懂。
“……”灵狐刚想张嘴。
“若是想复仇,就闭嘴。”陆倾蝶打断道。
灵狐吃了瘪,老实了。
“我想去寻我的妹妹……”灵狐清澈透亮的眼珠里有一颗无洁的小珍珠。
“嗯。”陆倾蝶有些冷漠。
“你好冷漠。”灵狐吐槽。
“上来。”陆倾蝶命令道。
灵狐狐疑地看着一桌子的朱砂,用鼻子嗅了嗅,好臭……
“不来?”
“我为何要听你的话?”
陆倾蝶抬手就要将符咒与朱砂收起:
“不想重生……”
话还没说完,灵狐已经稳如泰山地坐在了一堆符咒之上。
陆倾蝶挑眉看向灵狐。
灵狐尊贵地看向别处:
“好狐不吃眼前亏。”
第17章 暗潮涌动
“借物化物,虚假幻真。”
随着咒语,灵狐的灵魂轻飘飘地浮于朱砂之上,朱砂上的五张符纸更是悬在灵魂周围。
“五行轮回,生生不息,金木水火土,火起!”
话落,朱砂瞬时起了点点星火,冉冉升起,冒着一股青色的浓烟将上方的灵狐包围。
周围符纸由左及右绕着浓烟旋转且内缩。
紧紧将灵狐和浓烟包围在一起。
在符纸快要将魂魄彻底包裹之时,陆倾蝶两指指缝中夹着一张白色无字的纸符:
“小小狐仙,可愿认我为主?”
灵狐探索地眼神看着周围,不知所以然,但是他知道世间万物皆有数,若想重生,定要有个身份。
为了妹妹……他只能接着。
“冥溪愿意。”小小灵狐盘膝而坐,等待着新生。
话落,陆倾蝶将指缝中的纸符朝着空中一抛,桌面上的朱砂像被一个巨大的手掌托起似的乖乖落在白色符纸上。
最后落在灵狐身上,五行符纸将其封印,落定桌面。
定睛一看,倒像是一颗被符纸包起来的鹅蛋。
现在有一个问题,就是灵狐重生之后……总要有一个寄居的身体。
这倒不是个难题。
青鸟捏着手帕垂首而来。
“怎么了?”
青鸟将团在手中的纸条铺在桌面上。
陆倾蝶小声念了出来。
“为何要服下西凉丹药?”
陆倾蝶看着青鸟一脸担心的模样,心中漾起一阵涟漪。
“我不服下,他会不会再打你?”
青鸟捏着上衣下摆,微微颔首。
“那就是了,我服下,你便不用挨打。”
青鸟连忙手舞足蹈地比划着。
陆倾蝶也看懂了其中意味。
她是在问她,若是死了怎么办。
陆倾蝶笑着拍了拍青鸟的肩膀:
“放心,我命硬,死不了。”
想起昨日她在青鸟面前服下毒药,青鸟险些吓晕过去。
她怕落个谋害官眷之名。
她可以独善其身,死便死了,可是那陆少爷手中还捏着青鸟的命脉。
病入膏肓的祖母还在西边郊外的一处小院子等着药呢……
只要她听命于陆少爷的话,每日便会有人去给祖母送些吃食……
青鸟眼底透着不安,脸色凝重,又拿出了一张纸条:
“陆少爷让我在城外拦截大小姐的马车。”
呵,想拦截那辆马车,他终归是嫩了些。
陆倾蝶点点头:
“去拦,但是你不要出面,恐伤了你。”
青鸟大惊,比划着:
“小姐您是早就料到陆少爷会这么做了吗?”
陆倾蝶摆摆手:
“与其说是我料到他这么做,倒不如说……”
陆倾蝶思忖片刻:
“倒不如说是他在按照我给他的路走着。”
“他没得选择。”
青鸟心生敬佩。
到了用晚膳的时候,大家都聚集在了寿德堂老太太那里吃饭。
陆远山和胡莺莺相隔甚远。
此时的老太太倒是比昨日清醒了许多。
恐是陆倾蝶的缘故。
邪祟不敢近身。
陆倾蝶心中泛起一股酸涩。
阴阳相隔,就连她的亲生母亲也无法近她的身。
也只敢在远处相望。
这种感受也只是一瞬,毕竟这些年她经历了太多的生离死别。
早已看破。
生时顺势而为,死时贪念众生。
这顿饭吃的也是十分尴尬。
这陆家守着这诺大的将军府,却也并不是枝繁叶茂,算上伏天观的陆芷嫣,也才七口人。
要是再算上这院子中远道而来的莲娘的魂魄和宋柔的魂魄,也就九人。
陆倾蝶不免冷嘲热讽了一句:
“父亲还真是用情至深啊,这么多年来守着胡姨娘一人。”
而后感叹道:
陆远山心虚地打量着胡莺莺。
胡莺莺此时正夹着一缕生菜,听闻此话,直接将这生菜夹到了陆远山碗中:
“老爷尝尝这生菜,好吃的很,比外面的野菜要干净许多。”
陆远山的头上铺上了密密一层汗,
“夫人说的是。”
陆添逸看看陆倾蝶:
“你怎么还没死?”
这孩子,四肢健全,就是缺点儿脑子。
陆远山想起晚膳之前御前公公传来一道秘旨,说是秘旨,不如说是警告,警告他不要扰乱西凉与陆倾蝶的婚事……
一定是那多时的萧卿尘去圣上参了他一本。
到底是震慑住了他,今日便不敢再找陆倾蝶的茬儿。
“你怎么还能盼着你的姐姐死呢?”陆远山开始维护陆倾蝶。
陆倾蝶面无表情,沉声似呢喃:
“父亲今日不是还要杀了我吗?”
而后利索地将碟中的鱼骨带着鱼刺也夹到陆远山的盘中:
“这胃口太大,小心噎死。”
而后笑的人畜无害,转头问向陆九年:
“你说对吗?大哥?”
看着陆倾蝶满脸红疹,却精力十足,心中又是心疼又有一些开心:
“小妹说的是,饭要慢慢吃。”
“青鸟。”陆添逸看到活蹦乱跳的陆倾蝶心中很是不爽。
“去给本少爷端碗银耳羹来。”
青鸟欠身就准备去厨房了。
“青鸟。”陆倾蝶开口。
青鸟脚步一顿,察言观色。
“你现在是我院中的人,还轮不到别人对你指手画脚。”声音平淡如水,听不出任何语气。
陆添逸把筷子摔在桌上:
“一个庶女!能上桌吃饭已是恩赐!如今竟敢顶撞我!来人!”
还没等人上来,老太太筷子重重地落在碗碟之上:
“退下!”
还没踏进府中的家丁,又默默地退了出去。
“远山啊。”
“儿子在。”
“你就是这么教育孩子的吗?”
陆远山起身欠身:
“儿子的错,是儿子没教育好逸儿。”
“我的廷玉就不会这样。”老太太意有所指。
这院中大大小小都在,陆远山不好发作:
“是,远山不如大哥,若远山从小就寄养在母亲名下,想来也是个懂事儿的。”
这话也是骂了老太太只关心嫡子,对庶子毫不关心才落得今天的下场,这是她活该。
这陆家要毁也是毁在老太太手里,和他陆远山有什么关系。
老太太清醒之时还是有几分威严:
“哼,就凭你也配和我的玉儿相提并论?”
“是,儿子不敢。”陆远山的指甲嵌在掌心之中,却敢怒不敢言。
谁知道怎么回事,这陆倾蝶一回来,整日疯癫的老太太竟然清醒了。
第18章 前辈
深夜,萧卿尘的随从凌风送信给青鸟。
深夜造访,不合礼数。
陆倾蝶将纸条架在蜡烛上,看着纸条在让她面前燃烧殆尽。
这海棠苑倒是冷清了些。
不比伏天观,整日热闹得很。
她还是喜欢热闹的,年少下山历练之时,看了人间烟火,更是喜爱热闹。
不过明日便会热闹起来了。
陆芷嫣就要回来了。
城外郊区。
云山架着伏天观访山游水的马车。
陆芷嫣倚靠在案,消瘦的身子没有一丝生气。
马车忽然停下,陆芷嫣轻咳几声:
“云山道长,发生什么事了吗?”
“无妨,只是遇到了几个蟊贼而已。”
“什么?有山贼拦路?”陆芷嫣连忙拿出荷包准备打开帘子,却被云山拦了下来:
“陆姑娘安心坐着便是。”
“那云山道长可要小心啊!”陆芷嫣知道伏天观的道长个个身怀绝技,就连山下扫落叶的小道长那都是本领非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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