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儿,容妙也有些疑惑。
负责汇报的人点了点头,隐晦地瞥了眼容妙,接着说道:“是的,胡人与我朝不同,胡人其实由不同大大小小的部族组成,其中以四王,也就是东西南北四王为首,北王率领的部族是最为强大的,麾下的白狼军更是凶猛无比。”
容妙眸光微凝。
“那驻在城外的呢?”坐在一旁的李卫问道。
“城外的则是以中型或小型部落为主,负责守卫,其中又以虎王巴尔思,金王阿勒坦和铁王西日莫的部落最为壮大。”
如今胡军占领了晋阳城之后再无下文,也是令容妙等人十分不解的。
关于此事,汇报之人也给出了解释,“或许是因为那日围困之时也消耗了胡人不少兵力,才让他们此刻无法妄动。”
“只是,萧将军却――”他的语气瞬间低落了下来。
容妙抬眼看着他,见他满脸悲恸,心中也不由得生出悲痛之情。
她苍白的脸上流露出悲伤之色,语气更是带着几分哽咽,“如今暂未发现萧翊的尸骸,还不能确定他的生死,说不定、说不定他还没死呢――”
“是啊。”他深吸了一口气,“萧将军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会没事的!”
他抹了把脸,“抱歉夫人,让你见笑了。属下是草莽出身,全凭将军栽培,才能有如今。将军如我,有再造之恩。”
他抬起头诚恳地看向容妙,“若是夫人今后有什么事,大可吩咐小人。”
容妙点了点头,“好,多谢大人了。”
“夫人真是折煞小人了!属下名叫马腾,在家行四,夫人也可以直接叫我马四。”马四说道。
这个马腾就是昨日在帐中查验她的令牌之人,在军中的地位也不低,否则当日也入不了营帐。
容妙短暂地顿了顿,也不推辞,“好。”
她坐在椅子上,不再说话了。
“虽然如今晋阳被胡人占据,但也要安排人尽力安抚附近百姓收拢流民,否则内忧外患。”李卫缓缓说道。
马腾闻言苦笑一声,“话虽如此,但是这也没办法,如今胡军弄得人心惶惶,流民多了,趁乱作祟的人也不少,所以许多府城都不愿意接收流民。之前将军在时还能镇压一二,命令府城接纳流民,可如今……”
张博的不作为是一说,当地的官员和百姓不乐意也是一说。
李卫和容妙也沉默了下来。
确实,他们来的路上便遇到了流民想要杀人越货的情况,也不能怪附近的府城不愿意接收流民了。
他们从马腾口中得知了具体的情况,如今的情势的确严峻,但是好在萧翊他们还是给自己人留下一丝喘息的余地。
李卫看向容妙,没有说话。
原本他是想着到了便将夫人安置在城中安全的地方,没想到她昨日执意要和他一起入军营,然后自己又稀里糊涂当上了代理主帅。
他心中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这下可不好收场了。
“你打算怎么做?”容妙也看向李卫,缓缓说道。
方才脸上的悲痛之色尽数收敛,只余沉静。
李卫仿佛会错了意,“我会向朝中上报,此事是我一力谋划,与夫人无关,请陛下降罪,再派一位得力主帅立刻接任。”
容妙真是满脸黑线。
我冒着这么大的罪将你推上代理主帅之职,就是让你请旨谢罪的?
她冷静说道:“假传军令是死罪,哪怕你请旨谢罪也难逃一死,还不如趁这段时间做些什么。”
她顿了顿,“实在不行,我也不会让你去送死,这事是我做的决定,要杀也该杀我。与其考虑这些,还不如想想如何将功折罪,至少还能留下一条命。”
当然,还有一种最好的情况――
就是萧翊还活着,萧翊亲口承认是他下的命令让李卫接任代理主帅之职,他们便不算是假传军令。
但萧翊如今失踪这么久了,真的还活着吗。
容妙的心不由得沉了下来。
“你现在下令,让麾下部分兵卒去安置流民,将流民打散分批安排进周边府城,入城后分发粮食。记得要将流民的籍贯宗亲等都登记在册,只有登记了的流民才能分发粮食。”
李卫皱紧了眉头,“可是附近府城会愿意接收流民吗?”
“为何不愿意?”容妙轻笑一声,“纵然是流民,也是我朝的百姓。更何况当初圣上就下旨要周围的府城配合萧翊及萧家军,难道他们不是我朝的府城吗?”
“如今胡军虎视眈眈,若是他们不愿意,便不是我朝的府城,萧家军又为何要保护他们呢?”
声音虽轻,话中的意味却十分耐人寻味。
李卫有些迟疑,“这、这么做好吗?”
“有什么不好的,与其受内忧外患,还是要先平复内乱才可腾出手对付胡人。”
“若是流民在城中作祟呢?”
容妙搭在扶手上的素手猛地攥紧了,眸中寒光乍现,平日里听起来温柔婉转的嗓音在此刻竟显得肃杀无比,“那就杀。”
“一人作乱,便诛其亲眷宗族,杀到他们肯安分为止!”
第98章 容妙往车窗外看去。看来军令还是管用的,城中已经开始接纳流民了。街边还有士兵巡逻守……
容妙往车窗外看去。
看来军令还是管用的,城中已经开始接纳流民了。街边还有士兵巡逻守卫,防止有人趁机闹事。
路边已经开设粥铺放粮,在衙役的督促下众人还算是井然有序。
很快这份平静就被打破了。
“快点――”
队列中的一名中年男子猛地往前推搡,前方面容枯槁的老妇人饿了数日,两眼发晕,伸出的双手都颤颤巍巍的。才刚刚拿到手的一碗白粥,一下子打翻在地。
“我、我的粥……”
那老人重重摔倒在地,却全然不顾身上的疼痛,扑到已经泼洒的粥上,双手颤抖着想从地面上将残留的米粒捡回碗里。
可惜却也已经无济于事了。
“混蛋!”碧水看到这一幕忍不住怒骂出声。
竟连老人家都欺负!
简直是畜生不如!
只见那中年男子竟还嫌老人碍事,伸腿想将她踢到一边。
碧水实在是按捺不住心中的惊怒,一把撩开车帘钻了出去,“住手!你这个混蛋要做什么!?”
“啧,这是哪儿来的小妞啊?长得还挺水灵。”那中年男子顺着娇喝声望去,“老子做什么关你屁事!”
说完,他挑衅般往那老人身上踹了一脚,他yin邪般的目光甚至还在碧水身上打转着。
碧水见这家伙不知收敛,大庭广众之下如此嚣张,不由得气结。那恶心的目光更是令人作呕。
“你――”
“碧水。”
轻飘飘的声音从车中飘出。
碧水这时才稍稍冷静了下来,她回头看去,忿忿不平道:“姑娘――”
车窗半开,只能隐隐约约看到容妙的身影。
“苏大人,我记得昨日李将军刚下了军令是吗?”容妙琥珀般的眼眸反射的光泽不含丝毫温度,她的的目光没有任何情绪地扫过不远处的中年男子,旋即轻声道,“若是在城中作乱,需得严惩。”
被特意派来保护容妙的苏明听到她婉转的声音,立刻回道:“是,夫人。”
“我虽并非军中将领,也知道军令之重要。”容妙温声细语地说道,“若是不能好好约束入城的流民,反而造成了府城内骚乱,岂不是违背李将军一开始的初衷?”
苏明心中一凛,“是,属下明白。”
“来人!此人违反军纪,按军令处置,鞭刑三十,供粮减半!”
一时间周围噤若寒蝉。
容妙坐在车内听着车外行刑的声音,眼中带着几分笑意看向紧攥着衣角的碧水,“怎么了?还不解气?要不我和苏大人说一声让你去亲自行刑?”
碧水猛地抬起头,她微微撅着嘴,嗔道:“姑娘!”
她小声道:“我、我就是担心刚刚是不是给您惹事了……”
当时脑子一热,虽然现在也仍不后悔,但是还是有些后怕。
容妙却并不在意,“有苏明他们保护着,能有什么事。”
她抬了抬下颔,“知道你心善,桌上的糕点和茶水,你拿去给刚刚那位老人家吧。”
容妙顿了顿,改了主意道:“算了,瞧方才那模样,恐怕那位老人家已经许久没有进食了,刚刚又挨了一脚,糕点也不好克化。既然做好人,那便做到底。你把那位老人家接到车上吧,顺道送他去医馆看看伤。”
她向来不是什么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人。
只是……
虽然她向来不怎么信奉虚无缥缈的神佛,但是也算是给萧翊积福吧。
“好!”碧水迅速地应道,立刻下了车去搀扶刚刚那位老人家。
碧水将那老妇人小心翼翼地搀扶上车,那老妇人见状就要朝容妙拜去,被容妙赶忙起身阻止,“老人家,快请坐!”
容妙看着那位老人家干涸的嘴唇,恐怕不止数日未曾进食,估计就连水也不曾喝过了。她暗暗皱了皱眉,伸手倒了杯温热的茶水递给了她。
老妇人接过茶杯,手颤抖地厉害,杯中的茶水都溅了出来。
容妙轻声问道:“老人家身上可有哪儿疼得厉害?医馆一会儿就到了。”
老妇人眼含热泪,“两位姑娘真是活菩萨,多谢两位姑娘,我没什么事……”
情绪激动之下,她仿佛牵扯到身上的伤处忍不住倒吸了口冷气。
惹得碧水又是气愤不已。
“老人家你先别动,医馆马上就要到了。”
老妇人叹了口气,“这位姑娘别担心,老婆子就是摔了一跤,没什么大事,之前胡贼来时可比这人凶恶多了。”
容妙闻言不由得开口问道:“老人家,你是哪里人?”
“我是住在晋阳城外的黄家村里,可是前不久胡贼进村杀人劫掠,好多人都死了,大家都不得不纷纷逃难……”
那老妇人面如死灰,“逃难路上还有许多山匪强盗,我的、我的儿子和孙子……”
这会儿不止是双手颤抖,就连粗哑的嗓音也开始颤抖了起来,身体也仿佛被无法名状的悲伤笼罩着。
“其实以前胡人每年也会来村子里抢劫些财物,不过很少会伤人性命,但是没想到他们这次竟会杀人……”
容妙的眉心微不可察的皱了皱,“以往的时候他们来抢劫的时候,这边的人都不管吗?”
那老人摇了摇头,“他们不管的,之前隔壁村子也有人告到晋阳府城去。可是胡贼还是继续来抢劫,那人却消失不见了,隔壁整个村子都被胡贼屠了……”
“我之前同村的有个外甥就在晋阳城中当兵,听说是晋王和胡人有勾结。出了这事之后,就没人敢在告官了。好在那些胡人之后在村子里也只是抢劫些财物,也就几拨胡贼,许多人就当是花钱消灾了。”
看来晋王很早就和那些胡人沆瀣一气了。
“几拨胡贼?”容妙疑惑道。
老妇人点了点头,“是啊,听说那些胡贼有好几个不同的部落。出了那件事之后大家也不敢反抗,好生供奉了几次之后,就知道了其实抢劫的也就那几个部落的,都是轮番来的。其实这些胡人在草原的日子也不好过,所以也不敢做得太过分,若是逼得急了,大家都搬走了他们就没人可以抢了,总不能真的攻进府城里抢劫。”
“结果没想到这次……”她长叹一声。
容妙若有所思。
第99章 “啧,那萧家军已经好久没有动静了,北王他们到底要让我们守多久?”西日莫郁闷地锤痢
“啧,那萧家军已经好久没有动静了,北王他们到底要让我们守多久?”
西日莫郁闷地锤了下桌子,桌上的器具也跟着跳动。
他们在城里吃好喝好穿金戴银的,自己却只能在这儿风餐露宿。
在从萧翊口中得到更多消息之后,这种不满的情绪也愈发壮大。
阿勒坦虽然心中也有些不耐,却仍说道:“着什么急,听说前几日萧家军刚换了主帅,这段时间还是小心为好。北王那边也是这个意思。”
“这新来的主帅什么来头啊?怎么突然冒出来了,我以前怎么从来都没听过。”西日莫不解道。
阿勒坦摇了摇头,“我也不清楚,只听说是姓李的,好像曾是萧翊的心腹。”
若是之前的张博自然是不足为惧,可是这新上任的主帅他们了解不多,反而让他们有些举棋不定了。再加上之前那场大战,他们几个部族都损耗巨大,却没得到足够的好处。若是再让他们打前锋,他们恐怕都要再斟酌一二了。
“巴尔思,要不派人问问那左峰知不知道这新来的主帅到底是什么人。”
他们也纳闷得很。
李卫?
萧翊瞳孔微缩。
他不是在京城吗?怎么会来晋阳?
尽管萧翊心中震惊,面上却丝毫不显,他故作迟疑道:“回禀大王,属下曾隐约听晋王殿下提起过萧翊身边有个贴身护卫及心腹是姓李的,不过是不是就是这个李卫,属下不太清楚。”
“一个护卫也能当主帅?”西日莫并不相信。
“这可不好说。”巴尔思说道,“听说这个李卫是持着萧翊亲赐的令牌上任的,当日就赶走了之前的主帅张博。”
萧翊的眼眸一暗,军帐之中的事,胡人却能立刻得知,尽管之前就猜测军中存在叛徒,此刻也仍是觉得心寒。
李卫手中的那块令牌,应该是当初他交给容妙的那块吧。
“无论是真是假,咱们先按兵不动,等那边打探清楚之后再做决定也不迟!”巴尔思说道。
“对了,左兄弟。你当日说的晋王留下的东西……”
……
“军中有叛徒!?”李卫腾的一下站了起来,瞪圆了眼睛难以置信地道。
容妙坐在凳子上,心中也暗叹了一口气,仰起头去看他。
“夫人你可确定?这可不是开玩笑的事!”
“我也只是猜测而已。”容妙紧锁眉关,“至于是与不是,还得再看看。”
李卫扶着桌沿慢慢坐下来,迟疑地道:“如今世子失踪,军中军心动荡。若是再出一个叛徒……”
“就算真有叛徒,恐怕没那么容易能揪出来,重要的是先别打草惊蛇。”容妙冷静道。
“好。”李卫点头,“这段时间附近的府城都在接收流民,同时作乱违反者军纪严惩,流民的势头算是暂时遏制住了。”
“可是这样的情况恐怕只能维持一段时间。救济灾民的粮食大部分是出自军中,小部分是出自各个府城,这样下去军粮恐怕支撑不了多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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