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面对他这样炙热的真心,孟锦月并不能心安理得。
如今她只盼望着早点结束这一切。
比起这种需要日日算计、心怀不安的日子。
她更喜欢平平淡淡活着。
“可是累了?”
孟锦月轻轻点头:“嗯。”
谢云晔扶着她躺下,又俯身给她盖好被子,接着放下床幔。
“睡吧。”
谢云晔俯身亲了亲她的头发:“我就在门外守着,你饿了或者渴了便喊我。”
孟锦月点头:“好。”
她确实累了,赶路导致身累,加上处处算计,时日太长,心也累。
幸好这一切也快落下帷幕。
不论成功或是失败,都只剩下最后一年。
就算是失败,孟锦月也希望快些看到结果。
萧厌那边应当是没问题,谢云晔这边,也快了。
之前是九十四,前段发生了很多事情,包括谢云晔被赶出京城,萧厌和她即将成亲,不知不觉之间就到了九十六。
在刚才她答应成亲的那一刻,又涨了一点到了九十七。
后面这么长时间的相处,再涨一些想必不是问题。
想着想着孟锦月便渐渐睡了过去,门外的谢云晔却开始煎熬起来。
刚才她答应了成亲,可他们忘记商量何时成亲。
谢云晔迫切想进去同她商讨,但又只能死死压下。
她刚睡下,他若进去,便只会吵醒她。
门外谢云晔紧张忐忑等着,门内孟锦月却睡的香甜。
与此同时京城,同样寝食难安的还有萧厌和林升壑。
林升壑刚被从天牢中放出来。
“壑儿。”
庆宁郡主看到林升壑的第一眼就泣不成声。
“怎么瘦了这么多?”
庆宁郡主哽咽着,“可有哪里受伤?”
“这段时日在天牢,可有受刑?”
“说话啊!”
一连串的发问也叫林升壑心中酸涩无比:
“孩儿不孝,叫母亲担心了。”
“母亲放心我无事,并未怎么受刑,只是些皮外伤罢了。”
“陛下查清我并未编造欺瞒后便将我放出来了,母亲别哭了。”
庆宁郡主捂住脸:“你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我怎么能不担心你,我都恨不得代替你进去。”
“壑儿,辞官吧。”
庆宁郡主流着泪开口:“母亲不求你大富大贵,只盼着你能平安,伴君如伴虎,饶是你陛下多年的情谊,也不过如此。”
“母亲!”
见庆宁郡主还要继续说下去,林升壑直接打断她:“母亲,陛下对我已是开恩了,当日在场的那些人,只有我活下来了。”
“陛下将皇后托付给我,我不仅没能看护好她,还叫皇后遇刺身亡,我负责禁卫军,罪责最大的是我,责罚最轻的也是我。”
“陛下没杀我,对我而言已是庆幸,这些话母亲日后绝不要再说了。”
母亲他们不懂,孟锦月对萧厌而言,意味着什么,但他却明白。
他辜负了萧厌的信任,以至于孟锦月失了性命。
他的罪过或许要用一辈子来偿还。
“壑儿!”
庆宁郡主:“你要去哪?”
林升壑:“母亲,我要进宫去看看陛下。”
庆宁郡主一把拉住他,不许他上马:“不能去!陛下如今状态不对,你不能去,母亲就只有你一个儿子,你若是再出事,是要母亲去死吗?”
林升壑叹气:“母亲,我如今活着站在您面前,便说明陛下没有杀我之意。”
庆宁郡主摇头,拉林升壑的力气更重了几分:“壑儿,不能去,你不是想娶阿枝吗?谢家如今在和崔家议亲,你难道要眼睁睁看着阿枝嫁给旁人?”
林升壑愣住,有些失神。
这段时日,他只和谢青枝见过两次。
都是在宫里,萧厌让她进宫陪孟锦月,两次见面,她都直接扇他,用尽所有力气。
她眼中只有对他的厌恶。
林升壑眼眸暗了暗,低头开口:“母亲,她不会原谅我,我做了错事,我和她再无可能了。”
她将他视作仇人,对他也只剩下厌恶和恨意。
“你没去争取,怎知不可能?做错了便去道歉,哪怕跪着负荆请罪也可以,壑儿……”
林升壑摇头:“母亲,不必了,她不想看见我。”
本就对不起谢云晔和谢青枝,他不能再去纠缠,惹她恶心。
“母亲,回去吧,我入宫去看看陛下。”
林升壑翻身上马,庆宁郡主拦都拦不住。
她只能望着林升壑的背影抹泪。
“这是怎么回事?”
林升壑一入宫便发现如今宫内情况不太对。
孟锦月遇害,如今该办丧事,可宫中到处都是红绸。
他心中涌现一个离谱的猜测。
“大人,这些都是陛下吩咐的,成亲……依旧。”
“陛下如今在哪?”
“宣政殿被烧毁后,陛下便抱着娘娘住到了凤仪宫。”
“林大人,您若要见陛下,便切记莫要犯了陛下的忌讳。”
林升壑扭头望向李太监:“什么忌讳?”
“莫要提死字,不能提皇后娘娘,不能笑,更不许哭丧着脸……”
李太监说了很多,林升壑越听心越沉。
随着离凤仪宫距离越来越近,空气中满是呛人的味道。
“这是那些道士们在烧香做法,自那件事后,陛下便大病了一场,醒后头疼的厉害,彻夜难眠,还患上了心疾。”
“陛下身体不适,加上心中郁结,这些时日有些喜怒无常,林大人进去后,要小心再小心,这些时日这些道士已经死了上百个。”
“怎么会死?”
林升壑心惊问,从前萧厌并未这般滥杀无辜。
“陛下请这些道士来招魂,可一次都未成功,陛下一日比一日失望,头疾也越发严重,头痛欲裂时,这些无能的道士便……”
李太监没再继续说下去,但意思却不言而喻。
“太医为陛下看诊了吗?宫外的神医请了吗?”
“都看了,不论是太医们还是两位神医,都束手无策,都说陛下这是心病。”
李太监叹气:“陛下头痛的厉害时,会有些失去神智,认不清人,林大人……您若遇上了,切记立刻逃出来,莫要留在殿内。”
林升壑心再次沉了沉。
第183章 哀莫大过心死
李太监将手里的药交给林升壑:“劳烦林大人将陛下的药带进去,陛下如今不喜殿内人多。”
林升壑伸手接过,低头蹙眉:“这是什么药?”
李太监叹气:“太医开的镇痛的方子,陛下头痛的厉害时,能稍微缓解几分。”
林升壑心情沉重往前走,越靠近凤仪宫,他便离这些道士越近。
亦能感受到他们的愁苦和恐惧,门外的禁卫虽面无表情,但恐惧紧张却丝毫不比这些道士少。
看来这段时日,宫中死的人确实不少,以至于这些人时刻战战兢兢。
林升壑心中叹气。
“大人……”
林升壑要进入殿内之际,有人压低声音喊住他。
林升壑回头,发现是几年前的下属。
“大人,您刚从天牢放出,何不归家?宫中近来发生了不少事情,您眼下不该进宫来……”
林升壑看出这位下属是好意,他朝此人摇头:“来的路上我已知晓宫中的事情,不必担心,陛下不会杀我。”
他和萧厌多年兄弟情分,纵使萧厌对他动过手,纵使萧厌也说过要杀他,但却没真的要他命。
饶是对阿晔,萧厌也是如此。
林升壑知道萧厌是怎么样的人,自然也十分清楚,他不会有性命之忧。
林升壑之前来过凤仪宫,这座宫殿是前任皇后的居所,空置了许久。
但萧厌登基后,却重新修缮布置了此处。
林升壑得以进来,是因为送一头白色麋鹿入宫。
凤仪宫很大,后面有一处很大的园子,只养着一只叫软软的白猫。
后面又多了一头鹿,但整个园子依然空旷。
当时凤仪宫处处透着奢华,听闻殿内的每一处都是萧厌亲自叮嘱布置的,
林升壑也算生在富贵窝里,可那时进来依然为殿内的各种奇珍异宝,暗自吃惊。
可这次再次踏足此地,带给林升壑的感受却截然不同。
此刻还是白日,殿内门窗却都关的严丝合缝,视线昏暗恍如黑夜,只依稀从门缝窗缝中透出些许光亮,勉强能视物。
饶是林升壑心中做好了准备,可此刻幽深黑暗的环境,还是叫他也多了几分紧张不安。
他继续往内殿走,凤仪宫太大,林升壑走了半晌才找到萧厌的位置。
萧厌不在凤仪宫的正殿,而是在侧殿一处狭小的内室里。
“陛下?”
林升壑试探开口,他声音压的很低,但依然在如同平静水面上落下的石子一般明显,无他这里太过安静了。
殿内层层叠叠的轻纱挡住了林升壑的视线,但他依然能看到萧厌的轮廓。
陛下应当是坐在地上,背靠着床沿。
见萧厌没说话,林升壑继续往前走。
拂开一层层轻纱后,时隔多日,林升壑终于再次看见了萧厌。
萧厌一袭黑衣,衣袍散乱,衣领敞开,整个人仿佛和黑暗仿佛融为一体。
“陛下……”
林升壑再次开口,萧厌狭长的眸子这才睁开,人也抬起了头。
随着萧厌起身,一颗夜明珠从他怀中滚落,漆黑的室内瞬间明亮了些许。
萧厌一步步朝着林升壑走来,深邃的眼眸泛着血红,眼神凌厉如刀锋,危险十足。
身体的本能叫林升壑不自觉后退,可对萧厌的愧疚又叫他停留在原地。
林升壑闭上眼眸,他等了半晌,萧厌却没对他动手,反而摇摇晃晃绕过他去拿他身后的酒坛。
萧厌再次靠坐在地上,端起酒坛仰头喝了起来,地上遍布空酒坛,室内也是浓重的酒味,看起来萧厌喝了不少。
林升壑宁愿萧厌对他动手,也不愿萧厌如今这般心如死灰的模样。
“陛下……病中不宜饮酒,这太过伤身……”
林升壑知晓,如今这种情况,他不该开口,可他做不到眼睁睁看着萧厌糟蹋自己的身体。
距离上次见面,时隔时日不算太长,但萧厌的变化却极大。
萧厌明明正值壮年,从前满头乌发如今却白了大半。
一夜白头……林升壑心中酸涩无比,眼眸泛红。
是伤心到何种程度才会如此呢?
“伤身?”
萧厌眼尾泛红,讥讽弯了弯唇:“将死之人还怕什么伤身?”
林升壑闻言猛地抬头,浑身一震,心也如千刀万剐一般刺的生疼。
“陛下这是何意?”
林升壑眼睛红的厉害。
“阿厌,你不能这般!”
林升壑激动起来:
“你难道忘了,你是如何艰难才坐上如今这个位置,昔日敌国为质数年,回到萧国后又是数不尽明刀暗箭,甚至双目失明……”
“当年战场上,也是你告诉我和阿晔,你想还天下百姓太平,想让萧国海晏河清,如今你怎能心存死志?!”
林升壑声音哽咽的厉害。
哀莫大过心死,他如何察觉不到萧厌如今再无眷念。
可他不能眼睁睁看着萧厌真的也去死。
“就算你忘记了从前的志向,你难道也忘了先皇后吗?”
“当年她宁愿自己身死,也要护住你,若是先皇后在天之灵,看到你如今这般,她会有多难受?”
提到先皇后,萧厌灌酒的动作僵了僵。
林升壑重新燃起希望。
“还有孟锦月……那些刺客如今还未找到,她的大仇未报,你如何能这般颓丧?”
“你若是出事,这世上还有谁会一心为她报仇?”
萧厌没再说话,但林升壑直觉萧厌应当将他的话听进去了。
萧厌的逆鳞从来都是孟锦月,如今能叫萧厌勉强振作的根源,也只能是孟锦月。
林升壑甚至希望那些刺客晚些找到。
以萧厌对孟锦月的情谊,孟锦月死后,只怕萧厌也活不下去。
如今萧厌还活生生在他面前,怕也是因为那些刺客还没找到。
日后找到仇人,心中失去支撑,萧厌会如何还未可知。
“阿厌,我今日过来,是想来请旨调查当日遇刺之事,以求将功折罪,我们一起找出刺客可好?”
那日林升壑眼睁睁看着那些刺客,在他面前杀了孟锦月,鲜红的血飞溅满地。
这场景日日出现在林升壑梦中,每每叫他惊醒,醒后便是无边的愧疚。
他没护好孟锦月,死的是一个人,却又绝不止一人。
除了萧厌,九泉之下,阿晔若是看到孟锦月,只怕也会死不瞑目。
每每想到这些,林升壑便心中煎熬万分。
唯有亲手解决那些刺客,或许才能解除几分心魔。
林升壑没等到萧厌的回复,只听见他压抑至极、痛苦至极的泣音,萧厌像是陷入梦魇一般:
“子言,这些时日我总是不敢闭眼……只要闭上眼,便想到从前和她的过往……”
“若是当初我没强留她在宫里,这一切是不是便不会发生,她也不会死?”
“所以真正害她惨死的仇人是我才对……你诛杀那些刺客后,也该杀我!我该死!”
“若没有我,她本该平顺安稳一生,是我……是我害死了她!”
“我该死!”
萧厌说着说着便痛苦的抱住了头,漆黑的眸子渐渐猩红……人好似也有些失了神智。
林升壑直觉不对,他急忙上前,却被萧厌猛地掐住了脖子,双脚渐渐腾空。
第184章 床上是什么?
萧厌力气极大,没一会儿林升壑便觉呼吸困难,眼前发黑。
他意识到不能这样下去了,他不能死在萧厌手里。
若萧厌失去理智杀了他,不止家中父母难受,事后只怕萧厌也是。
“陛,陛下!”
林升壑奋力挣扎着,同时也竭力喊着萧厌,试图唤回他的理智。
好在他的声音发出后,萧厌有片刻的停顿,那双漆黑血红的眸子怔了一瞬。
就是这一瞬,叫林升壑抓住了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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