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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云清站在精神力形成的纯黑世界里受外部影响不大，她看着面前的短发女人和曾经的敌人，二话不说甩出精神力。
整条走廊的阴影向他们涌来，阿秋和柳烨释放出虚象体，扭曲怪诞的生物身上燃烧着虚幻的火焰，不断灼烧使阴影始终无法全面吞噬它们。
巨大的触腕拉扯着辐射力场袭向柳烨，阿秋可以先放放，柳烨必须死。
两种污染的对抗拉扯，大大震荡了柳烨的意识，他本就还没恢复，现在这股纯黑的精神力强硬地破开图层污染的阻挠，挤入他的脑域，啃食他的意识……
柳烨身上开始闪烁斑块，他的身影不断变化，时而像人，时而像色块堆积的怪物……阿秋下意识想阻止，但是江云清把辐射压缩到了极致，正在反向侵蚀她，只能作罢。
最后，一把黑色长矛破空刺入柳烨的大脑，被矛尖贯穿的瞬间，柳烨的记忆浮现，有一幕与此刻重叠。
果然是她啊――
脑海中回荡着这一声感慨，意识灰飞烟灭。
江云清偏头看向阿秋，女人比柳烨强上好几个档次，她分心牵制对方时几乎尽了全力，但也不是杀不了，只是需要花上更长的时间和精神力。
江云清移开视线，走廊的墙壁上荡起涟漪，剩下四个人，围剿之下，她必死。
漆黑的巨口扑向阿秋的那一刻，黑暗骤降，下一秒一片流光闪烁，撕裂了黑幕，阿秋一看，人不见了。
“楼上，追。”
这栋楼已经被阿秋他们封锁了，浑厚的污染裹着大楼外壳，不断往里边填充，既是修补也是侵蚀江云清的精神识海。
江云清扛着污染和追击冲到了十四楼，最后被阿秋他们封死了路。
虚象图层的污染全部集中在了这层楼，江云清的精神识海刮起了风暴，意识开始恍惚……
她脚下裂开口子，燃烧着火焰的触手卷向她，嘻嘻哈哈的尖叫声回荡在走廊里。面对四个虚象体的围攻，江云清灵感一跳，推开了其中一扇门――
疯狂的呓语猛然灌入江云清的大脑，几乎要撑爆了她的头，精神识海翻涌碎裂，即便江云清紧闭双眼，狂乱的色块也充斥她的虹膜。
江云清感觉自己的意识宛若一幅幅溶解的油画，一点一点扭曲，一点一点被吞噬……
很快，她连感知都做不到，如同一具被啃成空壳的尸体，被虚象图层挤压拉长，最后变成与它们一样的怪物。
就在江云清意识即将消逝的那刻，一声轻叹穿过呓语，传入她脑中，仿佛针线缝合了碎裂的意识，精神识海里轻轻荡起涟漪。
呓语消失，污染消失，那些光是直视就足以令人疯狂的色块不见踪影。
失重感散去，江云清身体猛地晃了下，重新感受到精神力后，她睁开双眼，不由得怔愣在原地。
壮美的朝霞横在天际，云团簇拥着第一缕金光，清风拂过她的发丝，一切痛苦悄然逝去。
在江云清面前矗立着一座外形奇特，宛若工厂的建筑，它像巨兽匍匐在地，又如恒久沉默的雕像。
江云清没有移动脚步，而是探出精神力丝收集信息，她仍然没有忘记刚才的声音，如果不是那声叹息，她估计已经被虚象图层撕裂了。
精神力丝以她为中心想四周展开，搭建成蛛网式的信息采集网。
她找不到工厂的门，只能站在外面观望，黑沼在江云清脚下荡开，不断扩大……
“你在找我吗？”
一道声音在江云清脑海响起，她心下一惊，猛然后退，脚下的黑影乍起，环绕在周身。
江云清忽然察觉到两道声音都不是通过耳朵传入大脑，而是直接在脑海里响起。
“你是谁？”她问，目光警惕地扫射四周。
风平浪静，没有一点不和谐的地方。
“我在你面前。”这道声音答非所问。
江云清顿了下，她前方哪有什么人，明明只有一座工厂……
等等。
这里是虚象图层，有什么都不意外，她刚想开口确认，这道声音先一步肯定了她的猜测。
“面前的生物工厂就是我。”
“你……”
“重新自我介绍一下，我是人工智能火种，你可以称呼我为阿比伽。”
第139章 坟墓
“你认识我。”江云清看着火种，肯定道，她的直觉很准。
“是的，我们认识你。”
“我们？”江云清抓住了关键词。
“这是个很长的故事，你能在这里待的时间不多，不问点现下重要的事吗？”
经火种提醒，江云清才想起刚才那疯狂的呓语声，她果断问道：“这是哪里？”
“虚象图层最底层。”
“第一层？”
“可以这么理解，不过不是外面所认为的第一层。”
江云清眨了下眼，她明白了火种的意思，联邦探索的只有五层，实际上，那五层中的第一层在虚象图层里恐怕也属于浅层。
也难怪刚才她几乎要折在里边，她还在第三层晃，措不及防进到最里面，可不就是要死吗？
这么说来……
“你为什么拉我进来？”
“因为你很重要，并且是唯一能撼动子规，摧毁这一切的人。”
江云清凝视着眼前的工厂，金属的冷光与它的名字形成鲜明的对比，她问道：“子规的真实身份究竟是什么？”
能在第一层安全待着，又能帮她削减污染，这样的实力却没法解决子规……
江云清一直怀疑他们不是单纯的恒兴或联药的研究员，那种怪异感，甚至不是自然人。如今听火种这话，心中疑惑更深了。
“或许你知道虚象图层的其中一个特性――创造。”火种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开了个新的话题。
江云清之前听说过，虚象图层有造物的本能，吞噬文明，以他们为模板再创造，例如露尼和阿伦这样的个体，又例如刚才居民区那样的建筑。
这个过程很像复制，但又有所不同，类似读取一段逻辑，再利用这段逻辑写续作。
“他们也是被虚象图层创造出来的‘孩子’。”
江云清感觉大脑似乎“嗡”了一下，心脏骤停般，她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但是这还不算完，火种继续抛出足以打碎世界观令人陷入疯狂的消息――
“这些‘孩子’来源于前文明的意识碎片。”火种平静地说着，“前文明的强者在死亡瞬间爆发出的意识波动被虚象图层捕捉，吞噬后模拟逻辑创造出了‘伪’意识碎片，子规就是在这段逻辑下诞生的产物。”
“关于前文明，现在不要问，你会知道的。”
说完，火种贴心地留了些时间让江云清缓缓。
这个冲击力实在太大了，江云清的大脑果不其然宕机了，她膝盖一弯，一屁股坐在地上，漆黑的精神力宛若软垫托举着她。
难怪了，什么第三研究院……找不到的原因是现文明根本就没有这家研究院――
不对！
江云清眼睛微微睁大，心脏怦怦跳动。
之前课上说过，联邦历史从近地文明开始便一脉相承，从未断代，根本没有记录所谓被摧毁的文明。最多也就发生动乱差点葬送整个联邦的上个星历。
官方倒是有记载联邦的双生文明，但他们很早就离开了本宇宙，进入其他宇宙航行……按火种的说法，联邦历史绝对有问题！
江云清的呼吸有些急促，手指绞在一起。她虽然对这些需要大人物操心的事情不感兴趣，但这些消息会波及的对象明显是整个人类社会。
“他们是怎么进入现实的？”江云清大脑很乱，脱口而出就是脑海里冒出的第一个问题，她想借此转移注意力。
“这些‘伪’意识碎片具备无序性和污染性，会自主寻找与自身相匹配的躯体附着感染，也就是所谓的寄生。”
说到这江云清多少也明白了，在虚象图层里死去的人与这些‘伪’意识碎片融合后则形成了如今的子规。
“他们无法完全被现实接纳，所以你会觉得他们有一种非人感和机械感。既是外来的躯体，那么总有一天会崩溃，频繁更换躯体会磨损意识，所以他们在寻找一劳永逸的方法。”
江云清知道火种在暗示她在子规计划里的定位，现在她也知道了子规的其中一个目的。
“他们想干什么？”江云清问。
“复兴前文明，扭曲的意识碎片认为只有将现实同化为虚象图层才能让他们获得自由。”
江云清愣了下，这倒是没那么让她觉得意外，即便能够行走在现实也是有不小的束缚，何况也不是每一个都能待在现实世界。
所以联药生产那么多的人是为了提供载体，联想到那些载体都变成子规的场景，江云清咋舌，真糟糕啊――
“联邦两大公司为什么要帮助子规？”
“他们就是子规。”火种缓缓说道，“高层的人都是子规，两大公司建立不久就被子规侵蚀了，他们的存在横跨大半个联邦历史。”
“不过不用担心，子规只关心实验进度，你们喝的药剂没有问题。”
江云清心想，难怪那么自负，旋即她道：“那么，我的来历与你有关对吧？”
“是的，某种意义上，我的来历、江家的来历，也与你有关。”
“怎么说？”提到江家，江云清愣了下。
“他们源自你的基因模板，你是他们的原初，他们是你的延续。”
“啊？”江云清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意思，女儿变妈妈？还是继承人变祖宗？
火种虽然是人工智能，但声音却如同真人般温和，具有人性，“无需怀疑，人类最初都是按模板诞生的，通过不断成长，不断迭代，衍生出自己独有的基因。”
江云清缓缓眨了下眼，她读出了另一层意思，这还真是令人震惊啊……
“这么说，我和罗初的身份是你安排的？”
“是，包括你在启蓝福利院，也是我安排进去的，你诞生时间位于上个星历初期，我将你延缓到本星历才开始成长。”
“为什么是福利院？”江云清眉头微蹙，那个时候如果不是她见到其他小孩被关进实验室，然后死在里面，她还不知道福利院的真面目。
“我以为你会问为什么是……0074星？”火种在念出行星名字时顿了下，似乎有些不太习惯。
“0074星挺好的。”江云清无所谓降生在哪里，与她而言都一样。
“那里有我安排的人，你见过的孟女士，也是卖给你们身份的‘孟婆’，你在牙鸟公会待过，应该多少有了解。”
孟女士？这个姓氏不罕见，但能让火种提起的，那就只有一个――罗酆星，女英酒馆的老板。
这么说来，牙鸟公会确实有个代号为孟婆的人，是牙鸟公会的支柱级成员。
没想到她们居然会产生交集。
“福利院很危险，当时的联邦处处都危险，可风险越大，收获越大。”火种说，“况且有智脑兜底，问题不大。”
怎么又有智脑了？
江云清：“智脑不会是你制造的吧？”
“不完全是，但意识觉醒和底层逻辑出自我的手笔。”火种谦虚道。
都意识觉醒和底层逻辑了，这与完全制造有什么区别？江云清眼角微抽，又是子规，又是火种的，也不知道谁才是联邦总统。
“联邦的网络可没强到能容纳你的精神力，所以你在军校使用的所有需要系统控制的设备都是智脑直接操控。”火种的声音听上去带着几分调侃之意。
“……”
“时间不多了，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我要怎么击败子规？”那么多人，江云清估摸着自己杀不完。
“继续进虚象图层获得意识碎片，我会把你送到有意识碎片的图层里。”
意识碎片？
江云清：“你说的是那个带有净化能力的东西？然后一直以来是你把我送到它周围的？”
“是的。”
她一直以为的精神力碎片变成了意识碎片，江云清以为自己会觉得毛骨悚然，这种不知名的意识碎片在自己体内聚多了，什么时候反噬也不知道……
但实际上她却不觉得有什么，接受良好得超乎她的预料。
或许这意识碎片与她也有点关系。
想到这，江云清感觉精神识海开始摇晃，污染开始影响到她了，她必须尽快离开。
火种似乎也察觉到了她的想法，一扇漆黑的门在不远处打开。
江云清起身迈向出口，离开前她脚步一顿，似有所感，忽然回望，火种身后隐约有一片城市的虚影，眨眼间消失不见，只剩下静默矗立的工厂。
江云清抿了下嘴角，有种怪异感在心头蔓延，她很难形容是什么感觉。
“你为什么一直待在这里？”她的声音呢喃般发出。
火种却一如既往的平静，“为了守望与等待。”
江云清回到了现实世界，脑海中不断回荡着火种的回答，她知道怪异感源自哪了。
色彩斑斓的世界里，只有金属工厂是单调的灰色，本该格格不入，却异常融洽。繁华的城市如海市蜃楼、泡沫幻影，真实的工厂却恒久沉默……
……仿佛一座坟墓。
“里面情况怎么样？”江昀上前检查江云清的身体状况，这一次出来的时间比几次还要晚。
江云清：“五个围攻，后续可能会更多。”
“我们先回去。”
…
利亚从治疗舱中醒来，扫了眼四周，发现研究员都不在。
或许是什么实验项目……
利亚抬脚跨出舱体，大步流星拐向自己熟悉的那间治疗室。
大门打开，露出了里面的男人和女人。
利亚站在门口，呆呆地望着里面的人，明明刚才那么迫不及待地想见到对方，现在却连迈出那一步都心怀忐忑。
靠在治疗舱上的女人温柔笑道：“不进来吗？利亚。”
“我……”利亚下意识咽了口唾沫，走到女人跟前想说些什么，大脑却一片空白，那些在脑海里转了几百遍的话消失不见。
阿喀希利亚・晨星伸手，利亚下意识弯下腰，女人柔软的手掌轻轻抚摸着他的脸庞……温热的，令人眷念的，他能感受到皮肤下方跳动的血管。
但很快，脸颊上的温热消失，利亚还没反应过来便被一把拥进怀里。
利亚不自觉瞪大眼睛，双手僵在半空中，鼻尖萦绕着女人温和的气息与实验室冰冷的消毒水味。
“我的好孩子……”阿喀希利亚・晨星一手贴着少年的头，一手轻轻顺着少年僵硬的背。
他忽然觉得眼眶有些泛酸，紧抿着嘴，颤抖着双手拥抱住母亲，阖上眼睛把水雾关了回去，如幼兽般亲昵地蹭了蹭母亲的肩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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