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乐洋来回听了好几遍,只觉她声音清亮,毫无阴霾和倦意,似乎和往常一般无二了。
看来是没事了!
黎乐洋松口气的同时,终于憋不住了:“哎呀,我快急死了,我听学哥学姐们说,黎今学长好多天没来学校了,也不知道是不是有什么特殊任务,你……有小道消息吗?”
宁烛一愣:“黎今学长很久没来学校了吗?”
黎乐洋道:“是啊!有半个多月了。”
宁烛看看日期,恍然一惊。
现在是四月了,半个多月的话……是在他们中了【昏睡卡】之后,黎今就没来过学校吗?
“你能联系上黎今学长吗?”
“我还想问你呢!你不是有他的联系方式吗?”
“我……”
“咋了,你和学长吵架了?”
宁烛想起江冰轮的话,心中不免烦躁。
眼下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她赶紧发了条消息过去:“学长,在吗?”
消息发送过去了,久久没人回复。
宁烛蹙眉,又拨通了黎今的手机号码。
电话里传出来:“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宁烛心咯噔一下,起换上白羊校服后大步出门。
她又给黎乐洋发了条消息:“我也联系不上黎今学长,我去制卡实验楼看看。”
黎乐洋:“不能吧,他都不去上课了,还会泡在制卡实验室?”
宁烛和黎乐洋同时到达制卡实验楼。
黎乐洋一眼看到宁烛,倏地一惊:“你怎么成这样了?你不会也在学他们用【减肥卡】吧?你可算了吧!太瘦了还怎么战斗!”
“没。”宁烛摇摇头,胡扯道,“夏天快到了,没食欲。”
黎乐洋:“???”现在才四月份,谁家夏天这么快到啊!
宁烛冲到制卡楼前台,值班的刚好是个眼熟的管理员。
管理员看到她也是一愣:“好久没见你来制卡啦,最近课业很重?要注意休息呀。”本来气色很好的小姑娘不仅面色苍白,还眼底挂着大大的黑眼圈,让她不由地有些担心。
宁烛先道了声谢,又赶紧问道:“老师,最近黎今学长有来制卡实验楼吗?”
“咦,他也好久没来了。”
“多久?”
“我查查啊……”这也不是什么不能泄露的信息,很多同学都会把自己在制卡实验楼的时间表发到论坛上炫耀。
管理员道:“3月11号之后,黎今同学就没再来过了。”
黎乐洋倒吸口气道:“这么久了!”
宁烛心中念头一转,知道这日期是哪天了。
这是预言中杨怀周出事的日子,也是宁烛和黎今中了【昏睡卡】的那天。
宁烛实在不想联系江冰轮,可眼下也只有找他了。
“江主任应该知道是怎么回事,我去找他!”
黎乐洋一听到“江主任”三个字就面如菜色,道:“说起来……这几天的制卡课,一直是许教授代课……”
宁烛脚步一顿,问他:“那你这几天在其他地方见过江主任吗?”
黎乐洋苦笑道:“我躲他还来不及,哪会去见他。”
宁烛一边赶往江冰轮的办公室,一边给叶剑戎发了个消息。
叶剑戎的手机常年静音,尤其是在制卡或者实战时。
宁烛便又给沈观发了条消息。
沈观倒是回得快:“有事?”
宁烛问道:“这几天你有见过江主任吗?”
沈观沉吟了一下道:“还真没见着,不过江教授很忙的,除非课上,一般课下很少能见着他。”
宁烛已经到了江冰轮的办公室外。
她敲了敲门,没人应答。
黎乐洋道:“江教授也去出任务了?”
宁烛想了下,对黎乐洋说:“你去帮我找一下沈观,和他查一下江主任最近的上课记录,最后一次上课是哪天,如果能查到他出校记录就更好了。”
黎乐洋立刻道:“好,交给我!”
白泽这几天一直在睡觉。
也就是现在,宁烛出门后它才有些精神。
卡灵的存在与否和主人息息相关,宁烛精神萎靡的时候,它只想睡觉。
此时白泽整个身体都耷拉在宁烛肩膀上,有气无力地哼哼了几声。
宁烛轻轻把它抱了下来,正要说什么,就觉一阵头晕目眩,她差点没摔倒在地。
又是一次【预见未来】。
一个月内,宁烛触动了整整三次。
她本就虚弱的身体和精神,只觉更加疲倦和麻木。
“星引前路,破雾见真。”悠扬的声音淡去后,宁烛又开始看到昼夜交替的场景变换。
一天……
两天……
三天……
眼前倏地一亮,宁烛发现自己身处一个很陌生的地方。
这是一间中式风格的卧室,空间很宽,陈设简约古朴,湛蓝色调中和了中式风格的压迫感,多了些精致典雅。
卧室正中央是一个宽大的床榻,床身是黄梨木的,雕刻着繁琐的纹路,像是某种灵纹,床褥是蓝白相间的色系。
此时,床上全是血。
鲜血浸湿了本该柔软的被褥,顺着黄梨木的床腿流下,渗进了那雕琢复杂的纹路中……
宁烛屏住了呼吸,自身如一道不属于这里的幽魂一般飘了过去。
她看清了躺在床上的人。
宽松的睡衣遮住了修长的身体,他露在衣服外的肌肤苍白如瓷,血液从心脏处涌出,那里似乎被掏了一个大洞,有斑斓星光向外倾泻。
宁烛尚未看清他的容貌,已经知道这是谁了。
黎今!
尖锐的刺痛在胸腔蔓延,宁烛仿佛自己的心脏也被挖出来一般,她冲了过去,看到的是睁着黑眸,平静看着天花板的黎今。
他似乎还活着。
黎今嘴唇动了动,吐出来两个字。
宁烛:“学长!”
声音并不能传达到未来。
他听不见她的声音。
下一瞬,天旋地转袭来,宁烛回到了现实中,她额间有冷汗落下,整个人彻底脱力,向后靠在冷冰冰的深蓝墙壁上,慢慢滑坐到地上。
白泽靠近她,无声地悬停在她身边。
宁烛睁着眼,瞳孔却是失焦的。
“怎么办……”宁烛喃喃出声。
白泽顿了下,道:“处女卡主说过……”
“看到了也没必要说出来吗?”
“是啊,说出来有什么用?该发生的会发生,不会发生的也不会发生,反倒是你,快被人当成……”白泽没忍心把“疯子”俩字给说出口。
宁烛没出声,她半蹲在墙角,慢慢抱住了自己的头。
一次两次三次……
她当真是那个《狼来了》的小孩了。
为什么【预见未来】会失效?
是她自己出问题了,还是其他原因?
这真的是“未来”吗,还是她自己臆想出来的?
这一切都太乱了,像幻觉。
宁烛陡然惊醒,她眼眸沉了下来,神态也不再迷茫:“我要说出来。”
——与其相信自己能分清,不如认定了自己分不清。
既然分不清,那她在行事上就会始终如一。
这是她在与秘卡的双人赛中学到的。
宁烛道:“白泽,以后的每一次【预见未来】,我都要说出来!”
白泽不理解:“可是……”
宁烛道:“我可以是疯子,但黎今学长不能有事。”
白泽:“!”
它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了:“你的意思是……”
宁烛眯起了眼睛,道:“【因果重塑】在黄道社手中,他们有能力改变‘未来’。”
宁烛不再质疑自己后,答案呼之欲出。
【预见未来】没有问题,她每一次都真正预见了。
在旁人眼里,【预见未来】是无法更改的,尤其对三大学院的各位顶级卡师来说,更是长达百年的根深蒂固的念头。
可还有【因果重塑】,这是禁卡中的组合技,黄道社的人一定熟练掌握了。
再联系到天蝎卡的【神替】,宁烛猜测着,这个组合技的卡片中极可能有【天蝎卡】。
天蝎卡主没死,他混在了灵卡学院中!
所以,“预言”中的濒死的黎今学长,才会对她吐出两个字:“【神视】。”
每一次【预见未来】都是对的。
只是在宁烛说出来后,对方使用了【因果重塑】来修改了既定的未来。
这不仅让大家不再信任宁烛,更是让宁烛自己陷入到混乱中。
宁烛站起身,眼神坚定道:“对方无非是想让我疯掉,我顺其心意便是。”
白泽怔了怔,看向她的视线有些恍惚。
这一刻,好像重合了。
可她已经死了两千年。
宁烛转头离开了江冰轮的办公室,向着李素文的办公室跑去。
天蝎卡主扮成了谁?
【神替】连对方的性格、阅历和记忆都能窃取吗?
宁烛对【神替】没那么了解 ,但总觉得不会这么夸张。
所以,李教授应该是没问题的。
宁烛如果天蝎卡主的话 ,也不会选白羊系主任来【神替】,这风险太大了,且不提扮演难度有多高,这么近距离靠近校长和江冰轮,暴露的风险极大。
同理,江冰轮被【神替】的可能性也很小。
宁烛找到了李素文,李素文立马停了手上的工作,关心地问她:“这几天好些了吗?”
宁烛眼睛不眨地盯着她,道:“教授,我又【预见未来】了。”
李素文眉峰皱起,却没有丝毫不耐烦,只小心问道:“看到了什么?”
“黎今学长被挖去了心脏。”
“!”
李素文倒吸口气,脸色白如浆纸,道:“是谁……觊觎【天秤卡】吗?”
【星座卡】和【星神卡】一样。
卡主死去,卡片无主。
杀害黎今的人,无疑是冲着【天秤卡】去的。
宁烛无法回答这个问题,她只道:“在三天后。”
李素文犹豫了一下,道:“小宁……”
“教授,你不信我吗!”
“我信你……”
“那请你去一趟黎家,告诉他们这个消息。”
“可如果‘未来’是真的,就不可更改,可如果‘未来’是假的,那……”
“教授不想去的话,我自己……”
“小宁,你冷静些……”
“我冷静不了!教授,你不知道那一幕有多可怕,我……我……不想……不想……”
“好了好了,你别激动,我去,我这就去。”
李素文将她拥入怀里,小心地拍拍她后背,说道:“别怕别怕,我们都信你。”
宁烛终于绷不住了,她哭了,眼泪濡湿了她的衣襟,哽咽道:“教授,我是不是真的疯……”
“别说胡话!”
“可是……”
“不管怎样,我都相信你,校长先生也相信你!”
“教授,我真的不是那个《狼来了》的小孩……”
“小宁。”李素文按住她肩膀,看进她眼中道,“很早以前,杨校长就给我们讲过《狼来了》这个故事,不是你们知道的那个版本,而是另一个……”
李素文用温和的语调,给宁烛讲了杨怀周讲给老师们说的那个版本。
牧羊小孩的确撒谎了,可老师们的义务是引导和包容。
撒谎是人性之一,不该置之不理,更不该一味指责。
杨校长奉行的是——无数次的信任。只要给与他真正、足够的信任,帮助他建立起安全感,那放羊娃不仅不会再撒谎,村民们也不会因此而痛失一切。
宁烛听得怔怔地。
这个版本的《狼来了》很像杨怀周会讲的。
可是,这太理想主义了,宁烛忍不住道:“老师也是人,真的能做到吗?”
李素文顿了下,旋即定声道:“一旦有了信仰,什么都能做到。”
宁烛听得心中热流涌动,她不禁生出了些许愧疚之情。
李教授这么信任她,她却不得不演戏。
宁烛不知道天蝎卡主躲在哪儿,可她既然决定了将计就计,就不能再告知第二人。
李素文披上外套道:“我去一趟黎家!”
宁烛郑重点头:“好。”
接下来的三天。
宁烛如热锅上的蚂蚁,只要在人前就是焦躁不安的模样。
只有到了夜深人静的时候,她才会悄悄遛出宿舍,用黎今早就给她留下的卡片,尝试触动【神视】。
白泽忧心得很:“你别把自己弄瞎了。”
宁烛道:“我有数。”
她必须尽快掌握【神视】,否则她只能处于被动。
宁烛不敢用【感应卡】,这无疑会惊动那双盯着她的眼睛。
她只能冒着眼瞎的风险,直接尝试。
即便如此,她也不敢尝试太长时间,在凌晨三点左右,她就会回到寝室,假装睡觉。
好处是她的精神状态太差,又终日神经兮兮地碎碎念,即便是眼睛红肿,也没人会怀疑什么。
卢弦乐和林听快担心死了,一个劲得问她:“怎么了,出什么事了,我们有什么能……”
宁烛心一横,索性把她们给推开了:“离我远点!你们什么都不懂!”
林听脸色唰地白了。
卢弦乐也咬紧了下唇,看向宁烛的视线中带了些陌生。
宁烛心中一痛,但这无疑更符合她眼下这“疯了”的设定。
索性,宁烛把黎乐洋也给推开了:“够了!你以为你懂很多啊,你根本不知道我都看到了什么!”
黎乐洋一愣,但他毕竟和宁烛并肩作战过,对她更加信重,道:“宁宁,你这样不行的,先好好休息下好不好,我们……”
“我看到了!我真的看到了!连你也不信我吗!”
“我…”
“不信就滚!我不需要你们的相信!”
三天过去,黎今果然没有出事。
李素文满身倦意地赶回学院,对宁烛道:“我守了他三天,黎今的确有些不适,但不是被人害的,而是半个多月前,【天秤卡】差点失控,他一直在静养……”
宁烛呆坐在椅子上,整个人的状态更差了,她先是茫然道:“又错了吗……”
而后又忽然笑了:“错了也好,啊……错了才好,这样的话,大家都不会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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