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饼。”
“哦……好,谢谢。”
松饼冒着热气,模样平平无奇。
洛温小心咬了一口,味道竟然意外的不错。虽然无法和白天艾伯特做的相提并论,但比起她吃过的那些普通人类食物,要好得多。
她夸赞了两句,布兰迪默默听着。
餐桌上,只剩下刀叉轻微的碰撞声。
洛温想起被迫来这儿的原因,委婉问道:“那法兰克呢?他不下班的么?”
“嗯。”布兰迪点了点头。
猫头鹰往上空裸露的横木望了一眼,按照法兰克往日的清洁规律来说,他这会儿应该在扫二楼的客房了。
洛温百感交织。
一个法兰克,顶三个清洁工。
“他打扫的地点,不能变么?”
“你觉得吵?”布兰迪问。按理来说,二楼只要动静不是太大,一楼应该不会被波及到。
洛温语塞:“……”他打扰我看风景了。
但这话说出来太没良心,于是她只是摇摇头,说了声“还好”。
*
用餐完毕后,洛温到起居室坐下,双眼放空地盯着熄火的壁炉。
猫头鹰窝在她的头顶闭目养神。
几分钟后,洛温头顶一轻,空想也被忽地打断。
她抬头看去,布兰迪揪着猫头鹰的头,随手将它扔到了一边儿。
猫头鹰在空中神奇地打了个弯,维持住平衡,扇着翅膀飞走了。
洛温:“……”
你们的相处之道还真是奇特。
布兰迪在她侧边的小沙发上坐下,两人各自安好地在位置上发了会儿呆。
洛温插着兜,手摸到白天白大褂给的名片,掏出来看了两眼。
地址和医师头衔,白底黑字,简洁大方。
她兴致缺缺地翻过背面,目光一愣。
“布兰迪,你看——”
借着光影变幻,名片背面,似乎浅浅地有几道划痕,看着像是被人用指甲划出来的。
布拉迪目光一沉:“摩斯密码?”
洛温:“……?”想太多了你。
划痕没什么规律。
洛温摇头道:“只是有点儿奇怪,正常人会把这种破损的名片交出来么。”
布兰迪接过名片,翻过去看了两眼,“或许是情况紧急,只来得及给我们这张。”
洛温“哦”了声。
她琢磨着:“你说,那会不会是条产业链啊,进公寓入住,再转到精神病院?”
“你很在意这些?”布兰迪往她的方向倾了几厘米。
“是啊。”洛温点点头,“现在任何能引起我兴趣的东西,我都会去接触接触。”
“不是失忆了?”布兰迪挑眉。
“这就是原因。”洛温笑眯眯地点头。
复活两周零一天,在莱布德镇不过二十四小时,
几乎产生了她这短暂一生里,十之八九的情感波动。
“说不定有助于我恢复记忆呢。”洛温眨了眨眼。
这句话不知哪里触动到了布兰迪,他顿了顿,话语听着格外认真:“这么感兴趣,明天我们可以去办理入住。”
“……”洛温嘴角僵了下,“倒是不必。”
布兰迪眼眸垂落下去,淡淡地“哦”了声。
洛温:“……?”你看着为什么这么遗憾?
半响后,布兰迪开口道:“既然提到失忆,那格林小姐,我们再来谈谈你产权书的来源吧。”
洛温嘴角一抽,心说你的转折真是一点儿都不生硬啊。
不过……
信中随便编的理由果然糊弄不过去么?
远房亲戚的遗产,已经是她能想到的最好的借口了。
总不能直接说——
这是和我一起下葬的东西,你看着办吧。
“这里一共来过十七名继承者,他们都声称,有一名远方亲戚将这家庄园作为遗产,留给了他们。”
布兰迪目光锐利,言外之意:带上你,十八个人都扯得是同一个借口,不觉得奇怪么?
洛温极为坦然地点了点头。
十八个相同答案,说明什么?
说明这份答案很安全。
“……”布兰迪压低声音继续道:“但很巧的是,他们都说不出来这名远方亲戚的身份。”
洛温更为坦然:“我失忆了。”
布兰迪:“……”
这确实是来这儿的继承者中,有史以来的第一个说法。
洛温摊了摊手:“布兰迪,等到你那位认识的鉴定专家回来,我们去找他鉴定一下产权书就好了。放轻松,如果我是假的,紧张的该是我啊。”
“……”布兰迪嘴唇动了动,最终像是硬生生换了句想说的话:“不用,他会登门拜访。”
挺好,省得麻烦。洛温点点头。
“并且,庄园还需要收留他一阵子。”
“收留?”这个用词,听着十分讲究。
“他房子塌了。”
“……”洛温哽住几秒。
*
洛温回到卧室时,已是深更半夜。
她脱了风衣挂在门口,一个起跳,人便蹦到了床上。
刚刚睡着的布娃娃:“……”
它睁开眼,正好和侧躺着的洛温对上眼神。
即使知道自己眼睛是两只纽扣,它的棉花心脏还是漏了半拍。
这人睡觉不闭眼睛?
洛温眨了两下眼,抬手摆弄了下布娃娃,身体力行的证明了自己只是还没睡。
她在思考布兰迪的话。
刚刚在起居室里,很多疑惑憋在她心中,但不好明说。
她并不怀疑自己的产权书的真实性。那几箱埋葬着的金银珠宝便是证明,没人会在荣华富贵的同时,带着张废纸下葬。
等等……真的不会吗?
万一她在死前,就是很恶趣味,为了给那些刨她棺材的贼一点儿教训——
洛温神色一紧,被她注视了有七八分钟的布娃娃也一滞。
还睡不睡了?
不睡也别看我啊!
布娃娃木着脸,无能狂怒地想。
洛温缓缓吐出一口气,还是在心中摇了摇头。那金银珠宝又不是塑料的。
她安抚好了自己,放心地闭上了眼。
两三分钟后,忍辱负重的布娃娃摇晃站起身,狞笑着伸手,缠绕上洛温的脖颈——
手感梆硬。
布娃娃:“……?”
见鬼了。
它试探着又戳了戳洛温的肩膀。
仍旧是硬的。
硬得不能再硬。
不、不会吧……
布娃娃伸出布手,抵在洛温的鼻尖。
十几秒过后,它跌坐在床,满脸的不可置信。
它没感受到任何洛温·格林有任何呼吸。
“我现在,”它喃喃道,“已经厉害到这种程度了?”
刚缠上人的脖子,就把对方勒死了?
它正怔愣之时,卧室落地窗一侧的拱门“咯吱”一声,被轻轻撬开了。
来者鬼鬼祟祟的猫着腰,个头虽矮,对布娃娃来说也算是庞然大物了。
它缝着的嘴唇颤抖两下,世风日下,这破败庄园竟然都有贼光顾了。
唯一能指望的人已经被它掐死了,现在,该是它挺身出来,保卫庄园的时刻了——
羊角辫蹑手蹑脚溜到洛温床边,顺手把布娃娃刨到地上,而后小心翼翼地推了推洛温:“醒醒!”
布娃娃:“…………”
没天理了。
见羊角辫还在试图唤醒洛温,它嘲讽地发出一声冷笑,开口道:“别推了,人呼吸早停了。”
羊角辫视线警觉地扫视两圈,终于在地上找到说话漏棉花的布娃娃,踹了一脚后道:“什么意思?”
“人——没——呼——吸——了——”布娃娃怒道。
羊角辫肉眼可见的变得惊慌,颤巍巍伸手,往洛温鼻下探去。
三秒内没感受到气息,羊角辫心都快凉了。
她心头一酸,就要开始嚎,探出去的手指却突然被只冰凉的手抓住,一道幽幽的声音也响了起来:“你在做什么?”
洛温抓的不重,羊角辫惊得当即抽回手,后退几步:“你不是没呼吸了?”
小屁孩事真多。
洛温挑了挑眉,张嘴便开始扯:“之前溺水过,习惯在梦里练一下屏气,有问题?”
摔在地上的布娃娃:“……”
羊角辫愤恨看了眼它,深吸一口气:“没问题。”
她伸手,臭着脸看向洛温:“把头绳还给我。”
洛温瞟了眼被打开的拱门,坐起身,懒洋洋地逗她:“跑这么大老远,就为这个?”
羊角辫没好气的“嗯”了声。
洛温笑了声,“你趁我睡着,自己拿不就好了?”
羊角辫:“……”真要那么简单,她早这么做了。
洛温卸下头绳,“我直接给你,走吧。”
羊角辫接了过去,几秒后,头绳又出现在了洛温手腕上。
她恨恨地说:“这样不行的。”
那灰眼睛确实没说错,头绳是诅咒物,没法简单扔掉。
但这诅咒还是双向的,不解决面前这位,她还没法继续针对下一个人实施能力。
更关键的是,这头绳还是她亲自选中人给的!
简直是奇耻大辱。
不过这些耻辱她都可以放放,最重要的是——如果洛温真就这么死了,没死在她手里,这意味着她永生永世都没法继续祸害第二个人了。
确定洛温还活着,羊角辫反而松了口气,但她仍旧黑着脸:“好了,你快说吧。我们好聚好散。”
“……?”洛温保持微笑。
羊角辫吞了口口水:“你笑得那么恐怖干嘛?!灰眼睛不是跟你说了解决方法了么?”
洛温:“啊……”
原来在怪谈眼里,布兰迪的代号是灰眼睛么。
她问:“那你叫我什么?”
羊角辫:“………………”
羊角辫抓狂道:“红头发红头发红头发!你快说啊!说完我立马走!”
还真不经逗。
洛温笑得更愉悦了,“好好好,说你的名字对吧,爱——”
羊角辫屏息听着。
“爱……”
洛温沉默下来。
爱什么来着?
“那个,”洛温罕见的带了几分歉意,“你名字有点儿难记……要不你再说一遍?”
羊角辫:“……”
她今晚就要和红头发同归于尽。
第11章 “现实存在黑天鹅?”
羊角辫瞪着眼,只觉得头顶冒烟。
她哄了自己十几句“不要着急,要耐心”。
“……不行!”
洛温顿了顿,试图解决问题:“那你明天再来?”
羊角辫既不敢再上去让洛温扎辫子,也不想就这么被狗遛似的灰头土脸打道回府。
僵持下,她一屁股坐在地上,哼哼道:“你想不起来,我就不走了。”
不过事与愿违,这出双方纠缠拉扯的大戏连幕都没能开起来。
洛温闭上眼皮,老神神在地朝后一躺,体贴道:“好,晚安。”
羊角辫:“……”
她没趣地眼睛乱瞟,心说要不自己去找颗石头给红头发划到地板上?这样既不失尊严地提醒了对方,又完美展示了自己的挑衅态度。
话是这么说,但她仍旧顽强地又等了十来分钟,估摸着洛温已经睡着,才悄悄地蹲着身往外挪。
摸到拱门后,她一口气窜了出去,身影狼狈地让布娃娃拍手叫好。
被羊角辫打开的拱门无风自动,彻底敞了开。隐隐约约的白雾从门缝里漫了进来,均匀地铺了地板一地。
布娃娃闭眼闷头趴着,准备就这么睡死到天明。
正半死不活中,它一边的长手臂突然被只冰凉苍老的手提了起来。还没来得及做什么反应,布娃娃便浑身腾空,被人整个端进了怀里。
它背抵着来人的肚子,头被手捏着,视角只能看到睡得昏天黑地的洛温·格林。
既然它在看她,那这位钳住它脖子的手主人,目光八成也锁定在床上人身上。
……简直丧心病狂。
布娃娃打了个寒颤,早知道今晚会遇上两个变态,它宁愿一辈子待在衣柜里。
但它好歹是个怪谈,琢磨着来人气势不俗,很识时务地也没挣扎逃跑。
莱布德庄园主卧凌晨四点,布娃娃就着这么个几乎是在上吊的诡异造型,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在它失去意识的同时,拿住它的人一点一点的,将它的头,对准了床上人。
洛温·格林睁眼时,见到的便是和她只剩一个指节距离的两枚纽扣眼睛。
她闭上眼又挣扎了几秒,才继续睁开,目光疑惑地思索面前的这个布娃娃,以及伸到她脸上的这只手。
“您醒了。”一道年迈的声音在她床边阴阴地响起,不过语气怎么听着也没有什么惊喜的意思。
洛温视线对焦,目光中,一个披着全身白的老太太站在她床边,手里捏着布娃娃的头,神色淡然。
“呃……”洛温坐起身,“你是?”
“庄园里的医生。”
医生?
洛温往老人身上瞄,果然看到一个铭牌,上面标着名字“卡丽”。
既然是和其他人统一的格式,那八成就真是庄园里的人了。
“好的,你好,卡丽医生。”洛温例行打招呼,而后正式表达疑惑道,“不过你为什么在这里?”
“治疗。”
“治疗?”
卡丽将布娃娃摆到床头柜上,转头,严肃地说:“你今天差点儿就醒不过来了。”
洛温一顿,竟也跟着有些紧张。
她不喜欢睡觉,其原因之一便是担心再也醒不过来。毕竟是死而复生,说不准哪天打个盹就和上帝重逢了。
她毕恭毕敬道:“所以你是在——”
“惊吓疗法。”卡丽说。
“……?”洛温一怔,“愿闻其详。”
“字面上的意思。”卡丽沉稳道,“你没有呼吸,只有接受刺激才能活过来。”
洛温憋了几秒,“有效?”
“你醒来就是最好的证明。”卡丽说。
这位是布兰迪上哪找来的半吊子医生——不,说是神棍还差不多。
洛温翻身下床,懒懒地说了句:“你就这么确定我活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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