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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所创造的世界[西幻]——湖砚【完结】

时间:2024-12-04 23:06:36  作者:湖砚【完结】
  终于,男人走到街的那一头,看不见了。
  奈特送我到家的时候,伊摩不在,家里没人。他让我好好在家待着,不要乱跑。我又开始觉得他烦人了——虽然之前在图书馆,他帮了我那么多,我也悄悄发誓以后再也不嫌弃他迟钝又啰嗦;但现在,此刻,眼下,他在门口说第七遍“不要乱跑”的时候,我还是难免把他看成一只“嗡嗡”打转的苍蝇。
  “知道了,”我又撅嘴又皱鼻,连眉毛都在用力说不耐烦,“我还要帮伊摩干活,你快回去吧——你也别乱跑!”
  我可没骗他。现在都快到傍晚了,伊摩又不在,看来得由我来准备晚上要吃的东西了。我给奈特看了今天的晚饭:还挂在墙上的香肠,还活着的生菜,还是面粉的面包,以及还没出生的鸡蛋。他嘴巴一动,大概想说“那我来帮你”,我赶紧把他轰回去了。
  烦人的家伙走后,屋子里终于安静下来。我想伊摩大概是去邻居家里一起做新年吃的饼干了,最近几天她都忙着这档事。暖炉被她焖着碳,只剩下一点火星。我往炉子里添了块柴,把火拨亮,火光摇摇晃晃,家里又暖和起来了。
  我望着炉火,又想起刚才看见的男人。他这会儿还在镇上吗?如果一直找不到住的地方,难道他要在野外过夜?他看起来像走了很远的路,该不会一直都是风餐露宿的吧?我一边想着那男人和那匹老马,一边心不在焉地干活,筛面粉,和面团,期间差点又摔了个盘子,好在让我接住了,可以不用告诉伊摩。
  揉完面之后,伊摩还没回来,我就去院子的暖棚里摘生菜。才刚走到门口,外面突然传来几声零落的马蹄声。我伸头一看——那个男人正站在院子的篱笆外,望着院子里五颜六色的新年彩灯。
  不对,他望着的是那张放点心的小桌子。
  伊摩也在门口摆了小桌子,托盘里装着她做的松饼和蛋糕,路过的人都可以拿来吃。刚才下雪了,可我忙着和奈特说话,忘了把东西收回来,不过托盘上有玻璃罩,所以问题也不是太大。
  现在,隔着一道矮矮的篱笆墙,那个干瘦的旅人直勾勾地盯着桌上的松饼,深凹的眼眶里几乎要伸出手来。
  他在门外看着松饼,我在门后看着他。看了一会儿,我小声开口:“你拿去吃吧,随便吃,没关系的。”
  男人好像被我的声音吓了一跳,猛地退开一步,视线朝周围飞快一扫。等到看清了是我,他又放下一些戒备的神色,乱石滩似的胡子底下露出笑来。
  “我有钱的,可以付钱给你们,”他说着,露出一些尴尬的神色,“只是我不知道你们这里能不能用这些货币……”
  他从大衣兜里掏出一个皮口袋来,解开绳子,把一些亮晶晶的钱币倒在手上。我伸长脖子去看——圆的,方的,长的,扁的,还有花瓣形的……就是没有我们这儿用的那种钱。
  大概是注意到我没有回应,他又尴尬地挠了挠头:“不能用是吧?”
  “没事的,你拿去吃好了,”我说,“这些点心本来也是放着随便拿的。你要是觉得难为情,就说句新年快乐。”
  男人露出惊讶的神色:“真的吗?”
  这次轮到我奇怪了:“这是传统呀,你不知道?”
  男人又笑:“我确实不知道。我一路上经过的那些国家,都没有这样的风俗。”
  听到他这么说,我一下子高兴起来——他真的是从外面来的?外面还有别的“那些国家”?
  我打开了院门,让男人进来;本来还想让他进屋子烤火,可是他不愿意,说自己走了很多路,鞋底很脏,会把烂泥蹭到我家的地板上。我就搬了一把椅子让他在屋檐下坐着,给他拿了伊摩留下的饼干,又热了一大杯牛奶,又摘生菜给他的马吃——马应该吃生菜吧?反正我拿给它,它没说不吃。
  男人几口就把饼干吃完了,牛奶也喝得干干净净,还打了一个响亮的嗝。他好像很难为情,把头低下去了。我说没事,我也会打嗝——生而为人,谁不打嗝呢?男人笑起来,露出一口白牙。
  我问他叫什么名字,从哪里来,那条河还结着冰吗,可以直接从对岸走到这边来吗;男人说,他确实路过一条结冰的河,但不知道是不是我说的那条。他又跟我说了很多话,说他路过的那些国家和城镇,比如全年都是春天,田里会长出彩虹的小镇;比如在大树上建造城堡,国民只有巴掌那么大的国家;比如一天里有一半的时间会被水淹没,所以居民都长着鳞片和鳃的岛屿;还有一个人都没有,由小猫小狗盖起房子和围墙的村庄……这些故事比我看到的任何一本图画书都要离奇。我听得入了迷,怎么听也听不够。不知不觉太阳西斜,天幕变成橙红色,空气里也飘来饭菜的香气。男人站起来说他要走了,得在太阳下山前找到住的地方。
  我回过神来了,问他:“你要去哪里?我们这可没有旅店。”
  男人挠了挠那头乱糟糟的头发:“没关系,前面好像有个小山坡,那儿有棵大树,可以过夜。”
  这个天气要睡在山坡上?我使劲摇头:“晚上很冷,你会冻死的。”
  可男人坚持要走,他说自己旅行以来,各种季节和天气都体验过了,这个镇子不算是最冷的。我还是觉得不行,可也不能留他在家里住下。想来想去,我让他在这里等我一会儿,我去拿床暖和的毯子给他。
  我用最快的速度冲上楼去,从自己房间里搂了一床厚实的羊毛毯,又用最快的速度冲回院子;中途差点摔了一跤,还好稳住了,可以不用告诉别人。但我跌跌撞撞地赶到的时候,那个男人已经不在院子里了。
  我急忙跑到外面,看到一人一马正朝远处走去。我大声喊他,让他回来拿毯子。他回头朝我笑笑,挥手说不用了。他又说谢谢我的招待,新年快乐。突然有一阵风从那头吹来,我听到熟悉的声音,“呜——”“呜——”,像风声,又像哭声。
第35章
  第二天,镇上的小孩又传开了,说那个男人要在这里盖房子,要在这里住下。他们总是大惊小怪,但这一次我信了。我跑去山坡那边看,山坡上支起了一个小帐篷,还生了火堆,摆出一些简单的锅碗瓢盆,看上去确实要住一段时间的样子。那匹老马在边上慢悠悠地吃草。可惜冬天到处都是雪,它只能啃到一些草根。
  草根哪儿够吃呢?我去问农场的老头,马要吃什么。老头转身提了一个桶给我,里面是豆子、麦麸、碎玉米,这些东西和截成段的干草拌在一起。原来马吃这个呀?还好我来问了,不然伊摩又要少几颗生菜了。
  从农场出来后,我去找奈特,问他要不要一起去山坡上玩。我想跟他说,那个男人真是从外面来的,去过很多地方,见过很多东西,会讲很多故事,都可有意思。可是奈特很忙,他做骑兵队长的父亲最近在准备新年庆典的事,家里的活都交给他干了。我踮脚往他家院子里望了望,就看到他忙着捆扎干草——新年那天晚上,大家要在广场上烧掉代表过去的坏运气的草人。原来今年的这件事交给奈特他们家了。我不好意思再烦他,就自己提着桶去了山坡上。
  那个桶实在有些重,我一步一拖地走了好半天才到。我过去的时候,男人正在刮胡子。我喊他,他手一抖,拉出一条血印子来。我说我是给你的马送饭来的,又把木桶给他看。他“哈哈”笑起来,打个唿哨,那匹老马慢慢从旁边走来,低头闻了闻木桶,把嘴埋进去,开始吃饭。它吃得很慢,很安静,可能真的很老了。
  我问那个男人,他不骑马,也没让马驮东西,为什么还要一路带着它,让它在家休息不好吗。男人说,他是在半路上遇到它的——在一个废弃的农场里,别的动物都跑了,就剩下它,可能是因为年纪大,走不远。当时,马住在半间破屋子里,啃门板,啃房子周围的野草,饿得皮包骨头;男人给它吃了个苹果,马在他面前跪下来,他就带着它一起走了。
  男人说,那个农场在一个被猪统治的国家,国王是一头粉红色的猪,从它的主人那里继承了王位。登基后,猪下令不许吃猪肉,又拆掉了全国所有的猪圈,让猪和人一样住进房子里。大臣们为了讨好它,就连带着把农场和牧场都拆了,把所有动物放归野外,不许圈养,也不许打猎,禁止国民食用一切肉类——虽然这不是国王的命令,但违反的人都会被抓起来砍头。男人到达那里的时候,城镇里到处都是牛羊粪便,猪长得膘肥体壮,人却面黄肌瘦,走路都摇摇晃晃。
  说话的时候,男人已经把胡子刮完了,一下子年轻许多,我觉得他可能也就比伊摩的哥哥大一点。只是他脸颊深陷,看上去有些憔悴。马一边吃饭,一边也支起耳朵听他说话,男人讲到一些段落的时候,它会打响鼻,大概是表示同意。我对他实在好奇——他到底去过多少国家?他讲起这些事的时候,好像变了个人,一点都不害羞了,眼睛亮闪闪地放光,声音也洪亮好听。我真想听他把所有的故事都讲一遍。
  第二天,我又去找他玩,带了马吃的饲料,和人吃的蛋糕。这些天天气都很好,山坡上的积雪被晒化了许多,太阳暖洋洋的,我们就一起坐在帐篷外面吃蛋糕。蛋糕是伊摩刚和邻居阿姨学的,把蛋糕坯烤成又大又薄的一整块,再把果酱奶油抹在里面,卷起来,切成片。蛋糕松软,奶油滑腻,果酱酸甜,好吃极了。吃完之后,男人给我讲了埋在地下,只有雨后才会冒出地面的蘑菇国的故事,还有一生没有下过地,靠臣民托举着生活的国王的故事。我问他,这一路上有没有遇到过街上有铁盒子飞奔,行人手上都拿着黑色小方块的国家?他摇头说,没有。
  连他都没有遇到过,那地方一定很偏僻吧。
  我又问他,有没有打算在这里住下。男人反问我,这里有没有什么很稀奇,或者不寻常的东西。我顿时难为情起来:跟他去过的那些地方相比,这个镇子也太平常,太无聊了,连个会后空翻的猫都没有。可能是看出了我的窘迫,男人又说不必在意,可能在我看来很平淡的东西,他却从来没见过。我想了又想,那也许只有那个了。
  “我们这里有一种鸟,应该很少见吧,我也是不久前才见到的……”我小声说,“它们是被人造出来的,有很长很尖很硬的嘴巴,会啄掉人的记忆……被它们吃掉记忆的话……”
  我说不下去了。男人眨了眨眼睛,低头解开围巾,又解开外套扣子,拉下衣领,让我看他的胸口。
  “被吃掉记忆就会失去心,”他说,“我也是个空心人。”
  他胸前有一块杯口大小的孔洞,里面正传来“呜呜”的风声。
  “所以你问我叫什么名字,从哪儿来,我也说不上,”男人又把衣服拉好,把扣子扣回去,“你们这里用的是鸟吗?有些国家会往人耳朵里放进虫子,让它们去啃脑子。听说也有用针筒插到脖子上,把记忆抽出来的。我不记得我是怎么变的了……希望当时不太疼。”
  男人说,每天早上醒来,他都发现胸前的洞在慢慢变大,他很怕自己的记忆也在随之流失;偏偏这一点,本人是无法察觉的,因为你不可能知道自己忘记了什么——并不是忘了昨天吃了什么的那种“忘记”,而是连“昨天”都不存在了,记忆被拦腰剪断,睁眼的当下就是起点。
  我恍然大悟:“所以你是为了找回自己的记忆,才开始旅行的吧?我倒是知道一个地方,那里放了很多人的记忆,也许你的也……”
  男人露出了很奇怪的表情:“我为什么要找回记忆?”
  我愣了一下:“一直都是空心人的话,会慢慢失去意识,最后变成一团影子……如果把记忆放回去,就能恢复正常……”
  我又说不下去了。把记忆放回去,心就会重新长出来,胸口的洞也会被填上,又能恢复成以前健康健全的样子;但是——
  “这些我都知道,”男人说,“不过,我对过去的我发生了什么,倒也不是很想了解。”
  ——是这样的吗?他觉得过去的记忆不重要,所以就不要了?
  蓓丝当时也是这样想的吗?
  男人伸手拿过他的大包裹,在里面掏了掏,取出一个皮口袋。他把口袋打开给我看,里面装了好多稀奇古怪的小玩意:用粗布编制的手链,颜色奇特的石头,镶嵌宝石的小刀,打磨成戒指的贝壳……他又往下翻了翻,里面居然还有一颗包了银边的大牙齿。我问他这些是什么,是从哪儿来的;他说,都是他的朋友送给他的。
  “一路上我遇到许多人,他们和你一样,对我很好。'过去'没有就没有吧,我已经有很多'现在'了,”男人说,“何况大多数空心人都是为了活下去才放弃记忆的,说明原本记住的那些事,只会让自己痛苦。这种回忆,好不容易丢了,又干嘛费劲去找回来。”
  我说不出话来了。是啊,会让自己痛苦的记忆,为什么还要千方百计地去找回来?要是我早意识到这一点就好了。
  “但是……你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变成一团没有意识的影子,看不见,听不见,连思想都没有了,虽然活着,却像死了,”我说,“你不害怕吗?”
  男人摩挲他新刮的光洁的下巴,手指挤压出一个奇怪的笑。
  “我知道那个。但就算是普通人,不也迟早有一死吗?只是空心人的时间会更短暂,更紧迫一些,”男人说,“不过比起普通人来,我们不会把时间浪费在回忆上,也不会为已经发生的事伤感——果汁打翻就打翻了吧,有时间对着它哭,不如重新再倒一杯。也许我们就是因为对着杯子哭了太久,才会被强塞了一杯新的。”
  因为打翻过杯子,所以才更珍惜此刻握在手中的东西——这就是他对待胸前的孔洞的态度吗?我想了想又问:“那你从那么远的地方来,走那么多的路,是在寻找什么呢?”
  “我没在找东西,”男人说,“我什么也没丢。”
  他说,空心人以“过去”为代价,换来更好的“现在”的人。意识到自己是个空心人之后,他离开了居住的镇子,原本确实是为了寻找关于自己过去的线索,然而却在一段旅行中,遇到了自己想象不到的事。
  当时,他在深山老林里迷了路,不吃不喝地走了三天,眼前还是光秃秃的石头。他快要连步子都迈不开的时候,眼前出现一个果园,园子里香气四溢,繁茂的树梢上不是缀满花朵,就是结满果实。他看到许多蜜蜂在枝头飞舞,却望不见半个人影。因为饥饿,他伸手想摘个果子,就在这时,听到一个声音说——“老哥,东西随便吃,能不能先过来帮个忙?”
  他被吓了一跳,到处寻找说话的人,然而只看到一只熊从树后走出来。熊又朝他挥手,指了指园子某处。那里有一栋小房子,看得出来,房顶漏了。
  他吃了些水果,恢复了元气,然后帮熊修整屋顶,又用刷子给掉漆的门和篱笆换了个颜色。熊非常感谢他,它说老哥还是你厉害,我这手可使不来那么小的家伙。熊又拿来许多果子给他吃,他吃不完,就让他带在路上吃。熊说它出生在这座荒山上,吃到一次野花蜜之后就再也忘不了那个味道。后来它想吃蜜了,就种下一棵树,不知不觉就有了这片果园——种树嘛,刨个坑,撒点土就好了,可比修房顶简单。熊又说可惜现在花蜜还没酿好,但它会为他留着,他下次要是路过果园,就喊它一声,它马上跑出来见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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