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对顾姑娘真是上心。”周准语调平缓不曾有丝毫起伏感叹着。
“是么。”
周准瞧着霍瑾宸那还不曾放下的嘴角心中一时不知道霍瑾宸到底是否看过自己现在的神情。
“是。”周准坦诚道。
“也就是些寻常事罢了。”
周准心中记下,刚欲想开口霍瑾宸却忽然停下了脚步,回头看向周准时神色恢复如常,“孤近来可异于平日?”
周准抱拳道:“属下只是不解殿下向来惜时如金,今日殿下原可以另派人去尚服局查案,现下又迟了给皇贵妃娘娘请安的时辰。”
霍瑾宸听闻周准的话垂眸思虑着,回过头继续往坤宁宫走去。
周准摸不着霍瑾宸的心思,只忙跟随着霍瑾宸。
他们太子真是越来越奇怪了。
——
豫王府
豫王为救孟若岚伤势格外重,如今嘴唇依旧苍白,呼吸轻浅而急促,额上还有层薄汗,遮掩不住面上的痛楚。
“二哥怎的来了?”豫王得知晋王霍瑾宣来探望他之时还是诧异的。
晋王身子不好,他平日里多避风不爱见人,今日竟还来了豫王府。
晋王咳了几声便坐在了一旁矮凳之上,“可曾有人来看过你?”
豫王答道:“太子和四哥来过。”
“父皇可有来过?”晋王又问。
豫王却摇摇头,“不曾,从宫里拨了人过来,也将药送了过来。”
晋王只当作是寻常事,他们这位父皇对其他皇子不过尔尔,唯将最好的给了霍瑾宸。
“你也是不要命,北御苑侍卫众多,哪轮得到你一位皇子亲王去救嘉合县主的?”
豫王闻得嘉合神色紧张起来,“若岚,若岚她无碍吧...我听说她扭伤了手臂,她可还好?”
晋王一眼便看穿了豫王,只道:“该是无碍的。御医看过,现下在府中养伤。”
闻得孟若岚安然无恙,豫王面上终是有几分笑意,“这就好。”
“瑾庭,你对县主就如此情深吗?连自己命都可以不要。”
豫旺自嘲笑了笑,“我幼时便没了母亲,父亲容贤妃娘娘照顾我,可我终究不是她的孩子,也就...不甚上心。唯有她,她时常去贤妃宫中便会给我带许多东西来,也总是会同我讲许久的话。可我配不上她,她出身名门望族家世显赫,我不过一不受重视的王爷。何况......”
谈及此处,豫王心中郁结,“她...她想嫁的是太子。我只想着,能帮她同太子见上面,能让她遂了心中所愿,我便也无憾了。”
“二哥不曾有心上人,怕是体会不到...”
晋王自是无法感同身受,他因自己的身子早已断情绝爱。
“这是长安名医调制的药,用上对你的伤有好处。”晋王接不上他的话,从袖中取出来准备好的药瓶。
“太子也送来了好些药,尽够用了,真是让二哥破费了,二哥身子不好还来瞧我。”
“你我兄弟,无需见外,也是我身子不好,不常入皇宫。”
“往后我也常去王府请二哥安。”
晋王需回府静养便也不曾多留,他平日用药多,日子久了也琢磨出些药理,今日也是为着给自己五弟送药来的。
越国公府中
孟若岚身子刚好便又坐于此处练琴。
她扭了扭僵硬的手腕,面露痛苦不适。
她不爱琴,原来总是忍不住去弹琵琶跳舞,可孟若岚父亲却说琴才是高雅之乐便再也不许她碰旁的乐器
,自此以后她便在父亲约束下日日苦练琴艺。
第18章 算计
孟若岚抬头见瞧见了父亲的身影她连忙迎上前去。
“父...”
她还没将话说出口,不料她便受了自己父亲一巴掌。
孟若岚浑身发抖,死死咬着下唇径直跪在了地上,脸颊处火辣辣的疼痛她也不敢掉眼泪,只伸出手捂着伤处硬将眼泪憋了回去。
“无用!”越国公呵斥道。
“是...女儿辜负了父亲,没能将此事做成是顾长宁谋害女儿。”孟若岚声音颤抖又想尽力压制。
贤妃解了禁足之后便谋划着这件事,原本的目的便是让建和降罪于顾长宁。
贤妃命人接近那位美人,也知道她一直谋划着复仇之事,便借旁人之口告知了她马球会之事,且当时西漠北齐王室皆会在场,县主坠马亲王重伤,在场那么多双眼睛都瞧见了,这件事定要有个定论好好查查。
贤妃替那位美人扫清了些障碍,让她诸多事宜都进行的顺利,包括她放银针在孟若岚马鞍上之事贤妃也是清楚的。
而至于孟若岚坠马,贤妃和越国公皆知晓豫王对孟若岚用情至深,孟若岚也是挑好了时辰,在马儿离豫王最近之时用藏在马鞍里的银针使马受惊。
贤妃和越国公料定,豫王不会坐视不管。
纵然豫王压制不住马匹,贤妃收买不了侍卫还收买不了几个健壮的内侍吗?
孟若岚总只是受些轻伤。
博得了霍瑾宸怜惜还能将祸水引至顾长宁身上。
那位美人先前不是没有告过孟家的状,可孟家打点好了一切,早在建和帝问询之时便做了充分准备,先前没能殃及孟家,现在建和帝更不会信她的话,只当是她失心疯。
贤妃原想此计若成,顾长宁定无翻身之机,不曾想到还是败了。
“陛下暂对立太子妃之事态度模糊,听你姑母说那顾长宁还总去给太子母妃请安,长此以往,难免皇贵妃不向陛下进言。到时候,若是被顾家得了先机,你又该当如何?”
“是...女儿一定,一定,常请旨入宫。”
“你心中要有数,豫王既然心中有你,你也该适当利用,多和太子见几面总是好的,何况你们还有一起长大的情分在,总是比顾长宁好许多。”
“是。”
“为父不想再见到你像这回这样无用。”
听见越国公语气缓和,孟若岚面上这才有了一丝笑意,“父亲放心,女儿定会除掉顾长宁,绝不让日后皇后的位子被人抢了去。”
“你须时常记着这番话。”
先前不是不曾有名门贵女进过皇宫教养,越国公当初也忧心这些姑娘威胁到孟若岚,于是明里暗里使了些法子,无论是从她们族亲入手还是从这些姑娘入手,这些人都在皇宫不曾留过许久。
可是顾长宁着实不一般,她的家世,她父亲在朝中的地位,还有家中各个孩子的仔细,都让越国公无法用以往的法子对付。
孟若岚又思虑许久,她露出笑颜,试探中怀着期盼开口“敢问父亲...女儿琴技可有进益?”
越国公却猝然皱眉,“为父倒觉着你不及从前。”
孟若岚神色逐渐暗淡无光,她自受伤之后只歇息了一日,之后又是每日练琴,不料自己等来的竟是自己父亲这样的回答。
她日日苦练除过为得陛下太后赏识,更为重要的则是琴乃越国公让孟若岚所习,她也想得到自己父亲的认可。
可她得到的从来都不曾有一句夸赞。
——
皇宫勤政殿内
霍瑾宸正细致向建和帝禀报马球会上之事。
他那日也不止查到了那位美人之事,霍瑾宸去往尚服局之时便知道了指认顾长宁不曾归还银针的那位女官这些日子骤然得到了数额不小的银票。
他去向自己母妃讨来了玺印也将整个尚服局查了一遍。
倒是发现了背后不只有那位美人,还有贤妃插手。
“孟家累世权贵,不知感恩反而欺压百姓贪污结党,若不是牵扯众多,朕断然不会容他到现在。”
霍瑾宸道:“父皇今日做的准备也是来日能一举铲除。只是...”
建和帝抬头看向自己儿子,“只是什么?”
“儿臣只是不曾想到嘉合也能做出这些事。”
霍瑾宸毕竟同孟若岚一起长大,他对孟若岚无意,但也算是个妹妹。
“她倒也未必肯为着陷害长宁置自己性命于不顾。”
霍瑾宸点了点头,“是。”
“北齐西漠此番也是带了些诚意愿与大征筑百年和平不想再生战端,至于独孤骞...若是西漠王想将自己王儿留在长安那留下便是。朕也允了。倒是昨日上朝,言官又提你娶妻之事。此事也不能再拖太久了。”
“父皇,儿臣也还是想依母妃的意思办。”霍瑾宸稍稍思虑便答道。
“罢了,那就以今年年末为期。你自己再同长宁相处相处吧。”
“多谢父皇。”
霍瑾宸明白顾长宁不会不答应这门亲事,只是他却也不想现下就将人娶回东宫,若是如此,顾相定要再请辞一番,而顾长宁也只会像待生人一样待他。
“另有一事,父皇看了你的奏章,你还想再提拔顾璟灏?你日后要娶她妹妹,不怕朝中有异议?”
霍瑾宸听自己父皇用玩笑一般的语气说着这话,他自己也笑了“父皇知道儿臣,不会因这层缘故错过能臣。日后倘若瑾宜得了位有才学的驸马,父皇定也不会因此埋没了贤才。”
“这倒是...咳咳咳咳......”
霍瑾宸瞧见建和帝咳得厉害连忙上前,神色中透着浓浓忧虑关切,轻轻扶着建和帝肩膀道:“父皇,您...我去传御医。”
建和帝拦住了霍瑾宸,“不必了,近来诸事繁忙,不要紧。你也莫告诉你母妃,别让她忧心。”
听建和帝这样说霍瑾宸也不曾再多言,他端来了茶盏,“父皇先喝些茶润润喉,近些日子您也好好休养,莫再劳累。”
这些日子里顾长宁总是能见着霍瑾宸,然而每每她上前去请安他却倒好似不想同她讲话一样。
顾长宁察觉到之时却也不想将心思放在这些事情上,于是自那以后只要不是两人单独撞见,她也不再多此一举。
霍瑾宸那日听了周准的话,回去思虑一番也发觉自己好似确实将顾长宁放在了心上,以至于她的一举一动他都有些在意。
可霍瑾宸又明白这对他来讲是绝不该发生的,故而好几日都刻意避开她。
然而他只逃避了几日,不料想顾长宁便极少出现在他面前了,每每他去慈宁宫请安即便是碰见她了她也自行告退。
霍瑾宸不死心,得了空早晚都去母妃宫里妄图遇见她,结果还是事与愿违,霍瑾宸竟发觉自己只要见不到顾长宁他心中更在意,其中又包含丝丝忧虑,像是怕她跑了一般。
顾长宁这些日子又做了闲人,闻得独孤骞日后将会留在大征她还些许惊讶,又得知他还会同七皇子八皇子同去南书房,顿时又感叹着。
西漠比不得大征,那片土地贫瘠,因着互市西漠百姓还可从大征换得价格低廉又品质尚佳的粮食。
他现如今又在大征学习,想来日后也能将算术圣贤书传入西漠。
“小娘子。”
顾长宁原是来若水池散心,在此处忽然遇见了独孤骞,他今次语调上扬柔软却又同她有些分寸距离,顾长宁也不曾有过多防备。
想来上次他也是无意的。
“西漠王子。”顾长宁行礼。
独孤骞瞧着顾长宁今日待他也温和,他笑的灿烂将语调又放缓了些“叫我名字吧,我来了这许多日子一直没在你们大征皇宫瞧着什么有趣儿的,方才倒是凑巧瞧见些新鲜的,小娘子愿不愿同我去看看?”
顾长宁微微蹙眉,她还不曾忘记那日独孤骞的话,她有些不解这会儿独孤骞又是何意。
独孤骞也晓得顾长宁的心思,和声细语道:“我想同你交个朋友,何况北齐几位王子王姬也常来若水池,小娘子不必怕,我瞧着徽德公主方才也在此处,小娘子若是觉得无趣便可去寻公主。”
顾长宁这会儿倒也不曾有要事,本就是奔着散心来的,自己高兴才是
正事,她也爽快应下了。
两人不曾走多少路,就在若水池旁角落里,独孤骞掀开一旁草植,映入眼帘的便是几只幼小的小猫。
小猫们的毛发柔软细腻,透出淡淡的奶黄色和纯白色,它们的小眼睛还未完全睁开,显得十分脆弱。
小猫们互相依偎着,身子微微起伏,呼吸均匀,发出细微的猫咪呼噜声。它们的小耳朵时不时轻轻颤动偶尔,有一只小猫会试探性地伸出粉嫩的小爪子抓挠着周围的草叶,动作笨拙可爱。
好似是有人照看着,几只小猫身下还有软垫。
顾长宁瞧见这一幕双眸瞬间有了不同寻常的光亮。
她小心翼翼蹲下身子不愿吵到安睡的小猫,口中还是忍不住轻声惊叹,“宫中竟还有这样几只小猫。”
她伸出食指小心翼翼去触碰小猫柔软的毛发。
独孤骞也是猜测顾长宁会喜欢,这时看到她神色中满满喜爱,双眸亮晶晶的才放心道:“想来是哪位宫女内侍照顾的它们。”
“是啊,我见过许多爱惜它们的宫女内侍。只是...不知他们照顾这些小猫是否能行,我倒是可以在这儿等等看,看一会儿有没有人来寻这些小猫,若是有难处我还可以帮上。也别让这些小猫饿着了。”
独孤骞看着顾长宁笑意更深,“那我同你一起等些时辰。”
话至此处,顾长宁回过头看独孤骞那随性自在的笑容,她忽然疑惑问道:“西漠王子愿我同一起照看这些小猫崽?”
第19章 为情所困
“我不得父王喜欢,曾有一段时日王宫中没有人愿意理会我,我独自一人在自己宫中只有这些小猫小狗愿意来寻我和我说说话。”
独孤骞说的平淡平静,好似这是旁人的经历一般。
他离她稍远,可顾长宁却听得清。
“我并非...有意提及。”
独孤骞笑道:“无妨,他依旧还是我父王,我依旧还得是他的儿子。小娘子呢,小娘子父母亲定然很疼爱你,想来是什么苦都不愿意让你承受的。”
顾长宁笑着摇摇头,“爹娘确是很疼爱我的,不过爹娘也是让我受过磨练的,这样才能长大。”
独孤骞心中有一丝羡慕,“若是以后有机缘,我也想知道我娘是什么样子的。”
顾长宁正想好了宽慰独孤骞的话语,谁知徽德不知道从哪里忽然窜了出来。
“长宁!”
徽德从身后拍了顾长宁的肩膀,顾长宁被她此举吓得坐倒在了地上。
“长宁,你不要我六哥了?”
顾长宁刚被苏芷扶起来,抬头便听了这么一句话,她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开口。
徽德方才不远处瞧见了顾长宁,见她蹲在地上不知做些什么就想着去寻她,可她转个角看到的就不仅是顾长宁,还有一旁站着的独孤骞。
徽德惊讶顾长宁怎会这会儿同独孤骞游若水池,又想起她先前好似说过她只愿孟若岚做霍瑾宸的太子妃,她怕是顾长宁当初真的听进去了,故而脱口而出这么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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