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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奶奶，我不过是谈个恋爱，还没到谈婚论嫁的地步，你们倒也不必这么着急吧。”
她故作轻松的语气，仿佛和陆星野谈恋爱这件事并没有多郑重，她略停顿片刻，见老太太不说话，便迅速调转话题，拖出旁边看好戏的当挡箭牌，“难得叶铮回来了，不如说说过年的时候去哪里办家宴？”
“这事儿还用得着你们两个小的操心！”老太太睨了叶千千一眼，见她笑意晏晏，不怒不恼的样子，让她没处使力。
原本积攒了一肚子的话没处说，她有些搞不懂现在的年轻人，对待感情都是这般随性么？
老太太求助似的看向叶述，见他也如同自己一般摸不着头绪，便又将目光转向二儿子，可这毕竟是老三的家事，他这个二叔没有随意置喙的道理，干脆一扭头装作没瞧见。
老太太气得瞪眼，却无处着手，暗骂了一句“你们爷俩的事儿我年纪大了犯不着跟着生气”，便起身拉着叶铮一道出门去。
叶远忙不迭地跟着出去，干笑着给自己找补：“咱妈前几天说头疼，我去瞧瞧，别让叶铮把老太太带出去吹坏了身子。”
一时间，客厅里只余他们父女二人。
叶述盯着叶千千沉默了半晌，闷声道：“你跟我去书房。”
叶千千也正有此意，见叶述一言不发地在前面走，她便亦步亦趋跟在后面，进了房间，反手将门关上，还未等叶述开口，她便一通抢白：“爸，刚刚当着奶奶和二叔的面，有些话我不好直说，我不知道奶奶和你查到些什么，但事情并不是你们想象的那样，他和陆家的事另有隐情。”
“哦？你觉得我们想的是哪样？”叶述正襟危坐，瞧见叶千千急于为陆星野辩解的模样，很是不赞同地叹了口气，颇为语重心长地同她说，“千千，已经二十三岁了，你应该懂得分辨好坏。就算他与陆家断绝关系，但毕竟是亲生父子，打断骨头连着筋，将来若是陆家有事，他管是不管？那你又该怎么办？”
“我……”叶千千以前也想过，如今叶述问起，这念头在她心中翻涌过两遍，浮现上来，“我自然是与他共进退，无论他做什么选择，我都支持。”
叶千千语气坚定，让叶述听得直摇头：“你啊，把事情想得太简单，跟这样复杂家庭关系的人谈恋爱，将来可有你受的。且不说他那个继母，单就你所谓的内情，不也是陆星野的一面之词？这世道人心难测，你如何能保证他所说的都是真相？”
叶千千被噎住了，她的确没有任何实证，但……事实应该就是如此。
刘赫扬侧面也透露过一些细枝末节，和陆星野所说对应得上。
如果陆星野所说的都是假话，那他和刘赫扬得扯多大的一个谎，才能把事情自圆其说。
更何况，陆星野不会骗她。
但是她的笃定，却没办法令叶述信服。
“你这孩子就是在社会上没吃过亏，明明有无数条康庄大道摆在你面前，你为何非要挑这么一条坑坑洼洼的去走？我和你奶奶的意见一致，赵秋阳那孩子样样都好，你怎么就不乐意呢？”
“赵秋阳好是好，可我不喜欢他呀。老叶，感情的事是不能勉强的，勉强的终究不会幸福，这一点你和我妈意见证实过了。你不会……也想我步你们的后尘吧？”
叶述敛眉，斥道：“胡说八道什么，我对你妈可一点没勉强，我们两个只是三观不一致，过不到一起去罢了。说你的问题，老扯我做什么？就算是和秋阳看不对眼，这世界上好男人千千万，就非得是那混小子吗？”
“是啊……千万人之中，就非得是他，”叶千千唇边溢出一点笑，像是在怀念些什么，“老叶，是我先喜欢他的，喜欢很久很久了。”
叶述瞧着自家闺女眼中的光，不由怔住。
这神情和她妈妈当年一模一样，曾经自己也是她眼中最特别的存在，可是到后来，那样明媚的颜色被生活琐事磋磨着，归于晦暗……他们终究走到了不可挽回的地步。
不知是被这眼神所触动，还是因为回忆起往事，叶述心头软下来：“千千，你和他是认真的吗？”
“当然！”
叶千千没有半分犹豫，叶述却斟酌片刻，才开口：“那明天叫他来见我。”
“啊？”叶千千有些意外。
“啊什么啊？他既然敢拐走我的宝贝闺女，怎么连上门的胆量都没有？难道还要我这个老头子主动去拜访。”
*“那你说老叶到时候会不会直接甩给你一张支票说，给你五千万，离开我女儿。”“……”
现在还有心情和他开玩笑，说明她在家并没有受到过多的难为。
可他就不一样了，现在除了焦虑，还是焦虑。
他还没有做好见“家长”的准备，就被赶鸭子上架，虽然叶千千并没有说什么，很显然她家里人对他并不满意。
以至于明天的“会面”于他来说就像是一场“鸿门宴”，不知他们会用什么办法，好让他知难而退。
叶千千倒是态度十分乐观，陆星野猜测八成是她故作轻松，想叫他别那么紧张。
他十分配合地掩饰住自己的不安，仔细将叶家人，尤其是叶述的喜好和习惯一一打听清楚，这虽然不是一场“战斗”，但总要知己知彼，才能谋得一点胜算。
晚上十点多，哄着叶千千早点睡觉后，陆星野在床上直挺挺地躺了许久，才想起来明天公司安排了杂志拍摄，遂一个鲤鱼打挺翻身而起，给林姝打电话将活动推掉。
彼时林姝正参加一个酒局，陆星野的电话锲而不舍地打了一遍又一遍，林姝才接起。
原本临时调整工作计划的事常有，对林姝来说算不得什么，但她却察觉出一丝异样，她听得出电话那头小心翼翼欲言又止的样子，不由得轻叹一口气，问道：“星野，你是不是有什么话想说？”
陆星野轻窒，忖度半晌，闷声反问：“很明显吗？”
林姝笑笑，走到走廊尽头，找了个僻静的地方，“带了你这么多年，这点了解还是有的，说吧，遇上什么难事儿了？”
这对于陆星野来说是个非常棘手的问题，并且他在这方面的经验就是空白，更惨的是……亲近的朋友本来就少，能讨个正经主意的，也就只剩下老师和林姝二人而已。
陆星野稍微酝酿了一下，但还是磕磕巴巴才把事情讲明白，听罢，林姝噗嗤笑出声，打趣道：“男人要成家，早晚都得经历这一遭考验。当年你姐夫上我家时，我爸也是对他横挑鼻子竖挑眼，但挑归挑，最后还是同意的了。你啊……拐走了人家的宝贝女儿，叶董说什么你都受着，即便不给你好脸色，也多半是考验的意思，你只需立正挨打就是了。”
“至于上门带的礼物，不在于金贵，在于心意，关键还是要看你的态度，毕竟当父母的，都希望子女有个好的归宿。”
林姝的语调不急不缓，将“经验”之道娓娓道来，慢慢抚平他心中的焦虑，脑海中慢慢有了些想法。
第二天一早，叶述便让叶铮带着老太太出门，自己泡了一壶大红袍，坐在二楼阳光房里晒着太阳喝茶。
不多时，一辆黑色的卡宴徐徐停在了叶家老宅的院门外，叶述等了片刻，并不见有人下来，便低头看了眼手表，距离约定的时间还有二十分钟。
叶述不紧不慢地呷了口茶，目光锁定在黑色卡宴上，就这么盯着大概十来分钟的样子，才见终于有人下来。
虽然隔得远，也瞧见他身形修长，面容清俊，灰色的大衣穿得极为板正，看起来态度很是端正。
叶述微微颔首，倒是个进退有度的，并不是他想象中的那种被资本捧坏了，不知所谓的“流量明星”。
当然，也或许他那胳膊肘往外拐的宝贝闺女特地“交待”过，在他面前有所收敛而已。
这人到底如何，尚还需要他来好好考验一番。
第158章
既然要迎客，叶述便挪到客厅去，端坐在沙发当中，一副八方不动的模样。
大门开着，他微微侧过脸便能看到年轻男人一步一步走进来，男人走到院子当中时叶千千便按捺不住迎出去，叶述眯着眼，自家闺女明晃晃的笑容怎么瞧怎么刺目。
果真是女生外向，这会儿眼里只有男朋友，怕是把他这个老父亲都抛到九霄云外了。
叶述心里憋着气，想眼不见为净，但还是忍不住侧目去观察他们，这会儿叶千千又要亲亲热热与人家挽着胳膊，对方不知道说了句什么，自家闺女恹恹地松了手。
叶述高高挑起眉。
算他懂礼数。
昨天林姝向他嘱咐了许多，陆星野从院门口到门外的每一步都走得如履薄冰，生怕稍有个行差踏错，便让叶述对他的印象大打折扣。
寒冷的冬日，短短几百米的路程，就让他额上出了一层细密的汗。
叶千千同他讲过，叶述早年参过军，他刚进门，叶述便正好转过脸来看他。
传统的国字脸，浓眉大眼，虽然肚子微微有些发福，但身形看起来仍旧孔武有力，对方审视的目光疾如闪电般在他身上扫过，陆星野便感觉到有种无形中的威压，向自己压下来。
因着他是头一次上门，先要摆正自己的位置，称呼一声萧叔叔大有套近乎的嫌疑，恐遭嫌弃，念头转圜了几次，便还是沉声道了声“萧董”，报上自己的姓名。
叶述微微颔首，算是应了，缓声叫他坐下，陆星野便落了座，双手规规矩矩放在膝上，不着痕迹地擦了擦手心的汗。
叶千千挨着陆星野坐，嘟着嘴给叶述递眼色，叫他不要难为陆星野，叶述则当是没看见，将斟好的茶推到陆星野面前。
陆星野受宠若惊，连忙接下，在叶述的目光下，轻抿一口。
还未咽下，便听对方开口问道：“你和千千谈朋友也有些日子了，你家里的情况千千大致和我说过，不过我有一点疑虑，当年陆恒到底为什么要把你赶出家门，断绝父子关系，你和你继母的女儿，到底是什么关系？”
吞咽的动作僵硬了一瞬，这问题来得之快，让他措手不及。
绿茶的苦意从舌根处蔓延至整个口腔，他没想到叶述一开口就戳到自己最不愿提及的痛处。
不管叶述想给自己个下马威也好，还是想激怒自己主动放弃也好，抑或是单纯想弄清原生家庭的矛盾也好，出发点都是为了保护叶千千。
他很能理解叶述的心情，虽有错愕但并无怨怼。
叶千千在一旁坐不住了，老叶这一上来就往别人肺管子上戳，这也太不讲武德了。
她不大高兴地瞪向叶述，鼓着腮帮子生气：“老叶你这就过分了，咱之前不是这么说的。”
陆星野连忙按下仿佛下一秒就要蹦起来的叶千千，安抚她说，这没什么不可说的。
于是，当陆星野缓缓开口时，惊讶地发现，他已经能将自己当个旁观者一样，不带任何极端的、厌恶的感情将整件事完整叙述下来，当然……他也省略了一些不必要说明的细节。
如果是半年前，谁要是刻意提起这段往事，他绝对会冷脸走人，整宿整宿的失眠或是噩梦，但如今当叶述问起时，他已经没有那么强烈的反应，甚至能迅速平静下来，从容面对。
叶述原本就想给他一个下马威，却没想到这小子居然这么实诚，把他问到的、没问到的全都交待了。
这其中的信息量过大，甚至让叶述缓了好一会儿才回过劲儿来。
从前他只是怀疑陆星野被他爸赶出家门是因为他和继妹之间暧昧不清，不愿意对人家女孩子负责，却怎么也没想到那个和陆星野同父异母的小男孩竟然是继妹的儿子，并且这其中还牵扯到了一桩刑事案件。
乍一听实在是过于离奇。
但陆星野也不可能在这件事上骗他，毕竟刑事案件都是有据可查，孰是孰非官方必然有定论。
如果陆星野的确所言非虚，那陆恒可真是个糊涂虫。
果然有了后妈就会有后爹，这都是“前人”总结出来的经验之谈。
叶述心道，若是陆星野和陆家果真断了个干净，也不失为一桩好事。
就算没断干净，有他在，也不可能让宝贝女儿受陆家人的气，他从未用权势逼过人，但要是陆家人不懂事，也不是不可以教他们如何做人。
这将来千千嫁过去，上头没有公公婆婆管束，家里的事全由她说了算，岂不美哉！
他叶某人的闺女，就该是这样活得随心所欲。
而且他也不赞成老太太那种用联姻换取商场支持那一套，那和卖女儿有什么区别？
因为和她妈妈婚姻不幸，他对千千始终抱有亏欠，他更不想闺女重蹈自己的覆辙，感情的事不能将就。
叶述越想越觉得格局打开之后，眼前豁然开朗。
只要千千喜欢，前面无论有多深的坑，他这个当爹的都能给她蹚平喽！
不知道是被什么情绪影响，还是爱屋及乌的缘故，叶述对待陆星野的态度随和上许多，目光中少了咄咄逼人的气势，透出正经“岳父”相看“女婿”的考量。
不得不说，抛开固有成见，陆星野这人给他的感觉还是不错的。
不浮躁，也不聒噪，有种超越他年龄的沉稳冷静，让人觉得可以信赖。
在他看来，陆星野谈不上是他见过的年轻人中最出类拔萃的一个，但从他张弛有度的做派来说，与赵秋阳难分伯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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