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不是她自视甚高,而是这些日来,因着情人咒的原因,她白日里喜欢粘着蔺霜羿,一旦与他分开,便忍不住难过。
所以蔺霜羿但凡要去哪里,只要超过半个时辰,定然会告知她一声。
小童摇头:“殿下,我们真的不知道。剑君也未曾留下任何话。想来,他是临时有事出门了吧。”
另一个童子也点头道:“这是常事。剑君行事随心所欲,以往也常是如此。”
“殿下不用担心,以剑君的修为,无人能伤得到他。”
两小童也知道乘袅中了情人咒,对剑君生了痴狂爱意,这些日来,他们更是日日见证,所以便都宽慰她。
乘袅扯了扯唇角,轻声道:“我明白的。”
她伸手擦去了眼角的泪,看上去似乎被劝慰好了。两小童见此,也便放了心,又安慰了她两句,便离开了。
乘袅没有再哭。
蔺霜羿不在,她没必要哭。只心里烦躁得很,甚至心里发着狠,想着等她修到了大乘期,一定要把人捆在身边,没有她的命令,哪里也不能去。
可等到到了大乘期,蔺霜羿都已经陨落了。
一想到此,乘袅心情更糟糕了。
本来方才做好了一件正事,她心情还不错,而今,却是被破坏得干干净净。即便理智上知道这只是情人咒的影响,但感情上,她竟一时控制不了。
乘袅独自去了静室。
她盘腿坐在独属于她的那个蒲团上,深吸口气,准备闭眼修炼。可屋里少了一个人,她一时难以静心。
半晌,乘袅泄气的睁开眼睛。
强行修炼,只会适得其反。想了想,她干脆处理起了正事。
乘袅拿出传音石,联系了乘进,询问调查进度。其实才过了一日,便是速度再快,能得到的线索怕是也有限。
事实也如她所想。
乘进道:“曾祖已经着手调查近百年来天灾之事,资料已经全都收集好,不过要全部清查,恐需要几日。”
意料之中。
乘袅问:“少君那边如何?”
她没再唤乘风哥哥。
她现在心情不好,没心情演戏。
乘进回:“少君被曾祖关入了思过堂,并派了人坚守,暂时没有什么动静。他身边跟随的宫人和侍卫也一并被关进了灵牢,由耀火长老亲自审问,暂无消息。”
乘风身份特殊,自然也是特殊对待。审问他身边亲随,不是小事,事关重大,未免消息泄露,引来麻烦和恐慌,保守极严。
乘进的身份在族中不低,但也没资格进去。因此,得不到什么有用的消息。
又是意料之中。
乘风既然敢承认,要么他的确没有‘动手’,要么早已扫好了尾巴。
乘袅又嘱咐了几句,便意兴阑珊的结束了这场传音。结束后,她看着空旷静谧的静室怔了一会儿,随即烦躁的呼了口气,又联系了多宝楼明面上的楼主万长然。
自那场拍卖会后,多宝楼名声大震,前来投效的人多了数倍,短短时日规模便扩大了不少。
如今九胥五十四城,都已有了多宝楼分店。虽暂时还比不得花家商行等,但已不容小觑。
比起族里的牵一发而动全身,多宝楼的行动便顺畅方便多了。
万长然甚至已经查到了盘龙教的两处分部。只不过未免打草惊蛇,又想要放长线钓大鱼,所以暂时还未行动。
“殿下,接下来如何打算?”
乘袅眸光狠戾一闪而过,冷声道:“不用等了,直接把这两处分部销毁。能捉到活口最好,捉不到,一个不留!”
“不过,”乘袅冷冷勾动唇角,眸如寒冰,“记住了,要把这份功劳送给昆仑。最好是记在昆仑掌门所在的混元峰下。”
时至如今,即便没寻到证据,乘袅仍然对梅望雪保留怀疑。
她今日特地引季钊ネ饷牛故意选在文喜平日常待的地方,最终目的便是意在此人。
背后之人似乎特别想拆散她和季睿或者说是撮合文喜与季睿课什么?是为了季家之势,削弱皇族之力,还是文喜有何特殊之处?
也或者,是两者皆有?
而今,她中了情人咒一事传出,那些人暂时杀不了她,想来会有别的手段。如此,她不如顺水推舟。
“殿下英明!”
万长然立时明白了乘袅的意思,笑了一声,干脆应是。
乘袅翘起唇角,继续吩咐:“继续深查文喜的生平,包括与她有关的所有亲人朋友。”
十年前,文喜是为给生病的母亲采药,才上了山,闯进了兽潮。结果,不仅自己险象环生,待回去后,生病的母亲也已故去。
文母及笄后嫁于青梅竹马的丈夫,夫妻恩爱,日子算是美满。但好景不长,文父在一次打猎时,不幸遇到一只筑基妖兽,最终死于兽口。
彼时,文母已怀了身孕,气怒伤心之下,早产生下了女儿,多年来与女儿相依为命。因辛苦操劳,又郁结于心,终积成恶疾。
她的出身和早逝丈夫都能查到,从资料上看,没有任何不对劲。她的一生如许许多多的村妇一般,无甚出奇。
唯一的不同,便是生了一个天赋卓绝的女儿。
两个凡人结合,生下的孩子有灵根不算太出奇。但怪就怪在,文喜那般好天赋,怎得在及笄后才被发现?
说了这事后,万长然又交代了一下多宝楼的情况。说起正事,乘袅倒是没再想着蔺霜羿,不知不觉便是两个时辰过去了。
直到万长然问:“殿下,您今日不修炼吗?”
这些时日,乘袅都是晚上处理这些事。万长然也都习惯了。他是知道殿下入了无暇峰,正专心跟着无暇剑君修炼。
这般好机会,无人会浪费。
再加上情人咒的影响,殿下与剑君白日里堪称形影不离。
所以白日里收到乘袅的消息,万长然颇有些疑惑。眼瞧着时间过去了这么久,万长然便忍不住问了。
乘袅倏然一顿。
眼前又浮现出了那道颀长挺拔的身影,顿时一阵心烦意乱。但她不欲让人察觉自己的心事,即便是下属和心腹也不成。
“无碍,正好有些空闲时间。”她没有多解释,自然的换了话题,“对了,万叔,你派人查一查各地近年来发生的天灾数量、地方和情况,包括死于天灾的人,统计一下数据。”
“说起此事,”万长然似乎想起什么,立刻说,“三日前,有一个凡人来投效,他家乡正是遭了风灾。”
按理,便是修士来投效,除非修为在元婴以上,否则也是见不到‘楼主’的。何况还是凡人。
这一回万长然之所以知道这个凡人,是因此人极为聪明,虽是凡人,但学识渊博,足智多谋,而且体质特殊。
虽无灵根,不能修炼,却拥有‘不死之身’。他的自愈能力极佳,甚至不下大乘,只要还有一口气,无论受多么重的伤,他都可以自愈。
也因此,他才从天灾中活了下来。
万长然道:“此人名唤凤长青,刚及弱冠,他说他觉得那场风灾不是意外,而是人为。但他没有证据,去报了官,也没有查出所以然。他想要查明真相,为乡亲讨一个公道,但势单力薄,所以便来投效了多宝楼。”
因那场‘知恩图报’,多宝楼在外名声极好,尤其受中下层修士和凡人的追捧喜欢。
凤长青的体质实在稀罕,而凤长青表示,只要多宝楼能帮他查明灾祸的真相,他愿意割肉放血任他们研究取用。
倒是一个线索。
乘袅心情好了一点,说:“务必保护好此人,从他入手,或许能有线索。”
凤长青的家乡在北州凤霞城辖下的一个小县城,地处偏僻,此地年年都有风灾,每年都有不少人死于风灾。
所以官衙才认为凤长青是接受不了亲人朋友的死亡,在无理取闹。
但正因如此,才更好动手脚不是吗?
以及,那些人又是否知道凤长青的特殊体质?知道有人逃脱?
两人又围绕此事讨论了许久,直到所有事都说完了,才结束了这场交谈。乘袅抬头朝窗外看去,已是未时了。
蔺霜羿还未回来。
……
与此同时,蔺霜羿与姬赤野已经顺利到了东海。
卫九幽留下的那个洞府正在东海的一处无人小岛之上,两人敛去声息,飞至于此。在此之前,姬赤野便加了一道结界,未免有其他人闯入。
姬赤野道:“便是这里了。”
打眼望去,平平无奇。
这座小岛不算大,以蔺霜羿的神识能够轻松覆盖。入目的是一片青翠竹林,竹林深处,是一座简陋的木屋。
清幽宜人,颇有些野趣。
看上去与凡人的住所差不多。
但蔺霜羿清楚不是凡人之地,因为方一落地,他便察觉到了一股隐隐的仙灵波动。尤其是木屋里,仙灵之气越发浓郁。
“这岛上有一种果子,味道极佳。”姬赤野道,“我旗下鸟儿们都喜欢吃。本来一切都好好的,前日一只贪嘴小雀来偷吃,却迟迟未归。待我过来查看,才发现此处竟有一座迷阵。”
这迷阵不难,姬赤野也能解开。
解开之后,便看到竹林外竟立了一面旗帜,上面写了一个幽字。这正是卫九幽的标识。
他曾是卫国大将,此旗是他的军旗。
能让他插下军旗的地方,定是他非常重视之地。而且此处插下的那张幽字旗,上面的幽字甚至隐隐有着仙气。
这便说明,此字极有可能是卫九幽亲手所写。如此重视,对于卫九幽俩说,这里或许比之前的秘境还要重要。
所以姬赤野猜测里面说不定就有卫九幽最重要的传承――功法和咒术。
两人进了竹林,朝木屋走去,却发现在距离木屋百步远时,再也无法前进半步。这是又被阵法挡住了。
蔺霜羿在阵法上的造诣比姬赤野深,但也花了大概一个时辰才终于解开。
两人终于成功到了木屋门前。
但在开门前,蔺霜羿忽然停住了脚步。
姬赤野疑惑:“停下作甚,不进去吗?”
蔺霜羿抬头看了一眼天色。
太阳早已西落,黑云遮住了大半个天空,天上零星散落着几颗星辰,已是亥时了。他又抚了抚手腕上那块红肿还未消褪的皮肤,说:“倘若真是传承之地,那必不可能任我们这般轻易闯进去。”
姬赤野点头,问:“那你的意思是?”
仙人秘境都有卫九幽的残念,说不定此处也有。
蔺霜羿垂眸道:“先回昆仑,未免意外,待明日带乘袅一起来。乘袅在秘境中曾得了卫九幽的一部分传承。”
说罢,不等姬赤野反应,他已经转身干脆离开了。
“诶诶诶,你慢一点,那么急着作甚?”他速度比来时还要快,姬赤野好不容易才追上,累得气喘吁吁,忍不住抱怨,“我觉得你今天有些奇怪。”
虽说蔺霜羿平常也是个雷厉风行之人,但除了大道,他几乎无欲无求,所以不管是何急事,都表现得不疾不徐,很是从容淡定。
两人相交多年,不说十分了解,至少也有七八分。
姬赤野皱眉:“无暇,你修炼真的没出问题吗?我怎么觉得,你今天有些急躁。”
无暇剑微不可察的滞了滞。
蔺霜羿又下意识去摸左手腕上的佛珠,直到碰到皮肤,才恍然想起,佛珠已裂,暂时无用了。
“没有什么问题,只不过是佛珠碎裂,七情六欲回了本体。”他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一时有些不习惯罢了。”
的确很不习惯。
他总是不自禁的去抚那块被烫红的皮肤,脑海里也不时闪过一张熟悉的娇美笑靥。他当然察觉到了一点不对劲。
是这样吗?
可姬赤野看过蔺霜羿未修无情道时的样子,便是那时,情绪也极少外露。
但不等他详问,无暇剑已经飞速而去。
姬赤野没有与他一同回昆仑。他看了一眼前方那道似全身被冰雪的气息笼罩的身影,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
待到无暇峰时,已是子夜。
月亮高悬,繁星闪闪,月光混着星光洒落下来,恰好照在了坐在门口的少女面庞上。
她的头靠在门板上,闭着眼,纤长乌黑的睫毛偶尔颤动,呼吸均匀,明显是睡着了。
睡着的她,很安静,显得越发乖巧,眉目间还有几分纯挚和青涩。
美好的像是一幅美丽的画卷。
蔺霜羿无意识收敛了声息,朝着沉睡的女子靠近。
近距离之下,他不仅越发看清那张漂亮娇丽的脸庞,还能感受到她清浅的呼吸。一阵幽风拂过,吹乱了她的额发。
一缕发丝被吹到中间,发尖恰好落到了那小巧的鼻尖上。
许是不舒服,她皱了皱眉,抽了抽鼻子。
蔺霜羿弯下腰,伸出手本要为她拂开那缕乌发,然而刚要触到,他又忽然反应过来不对――他现在该做的不是为她撩起那缕发,而是应该唤醒她,让她别挡着他的门。
正这时,女子浓密的长睫急速颤动了两下,恰好擦过了蔺霜羿的指尖。像是羽毛或是轻风,拂过时,带起了一阵酥麻的痒意。
蔺霜羿的心尖似乎也跟着颤动了一下。
“剑君?”
带着浓浓睡意的声音软乎乎的响起。
在那双眼睛完全睁开前,蔺霜羿倏然站直身体,并收回了自己的手。
“醒了,便回自己的房间。”
他面色冷淡。
乘袅揉了揉眼睛,即便情人咒已失效,看到他,她还是扬起了笑:“剑君,您什么时候回来的?我等了你好久啊。”
她的问题多得很。
蔺霜羿还没回答,便又听她问:“对了,剑君,您今天去哪里了?怎么现在才回来?”
乘袅代入白日里的自己,声音委屈:“我找了你好久都找不到,我以为你不回来了。”
“我查到了卫九幽留下的一处洞府,应是他极为重视之地。若无意外,里面定有极重要的东西。或许便有解开情人咒的法子。”蔺霜羿看着少女的眼睛说,“准备一下,明日我带你一起过去。”
话出口的瞬间,蔺霜羿便见乘袅瞪大了眼睛,失声问:“剑君说的是真的?”
她看上去似有些激动。
当然,能够解开情人咒,不再受此咒影响,能与真正心爱的人在一起,激动开心也属正常。
“你觉得本君在骗你?”蔺霜羿伸手推开了卧室的门,手背上青筋微露,“明日卯时,即刻出发。”
月光洒落,照亮了手腕上的那块红肿。若是之前,看到这块伤,少女定已经紧张的上前查看,仔细询问。
她会心疼着急,会因此红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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