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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大校规手册有一厘米厚，字体又密又小，精准找到答案的定位并非易事。
她10分钟只完成了10题，还有35分钟交卷，见班助还没来，她更肆无忌惮翻答案。
*
徐淮风出门前被学生会的事缠住，便让叶羽过去发试卷，他随后再去。
走到门口，他脚步一滞。
角落中，一个编着慵懒简易双麻花的女生正在翻阅手册。
她的侧脸像一幅精致的素描，每一道线生动而立体，脖子上的皮肤很细腻，散发着温润的光泽。
与记忆中的明媚的脸重合。
徐淮风第一次见到姜今夏，是在6个月前。
表妹在市图书馆借了很多书，拜托他帮忙归还。
就是那一次，他见到了她。
姜今夏端坐在角落的位置，桌上堆满了高三的书籍，右手边有一个超大容量的保温杯。
她时而蹙眉，时而撇嘴，时而用力拍打脸，时而无声叹气……面部表情犹如一部精彩纷呈的小戏剧，每一帧都格外鲜明生动。
徐淮风鬼使神差在她对面坐下。
姜今夏左手托着脸颊，右手提笔，这个姿势保持了五分钟。
手中的笔“啪嗒”一声掉落地面，发出清脆的声音，她顺势低头，将整张脸埋进课本中。
睡着了。
徐淮风忍俊不禁，冷若冰霜的双眸荡开笑意，像初春的暖阳洒在寒冬笼罩已久的大地，万物苏醒，包括他的心。
图书馆这一区域，只有他们两人。
他故意咳嗽了一声。
姜今夏一激灵，猛地抬起头，茫然四顾。她的眼睛是标准的杏眼，明眸善睐，灵动水盈。
她皱着眉迷迷糊糊和他对视了一会儿，失焦的视线才慢慢具象。但她又很快收回视线，俯身捡起笔，病恹恹地趴在桌上刷题。
凌乱的刘海乖巧地垂至额前，挡住了她的眼睛。
徐淮风从书架拿了阿加莎·克里斯蒂的著作《罗杰疑案》。
两个人，一方地，他轻轻地翻页声，她落笔发出沙沙声，成了安静空间里唯一的旋律。
傍晚，姜今夏收拾书包，径直离开，徐淮风也将书归回原处。学生会还剩下一大堆烂账，他来不及和家人道别，匆匆回学校。
后来，洛城到江山，一小时的路程，变成他每周的待办事项。
*
“学长，学长，你怎么不进去？”叶羽假意出门，给新生喘息的机会，在外面看到站在一班门口的徐淮风。
徐淮风站姿笔直如松，比他高了小半个头，看起来像是高高瘦瘦的艺术生，实则不然。
脱掉T恤，腹肌、胸肌他样样有，关键他腿很长，身材比例极佳，是当之无愧的班草，院草，校草。
大一那年，徐淮风体育课选了游泳。当时洛大一个泳池在装修，所以男生女生同在一起上课。
据当时在场的学姐阐述，徐淮风的身材极好，皮肤很白，肩宽腰窄，肌肉线条分明，有6块腹肌，但洛大体育课是不让带手机的，所以只能饱饱眼福。
那天下午，学校表白墙，每一条都是徐淮风。
徐淮风应该也是看到了，后面游泳课再也没有脱掉上衣。
直到现在，几乎所有关注徐淮风的都知道，他胸前有一颗红痣。
叶羽盯着他的胸口发呆，教室里传来的喧闹声让他回过神，他紧张问：“学长，你是来找程学长的吗？”
“程鋆有事，我来替他。”徐淮风言简意赅。
两人站在一班后门，里面的人看不到他们的身影，加上他们刻意压低声音，一班的同学自然没有人注意到他们。
但叶羽一偏头就看到里面混乱的场面：交头接耳，嚣张翻书，第一排的人跑到最后一排去抄答案……
叶羽：……
校规考试并不是故意为难学生，因为没有人会在两周内将每一条记得清清楚楚。
学校想通过这个方式告诫学生，学校有规则，规则必须遵守，每一个学生都应该自觉自律，建立正确的学习态度和价值观念。所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明严实宽是每一届班助心照不宣的事。
但现在性质又不一样了，监考的不是程鋆，是徐淮风，是学生会主席，是校领导最得力最信任的学生。
叶羽太阳穴突突跳，他为一班的学生找补，“学长，他们还是很乖的……”
“嗯。”徐淮风没作评价，算是默认他的话。
“我去警告他们。”叶羽说。
他不能让徐淮风出面，不然整个班级都将面临重考。
“不用。”徐淮风却道。
等到考试结束，徐淮风也没有踏入教室，直到姜今夏放下笔。
他对叶羽说：“辛苦，收一下。”
“不辛苦不辛苦。”
姜今夏打了个长长的哈欠，望着空无一人的后门，纳闷道，“怎么没人监考？”
沈沐禾如释重负，“管它呢，没人不是更好。”
叶羽收走卷子，直言：“你们还挺幸运的，今天不用上晚自习了，你们回去休息吧。”
*
回到寝室，姜今夏打开王者，和堂姐双排，几乎每把游戏3/5及以上的人都是女生。
辅助，中路，再不济射手，这三个位置进游戏就被秒选。
在如此严苛的大环境下，姜今夏五条路都略知一二，但最擅长的还是中路和射手。百里守约是她的本命英雄。奈何她的青光眼碰到守约就发作，三把狙一把中不了。
这次，她又得去玩又肉又老的上单。
宋知红着脸，欲言又止，她吞吞吐吐道：“我想找叶学长聊天。”
“找啊。”姜今夏沉浸在游戏中，没听清宋知说了什么。
沈沐禾：“你问一下你叶学长，第一题是怎么回事？”
这给了宋知聊天的契机。
“好。”宋知手心微微出汗，心脏在胸腔怦怦直跳，那是一种既期待又害怕的感觉。
安静几许后，宋知嘴角上扬，“学长说，第一题就是唬唬我们。”
“学长还说，每一条匪夷所思的规则后面都有一个惊心动魄的故事。”
“这些都是发生在我们学院的事。几年前有个学长，和一位年轻的食堂阿姨谈恋爱，就为了白吃一日三餐。”
“还有，那一年有两个男生深夜在揽星池**，对学院影响不好。”
“第三条，揽星池之所以叫揽星池，是因为下面长了很多菱角，一到成熟，菱角就被洗劫一空，大部分是被男生带到寝室煮了吃了，小部分被用来借花献佛，送给他们心仪的女生。所以第四条就能解释了，从男生宿舍缴获的小锅不计其数。”
“虽然这些规则没有明面写进校规，但希望新生能够尽量避免这些事的发生。”
“卧槽！牛啊！”洛南张大嘴巴，震惊万分，“学长还说什么了？”
宋知沉默，脸上的表情有些古怪。
“怎，怎么了？”洛南看她不对劲，关心问。
宋知平静地说，“学长说，这题是他女朋友出的……”
第04章 葡萄柚绿
寝室的空气突然凝固住了，谁也没有讲话，好像每个人都在小心地维持这份窒息的安静。
洛南一声沉重的叹息在静谧中格外清晰，却又似乎被某种力量拉远，变得遥远而模糊。
走廊传来嬉笑声，几个女生结伴从她们寝室门前走过，愉悦的浪潮涌至308寝室，一堵无形的墙挡住它的去路，声音在此戛然而止。
一扇门，内外两种极端。
“你们怎么了？”宋知最先打破沉默，她嘴角勾起微笑，“不就有女朋友吗？学长这么帅，没有女朋友才奇怪呢。”
“知知……”姜今夏心中虽有上百个安慰的话语涌现，却没有一个能够成形。
她张开双唇，最终又闭上。
洛南和沈沐禾同样面露难色。
“哎呀，我就是喜欢学长的脸，又不是真的喜欢他。”宋知嫌弃地看了她们三人，“不要摆出这样的表情啦，我真没事，我还喜欢二班的班助呢。”
“你能想明白就好。”洛南停下正在播放的音乐，安慰说，“知知，我有个朋友不比叶羽差，改明儿介绍你们认识。”
“哎！我也要。”沈沐禾举手。
“还有我还有我！”姜今夏不服气，“南南你可不能偏心。”
笼罩在寝室中的压抑，在玩笑中慢慢消散。
宋知收拾衣服，去卫生间洗澡。
听到卫生间传来流水声，洛南止不住担忧：“她真的没事吗？”
姜今夏摇头。她和宋知仅认识两周，只知道她是一个很爱笑的南方姑娘，一时间也无法分辨。
她的手机已经没电关机，等她充上电重新登录游戏，一把已经结束。
毫无意外输了，她因为挂机被扣了6分信誉分。
“姐，我先不玩了。”姜今夏突然失了兴致，对姜明秋说。
*
深夜，大雨突至，风呼啸过阳台，带着雨水的湿气和夜晚的凉意，穿过未关的窗户，直扑室内。
姜今夏翻了个身，头顶上方传来时有时无的冷风，她揉了揉惺忪的睡眼，胡乱摸索窗帘和蚊帐，将它们塞在被子下。
那股冷意并未消失，外面的树叶发出剧烈的沙沙声，姜今夏才意识到窗户没关，急忙下楼穿上拖鞋，迅速关上窗户。
就在这时，她听到了对床隐约的哭泣声，宋知微弱的哽咽融入黑暗，很快又消失不见。
姜今夏不动声色回到床上，困意已去，她看了眼时间，凌晨一点。
好半晌，她抱着试一试的想法给宋知发消息。
夏天：「知知，你睡了吗？」
宋知没有回她，正当姜今夏想要再次询问——
宋知：「还没，怎么了？」
夏天：「知知，我想上厕所，但是我不敢去，你可以陪陪我吗？」
宋知：「好的。」
两人蹑手蹑脚下楼，姜今夏用手机打开手电筒，和宋知前往卫生间。
在灯光下，姜今夏看清了宋知的脸，她眼眶很红，脸颊上还有未干的泪痕。
姜今夏神情复杂地望着她，“知知，你别难过，不就是……”
不就是无疾而终的暗恋……
姜今夏没想到宋知会那么喜欢叶羽，一见钟情会有这么大的杀伤力。
“夏夏……我……”宋知眼泪泄匣，所有的不甘和悲伤倾泻而出。
她就像糖果，平时坚硬不可摧，但只需滴两水，表面就开始融化。
“喂，你们上厕所不叫我们？”沈沐禾拍了拍卫生间的门，冷不伶仃响起她的声音。
姜今夏打开门，洛南和沈沐禾穿着睡衣，发丝略微凌乱，眼神却十分清明。
沈沐禾视线掠过她，停留在宋知湿润的眼角：“知知，你不开心不和我们说吗？”
除了卫生间，大一寝室11点准时断电，幸好充电的台灯还剩下最后一格电。
四个人坐在一起。
只是一个无聊乏味的故事罢了，以暗恋开始，失恋结尾，中间隔了1000多个日夜。
*
第二天只有两节课，早八是新闻传播史。
姜今夏出门带错课本，又不想听老师上课，即使坐在第一排也无所畏惧，手指在屏幕上快速滑动。
她记得宋知很喜欢吃商场一家甜品店的蛋糕，老板是个年轻的女孩子。但是这店很火爆，需要预约，姜今夏舔着脸苦苦哀求了半小时，老板才勉为其难答应晚上送过来。
宋知神色无异，专注听老师上课，书本郑重地放在桌上，上面的笔记却零星潦草。
沈沐禾捏了捏姜今夏的大腿，也在为宋知担忧。
失恋的人越是镇定，越是可怕。
一节课结束，宋知撑不住倒在桌上，精神萎靡，“好困啊，这老师上课念天书一样。”
“谁说不是呢？”洛南有气无力道。
熬到下课，四人去食堂吃饭。
洛大有四个食堂，最好吃的是二食堂，因为人太多，曾经有不少同学逃单，现在只能刷校园卡。
四人口味不同，上四楼后就去各自喜欢的窗口。
牛肉面的队伍格外长，据说厨师是土生土长的枫州人，传承了祖辈的手艺来到洛城，每一道工序都严格遵守传统的做法，面条筋道，汤汁浓郁。
洛城和江山本地人的口味偏淡，对辣椒的忍耐度几乎为零，但姜今夏无辣不欢，总觉得一盘菜少了辣椒就少了灵魂。
洛南：「我和宋知在麻辣香锅的那块区域，你们买完了过来。」
姜今夏：「OK」
排了将近十分钟，总算轮到她。
前面的男生突然转身，客客气气对她说：“同学，能不能借一下饭卡，我忘了二食堂要刷饭卡。”
“好的。”
男生接过饭卡，突然记起什么，着急道：“叔，千万不要放葱，我室友不爱吃。”
“谢谢——是你？”男生刷完卡，把它还给姜今夏。看到熟悉的面孔，他一愣，拖着尾音思考了下，“新闻学，大三，二班？”
姜今夏抬眼，是那天晚自习碰到的寸头男生，此刻他露出意味不明的微笑，痞气更甚。
“嗯，你好。”姜今夏多少带着一点儿心虚。
“下一位。”
“牛肉面，不加葱，中辣。”姜今夏走上前，对大叔说。
“同学，我把钱给你吧。”程鋆已经掏出手机，露出微信二维码。
姜今夏顿了顿，她不想和眼前的人有太多接触，毕竟她冒用堂姐的名字，于是打开收款码，小声道：“你扫我吧。”
程鋆切换界面，将钱转了过去，又说：“加个好友吧，同学。”
姜今夏迟疑几许，字斟句酌道：“那什么，其实我不是大三的，我是大一的，我叫姜今夏。”
程鋆笑笑，“程鋆，你的学长...额你的同学，我先走了，等一会儿面坨了。”
*
程鋆到寝室，把打包的牛肉面给徐淮风。
“老徐，学生会再忙，也不能忘了吃饭啊。”程鋆从他的桌子上拿起一张纸，念了起来。
“体育学院，邱田，19岁……”程鋆靠在衣柜前，他问：“老徐，你打算培养他？下一任学生会主席？”
“嗯。”
程鋆知道徐淮风的家庭背景，出生在医生世家，祖辈从医。但匪夷所思的是，徐淮风不仅没有学医，反而学了和医学风马牛不相及的新闻学。
程鋆曾多次脑补过，以徐淮风的能力，成为医院最年轻的主任也不是不无可能。
他肤色偏冷白，气质像孤傲的松树，要是穿上一尘不染的大白褂，似乎有点蓝颜祸水那味了。
徐医生，这个称呼想想就有点儿刺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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