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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个识趣的，随即便说有事要与霄云公主商量，便借机告辞。
天近傍晚，天空只剩下一抹残阳摇摇欲坠。
徐绾绾只觉得心中沉重，她预料蒋氏和萧时卿是决计不想放过赵春香的，她的步伐停在青竹斋门口。
想了想，还是提裙进了门。
今天来见赵春香一面，也是今生的最后一面。
她缓缓推开了门。
几日没见，赵春香已经瘦骨嶙峋，看着一丝生气也没有。
徐绾绾默默叹了口气。
原本她不该是这样的结局。
“春香姐！”
赵春香听出了徐绾绾的声音，眼皮抬了抬，“侯爷呢？老夫人呢？怎么又是你？”
“侯爷和老夫人只怕是不能来看你了，我来见你这最后一面。”
赵春香浑身一颤，艰难地抬起身体，怒道：“是你！你跟侯爷和老夫人说我什么了？我的儿子都死了，就死在你们徐家的手里！你也是帮凶！”
“还用我说么？你的姐姐还有崔氏还有莺哥儿都已经被抓起来了，你还不明白？”
赵春香那本就惨白的脸顿时暗淡下来，她的眼底浮出一丝恐惧：“我……我……”
“你谋害少夫人，谋杀老夫人，所做的这一切事情都已经查的清清楚楚。有人证、有物证，你还有什么可狡辩的，事到如今，你竟还没有一丝悔改之意？”
赵春香眸子一颤，怔在原地：“为什么？我明明都计划的好好的，为什么？为什么？既然老天爷让我重活一次，难道就是为了给我一个这么惨的结局吗？”
“不——”
赵春香凄厉地嘶吼一声，随即便落下泪来。
凭什么？
她不甘心啊！
徐绾绾厉声道：“老天爷让你重活一次可不是为了让你害这么多人，连累这么多人！你觉得你做的事情天衣无缝，可是你要记住，人在做，天在看。你做坏事百密终有一疏。你可知道即便你害死了这么多人，即便侯府后院只剩下你一个女人，你也永远成不了侯府的主母！”
“你胡说！只要你们都死了，主母之位便是我的。如果不是你们，我儿子不会死！我有儿子，自然是要做主母的，是你们拦我的路！”
“你错了！大错特错！”一个女人可以无知到什么程度，她徐绾绾算是见识到了。
赵春香辩驳道：“我知道你想说，侯爷不会抬我，他会娶唐清颜为妻！我告诉你，谁站着进了侯府的门，我都能让她躺着出去！”
徐绾绾不可置信地看着赵春香。
她已经疯了！
她还要害死多少人？
赵春香的眼神愈加狠厉，满满的都是疯狂的欲望！
徐绾绾缓缓道：“即便你再杀了唐清颜，老夫人也会再娶一位门户相当的女子做侯爷的继室，永远不会是你或者我。”
“为什么？”
“安乐侯府人丁单薄，势力寡淡。侯爷也并非能建功立业的侯爵，长此以往，侯府便要走向衰败，老夫人满指望着通过联姻来壮大侯府的势力，你我出身太低，精明如老夫人是怎么也不会让你我坐上主母的，你真是不明白这一点。”
赵春香双眼透着迷茫，一时间愣了神。
是啊，卑微如她，不过是从南疆逃难来的丫头，打败了后院所有的女人，自己就能当上主母？
她忘了，她忘了还有一种东西叫做出身啊。
这个主母之位于她不过是水中月、镜中花。
“你上一世最后得了善终，这样不好吗？”
多少女子在这个时代莫名其妙地就消失了、死亡了、失踪了。
而她赵春香上一世活到了六十岁。
这在平均寿命只有三十岁的时代，赵春香的结局已经比大多数人好太多了。
这一世落得这样惨，纯属自己作的。
能怪谁？
赵春香不忿道：“什么善终？你知不知道上一世我本来怀了孩子，是你姐姐让我喝了堕胎的药，才让我堕了胎，终生不育。我不敢说，不敢告诉任何人，我只是想好好地活着。
我终于熬到徐明珠和唐清颜都死了，终于轮到我享福了，唐清颜的儿子竟然将我扔到了尼姑庵那样艰苦的地方，最后我病了，叫天天不应，也没人来瞧我，最终我一个人凄冷地死在了那里。
凭什么？我战战兢兢了一辈子，我忍了一辈子，最后落个这样的结局，我不甘心！我就不能不甘心嘛！”
赵春香绝望地哭喊声震得徐绾绾头痛。
她就不能不甘心嘛！
徐绾绾一时竟不知道怎么回答。
好在赵春香并不是在问她。
她是在问天！
赵春香瞪着她那空洞的双眼，散乱的眼神盯着床顶，只一刻，整个人像散了架般，直直仰了过去。
“快来人！”徐绾绾边跑过去扶住她边喊人。
第80章 初雪
门外的丫头婆子一拥而进。
一看赵春香这样子都吓了一跳。
其中一个年长的嬷嬷闷声道：“小姨娘，赵姨娘怕是不行了。”
徐绾绾眉头一蹙，忙把手探向赵春香的人中，果然鼻息短促不稳。
赵春香瞪大着眼睛，眼白上布满了血丝，胸脯起伏剧烈，声音越发凄厉！
但她双臂直直伸向前方，双手在空中胡乱的抓着。
徐绾绾忙上前抓住她的手。
旁边嬷嬷道：“小姨娘，赵姨娘是不是有什么未了的心愿？”
徐绾绾顿了顿，“赶紧喊侯爷来！”
“是！”
萧时卿还在蒋氏处，婆子免不了一齐回禀了蒋氏。
赵春香不行了。
蒋氏眉头一蹙，便是没有吭声。
她对赵春香的感情比较复杂。
赵春香没有指给萧时卿之前，是蒋氏身边最得力的大丫头，凡事稳重又得体，深得蒋氏宠爱。
指给萧时卿之后也深得蒋氏信任，蒋氏甚至想过，将她抬为平妻。
可是……
知人知面不知心。
自己这么多年竟喂养了一条毒蛇。
每每想到此，蒋氏又恨不得将赵春香撕碎了。
这会子赵春香真的不行了，蒋氏心里又软了。
人就是这么复杂。
她沉默了良久，长长叹了口气，“时卿，去看看她吧。”
萧时卿皱了皱眉，“嗯”了一声。
去青竹斋这一路萧时卿的步子沉的很，从心里说，他不愿意去。
先是刘嫣儿，现在是赵春香。
一个个都心如毒蝎，
他每思及此，都要潸然泪下，他睡不着的时候常常自问：自己哪里对她们不好？比起京中那些纨绔，他简直就是清流。
从不滥情，也不偏宠。
还不够吗？
这般想着萧时卿眼眶里已经蓄满了泪。
是为自己觉得委屈的泪。
等他看见了躺在床上的赵春香，着实吓了一跳。
眼前这个形容枯槁、面无血色的女人在他眼里没办法和平时略有发福的赵春香联系起来。
他顿时百般滋味涌上心头，直抓着赵春香的手，低声道：“春香姐，我来了，你好好的吧。”
说完他已是泣不成声。
毕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平日里又是他的解语花，现在糊里糊涂的变成这个样子，萧时卿的心里也是难过的。
可是，赵春香的手臂没有放下。
她的瞳孔已经涣散，只吊着一口气好像有什么事情没有放下。
徐绾绾想了想，便凑到她跟前，柔声道：“春香姐，侯爷会把去了的小公子跟你葬在一起的，你们母子也算是团圆了。”
赵春香这么聪明的人料到自己死去是不可能入萧家的祖坟的，牌位也不可能进萧家的祠堂，她唯一的心愿大概也只有想跟自己的儿子葬在一起。
语落，赵春香眼角滑出一行泪水，手臂直直垂了下去，最后一丝气断了。
她死了。
死在了自己的欲望里。
赵春香掌家时对待下人大多宽厚，丫头婆子们多多少少都感念赵春香，不由得都低声哭将起来。
只是赵春香是犯了事的，她们也不敢大声哭喊，怕会犯了主子的忌讳。
萧时卿叹了口气，便示意徐绾绾出来。
徐绾绾知道他是要找自己商量如何葬了赵春香的事情，便亦步亦趋地跟在他后面。
“怎么办？”萧时卿倒是开门见山。
他没经过这种事，现在蒋氏病重，他又不愿意打扰。
只能与徐绾绾商量该怎么办赵春香的后事了。
徐绾绾想了片刻，犹豫道：“赵姨娘是犯了事走的，这事也只有咱们家的人知道，不若把她和孩子一起葬在西山，青云庵附近倒是有一片贫瘠的荒地，倒是不贵，不若咱们买了下来，葬了她母子，也算是一场情分。”
“再者，把她们埋在青云庵旁边，日日听着诵经，也是积福，只盼着她们能够早日投个好胎。”
徐绾绾这安排十分周全，萧时卿听了频频点头：“就按你说的办。”
“那其他人呢？还在公主那里关着呢。”徐绾绾多嘴问了一句。
萧时卿眉头又皱起来，半晌才道：“她们该治罪的治罪，该发卖的发卖，戕害主母，罪名很大，如果轻饶了她们，有人效仿怎么办？该怎么办怎么办吧！”
徐绾绾点点头，他到想的也没错。
这种事最该杀鸡儆猴。
于是两人分作安排，萧时卿去了蒋氏那里，把赵春香这边的情况一一回禀了，蒋氏听完只念着：“阿弥陀佛！”又道：“绾绾倒是想的周到。”
此后便无话。
徐绾绾去寻了公主，公主知道赵春香死了倒是没什么反应，但是毒害她姨母的人，她是一点同情心都没有的。
徐绾绾把萧时卿的话转达之后，公主立马同意。
赵春香的姐妹和崔氏断是不能活的，至于莺歌儿，只把她发卖了完事。
只不过发卖去的地方也是三教九流，她以后的日子也再无盼头，只看她自己的骨头有多硬，能够活多久罢了。
等到把这些事情都处理完，今年的第一场大雪便洋洋洒洒地落在大地上。
只一夜的功夫，地面上的雪厚的直把人的膝盖埋进去。
徐绾绾推开窗，只见外面一片白茫茫，远处天地之间似乎也连成一片。
除了白，什么也看不见。
院子里丫头婆子带着萧旭昭在打雪仗，几个人欢声笑语，透着一片纯真。
萧时卿走到徐绾绾身后，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嘴角也是微微扬起。
徐绾绾低声道：“大雪兆丰年，想必明年定是个好年头。”
萧时卿笑着点点头，“老天保佑！”
徐绾绾服侍着萧时卿更了衣，吃了饭，萧时卿便去大理寺当值去了。
徐绾绾忙着安排府里的一切事宜。
“给老夫人房里加上几盆炭。”
“来日化了雪，要更冷些，各处的棉衣棉靴都赶紧分发下去，别把人冻病了。”
“马上就要过年了，赶紧采买一些喜庆的东西先往侯府里挂上，特别是老夫人那里，定要让她看着欢欢喜喜的才成。”
“最后免不了再跟大家说上一句，手脚勤快些，嘴巴要管严些，有些话烂在肚里里是最好，否则，别怪我不讲情面！”
众人听了连连点头，徐绾绾的管理已经上了轨道，她是个不好相与的，大家伙也都知道，这番话也不过是让她们不许再议论刘姨娘和赵姨娘的事情罢了。
何况现在还有个少夫人还在庵里念经不肯回家呢。
若是被其他勋爵贵胄知道了，萧家的脸面可要不得了。
第81章 大结局
这天，徐绾绾照常给蒋氏请安。
蒋氏脸色寥落，一脸沉郁。
徐绾绾在一旁安静地伺候着，不敢随意搭话，免得蒋氏的无名火烧到她头上。
“时卿呢？我听说最近他总往唐大人家里跑，这边家里的事情倒是不管不顾。”蒋氏语气嗔怒。
徐绾绾免不了陪笑道：“侯爷公务繁忙，多跟唐大人学些东西倒也是好事。”
“什么好事？外面传闻他最近常陪着那唐家姑娘闲逛，别人都看见好几回了，这里明珠还在庵里呢，这算怎么回事？”
“我的两个孙儿还在你家，马上过年了，总是要接回来吧。”
徐绾绾苦笑道：“我回去问过，父亲总说先把姐姐的事情解决了再去接孩子，他们才答应把孩子送回来。”
她这话也不假。
徐家那边也是心急如焚。官家女出家本就不是什么好名声，更何况，还是出嫁到侯府的官家女，这要是传出去，徐家的脸面也是全无。
他们现在寄希望于萧时卿，希望他能劝动徐明珠回家。
这萧时卿倒好，事情发生这么久了，他竟做缩头乌龟一样，一趟也不去找徐明珠，这算怎么回事？
索性，既是不去寻他徐家的姑娘，那他萧家的孩子徐家也不还。
既是闹，就闹大，既是难看，大家一起难看。
难道徐家丢了脸，萧家就能好看还是怎么样？
抱着鱼死网破的想法，徐家便一直扣押着外孙和外孙女不放。
气的蒋氏也是毫无办法。
“今日时卿回来了，让他来一趟。”蒋氏沉声道。
“是。”
晚上萧时卿耷拉着脸坐在蒋氏面前，一脸不情愿的样子。
他最近确实不爱回家。
赵春香没了以后，他心绪说不出的烦闷，一想到又要去见徐明珠，心里更是烦的要打人，于是便寻了由头，只说去唐大人家学习，便一直没有去找徐明珠。
一开始，他确实只是单纯地去找唐大人的，只不过一来二去的多了，免不了便于唐大人家的姑娘相熟了。
他这才注意到唐清颜。
他这样的大家公子哥，什么美女没见过，家中已有绝色徐绾绾，但他还是为唐清颜那出尘清丽的气质怔了一怔。
她坐在那里，一脸沉毅，犹如冬日之梅花，带着让人惊艳的安稳。
萧时卿的心太累了，他需要这样的安稳。
唐清颜不是徐明珠，她出身更高，天然傲骨藏于眉眼，却又不卑不亢。她更不是赵春香之流，她不需要争，走到哪里也是正头娘子的身份。
出身名门这四个字便给了她莫大的底气。
萧时卿便鬼迷心窍地迷上了她。
两人偶尔搭话讲些诗文歌赋，竟也是惊人得合拍，爱好也相似，更给了两人更多共同语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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