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有心软、心疼,有无奈,还有呢?谢璃知道,还有那说不清道不明的不甘、排斥。
心软被表现出来,不甘则埋在了心底。
短暂的欢愉过后,是更加沉重的心情。让谢璃也愈加避开傅时,无论是一个人吃饭也好,一个人在办公室加班也好。
好像不用面对他,就能轻松下来。
傅时找上来,两人一起吃着泡面时,隔着氤氲的雾气,傅时的表情像是要哭出来了,谢璃意识到了,这样下去不行。
她不可能逃避一辈子。
她总得说清楚。
说清楚那些早该说出来的话。
这一天,倒是自己找上来了。
同事把宋瑜领进来说是来找自己的时候,谢璃惊讶得不轻。毕竟自从解约以后,她就再也没见过这小姑娘了。
“你一个人来的吗?”她赶紧问。
宋瑜不说话,还是领她进来的同事开口回答的:“可不是,一个大人跟着也没有,真是胆子大呀,这要是遇到坏人可怎么办?说是来找你的,你看着吧,等会儿赶紧联系她家长。”
谢璃应下。
宋瑜比起先前的时候,明显沉默了许多,不言不语,谢璃没办法,把她带去了楼下的肯德基。
小姑娘果然肉眼可见地高兴了,谢璃把汉堡包递过去的时候,她还软糯糯地说了声谢谢。
“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你爸爸呢?”
宋瑜赶紧摇头:“不是我爸爸让我来的。”
谢璃笑:“好,我知道。但是你这样跑出来,你爸爸会担心的。而且容易遇到危险。”
女孩吃着汉堡不说话,只是最后又要可乐。谢璃心里没底,她的家里一般是不给萱萱吃这些的,也不知道宋瑜能不能吃。可是她一看小家伙祈求的眼睛,又有些于心不忍,便点了一杯。
一直到吃完喝完了,女孩盯着她看了许久,突然问了一句:“阿姨,你是我妈妈吗?”
“什么?”谢璃愣住,随即摆手,“当然不是了。”
小姑娘端端正正地坐着,年纪虽然小,却口齿清晰:“我小时候,我外婆总说,我爸爸,还有妈妈在国外,很快就会回来看我的。我不相信,因为电视里演的,爸爸妈妈都在天上的时候,才会这么说。”
“但是爸爸回来了。”
“我看见了你和爸爸的照片,”女孩的眼里写满了渴望,“你真的不是妈妈吗?”
被这样的孩子用这样的眼神看着,说不心疼是假的,谢璃摸了摸她,还是摇摇头:“小瑜,我真的不是你的妈妈。”
女孩的脸上透露出几分迷茫,像是不知道究竟是自己弄错了,还是妈妈不喜欢她。好一会儿,她眼里的光彻底黯淡下来,她从座椅上站起来,明明脸上看着还难过着,却又马上跟她道歉:“对不起,是我弄错了。”
“没事没事。”谢璃摆手。
“我还吃了你的东西。”宋瑜看着桌上的狼藉,谢璃当然是让她不要在意。
“没事的,阿姨请你吃的。”
她想起孩子每次面对自己,不着痕迹地靠近,原来是以为自己是她妈妈吗?连刚刚跟自己吃东西,也是因为觉得自己是妈妈吗?谢璃心里也不是滋味。
“那我要回去了。”
眼看着背著书包的小人忍着难过转眼就要出去,谢璃赶紧一把把她抓住:“你一个人怎么回去?我们联系你爸爸好不好?”
小家伙跟她摇头:“爸爸在工作,姐姐,我可以的。”
称呼都变成了姐姐。
谢璃当然不能让她一个人走,就干脆开车把她送去宋一黎的医院里。
没想到的是傅时就这么出现了。
第091章 控诉
谢璃没敢让那样状态下的傅时开车。
车是她开的, 她开车向来是专注又稳当,可这次,她不得不时刻分出心神去看副驾驶的人。
男人的衣服与头发, 都在刚刚的撕扯中变得凌乱了, 脸上挂着彩,整个人是前所未有的狼狈。
他现在就像是笼子里的困兽,那压抑不住的愤怒与焦躁充斥在整个车里。
“你是不是疯了?你要跟他重归于好?”也许谢璃没疯,但说出这句话的傅时已经要疯了,“你是不是忘了他是拿着你家的钱走的?”
一声盖过一声、歇斯底里的质问。傅时也发觉了自己的失态,可他已经心理建设了这么久, 甚至也早就知道了宋一黎, 却依旧还是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
狗屁的白月光!狗屁的白月光!他在心中, 恨不得用最恶毒的话来诅咒那个人。
他从以前开始就听不得白月光、初恋那种词,那都是傅时心中的刺。为什么不能是自己?这些谢璃生命中的代名词,为什么不能都是自己。
她的生命里为什么不能只有自己一个人?
愤怒、还有因为害怕失去她而更加旺盛的愤怒,让傅时一脚狠狠地踢向前方。
“你怎么能这么对我!”说这话时, 他是真的快要哭出来了, “谢璃,你怎么能这么对我?”
“傅时,我跟他没有不清白的地方。”
她不可能拿出轨这种事情来刺激傅时。
谢璃还想解释, 可是傅时根本不信也不听:“没有不清白的地方你要为了他跟我离婚?”
那份离婚协议书,就是压在傅时心中的一块巨石。如鲠在喉, 耿耿于怀,是他头顶上一把随时会落下的利剑。
所以当情绪彻底失控时, 他也忘了那是不能捅破的窗户。
话说出来的时候, 车里倏忽安静下来。
谢璃握着方向盘的手也蓦然收紧,可不知怎么的, 又没有太大的意外。可能是最近傅时种种异常的表现,让她心里已经有了猜想。
真走到这步了,谢璃反而轻松了。
“傅时,既然你已经知道了。那确实是我想对你说的话,我们离婚吧。”
腐肉不剜出,只会越来越痛。不仅仅是对自己,还是傅时。
就该说清楚的,早该说清楚的。
可傅时并不这么想,他觉得自己只要不说出来,谢璃就也无法说出口,她就不会不要自己。
现在他亲手把谢璃推了一步,往离开自己的方向。
傅时开始后悔了。
本来就是他费尽心机守来的人,他继续守着就是了,他非要执着那些虚妄的东西干什么?他们只要好好地把日子过下去不就行了吗?
他知道,是那被他狠狠压抑着此刻却无处安放的嫉妒在作祟,都是宋一黎,每次都是他。只要他在,谢璃就会推开自己。
车驶入了地下停车场,傅时大概知道谢璃为什么要自己开车了,现在如果是他,不知道这个车还能不能安全开回来。
他看着女人下了车,在发现他还坐在车里后,绕过来给他开门。
“傅时,你先下车,我们回家再谈。”
她的语气可真温柔,可是回家谈?谈什么?谈离婚?
傅时眨了眨干涩得发疼的眼睛,他努力把涣散的理智都收回来:“谢璃,我们领养个孩子吧。”
谢璃不想生,那就先不生。
领养一个就好了,他们一起扶养长大。
傅时以前觉得那个家里只要两个人就足够了,现在却意识到不够,两个人不够,他们的羁绊还不够。
他脑子里现在只剩下了一个想法,什么都好,只要能把他们紧紧栓在一起,什么都好。
“我会当一个好父亲的。”
谢璃显然跟不上他的思维节奏,只是傅时现在的的状态本来就不太好,她试着劝说:“傅时,你先冷静一点,我们回去……”
“我怎么冷静?”男人声音哽咽,“你都要跟我离婚了,都不要我了,我还怎么冷静?”
谢璃在男人把头转过之前看到他脸上流下来的眼泪。这么停顿了好一会儿,谢璃弯下腰把身子探了进去。
靠近的那一刻,男人身体的僵硬就已经传了过来,耳边是他吵闹到无法忽视的心跳声。
谢璃的动作有一瞬间的停顿,却还是摸到了里侧的安全带给他解开,正要退出去时,一直静默的傅时突然有了动作,一把环住了她的腰后用力往下带。
腰部松了力的谢璃跌到男人的怀中,她刚试着动了动,抱自己的人却像是被刺激到一般用了更大的力。
谢璃没动了。
他们都对彼此太过熟悉,第一次接吻时,自己拚命想要逃离的心情,谢璃都已经记不清了。
隔了有一会儿,傅时的头抵到了她的肩上。
“对不起。”
谢璃听到他在道歉。
“你说什么对不起?”
埋在他怀里的人声音嗡嗡的,还能听出无奈,就像是还在心疼着自己。
傅时眼中升出几分希望,或许事情还没到毫无转机的时候。可下一刻,他又听女人说。
“本来也不是你的错,我不是说了吗?傅时,你很好。”
傅时自嘲一笑:“你还不如说是我的错。”他没有因为谢璃的话而有任何的高兴,“是我的错我还能改,你说我很好,又不要我……”他一说到这里,语调就又变了,在谢璃腰间的手也狠狠收紧,仿佛怕下一秒就会真的被抛弃。
谢璃往上看,正对上他发红的眼睛。
“傅时,我们先回家,好不好?”
傅时最终败给了这声回家。
两人往家去的时候,傅时盯着谢璃的手,牙咬得紧紧的,到底是没敢伸手去牵,要是现在被她躲开,傅时觉得自己不一定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绪。
谢璃开得门,也是她先进去的。
屋里的一切跟以前都没什么区别,却突然给人以陌生感。
等坐到沙发上去以后,男人的情绪好像也稳定下来了——谢璃原本是这么以为的,谁知对方开口第一句就是:“我们领养个孩子吧。”
看着他用着平静的表情说着不知所谓的话,谢璃升出一股无力感。
“傅时,我们现在在说的是离婚。”
傅时现在满心都是后悔,太安逸了,与谢璃结婚后,在她的温柔乡里的自己太安逸了。以为一张结婚证就能把她跟自己栓牢,他要是早点提高警惕,知道避孕药的事情,知道宋一黎的事情。
及时做出对应措施。
现在所有的结果都不会发生。
谢璃不会跟宋一黎见面,或许她也早就怀上他们的孩子了,依着她的性格,就不会再离开自己。
该死的,他就一刻也不该放松的。
男人揉了揉眉心,不着痕迹地深吸了口气,:“好,那就先说这个,我不同意。谢璃,你知道的,我如果不同意,这婚离不了。”
谢璃无话可说。
她已经咨询过律师了,当然也清楚,他们不算感情破裂,没有出轨,没有第三者。
更别说傅时的身份……
他如果不点头,这婚确实离不了。
傅时等不来谢璃的声音,看过去的时候,只见端坐在那里的女人,低头搅动着手指。
茫然、无措、委屈,那些从她身上传递过来的情绪,将傅时的心紧紧攥紧。
他明明最怕她受委屈的。
傅时走过去,跪在了谢璃脚边,视线低于她时,才看见女人一滴滴滚落的泪水。
冷落他的谢璃,傅时受不了。可这样的谢璃,傅时更受不了。
他握住谢璃放在腿上的手。
“别哭,阿璃,别哭。是我错了,都是我的错。”
那一滴滴的眼泪,让他的心都疼得碎了。
他怎么舍得她哭,怎么忍心看她这么委屈的模样,他什么都恨不得给她、满足她,除了离婚。
为什么偏偏就是要离婚?
谢璃原本是死死咬着唇的,一松口,眼泪就掉得更凶了。她也不知道自己是被哪句话戳中了,泪水就像是开了阀似的,怎么也止不住。
“小时候,我多羡慕谢起元,他可以去奶奶家,我其实也想去的,我根本不想去傅家,也不想跟你做朋友。”
“你有时候很好,可有时候真的很讨厌。欺负我,戏弄我。我爸妈从来不帮我,不管是你好的时候,还是不好的时候,他们都不许我生气。”
都说小孩子忘性大,但也只是相对而言的。傅时前一天说了不好的话、弄坏了她的东西,第二天是真的忘记了,她夜里偷偷哭过以后,第二天却是被迫忘记。
“他们离开傅家的时候,我也想走的。我不想一个人住在别人家里,可我不能走。他们都说你们是我家的恩人,我得报恩。同学们都说我是你的跟班、奴才,所以我只有慕潇一个朋友。”
这是第一次,谢璃说起那些从未吐露出的委屈。一桩桩一件件,她不需要说得详细,傅时也能记得。记得那一声声丑八怪,记得那一句句贬低,无论是对她,还是对谢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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