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说有几个孩子的尸体已经被捞起来了呢。
据说还捞上了一具白骨——骨头上的肉已经被鱼啃光了呢。
据说……
总之,当谣言通过威尔逊家的帮工——小伙子陶德,传到莫莉耳中时,佩里已经死翘翘啦,连尸体都只剩下个白骨架子啦。
那一瞬间,像有一道惊雷在耳边炸响,莫莉眼前一黑,什么也看不到,听不到了。
佩里那家伙居然死了!
他怎么会死呢!
虽说她跟这小子结了仇,但她最恶毒最恶毒的想法也不过是偷偷绊他一跤,让他摔个狗吃屎什么的,她可从来没产生过“让佩里·夏普快点去死吧”这类想法呀。
而且——而且——莫莉心脏狂跳起来,她想起了白天发生的事儿,在池塘边,在佩里失踪之前,他们是见过一面的,当时她把那小子狠狠挖苦了一通,硬是把他给气走了,该不会就是因为这件事儿,所以佩里想不开跳了河吧!
莫莉越想越觉得就是这样,要不然早不跳晚不跳,干嘛恰好在被她挖苦后跳河呢?就是因为她那么恶毒地讥讽他,取笑他,才导致一个年纪轻轻的男孩不堪侮辱,跳河自杀!
沉甸甸的人命压在肩头,简直就是生命不可承受之重!
莫莉一下子就哭了,她无法面对这个可怕的事实,况且那不是一条人命,而是十几条人命呀!
“我没有想到——我没有想到——”痛苦和懊悔击中了这个女孩子的心,她抽抽搭搭地,泣不成声地喃喃自语,“上帝呀,我怎么能想得到,只是随便几句话就能造成这么严重的后果呢?如果早知道的话,我一定不会那么说的。”
其实仔细想想,佩里又做了什么罪不可赦的恶事呢,他只不过是好心好意想要帮忙,结果一不小心帮了个倒忙而已,况且他已经尽力去弥补了,自己为啥非要那么残忍地对待他呀?!
莫莉心中懊悔不已,回想起自己曾经对佩里说的那些话,做的那些事,她甚至都不明白自己为啥要那样做——像是被魔鬼附身了一样,是的,她一定是被魔鬼附身了!在魔鬼的驱使下犯下滔天大错,成了一个杀人不见血的罪犯!
此时此刻,过去和佩里之间的所有仇与怨荡然无存,反倒是那些要好的、见证着友谊的点点滴滴在莫莉心中愈发鲜明,叫她悔恨交加,哇哇痛哭。
可事到如今,再后悔也无济于事了,她把一个诚恳善良的好男孩逼得跳了河,这将成为她一生赎不清的罪孽。
就在莫莉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时候,班森急匆匆地从外面回来,刚听说“十几个男孩一块儿跳河自杀”,他和玛希吓了一跳,赶紧出门去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因为麦卡立什这个民风淳朴的地方,千百年来从没闹出过这种惨剧!
眼下,他回来了,皱着眉头,表情凝重,径直往马厩走去。
莫莉心中一片冰凉,从班森的脸色显然可以看出,事情已经发展到了最坏的结局——十几个男孩无一生还!而这都是她,莫莉·威尔逊做下的孽!虽然她的手看起来干干净净的,可只有她自个儿知道,她的手上沾满了看不见的血!
极度绝望之下,莫莉反而恢复了冷静,她想既然自己犯下了滔天大罪,那就得承担起这份责任来,即便只要她不说,谁也不会知道,可她的良心不允许她隐瞒罪证,她必须得去自首,并心甘情愿承担一切惩罚,哪怕这个惩罚是将她绑上绞刑架!
班森给家里最雄壮的大黑马套上马车,正要驾着马车去小树林时,莫莉拦在了马车前。
班森大吃一惊:“孩子,你这是怎么一回事儿?”
不怪他吃惊,看看莫莉现在的样子:脸色苍白得如同一缕刚从坟墓中爬出来的幽灵,浑身打着哆嗦,眼中哗哗流着泪,一副惊恐绝望的狼狈相。
莫莉用惨淡的语调如实交代:“班森,我得告诉你,我犯下了一个无法饶恕的大错。”
班森不觉得一个小女孩能犯下什么不可饶恕的大错,可莫莉表现得实在有些吓人,而且她还说:“我不敢奢求谁的原谅,哪怕是上帝——哦,哪怕慈爱如上帝也不会原谅我的,我恐怕只有去地狱里与魔鬼为伴了,但我希望能够得到一个弥补的机会,我愿付出一切代价赎我的罪。”
“好吧,”班森说,“那就请你告诉我,你到底做错了什么事儿?”
他心想不管莫莉做错了什么,看在她吓得这么可怜的份上,他都会原谅这孩子的,可他万万没想到,莫莉居然说:“那群跳河的男孩都是我害死的!”
“什么?!”
莫莉双手紧握,放在胸前,如果仔细观察的话,可以清楚地看见她正发着抖,她非常痛苦,但并不逃避,而是勇敢承认了自己的罪责:“我是说,那群跳河的男孩,包括佩里、罗德、瑞利、布尼尔……都是我害死的!”
她以为闯下这么大的祸肯定要挨上一顿狠揍,因此一说完就立马闭上了眼睛。
可班森并没有揍孩子,他表情困惑:“等等,莫莉,你究竟干了些啥呀。”
“我——我把佩里挖苦了一顿。”
“你把佩里挖苦了一顿?”
“对,就是因为我那么恶毒地挖苦他,所以他才不堪受辱跳河自杀,正因为佩里跳了河,所以其他人才会跟着跳河。”莫莉流着眼泪忏悔,“这都是我的错,是我恶毒、小气、刻薄、管不住嘴巴,最终酿成了如此惨重的后果。”
说着她放声痛哭起来:“对不起,班森,我没想过会犯下这么大的过错,我是肯定要被绞死的,我不怕死,可是——可是,你和玛希又该怎么办呢?”
她在这个世上最对不起的就是班森和玛希,他们对她付出了全部的爱与关怀,可她回报的又是什么呢?她回报给他们一个杀人犯,让整个威尔逊家都为她蒙羞!
莫莉泪流满面地哭道:“你们的恩情我是报答不了啦,唯愿你们别为我这个该死之人太过伤心,因为我那么坏那么坏,压根儿就不值得有人为我伤心。”
她希望在她死后班森和玛希能够遇到另一个心地善良的好女孩,千万不要像她一样有副坏心肠,她还希望他们能够把她给忘了,重新开启崭新的生活,一滴眼泪都不要为她流,这都是她该得的……
莫莉絮絮叨叨地安排着自己的后事,她的表情那么伤心那么认真,可班森却越听越想笑,最终他忍俊不禁,哈哈大笑道:“莫莉,我的小傻瓜,把你的心放回肚子里去吧,你不会被绞死的,因为大家都好好的,谁也没出事儿。”
哭声戛然而止,莫莉睁着一双朦胧泪眼,迷茫地望着班森。
那个说亲眼看到佩里跳河的孩子很快就被戳穿:这孩子犯了错,被罚在家里剥了一天豆子,哪里有机会看见人家跳没跳河哟,他是为了博得关注才这么说的,其实根本就没这么一回事儿。
后来还是山姆给大家伙指明了方向:男孩们在小树林里举办了一场秘密聚会,也邀请了他,不过他因为有别的事儿所以没去,或许可以往小树林的方向去找找。
果不其然,等大家伙儿来到小树林,就发现失踪的男孩一个不落全躺在树林里,周围散落着一些空酒瓶和烟头,空气中还有一股烟叶燃烧过的味道,让人一眼就能看出他们究竟干了什么好事。
男孩们对即将到来的狂风暴雨一无所知,一个个美美地打着小呼噜,班森之所以回来取马车,就是为了将那帮男孩送回家,他可以确定以及肯定他们都活得好好儿的——至少目前是这样,至于能不能活着见到明天的太阳,那就得看运气了。
直到被搬上马车,醉酒的男孩们依旧睡得比死猪还要香甜,佩里倒是迷迷糊糊苏醒过一次,嘴里嘀嘀咕咕说着一些让人听不懂的梦话。
见状,费伊高兴得面目狰狞,无比宠溺地赏了佩里两个又大又响的嘴巴子,于是他一秒都没耽搁,立马昏睡了过去,睡得比先前还要更香更沉。
第84章 佩里再度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了,他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了惨重……
佩里再度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了, 他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了惨重的代价:口干舌燥,头疼欲裂!
他艰难地转了一下脑子,终于回想起昨天发生的事儿——因为喝醉了酒,所以醒来后头疼, 这倒是可以理解的——可脸上为啥也也火辣辣的疼呀?
佩里的伸手摸了一把, 发现自己的脸居然肿了, 一左一右,肿得还怪匀称的。
难不成喝酒不光会头疼,还会导致脸颊肿痛?
正当他百思不得其解之时,费伊象征性敲了敲卧室的门, 不等应答,直接走了进来,她板着脸,嘴角往下拉着,浑身上下散发着来者不善的气息。
佩里心虚得要命, 他晓得这回算是把姑妈给惹毛了, 瞧她这幅架势,明显是打算收拾他——他不动声色地观察着费伊的一举一动,时刻预备着随机应变。
费伊端来一碗奇奇怪怪的汤:黑乎乎的,非常黏稠, 上面漂浮着一些认不出来的可疑物体,并且散发着某种古怪的刺鼻气味。
她让佩里把这碗汤给喝了。
霎时间, 一股凉气嗖的一下从脚跟窜到头顶,佩里毛骨悚然:他只不过是喝醉了一回酒,不至于就要把他毒死吧。
“谢谢你, 姑妈,”男孩浑身僵硬, 犹如一只被狮子盯上的兔子,为了活命绞尽脑汁,他努力挤出一个怯怯的、讨好的笑容,巧妙地推脱道,“不过我现在还不渴,可以先把它放在一边,等我渴了再喝吗?”
“是吗,你不渴?”费伊的脸上看不出表情。
“是的,谢谢你啦,真的,我很感谢您愿意为我操心——在我醒来的第一时间为我端上一碗‘精心’熬制的汤,可我的确不怎么觉得口渴。”
费伊盯着佩里。
佩里看着费伊。
空气陷入长久的凝滞,似乎连风也不动了。
佩里额头上冒出密密麻麻的冷汗。
最终,费伊无情地宣判了他的死刑:“不口渴也得喝。”
“饶了我吧!”生死关头,佩里放弃了一切节操,毫无骨气地大声求饶,“姑妈,我错啦,我不该喝那么多酒的,我以为不会喝醉的——区区1/4瓶黑莓甜酒,谁能想到会喝醉呢。不过,他们请我抽烟,我就坚决拒绝了,因为我牢牢记得你说的话——不许抽烟,不然就要打死我。我可听你的话了,请给我一次悔改的机会吧,我保证不会再犯!”
费伊简直要气得发笑了:“既然你这么听话,那你为啥要在外头喝得酩酊大醉?”
“呃——”
“如果你不觉得心虚,干嘛要慌慌张张跟我解释?”
“呃——”
“可见你不是不知道这么做是错的,只不过抱有侥幸心理,觉得可以钻空子——我说过不许抽烟,所以你就不抽烟,我没说不许喝酒,所以你就不学好,在外头喝得烂醉!”
“呃——”
“佩里,今天我非得给你个狠狠的教训不可——实话告诉你,我在汤里下了两包耗子药!”
两包耗子药!
佩里不可置信地看着她,“姑妈,你这是打定主意要药死我啦?一点儿活路也不给我留啦?”
费伊肯定地答复了他。
佩里好绝望好绝望,他没想到姑妈居然真的硬得起心肠干这种事,她的心难道是石头做的吗?
如果是别的哪个逼他喝毒药,他是不可能喝的,然而此时逼他喝药的偏偏是他最亲的姑妈。
既然她打定主意要叫他死,那他也别无办法,只好顺从她,谁叫她养活了自己,给了自己生命呢。他心甘情愿喝下她递来的毒药,只盼她这辈子都不会后悔药死了他。
佩里赌气地接过碗,一口气把汤喝了个干干净净——老天爷,你无法想象世上居然还存在一种又苦又甜,又黏稠又滑溜,口感如同掺了沙子的水蛭一样的汤!
佩里强忍着恶心,一言不发地放下碗,一言不发地躺下,双手安详地放在胸前,静静等待着即将到来的死亡。
费伊本来打算揍他顿狠的,看到他这个样子,突然有点儿想笑,她站了一会儿,好几次想把这死孩子拉起来抽一顿,可终究没动手,最后她又气又好笑地摇了摇头,推门离开了。
佩里等待了许久,没有任何穿肠烂肚的迹象,反倒是头不疼了,肚子也有点饿了,他劝慰自己耐心一点,也许是这个药见效得比较慢,再多等一会儿,一定会发作的。
可半个小时过去了,没有发作。
一个小时过去了,依旧没有发作。
两个小时过去了,居然还是没有发作!
佩里不耐烦了,他觉得像现在这样等死简直是世界上最严酷的刑罚,与其在惶惶不安中等待不知何时到来的死期,还不如早点暴毙一了百了,更何况他的肚子比他本人还没有耐心,咕咕叫个没完,搞得他心浮气躁的。
又等了一会儿,佩里终于受不了这等折磨,满心暴躁地爬起来,决定先填饱肚子再死也不迟。
当他气呼呼地下楼,打算去厨房里找点儿吃的时,却发现费伊正坐在餐桌前享用午餐,一时间踌躇不定,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过去,然后他很快注意到餐桌上准备的是两份午餐。
咦,两份午餐?
两份午餐!
佩里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假设他刚才喝的是一碗毒药,干嘛要多此一举准备两份午餐?可见汤里下了耗子药的事儿是假的,是编出来吓唬他的,其实她压根儿就舍不得他死!
一时间,佩里心中怪得意,也怪尴尬的。
得意是因为他忽然意识到了自己的重要性:原来姑妈这么看重他呀——别看她表面上绷着个冷脸,其实心里宝贝死他了。
尴尬是因为他一开始以为自己真的喝了毒药,傻不拉叽地躺在床上等死,实在有些丢人,姑妈见到他那副傻样儿,指不定在心里怎么笑话他。
佩里脸上火辣辣的,这回倒不是因为脸颊肿痛,而是因为难为情,他磨磨蹭蹭地走过去坐下,期间一直悄摸摸的、自以为很隐蔽地观察费伊的脸色。
费伊早就发现了这孩子的小动作,可她装作没看见,不紧不慢地喝着她的豌豆汤。
佩里心不在焉地拿叉子戳起一块抹了苹果酱的香煎面包片,他本来是因为肚子饿才下来找吃的,可现在,他的心思全不在食物上。
他偷偷瞅了费伊一眼,费伊没理他。
于是他又瞅了一眼,再瞅了一眼,再再瞅了一眼……
费伊抬起头,严厉地盯了回去。
佩里赶紧收回目光。
没过多久,他再次鬼鬼祟祟地往费伊的方向瞄啊瞄。
费伊干咳一声。
佩里抖了一抖,立马正襟危坐,装作自己在老老实实用餐。
片刻后,他那颗不安分的眼珠子又又又往旁边偷瞄……
整个过程重复了十一二次。
终于,佩里沉不住气,装模作样清了清嗓子,没话找话:“醉酒——的确不太好,我算是吃尽了醉酒的苦头啦,醒来的时候我还以为自己得了什么绝症——脑袋实在疼得厉害,我发誓这辈子都不要碰那玩意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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