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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好意思。”他终于回过神来。
晚餐在一家格调有些小资的中餐厅里，餐厅布置地有些幽静，很适合情侣约会。霍湘看着眼前的菜色，几乎都是她喜欢的，有些昏暗的灯光下看不见他的神色，只是总能感受到他注视的目光。
“怎么了”齐越礼问。
“都是我喜欢吃的。你怎么知道的”
齐越礼的喉结滚动了一下，“我……凑巧。”
“真的”
“真的。也是我喜欢吃的。”
“那我们还挺有缘的，连口味都这么接近。”
“其实和你一起吃饭我还挺胆战心惊的。”霍湘吃了几口，接着说。
“为什么”
“担心你临时接到急诊电话被叫走了，只留我一个人。”
齐越礼沉默了，他身为霍湘的相亲对象，唯一不自信的就是这一点，他没法控制自己的时间。这几次和霍湘的约会，都是他特意挑选蒋由值班的日子选择的。
“没关系。”霍湘看到他突然低落下来，吐了吐舌尖，温柔地说：“我也可以和你一起。”
“让你看看我们针灸的实力。”她有意调动气氛。
齐越礼猛地抬起头来，霍湘终于看到了他的眼神，炙热的情感透过昏暗的灯光清晰地映照在她的眼里。
霍湘有些害羞了，“怎么啦，我只是想让你看看我们中医也有抢救的能力。”
“好。”齐越礼的声音有些喑哑，带着颤抖。
晚餐过后，他带着霍湘穿过一条小巷子来到另一个街区，路边停着一辆三轮车，上面五颜六色的鲜花和绿植摆放地整齐有序。
“等我一下。”齐越礼俯身，贴近霍湘。
霍湘看着他走进花店，没过多久又走了出来，掌心里捧着一个白色的陶瓷小花瓶，绿色玉露犹如翡翠一样晶莹剔透。
“送给你。”齐越礼将花瓶递给她。
“怎么送我多肉”霍湘看着小小的多肉，有些好奇。
“本来想送你花束的，可是看到它时，突然觉得和你很像。”
“美丽且生命力旺盛。”齐越礼挠了挠头，耳尖有些发红，“希望你能喜欢。”
“我很喜欢，谢谢你。”
比起娇贵的鲜花，霍湘的确更喜欢多肉。鲜花虽然赏心悦目，可花期不长，而多肉不需要怎么照料就能顽强生存。齐越礼挑的这一盆玉露很是好看。
齐越礼选择的电影院不远，周围有些冷清，没有其他多余的店铺。电影院里面也不热闹，只有两三对和他们差不多年纪的夫妻，应该是夫妻，霍湘想。
今日电影排片：《人类逃亡》
“只有这一部电影”
“对，他们每天晚上8点开始营业，只有一间播放厅，播放完一部电影就歇业。”齐越礼解释。
这家影院原来也挺热闹的，只是后来因为拆迁，周围的居民全都搬走了，只剩下这一家影院孤零零地留着。生意冷清，可老板的电影存片充足，很多世面上没有的电影有时候运气好能在这里看到。
“就是老板有些任性，不接受点播，所以这家店就有时候人挺多的，有时候又没什么人。”
霍湘点头，跟着齐越礼走进影厅。影厅不小，霍湘估计占据整个店面三分之二的面积，大约可以容纳近80人。
而今天只有8个人。
观众少，观影座位也就不拘泥，霍湘挑了最中间的位置，另外的三对夫妻都坐在最后一排，他们似乎是认识的。
电影讲述的是一位叫曼丽的女人一个人生活在地球的某一个角落上，她以为全世界只有她一个人。每天过着重复的生活，自给自足，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生活在这里，好像自她有记忆以来，她就在这里。直到有一天，另一个女人误入了她的领地，她才知道，原来世界上还有其他人。
曼丽每日和湫可生活在一起，湫可是一个很浪漫的女人，哪怕是她往日觉得枯燥无味的生活，她都觉得充满了乐趣，路上一群蚂蚁驮着面包屑经过，她都能屈着身子看半天。
“湫可，你怎么会来这里。”湫可误入的第十天，曼丽终于问出了口。
“逃亡，人类逃亡。”湫可沉默了许久，终于开口。
曼丽也是直到现在才知道，她这一方小小的领地，竟然是世界上最后一片净土了。
霍湘和齐越礼看得很认真，电影结束后，霍湘留下了泪水，泪水恰好滴在盆栽里，没入泥土。
“齐越礼，我开始认可你的品味了。”霍湘突然说。
“怎么”
“你推荐的电影都挺好看的。”霍湘看着齐越礼的眼睛，“我很喜欢。”
齐越礼的心跳漏了一拍，脑海内仿佛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可霍湘并未下文，她只是单纯的夸奖他选择的影片而已。
两人慢悠悠地走回停车场，紧贴的手臂彼此碰撞，霍湘的手又一次划过他的手腕，齐越礼终于忍不住了，他握住她纤细的手腕，“霍湘。”
“怎么了呢”霍湘抬起头明知故问，桃花眼里满是无辜。
“你是不是在钓我”齐越礼喉结上下滚动，看上去有些紧张。
突然，周围响起一声尖叫，人群混乱了起来，齐越礼偏过头，看见一辆黑色的轿车从远方快速冲了过来，他手一使劲，将霍湘带进怀里。下一秒钟，黑色的轿车压过路边的栏杆，冲过人行道，停在路边的小炒店内。
人群发出一阵激烈的尖叫声，哀嚎声，还有咒骂的声音。
车祸现场，死伤惨重。
第32章 车祸现场
◎我们在一起吧，齐越礼。◎
玉露白色的花瓶和水泥地碰撞，声音被人群的尖叫声掩盖，花瓶四分五裂，白色的根茎裸露在凌乱的泥土里。
齐越礼顾不上男女有别，紧紧地拥抱着霍湘，两人的身体严丝合缝，他几乎要将她嵌入自己的身体，只有她的体温和心跳提醒着他，眼前之人的安然无恙。
不知道是霍湘的身体在打颤，还是齐越礼在颤抖。
只差一秒钟，再晚一秒，轮胎就会压过霍湘的身体，分崩离析。
就和马路人行道上无辜的行人一样，和人行道上原本嬉笑的学生一样，和小炒店内辛苦了一天的工人一样。
他们的生命永远地停留在一个平平无奇的夜晚。
霍湘深呼吸了几次，钻出齐越礼宽厚的拥抱，她仰起头看着齐越礼，不出意外在他眼神里看见里劫后余生的庆幸，还有往日埋在深处的感情也随之涌出，来不及藏，也根本不想藏。
“齐越礼，抢救。”霍湘双唇止不住颤抖，抓着齐越礼的衣袖的手也不自主抖动，可理智已经回笼，救护车还没有抵达，有些生命还来得及被挽救。
“你没事吗”齐越礼弯下身躯与她相平，眼神锁定她。
霍湘的眼神很坚定，她双手紧紧握拳，指甲掐着掌心传来的疼痛感给她带来了一些真实，她又深呼吸几次，这才点点头，“我没事。”
顿了一下之后，接着说，“我和你一起。”
所有的中医师在学校时都会系统的学习现代医学知识，并且都需要通过相关操作考核才能获取执业医师资格证。
霍湘也会最基本的院前急救与抢救。
白色的人行横道被鲜血浸染成了暗红色，地面上到处散满了行人的包裹，甚至还有被肢解的身体。霍湘看着她面前一只孤零零的小鞋子，和齐越礼送她的玉露挨在一起。
她蹲下身子，将玉露放进包里，手指触及那双小鞋子时，下意识将它也一起揣进包里。
他们只有两个人，来不及对诸多伤员进行分类，能救一个是一个。
齐越礼跪在地上，掌根不停下压心跳骤停的患者前胸。一个年轻女人跌坐在他的身侧，双眼失神地看着躺在地上的男人，眼泪不停的向下流着，下肢的血喷射而出，溅落在她的脸上，可她却视而不见，掌心匍匐前进，满是血点的脸紧贴在他的脸颊，低声呢喃着男人的名字。
霍湘走到她的身边，从包里拿出随身携带的银针，银针没入她膝盖上方的穴位中，随手捞起地上的一件衣服，在伤口上段约10厘米的地方，紧紧地捆扎大腿，然后用记号笔在衣服上写上了时间。
年轻男人的胸廓似乎有些起伏了，齐越礼指腹抵在他颈侧的动脉搏动处，不是幻觉，年轻男人的心跳恢复了。
年轻女人眼神里终于有了光彩，她看着齐越礼，又看看霍湘，“谢谢、谢谢……谢谢你们……”
霍湘和齐越礼不敢停下来，只是点了点头又走向下一个需要援助的患者。
救护车的鸣笛声终于从远处传来，因为车祸殃及广，周边尚未出车的救护车全都向这边赶来，从前只觉得闹心的声音在此刻，不仅仅是霍湘他们，所有在现场的人都觉得它是如此悦耳。
他们松了一口气。
“齐主任”隶属于B省第一人民医院的120医生看见本不会出现在车祸现场的人，他还是第一次经历如此大型的抢救，本悬着的心脏因为看见他瞬间落回原地。
“先标记患者，有些人需要赶紧拉回去。”
“好。”
因为多方120医生的到位，场面总算得到了控制。
警车也随之赶来，他们封锁现场后直奔造成本次车祸的罪魁祸首。
小炒店的门不宽，也正因为如此，才拦截住了横冲直撞的汽车。汽车头尾两端凹陷进去，车体也有不同程度的磕碰。肇事者的脸砸在了白色的安全气囊上，他们将人从车内拖了出来，他竟然只有额头上因为车挂件有些擦伤。
“真操蛋。”一个年轻的警察忍不住咒骂。
银色的手链将他的双手束缚，警察一左一右架着他的胳膊走向警车。突然，男人开始抽搐起来，两眼上翻口吐白沫，随即倒在水泥地上，全身继续不停地颤抖。
两个警察对视一眼，大喊，“医生！来个医生。”
120医生们看向声源，看到是肇事者需要抢救他们又不约而同地转回头去，他们同仇敌忾，心照不宣地故意不去抢救那个人。还有那么多因为他而惨遭祸端的百姓在等待着救援；有那么多因为他而骤然离世的百姓，他们甚至都来几部等待救援。
“医生……”
霍湘和齐越礼面面相觑，最后走到了警察的身边。
“是他！”霍湘终于看到了男人的面容，是曹源。之前她在酒吧抢救的那个人。她对他的印象很深刻，因为男人的上半身练得很强健，下肢只是普通的身形，显得格外不搭。
齐越礼也认出来了，手掌拉住身侧意欲下蹲的女人。霍湘抬起头看着他，眼神中的担忧格外明显，最后她只是轻轻摇了摇头，声音温柔却不用反驳，“没事，别担心。”
霍湘和上次一样，用银针稳定住了癫痫发作的曹源。全身扎满银针的曹源睫毛轻轻地颤抖了一下，但他没有睁眼。
“两位认识他”年轻警察问。
“认识，是之前抢救过的患者。”齐越礼说，“我是B省第一人民医院急诊科主任齐越礼。”
“她是中医科主任霍湘。”他又接着说。
霍湘被气笑了，她面容带着十分标准的微笑，右手持着银针，在曹源的人中穴上用银针重重地扎下一针，曹源的睫毛颤抖地更加厉害了。
霍湘反复操作了几次，直到第四次，曹源终于忍不住，睁开了双眼咒骂了几句。
她站起身来，双手抱胸，用蔑视的眼神看着破防的男人，然后转过头去看着齐越礼，语气骄傲，神情自豪，“齐越礼你看，我就说中医厉害吧！昏迷的人都被我唤醒了。”
齐越礼纵容着双手鼓掌，“真厉害！”
两位不明所以的警察也跟着鼓掌。
曹源黑沉着脸，“有病吧你们”
“是谁有病”齐越礼抱臂，微微弯下腰，眼睑半阖着，眼神带着明显的鄙夷与藐视。
霍湘低着头慢慢离开现场，在人行道正中央，视线倏然扫过一大一两个身形的手紧紧的牵着，小孩的脸上还带着笑容，可他们早已没有了生命体征。她从包里拿出刚才那一只遗落的奥特曼鞋子，蹲下身为小孩穿上，扣上魔术贴。
眼泪不受大脑控制，一滴又一滴地划过脸颊。感受到脊背上温暖的手掌抚过，她突然一头扎进了齐越礼的胸膛，泪水浸湿了他的衣裳。脑海中紧绷的弦被拉扯到极致，然后瞬间断成了两半，连带着差点与死神见面的后怕回笼，霍湘整个情绪濒临崩溃，她在齐越礼的怀里嚎啕大哭。
齐越礼跪在地上，紧紧地拥抱着她，手臂上的青筋根根分明，想把她嵌入自己的身体。他听着耳畔撕心裂肺地哭声，内心拧成一团乱麻，他只能不停地用手拂过她的肩背，给他自己的陪伴与力量。
“霍湘，我在。”
“霍湘，我在。”
低沉有力的话语一声又一声传入霍湘的耳中。她哭得上起不接下气，情绪宣泄之后反而稳定了一些。
“我们回家。”齐越礼牵起霍湘的手，拉着她穿过人行道。
只要再早三分钟，他们就能坐上汽车回程。他们不用亲眼见证这一场人祸，也不会无端经历这一祸事。
两位警察先带着曹源离开现场，120医生陆陆续续带着需要救治的患者离开，围观的行人也渐渐散去。一切就好像没有发生过一样。
只有地面上的残局还提醒着众人刚才发生的惨案。
霍湘安静地坐在真皮椅凳上，偏着头目光徘徊在窗外。黑暗的车厢内只有彼此的呼吸声，她看见车窗上齐越礼的身影，几次三番看见他转过头来欲言又止。
“怎么了”她问。
“我很抱歉，如果不是因为我今天约你出来，就不会遇上这些事。”齐越礼没有看她，目视前方，他的喉结快速滚动，手指紧紧捏这方向盘，手背上的肌腱与青筋暴露分明，他在紧张，也在自责。
霍湘摇了摇头，声音带着嘶哑与大哭过后的鼻音，语调依旧温柔，“这不是你的错，齐越礼。没有人能预料会发生什么，我很庆幸，今天你在我的身旁。”
汽车的速度放缓，最后停在了霍湘的小区门口。
“不要自责，也不要内疚。”霍湘的手轻拍齐越礼的肩头，喊他的名字又是温柔两人几分，“齐越礼。”
“我送你进去。”齐越礼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他走下车陪着霍湘走进小区。
天色已经很晚了，小区的道路上空无一人，只有黄色的路灯点缀着小区。路灯将两人的身影拉得很长，又慢慢变为一点。
“到了。”霍湘停下脚步，她向前一步转身面对着齐越礼，抬起头看着他的眼睛，齐越礼的目光在黄色路灯的映衬下很柔和，又或者是他原本就很柔和，霍湘分不清楚。可他眼神里蕴含的爱意和担忧她看得一清二楚，眼神深处快速划过的内疚与自责也在她持续的注视下无处可逃。
她向前走了一小步，张开双臂将他高大的身影拥进自己显得娇小的怀里，她的耳朵正好紧贴他的胸膛心尖搏动处，他的心跳快速又有力，宣告着他的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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