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气温柔平静,但话语中又透着显而易见的冷漠。
季闻洲回想起她方才的状态,本就蹙着的眉头拧得更深。
车辆一路飞驰,窗外光线时明时暗,偶尔勾勒出季闻洲侧脸的轮廓,随即又迅速消逝于无边的黑夜中。
季家的私人医护早已在麓海湾等着了。
给宋知窈做了初步的检查后,其中一医护同季闻洲道:“您放心,太太只是饮酒过量导致的暂时性休克。让她喝一些葡萄糖水和红糖水,再好好休息一会就好了。”
姜姨给她泡了杯生姜红糖水。
宋知窈摇了摇头,这味道她闻着都想吐。但肚子太疼了,她终究还是屏着呼吸,大口灌了下去。
也不知道是不是生姜红糖水,起了作用,很快小腹便不怎么疼了。
季闻洲将她抱回卧室,放在床上。
他坐在她的身边,大掌放在她的小腹,耐心细致地给她揉着小肚子:“肚子还疼”
他越细致,宋知窈喉间越发酸涩。
他对他的初恋,也这么温柔温柔过吗……
他是不是因为她是他初恋的替身,他才对她这么好。
她再次陷入那种沉闷酸涩的情绪,一时间无法抽离出来。只能闭上眼,重新在坍塌的心墙间添砖加瓦,伫立高墙。
好半天,她才缓过劲来,对着他露出一个自以为如常的微笑:
“我不怎么疼了,”她平静开口:“你要是有工作的话,先去忙工作好了。”
她现在只想要一个人静静地呆一会。
季闻洲直勾勾地盯着她的眼睛,目光锐利,似是要透过她的眼眸看进她心底。
宋知窈慌忙垂下视线,不愿亦不敢再看他。
片刻后,季闻洲揉了揉她的脑袋:“太太身体不适,我得陪着你。”
宋知窈垂下眼睫,轻轻“哦”了声,小脸上没有丝毫表情变化。
季闻洲见她这般反应,无奈皱眉,低哑的嗓音中染带着些许无奈和疼惜:“生理期疼还喝那么多酒。”
尤其还都是冰酒。
刚刚她整个人小脸惨白,嘴唇也是煞白,小手冰凉怎么暖也暖不过来,吓得他心脏都快停了跳。
宋知窈吸了吸鼻子,只觉得他越是用这种心疼的语气同她说话,她越是觉得难过。
一想到这份心疼独属于另外一个女人,她心脏便愈发坠胀难受,连带着说话的语气都变得冲了起来:“不用你管,反正我们就是协议夫妻而已,我不管你和女人说话,你这也管不着我喝酒。”
听她这般说,季闻洲皱了下眉,沉下声,语气严肃:“季太太,我说过,我从未要与你做协议夫妻。”
“季太太”三个字猝不及防,恰到好处地戳到她内心的痛点。
季太太……
宋知窈怔怔地看着他,他的眉眼在暖黄床头灯光下愈发深邃俊美,带着引诱飞蛾扑火的魅力。
她心尖颤了颤,唇瓣紧抿着,喉间苦得发涩。
她现在听到“季太太”这个称呼,只觉得讽刺。
也难怪他屡次说“季太太”的位置只能属于她。
原来,是他得不到自己的初恋,便只能退求其次让她来当这个季太太。
她心中的委屈一下子窜上来,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眼泪无意识地开始流出,顺着她的面颊缓缓下落,滴落在他的掌心中。
说到底,就算是替身,又能当多少年呢
她能保证他的那位初恋情人不会回来找他吗
未来一切都未可知,更何况他们很有可能没有未来。
还是早收心,调整好状态才好。
宋知窈垂下眼睫,绵软的嗓音中带着几分倔劲:“你用不着对我这么上心,我们有没有未来还说不定呢。”
她顿了顿,补充道:“万一日后我们离婚了呢。”
闻言,季闻洲沉默了片刻,脸色一点点沉了下来,压在镜片后的那双黑眸也愈发的幽邃,喜怒难辨。
“季太太,我说过,我们之间不可能存在离婚。”男人的声音不容置喙。
宋知窈脸色微微发白。
突然意识到一种可能性。
他不想要离婚,因为他不确定离了她,他是否能找到第二个和他初恋相似的人。
所以她便需要一辈子守在他身边,日日夜夜被他当做另一个女人,不是么
宋知窈小脑瓜越想越糟,浑然没有料想到季闻洲斯文端雅这样的人,到最后,居然与那些道德败坏的富家子弟也没什么区别。
宋知窈抿着唇,默默地闭上了眼,心中堆满了沉闷与酸涩。
她不想再和季闻洲争执了,等明天,她便草拟离婚协议。
何必把场面弄得这般难堪,他们直接离婚好了。
没想到变来变去,到最后,她还是落到了妈妈的下场。
她现在只希望,在自己退场的时候,能不要那么的难堪。
“我知道了,我以后不会再在你面前说这些话了。”
女孩主动示软,声音却越来越低,到最后,解释被哽咽的啜泣声淹没。
大颗大颗的泪水顺着女孩乖软的面颊一路下滑,激得季闻洲心脏涩疼。
他抬起手,将她揽入怀中,用手帕擦去她眼角不断涌出的湿泪。
回想起方才对她的语气,确实是凶了些。
“怎么哭了”他无奈地叹了口气,语气压低放柔。
宋知窈在他怀里缩成一团,哭得稀里哗啦的,呜咽不停。
他越是对她温柔,她越发难过。心口处那湿沉的棉花压着,几乎要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她迫切想要发泄,一边哭着一边怼他:“我、我想哭就哭,不用你管,早晚我要和你离,唔――”
他俯下身,堵住她喉间的呜咽,将她用力地按在他胸前。
修长有力的手指轻捏着她的下巴,迫使她张开唇,更深地接受他愈发凶狠的攻城略地。
他的心跳声强势有力,狠狠地震着她的耳膜。
宋知窈哭得眼底失了焦,流着泪推搡他,细白的手颤抖着抵在他紧绷到坚硬的胸膛前,却又被他重重抓住,绵软无力地被压到床上,长指揉开她的掌心,与她十指相扣,冷硬指骨紧紧地箍着她的指根,那般用力……
毫无平日的斯文温和,变得野蛮且攻击性十足。
室内氧气逐渐变得稀薄起来。
她被他紧紧箍着,无力可逃也无处可逃,被他的吻逼到绝境,心中的酸涩渐渐转为愤恨,索性破罐破摔地咬了下去。
唇齿纠缠间,多了淡淡的血腥。
男人淡色薄唇溢出低低的闷哼。
攻势稍顿,随后更加灼热的纠缠便落了下来。
他的侵略挞伐加深,逼得她节节后退,软下身子,喉间发出低低的呜咽。
乌沉瞳仁染上盈盈水光,泪水顺着面颊滑落,落在他的手背上。
男人稍稍退开,目光沉沉地注视着面前女孩,指腹擦过她面颊湿润的泪痕,又忍不住低头吮了下她水光淋漓的唇。
室内光线昏暗暧昧,淡淡的暖光在少女雾气盈盈的眼眸中破碎。
看着她一副委屈巴交的样子,季闻洲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冷肃语气虽已放柔,却又不容置喙:“离婚这个词,以后不要再提了。”
再提,他怕他控制不住自己,对她做出更过分的事。
她今日心情不好,说出的“离婚”这词激得他烦躁不已。他终究是过了分,对她做出这种事情。
宋知窈眨了眨眸,怔怔地看着他:“那你和别的女人纠缠,也不允许我提离婚么”
季闻洲被她的奇思妙想给气笑了,嗓音低沉:“除了你,我何时与别的女人纠缠过”
宋知窈噘嘴,不说话。
蓦地,季闻洲想起今晚宴席上找到他的那个女人,心中又是怜爱,又是想笑。
他俯下身,手臂穿过她的腿弯,将她抱起,抱在身上,解释:“那个女人确实是向我递来了一张房卡。”
宋知窈咬了下唇,不说话。
季闻洲爱怜地亲了亲她的发顶,深邃眼眸看着她,语气里裹了一丝安抚:“我跟她说,季太太会吃醋,季某惧内,不敢惹太太不快。”
宋知窈听着他这话,心中没有触动是不可能的。
像他这样的上位者,有几个是愿意这么低三下气地哄妻子,甚至为了拒绝别的女人,对外声称自己惧内。
但一想到,他说的季太太,是为了另一个人,而不是对她宋知窈,她心中便难受得厉害。
他连他心上人与她极像这事都要瞒着她,更遑论其他事。
他只是惯会用花言巧语哄她罢了。
一想到这点,她便越发伤心,对季闻洲“惧内”这话也存了几分疑。
女孩恹恹地垂下脑袋,卷翘睫毛沾着的湿润泪珠簌簌滚落。
她吸了吸鼻子,啜泣着控诉他:“你惯会油嘴滑舌,你一点也不惧内,对我也一点都不真诚。骗子,你对我根本就不用心。”
季闻洲抬起她的下巴,迫使她直视着他的眸子。
暗昧灯光下,那双漆眸深沉幽邃,眸底压抑着的浓郁直白的情绪,比那沉沉的夜幕还要深重,看得她心尖发颤。
他一字一句,语气清晰沉肃:“窈窈,你怎知我对你不用心”
他用了足足四年时间,才将他的小鸢尾摘回家。
从小到大,身为季家的掌权人,他向来以苛刻严谨、以最高的道德标准苛求自己。
承担着家族的重担,他便要牺牲私欲,方能统揽大局。
他将自己禁锢在那个一个沉稳持重、如古井般波澜不兴的世界,容不得丝毫的离经叛道。
唯一一次情难自控,便是控制不住自己去接近这个比他小一辈的女孩,引诱着她和他沉沦,甚至从侄子手中夺走了她。
她是他生来第一次主动拥抱的鲜活,也是他生来第一次离经叛道。
第48章 第48章
听见这话,宋知窈心尖一跳。
她刚刚哭过一场,乌发下的巴掌小脸泛着淡淡的水色,瓷白细腻,宛若沾水的芙蕖般动人。
她有心想要问问他是如何对婚姻用心的,又觉得没有必要。
以往她还疑惑,为何季闻洲会说从未要与她做协议夫妻,明明她与季闻洲之间没有经过交往磨合,仅仅只是在见过几面之后便领了证,本就是没有任何感情基础。
为何季闻洲要对她这般好,还直白了当地告诉她,从一开始他便没打算与她做协议夫妻。
现在一切倒已清晰明了。
恐怕与她和他的初恋长得像这点有极大关系。
什么季闻洲只是宋知窈的独家专属。
所谓的对她用心,也只不过出于一个男人对初恋替身的甜言蜜语罢了。
与她宋知窈并无关系。
越这般想着,她纤薄的身子在他怀里蜷缩成一团,耷拉下脑袋。
蓦地,小巧下巴被修长手指抬起,她被迫对上他幽如深潭的黑眸。
“你看我都对你如实交代了,窈窈是否也该对我交心了”季闻洲低下声,不急不躁、循循诱导:“今晚遇到什么不开心的事了么”
少女眼底的抗拒无处藏匿。
他能感受得女孩今晚藏着藏着很沉的心事,甚至有意在躲避他。但他却无从得知她态度转变的缘由。
向来在生意场上料事如神、果断狠辣的男人,此刻面对小妻子的心中事却显得束手无策,陷入无计可施之地。
“我……”宋知窈张了张唇。
她可以问他初恋是谁吗
可以问他现在心里还在念着他的初恋么
不,不行,她问不出口……
她害怕得到他的肯定,害怕从他口中得知,他曾那般喜欢过一个人,对那个人求而不得,只能退求其次让她作为那人的替身。
她胆子小,害怕孤注一掷后,便在他面前彻底剖开自己的情感。
也害怕在当真得知真相后,压抑不住自己的情绪,与他展开追问争吵,最终会落得难堪失态的狼狈下场。
一想到这里,宋知窈眼瞳黯淡了下去,心脏便泛起绵密尖利的痛,垂在身侧的手紧紧地攥着被角。
过了今晚,保持体面的离开便好,何必将自己搞得那般狼狈。
她强压下心中泛起的酸涩滋味,摇着脑袋,声音因哭泣而带着浓浓的鼻音:“真的只是肚子疼而已。”
他不说话,看向她的目光温和,却带着要剖开她的灵魂力量。
她别过脸,避开他温和却又锐利的目光,强忍着快要掉落的眼泪,硬生生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打了个呵欠:“真的没有什么,只是生理期来了情绪不太好罢了。我困了,想睡了。”
季闻洲见她避之不及的疏离模样,眼眸明明灭灭,他没有继续追问,抬手揉了揉她绒绒的发顶,无可奈何地应:“睡吧。”
直至女孩睡着,季闻洲还未曾入睡。
她的眉头深蹙着的,似是陷入什么令她为难的困境。
他抚下身,吻了吻她颤动的眼睫,下了床,幽邃眸子深沉,带着极深的冷意。
她今晚很不对劲,不只是生理期不舒服,她心中藏着事,但不想跟他说。
他冷着脸,给周特助打电话:“去查,今天宴会上太太都见了谁。”
次日上午,前往机场的路上,周特助跟季闻洲汇报着情况。
季闻洲面容无澜地听着周特助汇报。
淡色薄唇上落着的浅浅血痕格外引人注目,宛若冷雪上落了红梅,端重雅正与靡靡之色并存。
周特助面不改色地忽略掉季先生唇角处的血痕,周全细致地汇报着。
“先生,当时太太所在的休息区位于监控死角,监控中看不到究竟有谁接近过太太。不过倒是有人声称好像是看到容小姐曾经去那里找过太太,只不过容小姐今早便去了云省封闭式拍戏。蒋小姐那边也是一问三不知。”
与其说蒋小姐嘴严,倒不如说她一上来便夹枪带棒地将季先生狠狠骂了一顿,出了气之后,蒋小姐便将手机关机。
因着蒋芙是宋知窈闺蜜,蒋芙不愿细说,周特助也没法从她口中问出更多细节。
听周特助汇报完,季闻洲漫不经心地转了转手上素戒,嗓音低凉如水:“让人去云省找容羡妤,好好问个清楚。”
“知道了。”周特助应声,而后快速汇报了一下未来几天的行程。
昨日太累,等宋知窈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中午,季闻洲已经不在身边。
她睁开惺忪的睡眼,坐起身,小腹不再坠胀着疼了。
她坐在床上,环顾空荡荡的房间,有些发愣。
昨日所经历的回忆片段接踵而至,一切像是在经历的一场噩梦,所有的坏消息接踵而至。
过了许久,她这才缓缓翻身下床,就看到床头柜上静静地躺着一张便签纸,上面写着:【今日紧急出差,明日回来。】
62/72 首页 上一页 60 61 62 63 64 65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