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秦胤四十一岁,季景澜三十五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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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胤被诊断患了脑疾。他不愿意吃药,拒绝太医治疗,他的情绪有时会完全失控,所以他让人把他封锁在一个院子里。福安站在院门外,心疼的直落泪,哀求着对新皇说:“皇后娘娘,只要昭景皇后能回来,主子的毛病就会好,只有昭景皇后能治得了主子啊!”
秦微垂着头的立在那,他腰板笔挺,肤色白净,鼻梁高挺,十八岁的他面如冠玉,丰神俊朗,他的脸糅合了秦胤和季景澜的长相,神态气质,无论从哪个角度看过去,总有相像之处。不是秦胤就是季景澜。
他十分清楚,他母后已经过世了。登基前,江师傅告诉了他一切。父皇心里也一定是明白的,可一直在自欺欺人......他有时会觉得,父皇在盼着死,似乎那样就能见到母后了。可母后不允许,那就继续欺骗下去吧。
秦敲着秦胤的房门,温和地开口:“父皇,我母后又来信了。”
秦胤认真地看着,她的信上只说了一句话:“你要是还想再见到我,就听太医的话,乖乖吃药,好好治疗,要是不想再见我了,那我就永远离开,以后都不打扰你了。”秦胤将脸埋在了信纸上,无声落泪。
秦胤听季景澜的话,认真地活着,努力把他们的儿子教的顶天立地、心有纵横阡陌,脑有奇谋佳策。视祸福如草芥、履水火如平地,亲近万物、奉行天意!
那年,秦胤四十六岁,季景澜四十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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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中和园种了大片大片的杜鹃花,他知道,她回来看到了,一定会喜欢,很喜欢。
秦已然能手握乾坤,如今天下归一,气象万千,秦胤积劳成疾,预感大限即到,他去了乌拉族,去了海拓谷,去了向阳山,他穿戴整齐,没让人扶着,从山脚处开始,一步一步、走走停停,终于站到了一处简单的墓碑前,眼里已经没有了泪水。
周围凄凄无人,一阵风抚过他有些斑白的鬓发,像是她的抚摸回应,也像是她的呼唤拥抱。
爱情,可以永恒。
他的骨灰撒在周围的泥土里,与她汇合,再不分开。
那年,秦胤五十岁,季景澜四十四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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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四
美国明尼苏达州的梅奥医院里。
五名医生正在全力抢救一位来自中国的女病人,她已经昏迷了近一年零七个月,昨日几次心跳异常,又突然出现了房颤现象,与以往不同的是,这一次她伴随有血压飙升,持续了将近15个小时,医生药物处理的同时,甚至用了电击。情况非常危险,就在他们心里已经不抱有希望的时候,病人再一次顽强地挺了过来,逐渐恢复窦性心律,幸运的没有形成血栓和脑卒中......
五个小时候,大险之后,这位女病人竟然奇迹般的醒转,睁开眼的刹那,她茫然四顾.......像是在急切地寻找着什么。
一旁的恭喜声,高兴声此起彼伏,有位老教授嘴边含笑、稍显激动地说着什么,她像是没有反应的木偶,神情呆滞,浑身僵硬。
“乖乖,你终于醒了!”白发苍苍的老人喜极而泣,紧紧地握住女病人的手。
女病人缓缓地抬头,声音沙哑的开口:“姥姥?姥姥.......”话一出口,她眼睛涨得通红:“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景澜,我的好乖乖.......”老人赶紧柔声安慰道:“没事,一切都会好的,姥姥知道你一向坚强!”
季景澜用力的咬住了嘴唇,颤抖的手下意识地摸向肚子,没有,没有了念念,没有秦胤,什么都没了......可他们都在眼前,怎么可能没有,怎么可能是梦?
眼泪从她酸涩难当的眼眶里滚落出来,她不愿擦干,也不愿停止哭泣。很快,病号服上湿润了一大片。那深浅不一的痕迹像是她无处安放的悲伤,是她内心里最深切的无助和再没法弥补的痛苦。
从此,是毒。
季景澜的灵魂在这一日又回到了她熟悉的现代,醒来后,绝望的牢笼第一时间将她凶狠的关了进去,出不去,逃不开,冰凉,孤独,黑暗淹没了外面的阳光,荒凉的心仿佛没了明天。
她在医院里又住了七天,这七天里,她机械地接受一些列细致体检,身体各个器官完好无缺,都在进行正常工作。主治医生开心地告知她可以出院了,一个月后再复查一次。
季景澜暂时住在美国的家中,她变的沉默,经常一个人发呆,有时会出现幻听,像是谁在呼唤她,急切的扭头间,周围空荡荡的,除了她姥姥和一位家政阿姨,再没有谁。
她一夜一夜地睡不好觉,耳畔经常出现孩子的啼哭声,眼前还有一个男人哀伤地望着侧前方,执着的,安静的,是大平雪地里,他在城门外送别她的最后一幕......
睡不着觉的时候,她脑袋里像是有根筋在紧紧绷着,一剜一剜的抽疼,越想睡越清醒,心脏时常发狂,搅的她难受......季景澜坐起身,到楼下喝了杯温水,她干脆不睡,大步走到书房,打开电脑,指尖急切地敲下两个名字,秦胤,秦念念,她的男人,她的爱子,鲜活的仿佛就在眼前,却隔了千百年。不,应该是几辈子.......看着看着,胸口如被洞穿了一个大洞,凉飕飕的呼啸着冷风,任凭医生医术再高超,再也治不好了。她双手合十地抵在唇间,颤栗哀鸣般缓缓地叫着他们的名字,一遍又一遍......
第二天,季景澜去找心理医生。不用翻译,她用熟练的英语低声诉说着,不需要回避,因为那不是虚幻,是真真切切发生过的事。她只是在找人倾诉一番,需要心理医生的帮助,不然她很快便会崩溃,当然她模糊了古代背景。
心理医生听完,说她是成就型,领袖型,完美型,理智型人格,给她三点建议。
第一,在不影响别人的情况下,自由地宣泄。
第二,转移注意力,做自己喜欢做的事。不用在意睡不睡得着,不用刻意强调生物钟。只要精力充沛,就去耗费,累极想睡的时候再睡。
第三,坚持每日运动,以舒缓为佳。
心理医生建议她,不要学习老虎狮子猎豹,应当以乌龟的心态生活,这样可以长寿。
季景澜走出医院大楼,混乱伤痛仍在心间。记忆中那秋日的雨后,阳光出来了,斑斓而夺目,有只蝴蝶翻飞在花丛中,时高时低,时远时近,一侧翅膀淋了水珠,身子倾斜,费了很大的力气,才抖落了重量,终于可以自由飞翔,花丛却又返引着它的欲望,令它流连,那感觉令人无法琢磨。
她成不了那只蝴蝶,因为她选择离开了他,如今是彻底的离开。死亡亦在意料之中,痛彻心扉却无处话伤悲。
有个悲凉的旋律回响在身体里,是命运的摆弄。可她不得不面对,因为她知道,他们也在面对着。
她只是游学在外,并未死,隔了时光而已,谁都未死。一定都在努力地活呢!
下雪了,这里与祖国的H省同纬度,冬天气温时常在零下三十多度,滴水成冰,天寒地冻的,又让她觉得异常亲切,她坐在落地窗前的田园式沙发上,外面大雪如鹅毛,大片大片地飘落,漫天飞舞,像极了大平。
季景澜定了一架秋千,预备绑在房屋旁边的小树林间。可她气力不足,隔壁邻居大叔大妈热情的过来帮忙。她请他们喝传统的普洱,美国大妈抿了一口,暖胃舒适的感觉令她笑容灿烂,俏皮地对季景澜说:
“有了这架秋千,那就尽快找一个给你推秋千的男人吧,你可以称他勇士。”
季景澜点点头:“有的,我的勇士坚强伟岸,是我的好男人。”
中午,阳光正好时,她披着厚厚的貂皮斗篷,一个人坐在上面,用脚支撑着地面,荡来荡去......幅度很小,她仰着头,低声说:“秦胤,推一把啊.......”她对着天空一笑:“my lover,my hero,my baby,很想你们,非常的想!”
季景澜休息了一个月,在此期间,她听从心理医生建议,捡起运动的同时,没别的事可做,便挑了她最拿手的,详细分析着嘉恒一年多来的运行情况,事实上她自认为离开了数十年,但没有格格不入的生疏感,就像她的一个小孩,只要扫上一眼,定会第一时间发现它的变化。之后,她到医院复查身体,一切正常。
美国一天也呆不下了,她定了回国机票。”姥姥年岁大了,虽然不喜欢国外,但有一位老姐妹舍不得她走,希望再等一个月,结伴一起回去。
季景澜在她新聘的助理的陪伴下登上了飞机。
商务舱相对来说宽敞舒适,旁边坐着个名叫安娜的美国女士,一看穿着打扮便是业界精英,两人简单地聊了聊,原来是摩根大通在B市的VP,毕业于MIT。季景澜打开电脑,写着关于秦胤的一切,从初识,到生活中的点点滴滴,详细认真,她十六个小时几乎没闭眼,指尖一直敲击键盘,安娜睡醒一觉后,很佩服邻座的充沛精力,友好一笑。
她开口说:“我认识汉字。”
季景澜点头:“想必下了一番苦功夫。”
安娜莞尔:“的确很难,但我认识秦字。”她指尖来回描画着,三横一撇,紧接着几分抱歉的解释:“我不是有意窥探隐私,只是无意中瞧见。恰巧我有位校友,他姓秦,中国人,一位非常非常杰出的博士,研究核聚变,并在国际上取得了不凡的成就,如今人就在B市。”
季景澜笑了笑:“秦,我的夫姓,我的名字,秦季景澜。”
“原来如此。”安娜显然了解一些中国古代常识,趁机感兴趣地问了几句。
季景澜合上电脑,细细解答。
分道扬镳之际,二人微笑的挥手告别。
季景澜没行礼,只有个米白色手包。她一身墨绿色翻领大衣,光亮面料,色泽华丽饱满,没有一点皱纹,大气的翻领显得她脸型娇小,踩着细高跟鞋的她有一米七七,双腿纤细笔直,因为练了几年舞蹈,走起路来步子迈的有些大,编着长发,戴着黑墨镜,皮肤雪白,一路走过,余光中有几人回头看过来,她已经习惯,气场这玩意,是可以修炼累积的,她不缺。来接她的司机准时抵达,开出来的仍是当初发生车祸的黑色卡宴。这是她的要求,万一,再来碰撞一下,万一能回去看看呢。
然而,她异想天开了,司机开的稳当,助理坐在副驾位置,三人一路平安,顺利抵达季景澜在B市的家。
暂时不打算回嘉恒集团,因为她要秘而不发地处理一件事。
季景澜平时给人一种靓丽夺目的姿态,举手投足中夹杂着一种说不出的性感。二十七八岁的年纪,若是扎着个马尾辫暂时还可以装嫩冒充大学生,可是当她身在特殊场合,或者处理特殊事情的时候,说话办事,自带着她悟出来的章法套路,颇有点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能力,让人不可小觑。
她无疑是深谙社会规则的,这是她能在商场上应对自由的原因。她与产业所在地的各大官员们都很熟悉,经常保持联络,与紧要部门也打的火热,时刻跟着社会形势走。
这其中固然有她家庭环境的因素,但是季景澜的姥姥严肃清廉之名有口皆碑,且为人极为正派,连女儿被女婿找小三气死,她都并未利用手上关系加以打压。所以,对季景澜来说有了关系反倒束手束脚,因为她总担心会给姥姥抹黑,这样一来,很多时候,她都要费尽心思,另辟蹊径,想要鱼和熊掌兼得有时候是一件很困难的事,但季景澜做到了,且不露痕迹,以至于直到集团上市时,季景澜的姥姥曾问过她,
“乖乖,你在外面有没有打过姥姥的名号办事?”姥姥正因为没有证据,也没有抓到过季景澜的小辫子,才认真问她。
季景澜一本正经地回道:“没有啊,但是我一出去,便贴着标签呢,这是没法避免的,但我始终提醒自己,做人做事,一定要游走在法律法规内,绝不能踏出线去。”
不能不承认季景澜手段高超。姥姥严肃说过一句话:“你心思太活,有准绳底线就好,不然一定会成反面人物,那就是社会的大祸害了。”
季景澜从不承认利用家人关系,她只承认凭借自己的努力和脑子,稳稳地立足于社会。
总秘手捧着文件夹走向董事长家里,家政阿姨打开门后,里面传出钢琴声,在一尘不染,装修的大方贵气的客厅里盘旋回荡,那是八十年代非常有名的电视剧的主题曲,曾风靡大江南北,他站在门口屏息地听着。
季景澜心绪不宁,她的十指在键盘上跳动着,将一首曲子认真演绎,可黑白键在她手中发出诡异的调子,不自觉地透出哀伤,忽然急风骤雨又如泣如诉。最后轰然一下共振。她满头大汗,双臂软软地垂落,终止了心底深处的发泄。她缓缓扬起头,用手指擦了一下眼泪。
......
嘉恒在G省T市的一块商用地皮被人用阴谋诡计钻了空子后,政府按照法律法规,将会收回嘉恒的开发所有权,这件事一旦被披露出去,不仅影响股市,还会造成众多不良的社会□□。而且严重打乱了嘉恒的资金盘。
在季景澜回国后不到两个月的时间,这块商用楼盘便转到了她手里,只是不不以嘉恒的名义而已。
但谁都知道,万变不离其宗!而这场商业战争,几乎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颠覆了结果,暗地里的血雨腥风,变幻莫测,让人见识到了季景澜手段的厉害。
她甚至连面都没有露,只给总秘留下两个深刻片段。
第一个片段:
季景澜在B市拜访了一位中年人,五天后,夺地皮的黄总,T市一个主管经济的市长的小舅子,他直接跑到嘉恒集团大楼找到集团的一位郭总,两人拉扯一番到楼外。季景澜立在嘉恒大厦对面的五星级宾馆里,隐在窗后,指尖轻撩窗帘,漠然下望。黄总像是骂骂咧咧地走了,集团的郭总脸色青白,他似有意无意的来回看了看,像是做贼心虚。视线突然敏感地望向翡丽思宾馆,此刻,季景澜早坐回到沙发上翻杂志。
市长身上黑点太多,眼看着要被调查了,黄总把所有疑点都聚集到了嘉恒地郭总身上,因为郭总那有着季景澜借他杀人的确凿证据。
吃里扒外的东西,死不足惜。
第二个片段:
郭总反应过味后,一时间惊恐交加,是夜,他喝醉了,借着酒劲要闯季景澜家,要求她网开一面。他猛拍着别墅大门大声喊着:“开门,季总!.开门.......”
郭总也是有背景之人,但出事了,一个省官的背景算的了什么?又不是省长公子。
季景澜不见他,郭总变的狂躁,口不择言的开始大声谩骂:“季景澜你个小贱人,你给老子滚出来,出来我有话跟你说!出来!滚出来!开门!当初你用老子打江山的事你都忘了吗?忘恩负义的贱人.......”别墅隔音好,但郭总声音太大,断断续续地传来一些不堪入耳的话。
他作为上市集团董事长的总秘,除了有过硬的专业素养外,还要学会稳重练达,更要努力做到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季景澜正安排他做一些事。她的指令向来简洁有力,从来都是一、二、三、四,所要结果也是清楚明白不过。他认真记住的同时,看着面色从容,丝毫不受外界影响的季总,作为她的手下,很多时候,他觉得他面对的不是一位美丽的女子,而是一位强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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