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独天子不高兴。
他就纳闷了,为何他连着好些日子了,都不曾到那书呆子身上?
话本子已经翻烂了,还追到了最新回……惹得他连日来暴躁不已,又没控制住脾气。
受苦受累的文武百官:“……”别问,问就是天子喜怒无常,为臣下者应受之!
丞相已经逐渐恢复平日的温和淡雅,只当那日惊鸿一梦只是偶然,渐渐不再想起。
天子却知,是真实存在的,她就在云州府某个地方,是他伸手能触及的人,只是至今尚未弄明白他和书呆子之间的关系,又没找到随时能上书呆子身的窍门,让他烦闷不已。
就在天子考虑是否派暗卫偷偷去探查,偷偷把某个姑娘抓来京城让他瞧一眼满足心愿是否可行,是否会吓到时。
这日晚上,月黑风高,他总算又到了书呆子身上。
书呆子似乎心情不错,睡得极沉极香甜,浑身放松,满脑子都是幸福快乐。
天子酸得牙都要掉了,想也知道这股幸福来自哪里。
他看了眼四周的墙和屋子里的装饰,明白这里大有可能已经不在府城了,至少不在府学的学舍,也不在租住的杜家小院里,见书呆子睡得如此放松,心情和乐,便只有一种解释,人只有在自己家中,才能如此安心。
莫非书呆子和未婚妻回了老家?
思及已经秋假,书呆子家中是务农的,回家一趟也是理所应当。
这便代表着,他是否能见到她了?
思及此,天子从床上下来,今晚的月色黑沉,农家小院又舍不得点蜡烛油灯,天子摸索着到了门前。
他理了理书呆子身上的衣服,感觉略薄怕书呆子着凉生病又是昏睡几日,于是又摸回床边,拿了挂在一旁的外袍披上,这才开门出去。
他没有在书呆子的家中逛过,也不知是何布局,更不知是住在哪个屋子,除了屋门,自己先茫了一瞬,担心若是打开别人的房门,闹醒了其他人不好解释。
虽夜色黑沉,看不太清屋内的情形,但打眼一看,天子还是极为惊异。
未曾想到书呆子的家中如此的贫穷破旧,那姑娘多年在这样的地方生活,照顾书呆子,岂不是受了不少苦?
一时又抿紧了嘴角。
他干脆什么也不想了,伸手推开书呆子隔壁的房门,这是一间非常小的屋子,像是与书呆子的房间是隔开的。
刚一推进去,他目光就落定在屋内的小床上。
心有所感。
门,开对了。
床上躺着的娇小倩影,让他的心忽然一颤。
脚步却不曾停歇,思及上回还未见到她就被挤出身体,这次天子不敢大意,紧守心神,尽量不让自己的情绪起伏太大,小屋很小,天子步伐又大,也没走几步就站定到了床前。
农家人贫穷,一分钱掰成两半花,哪怕乡下蚊虫多,也没有添置床幔阻隔蚊虫,因而也阻挡不了天子的视线。
他眼神凝固。
专注落在床上人的脸上,久久不曾挪开。
夜色虽暗,但仍见她白皙娇嫩的脸庞,翘如蝶翼的睫毛落下一片美丽的阴影,鼻子可小鼻尖挺翘,嘴唇红润……睡得香甜。
天子忽而觉得自己像个登徒子,盯着人家姑娘的脸细细端详,一分一毫都不曾放过,就像个饿极了的孟浪之徒,忽然叼到一块肉包子。
只是心间添上的一层满足,让他翘起了唇角。
心中那个叫的姑娘的轮廓,至此有了脸,有了灵魂。
大抵是他的视线太过于灼热,床上的姑娘像是做了梦,梦见有火光灼烧自己,下意识翻了个身,背对着床外面。
她一翻身,天子凝固的眼神再度凝固,险些裂开。
只见床上的娇儿,侧身后身上的被子掉下来一大块,露出系着肚兜的光滑裸/背。
月色昏暗,更添一层朦胧性感与暧昧。
天子脚步凌乱,逃也似的跑了出去,在门口的时候,还被门槛所绊摔了一跤,顾不上疼,赶紧回了书呆子的房间,躺在床上大口喘气。
大约过了一盏茶时间,闭着眼喘气之时,莫名又回了自己身上。
那夜皇宫里龙床上的男人一夜未眠,睁眼至天明。
宫人来服侍皇帝上朝时,见他双眼赤红吓了一跳,险些要请太医了。
天子苦笑:“无妨,只是未休息好。”
他未曾想,自己定力如此之差,往日也不是没有倾城美人在他眼前晃,百般诱惑,现下只是一个女子的睡颜就让他如斯狼狈!
念了一晚上的清心咒,让天子觉得所谓清心咒都是糊弄人的,心不静时,再什么天仙咒都无用!
这日,如太监一样,被天子一夜未睡上火模样吓到的还有满朝文武百官。下朝后,朝臣们堆在一起讨论起一个问题:“是不是该给天子大选了?
天子登基这么久没有大选,后宫空虚本就有违常理,只是天子大权在握,又因本朝选继承人与其他历朝历代不太相同,不是靠天子血脉就能继承的,往上数也有皇室非皇帝亲生,而是兄弟血脉的孩子让那个玉盘起了反应被选为继承人。
所以这些年后宫空虚,朝臣们才没有太慌,但是天子作为一个男人,一个真真正正血气方刚的男人,也不能总独着不是?到底还是需要女子的,否则上火伤身呐。
丞相作为百官之首,收到了百官的提议。
不由嗤笑一声,那个男人眼中只有自己、江山,哪容得下别人?看他自负到分离神识到文武两大领头权臣,完全掌控朝野内外就足以见得他的自负了。
这样的人怎么可能眼里容得下别人,还是个女子?怕不是全天下的女人加一块都入不得他法眼,他孤身至今未曾选秀,他便已经猜到他的心思。
全天下都赞他有识人用人之明,与丞相元帅关系如何如何好,只有他和远在边关那个大傻个才知道。
那个男人不过是更信自己,旁人在他眼中宛如尘埃,不值他信赖。
自那日夜色中见到了,见到那个在心中描绘已久人儿的真实娇容,又不小心见了……天子连着几日上朝、批阅奏折处理政务都在失神。
连睡觉时也不安稳了,总无法入眠,不知是渴望再到书呆子的身,再去见见她,还是回避再见她。
天子这边过得万分纠结,瑜生却觉得离了大谱。
他好好睡一觉,人在床上醒来的,醒来时却发现自己摔得鼻青脸肿的,膝盖都起了一块淤青,像是种种摔在了地上。
今一边替他揉药酒擦药膏,一边叮嘱他睡觉要安稳些,不要乱翻身,家中床小,经不得一直翻身。
“应是生哥睡觉时不注意掉下了床,又在睡梦中摸索着自己上了床,迷糊间未察觉,醒来时才感觉不适。”
“这次还好只是摔了腿,下回磕着脑袋怎么办?”
又奇怪道:“生哥去了府学之后,睡相越来越差了,是不是睡不安稳?是不是要抓点养神的药熬着喝?”
瑜生觉得没那回事,他自己感觉自己睡得挺好的,他睡相也没那么差,连踢被子打呼噜都不会,只是想起学舍里,隔壁那个学子?*?总是很怕他,也不知是不是睡相差,吓到人家了。
一时间,瑜生自己的迷茫了起来。
过后,今还真去抓了点药,听大夫建议炖成了药食同补的汤,让生哥喝了安神补身。
秋收假也就小月余,说长不长说短不短,感觉也没过多久,假期就见了底儿,得预留出十日来用于路途。
于是眼看今瑜生差不多得从家中离开了,赵氏就赶着给他们准备行囊,又是吃的又是收拾衣物厚被,被子倒是被今拒绝了,她觉得被子厚重来回带着麻烦,且厚实的被子仅有一套,带回府城下次回家还得带回来,不然家中没得盖。就拒绝了,她准备到府城买两套新的,索性有点积蓄了,也还够用。
赵氏虽然舍不得花银子,但也觉得今说得对,而且家中被子都是缝缝补补的,拿到学舍里还不让同窗笑话瑜生?
衣物收拾得也不多,今就捡两套没补丁,洗得干干净净能见人的,准备再做两套。
自己盘算了下新添置被子衣物需要花费多少银两,手上还能剩不少,就和瑜生商量是不是留一点银子给家中,让赵氏拿着改善改善家中生活?
瑜生虽然觉得钱让娘拿着就真的只是存进陶罐里了,她大概不舍得花用,但为人子女,能尽孝的时候自然要尽孝,至于怎么花用,真的很难管到,就让今自己做主。
话说完,还红着脸抱了今一下,“真好,还是考虑得周到。”
回去前,瑜生还带着未婚妻拜访了村长族老等人,收到了来自长辈们的关怀,都盼着他能在府学用功读书,好让村里族中多出一名举人老爷来,至于再往上,现下也不敢多想。
时间这么过着,再准备回府城的前一晚上,日渐纠结的天子再度来了书呆子身上。
这次他没有一心只想看到那姑娘故而什么也不想的冲动,他心念杂乱,躺在床上纠结许久。
到底去不去看她?
不看她又怕错过这次,下回再见她不知要何时了。
书呆子一旦回了府学,长期住在学舍里,纵使休沐日会去陪未婚妻,但他大都在白日的时候陪着未婚妻,白日不在睡梦中,他又不上了书呆子的身,至于偶尔多放一两日的假还能恰巧在那个时候上书呆子身也是极其稀少难得的,这么一想,待书呆子回了府学,他岂不是再难见她?
天子思虑许久,空躺床上半个时辰了,还是掀开被子,下了床。
这次,定要稳健些。
莫要摔跤了。
第30章 他生出一股贪婪……
深夜的乡下农家,唯有月光与虫鸣相伴,寂静也热闹。
天子感觉自己像做贼一样,分明他是在书呆子的身体里,分明前头已经有了一回经验,再度偷窥佳人还是感觉像做贼。
像个批了一层皮的登徒子。
他步伐走得不慢,但是下意识放轻了脚步,不想惊醒任何人,否则书呆子夜游的事就要瞒不住了,他倒不认为有人能发现有外人上了书呆子的身,这种事约莫只有话本子里才存在。
再度推开那扇门,这次除了好奇,更添一丝莫名的紧张。
天子数着自己的脚步,好像七八步不到十步就到了那姑娘的床前。
今晚的月色比那晚亮得多,他特意开了窗户,让月光落在她脸上,照亮那张描画般的娇颜。
天子就这么站着,看着,一动不动,嘴角翘起,露出若有若无的笑意。
他怎么会,连见她一面都觉得开心?
数十息后,他生出一股贪婪,不自觉地俯下身,指尖想落在她脸上,触摸她的肌肤。
这时,一股冷风从窗户灌进来,床上的佳人蹙眉嘤咛,似要醒来,天子心都提了起来。
但隐隐又有一股盼望。
他尚未见过那双眼睛睁开时的模样,尚未与她视线交接,即便她看见的是书呆子的面容并非是他的……
这样的隐隐期望,在下一刻落了空,娇人儿于睡梦中下意识拢紧了被子,整个人都躲被窝里去了,只给天子留下一个后脑勺。
他轻笑一声:“调皮。”
未见得自己的眼神有多温柔。
天子怕吵醒人,也不敢伸出那罪恶的手了,不敢随意触碰她,若是碰了将人吵醒,又不知如何解释。
只是稍有遗憾,倘若能与她双目对视,能看看那双美眸睁开时的神采,能叫她看他一眼……
天子低叹了口气。
怀着遗憾心情走出屋门时,忽而想起了幼时奶娘哼过的一首歌谣:“佳人在天边,佳人近眼前,若得佳人哟,倾心相待之……”
歌谣中的佳人,是否像她这样,叫人看一眼,就觉得欢心,看一眼想再看第二眼,看第二眼又想要更多,没有满足的时候。
……
皇宫里的天子隔日心情上佳,走路也轻快很多,甚至允许朝臣们在朝堂上争论同一个问题超过一刻钟了,往日同一议题只要超过一刻钟,他就要甩袖走人,或是甩脸怒斥。
朝臣们虽不解其意,但仍然趁着皇帝高兴,把往日积压着不敢提的事拿出来说,还真鲜少被驳的,只要是正当的没有不过的。
站在群臣之首的竺情看了皇帝一眼。
这厮,干何去了?
快下朝之际,天子忽而问了负责科举一事的申大学士,问他下回乡试在什么时候。
申大学士有些惊讶,天子怎么突然关心起科考来?况且是乡试?过往他都是临到了才随口问一下,且至多关心会试与殿试,乡试都是放手让翰林院去负责的。
申大学士不敢怠慢,回道:“回禀陛下,下次乡试在明年秋。”
现下刚好是秋日,也就是说还要整整隔一年时间。
天子思忖了下,皱眉问:“可以开个恩科,提前至今年吗?”
申大学士乃至满朝文武都被天子突如其来的想法吓了一跳,连忙说:“不可不可,现已至秋,若突开恩科,且不说各大省城贡院未及准备考场、试卷,主考官,就连学子们也毫无准备,突然说要开考,他们哪来得及赶路、温习功课,做好考试的准备?到时只怕能赶得上的考得上的寥寥无几。”
天子又问:“那便缓他三个月,三月后再考。”
申大学士眼睛都要瞪出来了,“陛下,乡试历来在秋,上百年来从未更变,突然改变,怕是有违传统,另天下读书人不解。”说至这里又小心翼翼试探性问:“可是陛下觉得朝堂上人手不够用?”
话一开口,天子还未说话,底下文武百官就跪了一大片,诚惶诚恐说:“是臣等无能,让陛下忧心。”
天子叹了口气,只好作罢。
明年明年,等到什么时候才是明年啊!
以前日子也是一天天过,一年年过,也不觉得一年如何之久,现在怎么觉得有些熬人了。
天子想到,纵使考完乡试,又要等会试,再然后殿试……
不过会试是在京城考的,到时候书呆子应该会带未婚妻来,就怕书呆子没考过,到时又拖到下届乡试,乡试几乎三年才办一次,天子想到这里,脸又沉了下去!
文武百官:“……”好吓人啊陛下!
他们一定是哪里做得不够好,不得陛下的心,才着急遴选新的人才为自己所用,一时间朝堂上下诚惶诚恐,天下第一楼当日出了个骇人听闻的秘闻:“百官庸,天子急,天下读书人能者而居之!”
一时间还没科考上当官的读书人都纷纷响应,摩拳擦掌,等着下届科考的时候考上,好解天子忧愁,为天子效力!
今和瑜生带着行李和一匹骏马,正式踏上了回府城的路。
来时人多,有蔡逸作伴,去时稍显安静,但一路换乘车、马,今享尽了骑马的乐趣,骑术提升之快,让瑜生惊叹不已。
到了府城时,今已经可以独自御马十几里路不用停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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