诡异的阴冷流连过她的脖颈,像是没有形态的游魂用身体缠绕着她,想要把她活活勒死,拖着她陪葬。
这种想法让她汗毛竖起,温热的皮肤起了许多小疙瘩。
“齐不眠,你有毛病吧,你缠着我做什么,我又没拦你攻打修真界。”
赵时宁心里骂的很脏,而且很想掐死他。
齐不眠骤然冷笑一声,贴在她耳边,低声呢喃:“我也恨你。”
一道细小的黑雾从她体内窜出。
原来齐不眠不仅趴在她身上,还在她的体内。
赵时宁脸色更不好看了。
那道黑雾慢慢散去,齐不眠踩在血云上,披挂着暗色铠甲,黑色劲装,随着风声猎猎作响。他暗绿色的眸风雨欲来,手中执着煞气逼人的长戟,直指谢临濯的方向。
第155章 一箭穿透齐不眠的心脏
天堑崖顶,血云翻滚。
苍穹像是裂开了道口子,狂风怒号,谢临濯与齐不眠缠斗在一块,刀光剑影间照得这世间惨白一片。
绝大部分普通修士被这恐怖的威压逼退。
赵时宁同样不好受。
她紧蹙着眉,脸色苍白,仰着头去看天上的战况。
谢临濯白衣染血,袂带飘飘,他手中的寒霜剑饮了血,越发寒意凛冽,如秋水凝冰,好似灵蛇出洞般刺向齐不眠。
齐不眠眸露讥讽,手中长戟一横,“吭”的一声,宛若洪钟鸣响,震得天地昏暗,沙石乱飞,有的来不及逃跑的修士顿时两耳淌血,昏厥在原地。
“谢临濯,你道心都乱了,修为尽毁,你拿什么跟我斗?”
齐不眠早就看出谢临濯现在已是强弩之弓,随时可能倒下,顿时心生快意。
要不是因为谢临濯,他也不会招惹上赵时宁,落得今日的下场。
齐不眠想到腹中的孩子,心中又痛又恨。
这几乎成了他耻辱的烙印,洗脱不掉。
他只要想到荒漠中那晚,赵时宁全程把他当成别的男人,齐不眠就有一种失控的呕吐之感,好似要把心肝肺全都呕掉。
可现在看到斗了几百年的死对头落得这般田地。
齐不眠扬了扬唇角,笑得嘲讽。
谢临濯脸色惨白,死死盯着齐不眠的腹部,嘴唇翕动着,“你是来向我炫耀的吗?费尽心机怀上她的孩子,你很得意吧。”
齐不眠嘴角的笑意陡然僵住,绿眸晦暗,“你以为谁都像你这么贱?为了个女人抛弃一切?本尊是为了酆都城一同六界的大业!赵时宁又算个什么东西!本尊倒是要感谢她将你折磨至此,否则这修真界也没那么容易落到本尊手中。”
“本尊先杀了你,再杀了赵时宁,让你们师徒二人地下相伴。”齐不眠阴冷的声音浸着无边的恨意。
谢临濯却神情平静,好像看透他一般,“既然如此,为何方才附在她身上时不杀她?”
齐不眠被戳中了难堪的心思,陡然暴怒,手中的长戟顿时贯穿谢临濯的身体,心底的怒火如波涛般席卷着他岌岌可危的理智。
赵时宁原本低头捂住耳朵,跑到隐蔽处,躲避着乱飞的石头。
神仙打架,凡人遭殃。
她原本只打算冷眼旁观,毕竟谢临濯身为仙君修为不低,不然也不能庇护修真界上千年。
但她没想到谢临濯现在这么弱,弱到不过百招竟已经渐生疲态,完全招架不住。
“不行,绝对不能让齐不眠得逞。”
赵时宁是不喜几大宗门那些世家子弟,但修真界也还有千千万万普通生灵的存在,还有她的师门合欢宗。
她无论如何也得守住这里。
齐不眠身为活了数万年的酆都帝王,赵时宁正面提剑迎上只有死路一条。
她掌心骤然出现许久未用的凌霜弓,上古寒冰淬炼出的弓箭,弓弦似冰丝缠绕,弓身通体幽蓝,泛着隐隐的寒光,加以她现在的灵力,绝对能重伤齐不眠。
赵时宁面色凝重,紧紧盯着齐不眠的方向,缓缓深吸一口气。
她抬起手臂,手指轻扣弓弦,随着她的动作,凌霜弓弓身微微弯曲,蓄势待发。
只有一次机会,赵时宁慎之又慎,生怕没射准反而打草惊蛇。
漫漫血云之上。
谢临濯顶着胸膛的血洞与齐不眠战了几十个来回,完全是力不从心。
最后谢临濯不慎被一道黑雾缠住脖颈,那黑雾越缠越紧死死扼住他的脖子,绞杀着他的呼吸,让他完全动弹不得。
齐不眠已然是赢家的姿态,慢悠悠走到谢临濯身前,“谢临濯,不需要多久你就会被这黑雾吞食。”
他太过明白谢临濯内心的恐惧,千方百计诛他的心,让他死也不得安宁。
“你死后修真界会是本尊的,赵时宁也会是本尊的,还有……你的两个儿子本尊也会好好照料。
“痴心妄想。”
谢临濯看也没看被贯穿的胸膛,他像是没看到自己受伤一般,但眉心的法印完全变成了暗色,眼眸浸血,已经是堕仙之兆。
在他倒下去的瞬间,掌心凝聚出灵力,击中了齐不眠的腹部。
齐不眠踉踉跄跄着接连后退数步,面容扭曲,神情满是痛苦,双手下意识死死捂着腹部。
他腹中的孩子似是受到了影响,一阵钻心的疼痛,让他眼前一晕,膝盖一软,“扑通”得半跪在弥漫的血云之上,喉间腥甜,一口鲜血喷涌而出。
恰在此时,一支由青色灵力化成的冰箭,裹挟着滚滚杀意,撕裂空气,直冲齐不眠的心口而来。
齐不眠只顾着查探腹中孩子的安危,只能感觉到心口寒凉,再低头时才发觉心脏已然被冰箭穿透。
他身躯猛得一颤,发出低低地闷哼,脑袋僵硬地转动,目光寻着后方,入目的却是拉弓扣弦,身姿纤瘦的赵时宁。
咸腥的血风呼啸,吹得她如墨的发丝狂舞。凌乱的发丝间,她莹白的脸庞渐着几点血珠,神情冷冽如霜,眼底杀意未歇,修长的手指再度搭弦,瞄准了齐不眠,弓弦紧绷,随时会再射出下一箭。
【赵时宁,他怀了你的孩子,不能再伤他了。】
“我早就看出来了。”
赵时宁暗自思忖。
她眼睛又不瞎。
齐不眠与谢临濯缠斗时频频护着腹部的动作,包括他现在半跪在血云之上,神情痛苦不堪好似要孕吐的样子,很明显就是怀孕了。
但那又怎样呢。
赵时宁心底冷哼一声,并没有因着齐不眠怀孕对他改观,对他的厌恶依旧深重。
她又不缺孩子,这世间男子众多,也总会有男人再愿意给她生养子嗣。
牺牲齐不眠换修真界安宁,这笔买卖稳赚不赔。
齐不眠听到这无情的心声,心中满是悲戚和愤恨,他不由得轻声低笑起来,笑声越发悲凉疯癫。
他精心呵护的长发染着血污,素日里艳丽倦怠的面容变得狰狞,让他看起来像是只刚从地狱里爬出的恶鬼。
此刻,他无比憎恨自己能听见她的心声,又更恨她的无情。
齐不眠眼眶里,慢慢滚出大滴大滴血珠,那恨意几乎要将这血云灼烧殆尽。
赵时宁心知肚明他已经恨及了她。
那齐不眠更不能留了。
她再度拉满凌霜弓,弓弦震颤,利弦脱出的瞬间,齐不眠的身体顿时化为滚滚黑雾,如同鬼魅般消失在原地。
只留那支箭兀自穿透黑雾,最后没入血云之中。
天地异象骤然消失,连带着天堑崖下潮水般的魔军,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赵时宁收起弓箭,奔向从空中坠落的谢临濯。
谢临濯奄奄一息地躺在乱石之中,洁白的衣袍被鲜血染得通红,玉冠也碎了几瓣,长发凌乱,眉心暗红的法印时隐时现,预示着他已然不是从前那个云端之上的仙君。
他的无情道心毁了,修为毁了,现在甚至连神仙都做不成。
堕了仙的仙君,极容易走火入魔,乱杀无辜。
在九重天和修真界眼中,堕仙就是魔,就该被诛杀。
除非废了堕仙的仙骨,让他再难以害人。
几大宗门的掌门已经团团围住了赵时宁与昏迷着的谢临濯。
“没想到仙尊他居然成了堕仙。”
“仙尊这个修为若是成了堕仙,只怕以后走火入魔,就算九重天再派一位仙君也难以抵抗。”
“必须诛杀堕仙!”
赵时宁怒喝一声,极不赞成道:“我看你们谁敢杀他?方才他与齐不眠缠斗时你们怎么不敢出来?”
好歹是三个孩子的爹,怎么也不能让人给杀了。
“可等他醒来必然会大开杀戒,不如就用诛仙钉,剥去师兄的仙骨吧。”
一道温柔的女声传来。
赵时宁寻着声音的方向看去,居然是许久未见的沈芜蘅。
也正是这篇文的女主。
沈芜蘅穿着素色的道袍,依旧是玉面观音的慈悲模样,眉心一点殷红朱砂痣,温温柔柔地对着赵时宁笑了笑。
“阿宁,好久不见。”
赵时*宁迟钝地点了点头,却没有说话。
她依稀记得临行前沈芜蘅杀了青云宗的掌门取而代之,之后她离开了合欢宗就不再了解修真界发生的事情。
赵时宁下意识想避开沈芜蘅远远的,她也不知这出自何种心理,可能是沈芜蘅行事太过疯魔,也可能是因为她是女配,所以想避开女主。
沈芜蘅轻轻拍了拍赵时宁的脊背,像是在贴心地安抚她,柔声劝道:“阿宁,师兄现在这种情况,若是不抽去仙骨,只怕醒来修真界就该迎来另一场浩劫,就算是为了这天下苍生,我们也只能让师兄受苦了。”
赵时宁自然能感受到几大掌门虎视眈眈的目光,若是她今日不同意,只怕也不能安然把谢临濯给带走。
“傻丫头,快些同意,修真界这些人下作惯了,最擅长翻脸无情,你莫要为了男人让自己陷入危险境地。”
水浮生秘密传音给她。
赵时宁一咬牙,低声问道:“谢临濯他会死吗?”
“不会的,只是抽去仙骨,失去法力而已,师兄不会死的。”
沈芜蘅眼眸弯弯,搀扶起了赵时宁,将她拉到一边。
几大掌门立刻围住了谢临濯,用缚仙绳捆住了还在昏迷的他。
“将师兄锁入地牢,明日午时行刑。”沈芜蘅轻飘飘道。
赵时宁蓦然发觉,沈芜蘅复生的这一年里,竟然已经掌控了几大宗门的掌门,让他们完全为她所用。
“阿宁,你难得回来,我们也该聚在一起小酌一杯。”沈芜蘅对她依旧热切得不正常。
第156章 熬一碗堕胎药
“阿芜,我们改天再聚吧,我今日还有别的事情。”
赵时宁委婉拒绝了沈芜蘅的邀约。
沈芜蘅澄澈的眼眸里有几分淡淡的愁绪,“阿宁,你该不会因为师兄的事情怪罪于我吧,我也不想如此的。”
“我怎么会怪罪你呢,你身为青云宗掌门,自然有责任庇护修真界。若是我师尊醒来,肯定也不会愿意看见这样的自己。”赵时宁是心情复杂,但更多是惊讶于修真界人的翻脸无情。
谢临濯再怎么着庇护修真界上千年,这些人居然说杀就杀半点不留情面。
赵时宁并不在乎谢临濯失去修为这事,总归她现在已经足够强大,完全可以庇护失去修为的师尊还有三个孩子。
“阿芜,我三个孩子还在无羁阁,无人照料我实在不放心,我得先回去看看。”赵时宁对着沈芜蘅告别道,转身准备离开。
“阿宁。”沈芜蘅蓦然轻唤了她一声。
赵时宁诧异回过头,看向身后这云鬓花颜的美人,“怎么了?”
沈芜蘅轻抬素手,掐着帕子,轻轻为她拭去脸颊上的血珠,随后抿唇温柔笑道:“无事了,你走吧。”
“嗯。”
赵时宁轻轻地应了一声,难得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她微微低下头,用袖子擦了下方才被擦拭过的脸颊,很是莫名其妙地离开了。
沈芜蘅静静地站在原地,久久地盯着她的背影,眼神复杂。
无羁阁的雪已经停了很久,庭院里那棵冬青树变得繁茂葱茏。
赵时宁再回到这里,颇有种物非人非之感。
她在这里度过了人生绝大部分光景,每日与这无羁阁的砖瓦为伴,与这庭院里的枯树为伴,与愈演愈烈的恨意为伴。
幼时的她本以为遇上了来救赎她的神灵,可以不用再做饥肠辘辘的小乞丐。
但神灵教会她的只有欺骗和憎恨。
赵时宁在冬青树前站了许久,刚想走进谢临濯的寝殿内,却听到有人在喊她的名字。
她下意识抬头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十六七岁样貌的少年郎坐在房顶上,懒倦地打了个哈气,身姿闲适,嘴里还随意叼着根草,依旧是意气风发少年郎的姿态。
赵时宁勾了勾唇,“小老虎,你怎么改吃草了?”
万殊从房顶上跳下来,他额头几缕碎发飘动,更衬得他容貌精致,而那双金色的兽瞳,此刻正一眨不眨紧紧盯着她看。
“赵时宁,真的是你吗?还是我在做梦?”
赵时宁给万殊重重敲了脑瓜崩,收回了手,“这下你是在做梦吗?”
“没做梦没做梦。”万殊捂着脑袋,龇牙咧嘴的,但却没生气,只是傻乐着。
“你不是跟在我师傅身边吗?来这里做什么?”赵时宁疑惑地问道。
“哦,水浮生让我告诉你,谢临濯来之前以为自己必死无疑,就把两个孩子托付给了她,让她把两个孩子交给你。那两个孩子被小九抱回合欢宗去了,方才一直没机会告诉你。水浮生让你安心应对飞升雷劫就行,不必担忧孩子。”
万殊顿了顿又道:“谁说我跟在你师傅身边了,你才是我的主人,还不是因为你不让我跟你去人间,我只能留在合欢宗。”
赵时宁却只在意一点,“两个孩子?什么意思?”
“你居然不知道吗?你女儿被青丘帝君抢走了。”
万殊这语气里是藏不住的幸灾乐祸,他最讨厌谢临濯了,只要谢临濯吃瘪他就高兴。
“啊?!抢女儿?”赵时宁狠狠懵住了。
不过想到白琮月爱女如命的样子,会把女儿抢回去也很正常。
就谢临濯现在这样子,也抚养不了孩子。
暂时让阿回在白琮月那待些时日也好。
赵时宁很快放平了心态。
“你倒是一点都不操心。”万殊忍不住道。
赵时宁强忍住继续敲他的冲动,翻了个白眼,“我要是天天操心,这么多人这么多孩子,我早就被烦死了。”
还好她这几个男人有事都自己解决,不需要让她烦神操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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