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进入包厢，董顺令就对她招手，和颜悦色的样子让周栾一度觉得之前的事情从未发生过。
“周栾，过来！”
周栾赶紧走到董顺令身边，董顺令握住她的肩头向包厢里的人介绍道：
“给大家介绍一下，这是我的学生――周栾。漂亮吧？”
她很难不在意男人放在她肩头的手，但眼下这种场合，她主动避开无非是让董教授难堪，于是她只能强颜欢笑地忍着。
周栾的视线里，桌上坐的都是一群和她爸爸年龄相差无异的中年男人。之前她陪爸爸也参加过一些类似的饭局。
只是包厢里这些男人看着周栾的视线不同于父亲朋友的和蔼友善，反倒是让她觉得自己像一只被狼群盯上的小羊。
她本就头晕的厉害，包厢里的暖气开得太足让人觉得有些压抑，又看着面前的这一群人，周栾瞬间觉得自己的胃里有些要翻江倒海的意思。
“董教授，真是福气好啊！你这学生一个比一个漂亮，每天看着这群年轻小姑娘是不是做学术都特别有动力一些！”其中一个微微有些秃顶，带着眼镜被众人称为朱总的男人说道。
“那是当然。”董教授的语气里颇有些得意的意味。
周栾趁着董教授和其他人嬉笑的间隙，退到了一边。
“周栾，你自己找位置坐下。”董顺令看她还站着便说道。
周栾环视一圈发现还有两个空位，便挑了一个离董教授更远些，但很靠近包厢门口的位置。
她刚坐下，坐在她身侧的男人就凑了过来。
男人看起来是董顺令一堆朋友中最年轻的，大概四十岁出头的样子。可他长而狭的眼镜盯着人看的时候，嘴角总是挂着虚与委蛇的笑容，因此总能让人不自觉联想到“老谋深算”这个词。
“小周是吧！”男人递了酒杯过来，周栾并不想接，可她不想制造麻烦，对着身旁的人道了声谢后，还是勉为其难地接下了。
男人给周栾倒了一杯红酒。
“小姑娘就不要和一群大老爷们喝白酒了，喝点红酒吧！对皮肤好！”男人说完视线落到了周栾的脸上，“不过，我们小周这皮肤已经够好了！”
男人的目光直直地盯着周栾，嘴角带着耐人寻味的笑意。
恶心的感觉瞬间传遍了女孩的全身。她觉得愈发的晕了，要是放在以前她早就掀桌子走人。可现在熬了几个大晚上，身体一点力气都没有。她想了想自己还是等合适的时机找个借口离开。
“刘总，你这不合规矩吧！这沈总还没到你就和小姑娘喝上了！”坐在包厢主位的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主动开口倒是救了骑虎难下的周栾一命。
周栾身边被称为刘总的男人冷笑一声：“这沈总架子挺大啊！你钱总去江市想见他一面，他一直推脱。怎么今天我们这种私下聚聚的局他也愿意赏光？”
“别说你想不明白了，我也想不明白。这沈总也是出了名不喜欢应酬的。他最近有事来庆市，我就约了他见一面，说了些工作上的事情，随便提了一嘴晚上和董教授有个聚会，问他要不要赏光，没想到他竟然答应了。难道是董教授名声在外，这沈总是看在董教授的面上才愿意来的？”
“钱总，你折煞董某了啊！我久闻沈总大名，但从未见过沈总本人，他又怎么会因为我愿意赏光呢？”董顺令赶紧摇了摇手，过分谦虚的语气在脸上得意的神情的衬托下显得分外做作。
“不是因为董教授，那沈总到底是因为什么忽然愿意赏光啊？”坐在周栾另一侧鲜少说话的赵总开口道。
钱总摇摇头，百思不得其解。
周栾低着头听着他们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听着听着她就开始胡思乱想。
沈总。她在心中重复一遍。
她心想：总不会是沈时屿吧？
想到这里，她不免轻笑一声。那声音有些嘲弄自己的意思。
怎么可能？现在的沈时屿陪许宁都来不及，又怎么会有闲情逸致来庆市？不过――这天底下姓沈的当老板怎么就那么多？让她遇上了一个又一个，阴魂不散的。
“人家可是大忙人，钱总。你可别把沈总随便说的一句玩笑话当了真。”周栾身边的刘总说道。
钱总摆了摆手，无奈开口：“他沈总可以不当一回事，我可不行。毕竟有求于人，况且看他当时的语气不像是玩笑。”
钱总身旁朱总看了看自己的手表，有些不耐烦地开口：“这沈总到底来不来了？不来的话也得说一声啊！我们这么一大桌子人等他是不是有点不合规矩啊！要按辈分来说，他是不是该叫我一声叔叔？”
朱总的话引得桌上几人轰笑。
就在这时，包厢的门被服务员人推开。服务员避让到一侧，左手放在肚脐的位置，右手伸向前方，做了一个邀请的姿势。
门外的男人对着服务员微微颔首以示感谢，然后便迈着修长的步子，走进了包厢。
钱总看清了来人，立刻起身。包厢里的其他人也陆陆续续地站了起来。周栾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注意到周围的人都起了身，于是她也站了起来。她没有抬头，眼皮重地睁不开，视线从想要落到那个正闯进包厢里的男人身上。
“沈总，感谢您的大驾光临。”钱总客气地伸出手。
沈时屿握住钱总的手礼貌地回应道：“不好意思，钱总。有事耽误了。让各位久等了。”
说完他的视线环顾一周，不漏声色间瞥了一眼身旁晕晕乎乎的女孩后，重新将视线落到了面前的人的身上。
“沈总，哪里的话！您能来就已经是钱某人的荣幸了。”钱总很快又和其他人说道：“给大家介*绍一下！这位就是沈氏集团的沈总！”
“想不到沈总这么年轻！”钱总身旁的朱总说道。
“沈总看起来真是一表人才啊！”周栾身旁的刘总也跟着拍马屁。
“是啊！希望能有机会和沈总一起合作。”
……
包厢里寒暄的声音络绎不绝，周栾身上的疲惫愈演愈烈。她一直低着头，根本不知道此时那个叫沈时屿的男人就站在她的身旁。
她有些听不清周围的人在说什么。只觉得眼皮越来越重。她现在只想回宿舍好好睡一觉。
包厢里寒暄的声音随着众人的熟络变得越发的大声，时不时会迸发出几声有些突兀的笑声来。
可在如此疲惫的周栾听来那个声音意外地助眠。
“这位是庆市理工大学的传播学教授――董顺令。”钱总向沈时屿介绍。
董顺令看着沈时屿的时候，脸上带着虚伪的笑容，他立刻递上了自己的名片：
“鄙人董令顺。沈总，很荣幸认识您！”
沈时屿饶有兴趣地看了看董顺令的名片，全然没有要将自己的名片递给董顺令的意思，这惹得董顺令心有不悦，可又不敢表现出来。
就在这时他面前的年轻男人缓缓开口：“董教授，久仰大名。”
“沈总知道在下？”董顺令略显惊喜，刚才盘踞在心间的不悦立刻被冲散。
沈时屿嘴角带笑，礼貌却带着距离：“拜读过一些董教授的大作，受益匪浅。”
“没想到沈总对传播学也有兴趣？”
沈时屿只是轻笑一声，并没有回答董顺令的问题：“希望有机会可以和董教授合作。”
董顺令的余光扫到彭慧慧，立刻向沈时屿介绍道：
“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的研究生慧慧。”
听到董顺令说的彭慧慧立刻起身。她夹着嗓子用十分做作的声音说：“沈总，您好。我是董教授的研究生，我叫彭慧慧。”
那个男人的脸上看不出什么特别的表情，只是淡淡开口说了一句：“你好。”
彭慧慧面前的男人西装笔挺，剪裁合身的设计衬得他身形修长，气宇轩昂。那张棱角分明的面庞自带疏离感，让也算见过大场面的彭慧慧竟不敢一直盯着面前的男人看。
彭慧慧只是偶尔瞥两眼，但很快就不自觉红了面庞。
“这位是？”男人低沉的声音将所有人的注意都引到了那个一直低着头的女孩身上。
第71章 柑橘味盛夏
董顺令立刻回复道：“这位也是我的学生，叫周栾。”
彼时周栾马上就要睡着，要不是董顺令喊她那么一下，她估计就直接闭眼去和周公幽会了。
忽然听到自己的名字，女孩一下子惊醒。
“周栾！”董顺令又叫她一声。
周栾急急忙忙抬头：“董教授，您喊我？”
“来，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沈氏集团的沈总――沈时屿。”
好几天没睡，周栾是彻底体会了一回人神分离的感觉。董顺令说的每个字她都听清楚了，可转瞬就又给全部忘记了。
除了沈时屿三个字。
沈时屿。
周栾在心中默念一遍，下一秒她混沌不堪的大脑便立刻清醒了过来。
她转过头，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面前的人。
彼时那个男人也正望着她。
周栾看不懂他的眼神，倒是她自己先红了眼眶。女孩看着面前的男人有种恍如隔世之感，明明她从江市离开也不过只有一周的时间。可她为什么会有一种自己已经有很久很久没有见过他的感觉。
她的视线里，那男人好像更清瘦了些，五官比过往更显凌厉，脸上那股生人勿近的感觉也加重了几分。
鼻头的酸意蔓延到全身的各个角落，她强忍着泪意开口：
“沈总，您好。我是董教授的学生，周栾。”沈时屿并没有要介绍自己的意思，不算久的沉默后那个男人伸出了自己的手。
他指节分明的手悬停在空中。
女孩的余光里所有人都注视着男人悬停在空中的手，等待着她的反应。
她故作镇定握住他的手。
握手的瞬间她看到那个男人微微皱眉，虽然只是一瞬。
在包厢里呆了很久，可周栾的手还是冰冰的，可他的手过分的温暖，那熟悉的触感让周栾觉得自己先前所作的努力全成了白费。
极致的温差瞬间点燃了她的泪腺。她不停地提醒自己不要缅怀过去，也不要试图再次爱上一个根本不爱自己的男人。
于她决定收回自己的手，可她的心思似乎一下子就被那个男人看穿。男人微微用力，似乎是要将自己手里的温热全部送给她。
他再没有给她松开的机会。
“沈总。”周栾轻轻唤他，示意他该松手了。
沈时屿才面无表情地松开了她。周栾没有再看他，仓皇地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坐下。
钱总闯荡江湖多年，一眼就看出了沈时屿似乎是对董顺令这个叫周栾的学生不一般。包厢里本就剩下了他和董顺令之间有一个位置。
沈时屿正准备落座，钱总眼疾手快地让原本坐周栾左手边的赵总起身。
“赵总，你要不坐我这边来，让他们年轻人坐到一处去？”
赵总和钱总平日关系一直不错，钱总这么说他自然不会薄了钱总的面子，于是便起身将位置让了出来。
“沈总请！”赵总对沈时屿说。
沈时屿微微颔首：“多谢。”
沈时屿正要落座，没想到彭慧慧忽然坐到了那个位置上，她笑着开口，自以为体面地说：“沈总，您要不嫌弃就做到我的位置上吧！我刚才听说您对传播学感兴趣，您可以坐得靠董教授近一些，也好多交流！”
彭慧慧说完，就看到自己的导师董顺令向自己投来赞许的目光。
而她则狡黠地对着老师微微颔首，她之所以这么做除了是希望帮助老师搭上沈时屿这层关系外，最重要的是她根本不希望沈时屿坐到周栾身边。
女孩子总是更加敏感一些的，一群大老爷们看不出沈时屿对周栾好像有些意思，她一个女孩又怎么会看不出。
彭慧慧心想只要不让沈时屿坐在周栾身边，周栾的骚狐狸尾巴就扇不到他的身上。要是沈总能看上自己，那自然是最好。
……
沈时屿没有拒绝彭慧慧的提议，对着她也说了一句：“多谢”便在彭慧慧的位置上坐下了。
服务员看准时机收走了原来那套餐具，给沈时屿换了一套新的餐具。
周栾和沈时屿之间的距离不算远，就隔着一个彭慧慧。那个男人落座后，周栾故意避过视线去，不往他的方向看。
她忽然觉得口干舌燥便顺手拿起手边刘总给她倒的酒一饮而尽。
“小周酒量不错啊！”刘总嬉笑着看了周栾一眼，说着又将她酒杯里的酒倒满。
董顺令察觉到两人的对话，立刻对女孩说：“周栾，你怎么让刘总给你倒酒，还不赶紧敬刘总一杯？”
周栾眉心紧促，一脸为难。
原本在交谈的众人再次将视线全部落到她的身上。刘总也是一副等着她敬酒的样子。
钱总的视线瞥了沈时屿一眼，那男人脸上的神情没有什么变化，可他隐约还是感受到了一股寒意，于是赶紧开口道：
“小周脸皮薄，你们一群臭老头别欺负人家一个小姑娘了吧！”
“钱总，让周栾给刘总敬个酒也是应该的。”一直没出声的彭慧慧娇滴滴地开口。而后她故意压低音量，对着身旁的女孩恶狠狠地开口，全然没有了之前的矫揉造作：
“你真当你是什么富贵人家的大小姐呢！让你给刘总敬个酒也这么不给面子！刘总的传媒公司可是庆市数一数二的，这能让你和刘总搭上关系，你还在这里摆上谱了？”
女孩脸上的神情十分难看，她紧咬嘴唇没有开口。
“慧慧的话严重了，我看小周啊就是不习惯，凡事都要有个过程的，你说是吧，小周！”刘总靠她们近，自然能听清彭慧慧说了些什么。
他看似安慰周栾，可说着说着就把手搭到了周栾的手上。
周栾本能地抽回自己的手，这一下弄得刘总的面子十分挂不住。
“周栾！你别太过分了！赶紧给刘总道歉！”彭慧慧一眼就能看穿刘总的心思，这种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伎俩，她自然是拿捏的透彻。
周栾觉得自己就像是被人捆住了手脚扔进了泳池，只能感受到无尽的窒息。她很想逃跑，可最后还是强忍着心里的委屈站起来身：“刘总，我……”
她的话还没说完，忽然听到一声有些刻意的轻笑。
那阵轻笑再次将所有人的目光汇聚到一处。
男人不疾不徐地开口，他的视线还看着面前的餐具：“董教授。我有个问题想请教您？”
“您请问？”
他转过头看着董顺令，眼神像一把锋利的刀：
“怎么？现在的研究生还培养陪酒的技能吗？”
强烈的压迫感让董顺令一时间哑口无言。
脸色最难堪的还要数刘总。沈时屿一招“指桑骂槐”一下子让刘总和董顺令都丢了脸面。桌上的人尴尬地互相咳嗽了一声，但碍于沈时屿的身份谁也不敢站出来反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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