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嘉柔只是笑了下, 没有回答宜妃的话。
宜妃又道:“我也没想到皇上来得这么快, 原本是想先叫你过来商量对策, 没想到皇上先过来了。”
宜妃这话刚落,外头跪着的九阿哥已经大步进来了, 直接从端茶进屋的宫女托盘上取了茶水,道:“额娘,你叫她来干什么?没得跟着我挨罚!”
说完,喝了口茶水,又将茶碗放回宫女的托盘上,一屁股坐在殿中的椅子上,往后一靠,随意到就差四仰八叉地张开四肢了。
宜妃指着九阿哥道:“你瞧瞧,你瞧瞧,这孩子,真是越发没规矩了,你皇阿玛要是看见你这幅模样,又该罚你了。”
“这不是皇阿玛看不见嘛,谁还能去将皇阿玛叫回来不成?”九阿哥很无所谓道。
董嘉柔看着这母子两人,似乎都没见多着急,还有心思在这里斗嘴,可却就是不说到底发生了什么,这一刻,她都不知道自己该不该着急了。
董嘉柔还没开口,就听九阿哥“噗嗤”笑出了声。
董嘉柔抬头看去,就见九阿哥笑嘻嘻道:“额娘,你将人叫来宫里,也不提前说是什么事,人一进宫,就看见你儿子直挺挺地跪着,你看她现在的样子,你要是再不说,她回头不知道会怎么掐你儿子呢。”
宜妃有些意外地看向董嘉柔,显然没想到董嘉柔与九阿哥如今感情已经这么好了,她倒是没没觉得董嘉柔真敢下死手掐九阿哥,不然,以她儿子的尿性,怕是早不理董嘉柔了。
九阿哥能将这种事情大咧咧说出来,只能说明他们夫妻感情十分要好了。
而董嘉柔呢?她以为宜妃会生气,至少听了这话会怪罪一二,没想到,她还来不及请罪,宜妃又笑了起来,招手叫董嘉柔坐到自己身边来,还冲九阿哥道:“你这张嘴,真的是什么都敢往外瞎说,你脸皮厚,不在乎,也不怕臊着你媳妇。”
嗯?董嘉柔意外抬眼,这跟预想中的好像不一样?至少跟董嘉柔前世相差甚远。
董嘉柔走到宜妃身边坐下,宜妃拉着董嘉柔的手,道:“其实也没什么,老九就是被人弹劾了,有的说他玩忽职守,有的说他骗银子,反正说什么的都有,但本宫知道,这次他还人家银子了,所以叫你进来,原本以为你能争辩几句,没想到……”
九阿哥立马接话道:“她今儿个回皇阿玛的话,可比撒泼争辩有用多了。”
宜妃又笑了起来,嗔道:“瞧瞧,我又没说她答得不好,你这么急着护着,活像是我能吃了她似的。再说了,她怎么回话的,你跪在外面,还能听见不成?本宫怎么不知道自己生了个顺风耳?”
九阿哥被宜妃噎住,“我…”
奈何宜妃根本不给他解释的机会,便朝九阿哥挥手道:“得!得!得!你快带你媳妇儿回府去吧,你们自己说去,本宫就不在你们中间碍眼了。”
宜妃笑着说完,又对身边的宫女道:“去,将本宫前几日新得的那套头面拿来,赏给九福晋。”
董嘉柔十分意外,这,也能领个赏赐回去?
急忙谢恩,却被宜妃催着“赶紧回府!”
原本还觉得这次进宫被吓得够呛,在看到那套镶着红宝石的头面的时候,董嘉柔瞬间觉得,这种惊吓,她好像……
其实再来几次她也可以的。
而且,宜妃娘娘的宝石头面真多,她是不是可以试着从宜妃这里集个九九八十一色宝石头面?
董嘉柔胡思乱想着跟着九阿哥出宫,直到上了自家马车,才忍不住问出来,“到底怎么回事?”她赶到的时候,九阿哥还一副犯错准备挨打的模样,怎么最后感觉是,“高高拿起,轻轻放下”了?
九阿哥不以为意道:“还能怎么回事,不就是那些弹劾的折子,只是,我给人返还本金,发放分红的事情,那帮老头子知道了,于是又上了弹劾我玩忽职守的折子。”
“所以,皇上知道你这段时间没当差,跑船做买卖的事情了?”
九阿哥点头,“就算这帮人没弹劾爷,皇阿玛也能知道,这又不是什么大事,爷的人日日当着差,谁说当差就非得爷亲自值守?”
额,这话,作为一名过来社畜,董嘉柔实在没法苟同,上个班,人都没出现在岗位,这也叫上班?
不过人家是阿哥,当真是同人不同命!
“那皇上为何还罚你?”
九阿哥眼神闪烁,“自然是为了堵住众口,让别人看到他公正无私。”
一看九阿哥这表情,董嘉柔就知道他没说实话,而且还是毫不遮掩地不说实话。
董嘉柔知趣的闭嘴,没再问这件事情,转而说起了别的,“哎,托洋人帮我买鹅的事情,你与洋人谈好了没有?”
话题跨度之大,连见多识广的九阿哥都是一愣,随即笑道:“爷这两日忙得脚不沾地的,哪有时间去同洋人说这些?”
董嘉柔撇撇嘴,“就知道是这个结果。”
“嘿,爷才刚被罚跪,你不关心关心爷,倒还跟爷生起气来了?还有没有规矩了?”
……
两人笑闹着,很快就回了府里。
九阿哥说他还有公务,要去书房。
董嘉柔知道,应该是与今天挨罚的事有关,便自顾忙活去了。
没多久,管家求见,禀告迎娶庶福晋兆佳氏相关事宜,董嘉柔忙着筹备养鸭场的建设,便让管家一切按祖宗规制办。
又过了没多久,绿芹从外面进来,道:“福晋,九爷将秋月捆了,这会儿正在打板子,还让人去叫了人牙子,说是要将秋月发卖了。”
董嘉柔这才放下手中的图纸,“什么情况?秋月不是家生子吗?”
绿芹道:“嗯,连同秋月的爹娘和胞弟都一并罚了,将人发落到庄子上去了。”
绿芹话音刚落,詹嬷嬷也过来了,朝董嘉柔蹲身行礼完,便道:“福晋,九爷让人来取秋月的身契,说是要发卖了那丫头,还让院子里的婢女、婆子过去观刑,这会儿院子里没有伺候的人了,所以老奴来取秋月的身契。”
董嘉柔,道:“嗯,那快给九爷送过去吧。”
绿芹拿来装着下人身契的盒子,取了董嘉柔的钥匙开锁,翻出秋月的身契,又将盒子重新锁上,钥匙收回原处。
詹嬷嬷原本要接过身契送过去的,董嘉柔却道:“嬷嬷,这种跑腿的活儿让绿芹去吧,小姑娘腿脚灵便。”
“多谢福晋体恤!”詹嬷嬷谢恩。
绿芹则连忙应下,拿着身契就出去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九爷不是在书房办差吗?怎么突然处置了秋月?”董嘉柔着实纳闷,今天怎么尽是突然事件?
詹嬷嬷摇头,“老奴也不清楚,这几日老奴还在想找机会同九爷说秋月的事情,九爷这段时间不怎么在府上,老奴还没找到机会呢,今日九爷身边的金宝就来寻老奴,说九爷让老奴查一查咱们院子,有没有手脚不干净或者嘴巴不牢的奴才。老奴就将秋月的事情同金宝说了,没多久秋月就被叫走了,再然后就是九爷让人将秋月捆了,还召集了府里的婢女、婆子去书房那边看秋月挨板子,说要发卖了秋月,还要将秋月的老子、娘赶去庄子上做粗活。”
“这样啊?”董嘉柔喃喃道。董嘉柔越发肯定,今日肯定发生了她不知道的事情,九阿哥今日被罚,估计还与府里传出了什么消息相关,所以九阿哥才会一回来就要求查府里的下人。
不过,九阿哥直接找了詹嬷嬷查,倒是让董嘉柔有几分意外,詹嬷嬷是她的人,九阿哥没用自己人查这事,而是让詹嬷嬷出手,足见九阿哥对她的信任。
同时,董嘉柔又忍不住赞一声,九阿哥高明。因为这种信任,显然对拉近董嘉柔及她手底下的人起到了绝佳的效果。
见董嘉柔好半晌没有下文,一直在沉思什么,詹嬷嬷忍不住有些心慌,道:“福晋,老奴是不是给您惹麻烦了?
第35章
董嘉柔抬眼便看见詹嬷嬷一脸担忧、自责地看向她, 连忙笑道:“哪有的是,这事本就是我让你们告诉九爷的,秋月是九爷的人, 犯了错, 当然该是九爷处置, 詹嬷嬷, 你做得很好, 我是在想别的事情。”
得了董嘉柔这话, 詹嬷嬷一颗心才算是落回了原处。
安抚好了詹嬷嬷, 董嘉柔便道:“嬷嬷,你先去忙吧,我这里暂时也不用人伺候,等绿芹和紫苏她们回来就成。”
詹嬷嬷伸手摸了下董嘉柔手边的茶壶,确定还是温热的,便道:“行,那老奴先退下了,福晋您忙。”
董嘉柔本是打算等九阿哥忙完了,好好问问秋月的事情, 朝堂上的事情她不能过问, 秋月可是后宅的婢女, 这还是在她的管辖范围的,董嘉柔觉得自己有必要知道秋月到底干了什么惹恼九阿哥的事情。
可左等右等, 也没等到九阿哥来主院, 反倒是晚膳的时候, 九阿哥让人给董嘉柔传话, 说是不用等他了,他有事要出去。
直到歇息的时候, 董嘉柔也没等来九阿哥。
若是以往,绿芹和紫苏定会打趣董嘉柔“望眼欲穿”,只是今天她们亲眼目睹了秋月的事情,一时间也没了调笑的心思,脑子里不断浮现秋月被罚的场景。
秋月被打得皮开肉绽,只剩下一口气,找了人牙子来,不要钱,人牙子都不收,最后还是给了人牙子一两银子,秋月才被拖出去的。
两人知道,秋月多半是活不成了,婢女、婆子门也都听见了人牙的话,“这样子,哪里还有活路,要不是九爷,就是给二两银子我们也不想接这活,这半死不活的,一时间还死不了,还得给她找地方放几天……”
人牙子念念叨叨抬了人出去,直接用平板车拖走了秋月。
秋月的结局,应该是在乱葬岗喂野狗了。
绿芹和紫苏自小跟在董嘉柔身边,只见过打手心,罚跪,纵使挨板子,顶多也就是一二十板子,床上躺上月余就又能起来了,秋月一身是血的样子,吓得两个婢女一下午都没怎么说话。
只是董嘉柔心里也想着事情,竟没察觉。
伺候了董嘉柔躺下,绿芹给董嘉柔捏好被子,忍不住说了声:“福晋,您先安歇,有什么话等九爷明日回来了再同爷说吧。”
董嘉柔“嗯”了一声,绿芹熄了烛火,转身去外间打地铺了。
主仆两都辗转难眠,董嘉柔直到后半夜才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这一觉,她做了一个长长的梦,梦见了董鄂嘉柔嫁给九阿哥后,短暂而又漫长的一生。
董鄂嘉柔婚后如董嘉柔刚穿越时了解的那般,一开始两人确实甜蜜了一番,但自从完颜氏有孕后,董鄂嘉柔就同九阿哥闹起了别扭,九阿哥哄了几次,董鄂嘉柔一直不痛快,渐渐地九阿哥便不怎么来董鄂嘉柔这边了,毕竟人家九阿哥后宅还有三位格格。
与现在不一样的是,董鄂嘉柔那一世,郎氏并没有做那些手脚,反而与完颜氏一起同董鄂嘉柔斗智斗勇。
完颜氏将九阿哥哄得很满意,一生有儿有女,十分得宠。
郎氏也得了一子傍身,就连病殃殃的刘氏也得了几个儿子,九阿哥府后院陆续还进了好几个女人,有的是九阿哥自己带回来的,也有同僚送的,甚至还有八阿哥送的,大多都生了孩子,后院倒是热闹非凡,反倒是董鄂嘉柔,一生只生了一个女儿。
在这个以生儿子安生立命的年代,董鄂嘉柔却只得一个嫡妻的位置,原本以为要仰仗庶子过活,没想到最后确实陪着九阿哥幽禁而死,甚至来不及看唯一的女儿的长大成人……
董嘉柔有些唏嘘,却忽然看见了董鄂嘉柔女儿年幼的脸……
那是一张与董嘉柔女儿长得一模一样的脸,完全就是董嘉柔女儿清宫照的模样,董嘉柔瞬间惊醒,盯着帐顶,久久没有回神。
对女儿的思念之情,一旦再次勾起,便一发不可收拾。
董嘉柔来到这里已经大半年了,她已经忘记了起初是怎么告诉说服自己放下前世种种,好好在这里活下去的。
原以为,跟女儿的母女缘分已经散尽,现在看见了董鄂嘉柔与九阿哥的女儿,董嘉柔起了别的心思。
她有些不明白,她那个渣前夫与九阿哥的样貌相差甚远,她与董鄂嘉柔的样貌顶多也就三分相似,两对不一样的父母,怎么能生出一模一样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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