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戏份收工是在夜里八点,温苓是打算顺便在山上住一夜,但她现在跟傅怀慊同住,怕傅怀慊担忧他的孩子不知所踪,温苓坐萌萌的车出发时,给傅怀慊发了一条报备微信。
小茯苓:【怀慊哥,我上山陪闺蜜过圣诞节去了,今晚不回,不要担心你的宝宝,明天ta会安安全全回市区的。】
晚上上山进寺庙,理论上来说有点危险,但那是对路况危险不设路灯的危山来说。国台寺所在的山是国台山,没有明令禁止夜里禁止上山,相反,上山的路上全部修了阶梯和锁链,山路也不陡峭,每隔两米还设置了太阳能路灯,夜里灯会亮到明天天亮。
因为寺庙和山头都很有名,夜里会有人爬山,大学生爬山爱好者数不胜数,听汤如翡说,旅游旺季的时候,凌晨的山路跟白天相差无几,夜里寺庙都不得不开着门供游客浏览。
虽说现在是旅游淡季,但仍旧不少人会在夜里爬山登庙。
到了山脚下,萌萌将车子停进停车场,背着装有圣诞老人装扮服装和温苓给汤如翡准备的礼物下了车。
温苓看了眼宽敞的停车场,意识到一点不对劲,萌萌也是,两人对视一眼,萌萌先问:“今天车子这么少?山上不会没人吧?”
“翡翡跟庙里的僧人肯定在。”温苓不确定爬山的人多不多,只确定汤如翡肯定在庙里。
萌萌蠢蠢欲动:“那我们现在上山?顺利的话,二十分钟后就能见到你朋友了,苓苓,到时候你朋友一定很开心!!!”
温苓裹紧围巾,杏眼发亮,“好,现在上山。”
傅怀慊整个下午都在开会,同一楼层的会议室他走了个遍,最后一场会议结束时,落地窗外夜景幽深,街灯璀璨,光线被星星点点的白絮覆盖,下雪了。
开第一场会时,外面还是晴朗白天,最后一场会议,外面已经入夜,下起了鹅毛大雪。
会议散场,傅怀慊从会议桌上起身,扣上西装扣,大步离开会议室。
林盛捧着笔记本电脑步调一致跟在傅怀慊身后离开,同行的秘书里有位年轻女性,跟林盛分开时,语调轻快用英语同林盛道了一句,“Merry Christmas!Jon!”
傅怀慊的秘书团多数是从国外跟到国内的,是习惯庆祝西方节日的。
林盛笑着回了一句:“Merry Christmas!”
傅怀慊听见了身后林盛的祝贺声,他面上没什么表情,在国外十年,他也没庆祝过圣诞节,即便每年公司高管都起哄让他一同过节,他八风不动推拒掉,回家坐在书房里继续处理工作。
如今回了国内,更不会在意这种只有年轻人图热闹才会过的国外节日。
到了办公室,他坐下处理未尽的公事,开会时遗落在办公室里的手机此时响了一声,傅怀慊拿起看了眼。
是傅老爷子秘书发来一周汇报一次的病情报告,傅怀慊浏览完,点击关闭,退出老爷子秘书的聊天框,这才发现温苓在八点零几分时左右给他发了一条消息。
温苓:【怀慊哥,我上山陪闺蜜过圣诞节去了,今晚不回,不要担心你的宝宝,明天ta会安安全全回市区的。】
读完这条消息,余光注意到落地窗外急速下坠的沉甸甸大雪,傅怀慊眉头折了下。
他调出拨号界面,给温苓拨了一个电话。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Sorry,The number you dialed is no answer now——”
傅怀慊挂断,扯松领带,神色微沉,重新拨过去。
仍旧无法接通的状态。
林盛捧着笔记本电脑站在办公桌前,就见开一整个下午会议都没皱一下眉头的傅总眉头深深折起,挂了两次电话后,直接起身,大步朝外走。
“联系国台山那边的工作人员,说有女生半夜上山不见踪影,让他们现在出去寻找。”
林盛心里“咯噔”一声,能让他们总裁在意的女生目前只有一位,那就是怀着他们总裁孩子的温苓小姐,他立即正了神色,飞速道:“好的,傅总。”
“把车子开到地库,现在立刻赶去国台山。”傅怀慊紧跟着吩咐道,林盛立即翻找出国台山管理局的电话号码,边拨过去边扣了扣门外一个秘书的桌子,“傅总要用车,加急!”
另一个秘书见了傅总步履如风往外走,知道事态紧急,立即起了身,拿起车钥匙去了地库,将车子从立体车库取出来。
傅怀慊坐在车上报了警,警察跟傅怀慊的车一同在漫天大雪中停在了国台山的山脚下。
山脚下已经有国台山管理局的工作人员出来对接,先进监控室看了山脚地段的监控,发现八点十几分的时候,确实有两个女生上了山。
此刻大雪封路,阶梯都是白雪,不好登山,管理局的工作人员先拨通了寺庙的电话,问晚上是否有两个女生进了寺庙,得了寺庙一句否定的答复,傅怀慊神色沉的发黑。
林盛心里也着急,两个女生半夜进山,二十分钟的路程走了四十分钟还没到,监控里没有温苓下山的画面,只能是中途出了什么意外。
怀着他们傅总的孩子出了意外,想也知道他们总裁的心情不会好。
警察确认两个女生应该出了意外,至于多大的意外,要找到人再说,还要短时间内找到,不然这么冷的天下这么大的雪,人很容易失温昏迷,要是在雪里昏迷一整夜,那小命真的就完了。
来了有七八位警察,还有国台山管理局的工作人员带路,一行人很快上山,傅怀慊也在其中。
温苓跟萌萌确实是出了意外,并且是不小的意外。
爬到一半的时候,天突然落了雪,一开始就不小,眨眼间更是成了鹅毛大雪,萌萌眼睛进了雪,凉的她忍不住松开了握着绳索的手去揉眼睛,就是这一松,外加脚底滑,萌萌“哎呦”一声,人直接摔进了楼梯旁边的深坑里。
那深坑有两米多深,里面黑漆漆的,路灯的光照不进去,萌萌吓得在里面嗷嗷大哭。
温苓从她“哎呦”那声就吓一跳,眼下听见萌萌在坑里哭,她急了,小心翼翼走过去,想要安慰她,一手掏出手机,打算给这边的工作人员打电话求助,可电话才拨出去,她脚下踩到一处枯草,草上落了雪更滑了,她人也直接往坑里栽。
萌萌在下面哭,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直到温苓砸在了她身上,听见温苓痛苦的哼声,她才反应过来温苓也跌进来了。
噩耗便是温苓滑进来的时候,手里握着的手机不知道掉在了哪里,在坑里摸了一遍,没摸到,温苓强自镇定着让萌萌用自己的手机报警,萌萌掏出手机,更大的噩耗来了,萌萌手机欠费了,移动那边给萌萌停机了。
温苓的小脸这时才一点点变白。
雪太大了,不一会两人头上都堆了一层厚雪,萌萌担心温苓怀孕的身体,从背包里翻出圣诞老人的服装给她蒙在头顶,两人各自搓着手惨白着脸在昏暗的坑里摸索,试图找到出坑的阶梯,一边摸索一边大声喊,想让路过爬山的人注意到她们。
其实心里都明白,这么大的雪,停车场车辆稀少,估计也只有她们两个。
喊得嗓子都哑了,雪把坑底覆盖了一层,温苓冻得手指头都快伸不直,萌萌也是,冻得瑟缩,两人干脆挨着一起坐着,绝望地一声接着一声喊。
温苓第二次这么绝望,第一次还是十二岁那年把傅怀慊母亲的骨灰盒撞进金鱼池里,没想到这次感到这么绝望也有傅怀慊的因素在。
她肚子里有傅怀慊在意至极的胎儿,如果今夜在这里度过一晚,她幸运着被人救起,可胎儿一定保不住。
如果傅怀慊知道是因为自己想过节才让他的孩子死在一个冷冰冰乱糟糟的深坑里,他一定更恨她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温苓觉得自己的思绪都被冻得麻木时,头顶传来几道手电筒的光,有陌生的男性嗓音大着嗓门传过来,“下面有人吗?”
萌萌立即用早就沙哑的声回应,“有人!你好!这里有人!救救我们!”
温苓踩着梯子爬出深坑时,才站稳便看见在一群警察制服的青年人中间,面无表情的傅怀慊。
即便在常年训练身强体壮的警察中间,傅怀慊也不逊色,覆着白雪的肩膀宽厚,身姿高大挺拔,一张冷峻的脸被白雪和微弱的路灯光线映衬地更如冷面阎王,温苓脸色煞白摇摇欲坠,心里只一个念头。
她这次真的完了。
林盛站在傅怀慊身后都感知到了自己总裁的不悦,深夜暴雪的天气上山都没能让他打个冷颤,如今感知到傅怀慊内敛的怒气后,他身体都不自觉打了个冷颤。
这次是真得要为这位不计后果任性妄为的这位娇小姐默哀了。
下山时,温苓跟萌萌走在中间,她身前是带路的工作人员,她身后是令她忽略不得的傅怀慊,再后面是深夜上山搜救的警察。
才走几步,温苓肩膀上落了一件厚实带着暖和温度的羊毛大衣,温暖热意顷刻间将她覆盖。
大衣太长了,搭在温苓身上快要拖地,她知道是谁披在她身上,不敢回头,也不敢出声,伸出冻得通红的手指揪住大衣领口,怕大衣掉在了地上,惹得傅怀慊更生气。
下山路不好走,这一会功夫被踩结实的楼梯上又落了一堆雪,白天没多少太阳,路灯光线也弱,温苓走的小心翼翼,身体还因为身后忽视不了的沉沉目光摇摇欲坠着,就在她精神紧绷,脚下踩滑,要跌坐在地上时,温苓在一瞬间感知到一双结实的宽厚的大手握住了她的腰,从后面抄抱起了她的腿弯。
几秒的时间,温苓被打横抱进了一个宽厚温暖的怀抱。
她知道是谁。
两条细胳膊因为害怕跌下去下意识抱住男人的脖子,也不敢抬头,胆怯地紧张地抿着唇低着脑袋。
傅怀慊抱着她,大步稳扎稳打踩在积雪厚重的台阶上。
终于到了山脚,林盛同警察道谢,送走几辆警察,又同管理局的工作人员道谢后,才坐进山脚下的迈巴赫。
萌萌坐在副驾驶,林盛从后视镜看了眼早就在后排落座的两人,只一眼不敢多看,他们总裁一言不发,目光好似要吃人。
开了暖气,林盛很有眼色地升起了后排和前排的挡板,把后排空间完全让给他们总裁和温小姐。
车子在茫茫大雪中驶离国台山,开上回市区的中央大道。
温苓坐在车内,冻到发僵的四肢逐渐缓和,她不敢出声,傅怀慊没有骂她,从坐上车,傅怀慊便静默着。
可她不用扭头就知道傅怀慊的面容有多冷,比上次得知她下面出血还要冷。
上次是有人看她宝宝不爽对她做丧心病狂的事,她是受害者,可今天的事是她任性妄为一定要在深夜上山差点亲手弄掉他的孩子,心虚愧疚胆颤齐齐涌上心头,温苓扭头看向窗外,眼泪在这时簌簌下落。
她这次没哭出声,只敢无声掉眼泪。
傅怀慊从反光的车窗上看见了她的眼泪,吧嗒吧嗒跟不要钱的珍珠一样从那双湿漉的杏眼里话落。
不加以干预,她可以这么哭一路。
傅怀慊面无表情递抽了纸巾,递到温苓面前,克制了下嗓音,听起来还算平静,“我没凶你,温苓,哭什么。”
他不问还好,一问温苓的眼泪流的更凶了,哭声也忍不住从嗓子里溢出来,细细密密绵延不绝。
跟上次在诊室嚎啕大哭不一样,可在傅怀慊听来,是一样的。
她这么哭,像是心里委屈。
傅怀慊偏头,定定地看着坐在自己身侧的少女,雪白的脸更苍白,即便坐在暖气融融的车内,那张脸也毫无血色,唯独鼻尖和眼尾哭的通红,像染了血色的白纱布。
他出声,语气彻底冷静下来,“如果你害怕我会因为你半夜上山的事凶你,你自己心里记住这次教训,我不会对你说任何重话。”
温苓还是哭。
抽抽噎噎的声,眼泪像冰山融化留下的水,永远流不干净。
傅怀慊面容微沉,“温苓,如果你还是哭的话,我会凶你。”
温苓吓得立即就止住了哭声。
“哭多了对胎儿发育不好,温苓,我们平心静气谈一谈你在委屈什么。”
傅怀慊的声平静到令人发指,分明在山上时,那张脸上的晦暗怒火像是喷薄欲出的火山,可就这么几分钟的时间,他盛怒的情绪已然被妥帖安放,温苓擦拭干净眼泪,她第一次体会到傅怀慊的情绪有多稳定。
稳定到分明她差点弄掉他在意的孩子,他还能这么平静地询问她心里的委屈。
人怎么能情绪稳定到这种地步。
“我给你一分钟的时间思考要不要说出来,如果这次你不告诉我,我以后也没兴趣知道。”傅怀慊拨开衬衣袖口,看了眼腕表,“现在开始倒计时。”
温苓吸了吸鼻子,听出他语气的冷漠,可也听出他是真的想知道她此刻在委屈什么,她不知道该不该说出口,如果没有肚子里这个孩子,傅怀慊不会对她这么平和,他该恨死她才对,就是因为他更该恨死她,她才无法把自己此刻的委屈诉之于口。
傅怀慊不知道她心里的弯弯绕绕,只语气淡漠在报时:“最后十秒钟,十、九、八、七、六、五、四、三——”
说最后两秒时,傅怀慊那双漠然的眸从腕表上离开,看向温苓,薄唇开合,不留余地,“二——”
温苓这一秒想到了傅怀慊那句「如果这次你不告诉我,我以后也没兴趣知道」,她跟他有一年的婚姻,这一年有很多节日,她无法忍受自己孤零零地一个人过,她在傅怀慊即将说出“一”时,闭上眼,破罐子破摔地委屈地说:“我只是想有人陪我过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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