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嘉允抬臂挡住秦呈的剑,伤口隐隐作痛,他面色冷淡道:“一对一,我打不过你,她交给你们,我说到做到。”
秦呈微微颔首表示成交,纵身迎上,两人缠斗在一起,副统领看到秦呈方才的手势暗示,唇角轻轻勾起,在乔蘅还在咳个不停的功夫,猛地将她捉拿在地,一手用匕狠狠刺下去!
乔蘅来不及惊叫,用尽全身力气侧身一挡,尖锐的匕首避过她的心窝斜斜地刺入前膛,剧痛传来,她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
“乔蘅!”燕嘉允侧头看过去,瞳孔一缩,猛地踹开秦呈,反手把方才从他身上夺过来的匕首甩去,嘶哑道:“你这个畜生!”
秦呈浑然不在意地讥讽:“也就你这般正人君子会守规矩一对一。”
燕嘉允硬生生挨了秦呈的一掌,喉咙用上一股甜腥味,秦呈的武功可想而知,挨他一掌怕是要在床榻上躺半个月。
但他生生压下这股血腥味,疾身朝乔蘅赶过去,浑身都有些后怕地发抖。
方才如果不是乔蘅避得及时,她就会被一匕刺穿,幸亏、幸亏……
副统领见到燕嘉允赶过来,有些慌,蛮力拉起痛得浑身发抖的乔蘅,边跑边威胁她道:“又不是致命伤,你叫什么!你给燕嘉允说一声,让他别来,陛下能饶你一命。”
说罢他把堵住乔蘅嘴的布团拿出来,乔蘅立刻发着抖出声:“你们这群草菅人命的人渣!”
副统领又连忙把布团塞了回去。
看到秦呈和燕嘉允你追我赶地也没拦住,副统领忙不迭拽着乔蘅骑上了马,一边单手骑马一边拉拽她的衣物。
仗着她疼得无力反抗,粗暴把她外衫撕开扔掉,又扯乱了上衫,美人胸脯半露肤色雪白,连兜衣的藕粉色系带都露了出来。
乔蘅疼得面色灰白,又开始发抖,不知道是冷的还是被羞辱的,眼眸里流露出绝望的情绪,不断呜咽着。
“不要怪我,我也是奉命行事。”
副统领没敢多看一眼,带着她疾速往密林深处而去。
燕嘉允眼神幽冷,仿佛藏着一只随时会发火的野兽,他用力甩刀,刀尖狠狠刺入前方马尾。
马儿吃痛,疯狂甩着身体,上面两个人摇摇晃晃地颠起来,副统领几乎要抓不住乔蘅了。
秦呈拦着燕嘉允的路,浑不在意地说:“陛下让留一口她的气给太子殿下当玩宠。所以燕指挥使,她不会死,你何必如此阻拦我们?”
“我看你们才是玩宠。”
燕嘉允语气带着十足的恶狠,身上没了刀,单手接住秦呈的剑,双手被生生划出血腥的刀口,他在马儿滚翻之前纵身跃过秦呈,牢牢接住乔蘅已经血糊不堪的身体,险险停下来,把身上染血的飞鱼纹外袍搭在她身上。
旋即手里掏出一个白瓷瓶,拔掉木头栓塞。
白瓷瓶里发出阵阵冷幽香,让人产生一种很不妙的联想。
秦呈训练有素的直觉告诉他大事不妙,但他知晓没有暗卫能进来,燕嘉允哪来的底气再逃出生天?
他皱眉道:“你在做什么?”
满身是剑伤和鲜血的燕嘉允单手抱着凌乱脆弱的美人,美人五官美极了,呼吸微弱,轻轻的在颤抖,像是缈缈细雨中破碎的山荷叶花。她伤口处不断涌出鲜血,染红了少年人胸膛前光滑赭红的菩提珠。
少年将这不堪一折的山荷花牢牢护住,抬起一双幽深冷漠的眸子看了一眼在场的所有人。
这双过分平静的黑眸里卷挟着让人无法忽略的残暴和杀意,秦呈背脊窜上一阵寒意,莫名觉得燕嘉允其实没在看他,而是透过层层林木看向那高高在座上的皇帝。
“燕家和皇权积怨已久,我心知肚明,数次容忍,你曾给我心口一剑,我曾以为,那般表态过后他便能容得下我,也曾发誓,如果他不逼迫到底,我看在燕家效忠百年的份上,也愿意做那个忠臣,可如今这个人打破了我的底线。燕家从不曾对皇家出手,但我今日破戒了。”
燕嘉允忽而弯唇,歪头邪里邪气地笑了一下,配上眉眼沾上的血,显得格外离经叛道,恶气横生。
天边吐出鱼肚白,破晓阵风来,吹得少年袍角翻飞。
只见他慢慢把白瓷瓶里的液体倒了出来,混着不断滴落的血,眼底是不可一世的不屑和轻狂。
“他该不会以为,只有他才会布下天罗地网吧?”
第42章
秦呈有种强烈的不妙的预感, 皱眉道:“你倒了什么?”
燕嘉允难得来了几分兴致给他解答,在满脸血腥中挑起唇角:“你有功夫问我,不如赶紧回去保护你那昏庸的老皇帝吧,你最好祈祷他无事。”
秦呈和副统领俱是面色一变, 天边破晓, 倒在地上的药水发出一股奇异的幽香, 还伴有龙涎香的香味,这等妖冶之物, 想来在燕府也是天灵地宝一般的神药, 只怕难以防备。
秦呈咬牙, 道了声“走”, 几人迅速翻身上马,朝着围猎场入口的方向策马离去。
燕嘉允这才低头看向怀里的乔蘅。
她太疼了, 匕首刺入前膛肩处的伤血流不止,让她有些发冷发抖,意识近乎涣散。她半闭着眼,游丝一般勉强呼吸着,像是被鲜血染红的荷花。
他不敢停留,把她糊满鲜血的凌乱衣衫穿好,抱着她上了马背, 一路疾驰往外走去,怕乔蘅昏迷,他不断跟她说着话:“我用秘药引来了兽乱, 等会密林深处的野兽全都会朝着皇上发狂跑过去, 我们要避开兽乱发作的路线。空镜会在外面接应, 只要出了密林就好了……乔蘅,你醒醒!”
乔蘅听不清他在讲什么了, 只知道身上很疼很疼,疼的她发抖,意识都不清晰,半睁开眼,混乱道:“秦呈……走了吗?你身上伤势重吗?妾身、妾身闻到你身上有血的味道。”
燕嘉允撒了谎:“我伤的不重,这是你身上的血,你别睡,我们马上就出去了。”
乔蘅强作精神睁眼,身子完全靠在了燕嘉允的胸膛上,轻声应道:“好。”
燕嘉允骑得很快,朝着近路径直出了围猎林场,乔蘅隐约听到后面传来地面震颤的吼叫声,匆匆侧头看了一眼。
只见林场外面已经完全变了一副模样,野兽横行,混乱不堪,诸位大臣夫人和小姐们尖叫着被护着往行宫退去,而兽潮的目标却都狰狞地直冲金銮高座上的龙袍,禁军艰难地拦在前方。
老皇帝面色扭曲又惊恐地在嘶吼着什么,离得太远,乔蘅听不太清。
乔蘅勉强分出心神道:“燕嘉允,这是你做的吗?那些无辜之人……”
“我不想管他们,这些人自有禁军庇佑,但是乔蘅——”燕嘉允语气冷酷,只在混乱中疾驰纵马出了猎场范围,满手的血一手握紧缰绳,一手抱她,低头道,“你现在只有我,我只想确保你平安无事。”
乔蘅视野有些失焦,但还是勉强看到了前方迅速赶来的空镜,终于放了心,知道自己和燕嘉允应当都没事了。
她努力侧头看了他一眼,想安慰他说自己没事,却看到他朝着高座上露出直白的杀意,第一次这般憎恨分明,毫无掩饰。
乔蘅心想,传闻没冤枉燕嘉允,他果然是一个杀人不手软、食人不吐骨的冷漠指挥使,又转念一想,他一腔赤诚之心对待大缙,在林场里艰难生存的时间里,其他人不可能没听到风声,却一个来帮助的都没有。
让她难过的是,没有人在意自己这枚棋子的性命,但庆幸的是,燕嘉允在意。
可是,这偌大一个燕京又有谁在乎燕嘉允呢。
乔蘅轻轻张唇,想说点什么,最终在越流越多的血中闭上眼睛,倒在少年的胸膛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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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猎出了兽乱这样的大事,皇上受了伤,上朝取消,朝臣心思各异,一时间整个朝堂气死沉沉。
大家不知晓兽乱的始作俑者是谁,但皇上心知肚明,燕嘉允此番算是跟皇上撕破了脸皮。但无证据也没办法除去他的指挥使之位,因此两人暂且僵持不下。
燕嘉允干脆告了长假,理由是狩猎受伤需要养伤,指挥使之位由沈同知暂且代任。
老皇帝这回吓怕了,整日养伤,没功夫再来找燕府的麻烦,乔蘅和燕嘉允两人好好休整了一番。
燕嘉允还好,他看似流血多,但都是皮肉伤,用膏药敷一敷即可,不耽误日常活动。可是乔蘅就不一样了,她靠近肩膀前膛处的伤势颇重,昏迷高烧多日才险险转醒。
燕嘉允把张老头拖了过来,老人家一连待了数日,直言这回是鬼门关。
白苏、榴月和李嬷嬷都从铺子里回来守着她,白苏心肠最软,看乔蘅这幅苍白虚弱的模样,整日整夜地掉眼泪:“姑娘怎么就伤成这副样子……”
她只恨自己不能替姑娘受伤。
乔蘅在垂英阁养了月余的伤才勉强下地,不仅要每日喝药、敷药,张老头还不客气道:
“想要好全,你最好是泡药浴,要经过日晒的天然温水,不然定然留下后遗症,每逢阴雨节气就作痛。”
乔蘅脸色微白地坐在榻上,谢过了他。
张老头走后,燕嘉允过来垂英阁探望,他已经好全了,问乔蘅:“张老头怎么说的?”
乔蘅把张老头的话复述一遍,无奈道:“这回恐怕真要留点毛病在身上了。”
燕嘉允若有所思道:“我知晓燕家在燕京城外五十里远有一处庄子,那里小镇依山傍水,地势低洼,气候适宜,庄子里形成了一个天然温泉池,不过我只听我爹娘从前讲过,还未曾亲自去过。”
话音一顿,他想起了什么,蓦地看向乔蘅道:“你的生辰是不是快到了?”
乔蘅被他提醒,这才意识到明日就进入四月了,而她的生辰正是四月十二日。她点了点头:“是的。”
燕嘉允略一思索就做了决定,道:“趁着老皇帝被兽乱吓怕了,朝堂混乱,我带你离京避一避,去庄子温泉养一养身体,就当是趁你生辰带你出去游玩了,如何?”
这倒是个极好的主意,乔蘅双眸微亮,弯唇道:“好。”
两人去庄子泡温泉的行程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
乔蘅的伤势尚未好全,但正常活动已经不是问题。
临行日子定在了三日后,马车去庄子慢悠悠走的话要走两日的路程,过完乔蘅的生辰再返回燕京。
因此去庄子住需要带的衣物、路上打发时间的东西都要拾掇出来。
戚叔知道后毫不意外地开始操心了,里里外外忙着收拾,恨不得两人单独多待几日,甚至想把家具都塞过去,最后被燕嘉允冷言阻止:
“戚叔,我是带乔蘅去泡温泉养伤的,不是一去不回来了。”
戚叔只好忍痛放弃。
乔蘅从没泡过天然温泉,不禁生出几分期待来,病怏怏躺了多日的人难得有了精神下床走动,给两人拾掇行囊,主要是干净衣裳、头油香膏之类。
燕嘉允看她到处忙活的模样颇不放心,阻拦她:“你要拾掇什么,我帮你拾掇,你别再费神了。”
大抵是两人同患难的情谊,让乔蘅心里对他亲近不少,闻言含笑打趣:“妾身正准备去拾掇贴身小衣,肚兜和小裤一类……燕世子要帮妾身?”
燕嘉允动作一顿,别开脸咳了一下道:“当我没说过……你拾掇去吧。”
乔蘅莞尔,这么一打岔,本要收拾进去的兜衣就这么忘记了。
趁着临行还有三日,乔蘅赶忙出门去了一趟首饰铺子看了看。
因为花朝节连着春猎,受伤耽搁多日,首饰铺面的生意她一直没能亲自去看一眼,直到李嬷嬷带着她去转了一圈,拍胸脯保证说“江南牌”的名号极响亮,生意不必愁,乔蘅才放下心。
不巧出门被燕嘉允看到了,问她去了哪,乔蘅找借口说去买了泡温泉用的衣物,成功把他打发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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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三日过去,出发去庄子泡温泉的日子到来了。
白苏和榴月特意从铺面赶了过来,不放心乔蘅想跟着去看看,但乔蘅不放心铺面,再加上有燕嘉允跟着,她不会再受伤,便让白苏和榴月回去了。
最终敲定下来路上由空镜在暗处跟着,他们二人坐马车出发。
天朗气清,风和日丽,春光晴好。
燕嘉允在马车里懒洋洋地把玩一个新的匕首,乔蘅掀开车帘朝外看,鸟语花香,清风阵阵,马车驶入小镇的路上,偶尔走过一两行人,低声絮语地聊着乡下方言。夕阳渐落,染上昏黄的颜色。
远离了京都喧嚣,乔蘅的心情难得很好,问燕嘉允道:“还有多久能到?”
燕嘉允拿起案几上的舆图看了一眼,道:“快了,再过一个时辰就能到庄子。”
乔蘅心里期待起来,一个时辰在千盼万盼中过去,马车停在庄子里,庄子管事带着两个小厮和两个婆子应在门口,世子和少夫人难得来一趟,管事笑得见牙不见眼。
两人下了马车,小厮和婆子接过行囊,管事热情地笑道:“世子可算是来一趟了!咱们已经备好了一间雅致的上房,就等着世子带少夫人来呢!哎呦,少夫人长得可真好看,跟天仙一样,世子好福气……”
“等等。”乔蘅听到了什么,连忙打住他,“只备了一间上房?”
话落,对上管事不解的神色,她反应过来,含笑解释道:“我这两日身子不适,麻烦管事再多备一间房吧。”
除去刺客来的那晚,乔蘅这些时日都没和燕嘉允住在正院,习惯了自己睡一个屋。
管事看向燕嘉允,燕嘉允没有异议,道:“你去准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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