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等那怪物伤到她分毫,她左边的肩膀头便被这家伙给电麻了。
两方僵持不下,谁也没有更近一步。
直到不远处响起了一阵轰鸣声,是飞机引擎的声音。
几乎是下意识地,叶向榆将肩头上的一大两小三只触手一把揽进了包里。
眼见镌刻着怪物研究所标识的飞机越来越近,而包里的几只还在里面扭来扭去,叶向榆隔着布料拍了两下,轻声嘱咐道:“别说话!”
随着包内传来的两道咚咚的清脆响声,她的背包又变回了扁扁的模样。
十几架空中作战机器将近百发大型麻醉剂刺入黑线体内,悲鸣声划破天际,遍地的黑线干裂成渣,她面前的这只由无数条黑线聚拢而成的巨大人形,也瞬间化成了灰烬。
飞机落地时带来的风力,将遍地皆是的粉末扬起,拍打在脸上时还带着些尖锐的刺痛感。
叶向榆站在原地,耳边还回想着黑线碎成渣前说的话。
明明是不属于人类的语言,明明是些她从未接触过的声音,可偏偏她能听懂它话语的含义,将他的话转化成人类语言应当是...
[计划成功,一切如约进行。]
研究所的动作很快,他们用一条大型机器将地面上的黑线残渣清理的干干净净,又用另一种更为精密的仪器将埋藏于地下的黑线连根拔起,将它们浸泡于营养液中,一桶一桶的搬回了研究所。
而那些被操纵的学生,也都随着一口又一口黑血的吐出,眼神逐渐清明,虽不致死但却伤身,绝大多数的学生在将体内污血排出后陷入了昏迷,只要少数的几人神智还算清醒,但吱吱呀呀的,说话仍旧讲不清楚。
除去黑线,叶向榆上交的泥鳅外,研究所还在校内找到了一个身体上下挂满腐肉的男子,和一个脸脆成干彻底烂掉了的女子。
但他们身上并没有被怪物侵蚀过的痕迹。
那腐肉是被针线一点点的缝合到了男子身上,而女子的脸是用特质的激光烫过。
与怪物带来的伤痕不同,这种存在于地球的切实伤害对于人类而言是不可逆的,死亡对于他们而言则成了一种近乎奢侈的解脱。
顶尖学府受到怪物侵扰,并且造成了严重的人员伤亡。
事情一经报道,舆论哗然。
怪物研究所被迫加班加点调查,最终给出的答复是——此次事故缘由是因为校内保安王良吉使用禁术像怪物祈愿为女复仇,当今技术监管不当乃是情理之中。
话虽如此,但事情闹得这般大,必须得有人出来把这口锅给扛起来。
最终商议了半天,终是研究所那边松了口。
研究所承认自己能力不足,并同意将研究所内现有怪物资源共享于世,且接受其余组织的监督。
而与其说是监督,倒不如说是注资瓜分。
在这其中便有一家网络直播公司,他们拿到了不少的内部资料,将此次怪物降临的事件做成了影片,上架到了各大平台。
他们将王良吉的女儿塑造成了一个被人抛弃的可怜形象,其父为女报仇故像怪物祈愿,那个背信弃义的青年最后变成了天台上那个疯癫的傻子,与他交好,给他出谋划策的兄弟变成了一坨狗都不理的烂肉,勾引他的女子彻底烂了脸...
最后的结局,是皆大欢喜的美好场景。
而其中的真相究竟为何,已经没人在意。
只要热度足够高,那便就是真理。
————
叶向榆回到研究所后,见过那只已经被暂时命名为无名怪22的泥鳅。
因为刚刚抓来没多久,研究还未正式进行的缘故,人类对它的了解是少之甚少,只是每天把它放在充满营养液的罐子里,时不时的监测一番它的身体情况。
等到叶向榆见到它时,它已经瘦成了细细的一条,整只怪翻着肚皮仰在营养液上方,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
[饿啊...我饿啊...是要活活饿死我吗...]
叶向榆离它越来越近,它的哀嚎声也愈发凄惨。
“是它在讲话吗?”叶向榆向一旁的研究员问道。
对此,后者只是一脸莫名其妙地瞥了她一眼,无语道:“你是还没睡醒吗?”
叶向榆有些尴尬的挠了挠眉毛,径直朝缸里的泥鳅走去。
这家伙说的话,貌似只有她一个人听得见。
通过一系列的威逼利诱,叶向榆从这条泥鳅口中挖出了不少东西。
作为被祈愿而来的怪物,它们并不会知道祈愿之人是谁,它们只会祈愿的愿望为何,但这只泥鳅有所不同,它是一只靠吞噬灵魂而生的怪物,最大补的食物便是人类的魂魄,而像它祈愿的代价便是将自己的魂魄给它当作食物。
它每每吃掉一个魂魄,便会在腹中生出一颗小的结晶,这其中所蕴含的便是祈愿之人的过往生平。
[你给我十个人来吃,我把肚子里的小晶块给你吐出来。]
见人有求于它,泥鳅瞬间得瑟了起来,是腰也不酸了脑袋也不痛了,感觉咔哒咔哒它能再吃一百只魂魄!
但面前女人的表情一直淡淡的,泥鳅犹豫了好一会,才松口道:[那就先来五个人吧,我每个人吃一半,吃不死人的。]
“我拿刀把你直接砍了不是更方便?”
叶向榆作势要把刀子插进去,但还动手便被一旁的研究员打断了。
她现在还是实习饲养员的身份,按照规定,每日近距离观察怪物的时间不能超过半小时,再加上研究所内近日新塞进不少人的缘故,压缩来压缩去,最后落在叶向榆头上的观察时间也不过十几分钟。
现如今研究所内鱼龙混杂,怪物频繁降临,她并不觉得上报自己的这项能力是个理智的行为。
叶向榆想要跟她父亲先聊聊,但她爹也不知道又跑去了哪里,电话电话不接,办公室里也没人,只是给她留了封[外出考察]的短讯和几万块钱后就消失了。
其余事情暂且不说,那只黑线怪物被抓之前传达的最后一句话,那句...[成功潜入人类内部,计划如约进行。]
怪物凭空出现于地球之上,没有征兆没有预言,一直以来人们都认为怪物的降临是有助于人类更好的生存,并对它们开展了大量的研究。
可这句话的意思,却是与人类一直以来的思想相悖。
究竟是人类在研究怪物,还是怪物在探索人类,是人类发现了解决地球困境的渠道,还是怪物找到了自己的食物...
叶向榆在汇报工作时,将听到的这句话写了上去。很快便有专门的研究员过来,对她进行了询问。
而最终得出的结果是——她得了精神病。
“……”
叶向榆看着面前的三位高级研究员,听到他们的答复后,她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良久的沉默过后,叶向榆一本正经地开口说道。
“其实吧,是我听错了,我这几天确实耳朵里总是传来各种响声,所以今天一大清早我就去了趟医院,医生说我是受惊过度引起的暂时性耳鸣。”
但木已成舟,不管她怎么说,面前的三位研究员都没有想要更改决定的意思。
其中一位高级研究员安慰她道。
“不用害怕,每次任务结束后都会有接近百分之七十五以上的成员精神方面出现了问题,去治疗一段时间便会恢复正常。而且那里说是精神病院,但其实就是研究所专门建立的为研究员梳理心理的一个场所。”
“回房间去收拾收拾吧,没事就不要到其他地方乱窜了,晚上六点左右在后门会有专门的车来接你们,在那每隔一周都会有一次评估,等你心理健康里就能回来了。”
说罢,叶向榆的工作牌上便亮起了黄光,她工作牌的右上角处出现了一个写着红字的黄框框。
[精神异常]
那黄底用的橘黄,上面的红字是荧光色的,怕是关了灯都能被远远瞧见。
叶向榆撇了撇嘴,对此十分无语。
这和在上面直接写上‘我有大病’四个字有什么区别。
第17章 疗养院(1)
疗养所在市区最东侧,由一所老旧的废弃医院改造。
按照城市最初的规划,现在这里应当很繁华,以医院为中心向外建造一圈居民楼,再之后便是大型商场和公园。
但现如今,这也不过只剩下了一片荒芜的杂草和唯一一栋还竖立在此的疗养院。
据说这里的地皮不好,以前是块墓地来着。
当时虽然做了不少科普外加找了大师做法,但这的房子卖的依旧不景气。
后来,这儿更是出过不少次鬼魂索命的事。
据说每一个在这看过病的患者回到家后都会变得格外暴躁,在这做过手术的病人用不了多久便会不治身亡...后来甚至有人说只要踏进这座医院,就会浑身溃烂生疮爆体而亡。
虽说很多人都认为这些话不过是夸大其词的无稽之谈,但既然离这不远处就有旁的医院,又何必来这冒这个险。
毕竟去医院看病,图的便是一个心安。
所以渐渐的,这儿也就彻底变成了一片荒芜之地,居民楼刚打完地基后开发商便跑路了,医院也被低价转让了出去,接收方便是怪物研究所。
研究所将这座医院改造成了疗养所,买了一堆先进设备,又聘请了一堆专业人士来对心理出现问题的研究员进行治疗。
叶向榆当时看到这条新闻的时候,还顺口夸了句这家研究所有人情味,没想到这会儿这股‘人情味’让她自己切身感受上了。
面包车上一共坐了六个人,大多一脸严肃,神情紧张,歪着脑袋看向窗外,车内静的甚至能听清每个人心脏跳动的声音。
叶向榆自己一个人最后一排,只拿了个平常用的背包。
里面除了两件替换的衣物外,便是三个矿泉水瓶。
叶向榆把小章鱼和那两条触手也带上了。
她可不想把它们关在研究所的房间里,就算有办法解决它们的吃饭问题,那被研究员搜出来后充公的可能性也太大了。
还是随身带在身边更安心些。
这般想着,叶向榆不由地将手指伸进了矿泉水瓶中,戳弄着它的触手玩。
滑滑嫩嫩的,捏起来时让人莫名安心。
她其实还有些想知道那日在天台上见到的那一窝黄蛋蛋去了哪里,她本来以为是黑触手放出的电流将它们透明化了,可后来她伸手摸了个遍,也没找到一颗蛋。
其他的倒还好说,但若是下次突然凭空出现在人群之中,怕是只能被拉回研究所做成蛋炒蛋了。
叶向榆并不认识这五个与她同车的人,除了那个戴金丝框眼镜的男人,她倒是在研究所里遇到过几次,但也只是单单打过照面而已。
不过他们的精神状态看起来确实不怎么美好,有个人的黑眼圈都快长到鼻孔处了,猛地同他一对视,还真有些吓人。
疗养院四周都是铁制的围栏,最上面是带刺的尖头,围栏上还绕了几圈线,那质感瞧着倒像是电线。
司机将车停到了大门外,他下车前还不忘将车门反锁,像是生怕他们跑了似的。
“你哭什么?!”
“吵死了!”
叶向榆前面的那个姑娘,自从上了车后便一直在低声抽噎,这会儿司机下去后她哭得更伤心了,鼻涕一把泪一把的,纸巾刚糊到脸上便变成湿漉漉的一坨。
她旁边的一个青年看不下去,怼了她两句。
见此,她嚎得声音更大了。
“我,我不想死,我长这么大连个男朋友都没谈过就要嗝屁了,我为我自己即将逝去的美好生命哭上最后一程怎么了!”
“你有病吧!都说了那只是谣言,你在这瞎说什么呢!”
“你TM不会真是神经病吧!”
青年一脸嫌弃的瞪向她,但又不可奈何,最后只得坐到了前面的空位上。
叶向榆视线扫过车前的五人。
两个姑娘,一人哭得昏天黑地,一人戴着耳机事不关己;三个男子,一人被气得四处抱怨,一人顶着黑眼圈生死看淡,一人看起来是个十足的精英模样,穿着规整的黑色西装,戴着金丝框架的眼镜,一看便是个聪明人。
疗养院的门卫室里出来了一个大爷,花白的胡子,佝偻的腰背,司机跟他说了几句话后,他便拄着拐杖慢悠悠的走了过来。
他绕着车转了两圈,视线一直在打量车内的人,这种估量商品的眼神让人很不舒服。
明明隔着车窗,可叶向榆还是能闻到他身上带有的味道。
是一股刺鼻的香味,单是闻上一下便觉得脑袋肿胀了许多,太阳穴的位置更是突突直跳。
他看过后,冲司机点了点头。
后者肉眼可见的松了口气,他打开车门,催促着里面的人快些下来。
在车门关上的一瞬间,那司机便踩满油门嗖得一下飞了出去。
那速度,怕是巅峰时期的赛车手都要逊色几分。
“男的跟我走,女的跟着那边的老婆子。”
“还有你们来这是治病的,不是享福的,带个包就就可以了,没必要拖着这么些个箱子,再者来这的人物欲不能太重,会死人的。”
老人讲话的声音本就沙哑低沉,再者他长得又有些童话故事里面的老巫婆,在这样夜深人静的一片荒芜之地,众人对他的话可以称得上是言听计从。
进到疗养院里面,叶向榆只觉得那股刺鼻的香味更浓郁了些,但看身旁人的表情似乎并没有闻到这股异香。
疗养院是一栋八层楼高的楼房,但目前为止只开放了下面四层。
一楼是大厅,二楼是大讲堂,三楼是单间的治疗室,四楼则是住宿的地方。
这里实行的是双对单治疗措施,一个医生一个护士对一个病人。
医生和护士会监视病人二十四小时内的一举一动,并且会指正病人所有不正确的行为。
每个新入院的病人,都需要经历五天的基础治疗,基础治疗后会被安排一个小型手术,手术过后痊愈之人便可以在休养完善后离开。
若是在小型手术后依旧不能恢复正常的话,则会在三日后被安排一场大型手术,如果两次手术过后皆无法回归正常,那他大概率会永远会被永远留在这。
叶向榆分配的房间号是403。
男性病人对应的是男医生和男护士,女性病人对应的便是女医生和女护士。
她本以为,二十四小时的看管外加指正行为这句话,是疗养院为了像他们立威随口说的话。
但当她真的回到房间时,她才明白疗养院口中的寸步不离几个字并非随口一说。
她不管是吃饭喝水还是走路上楼,甚至在她要去上厕所的时候,负责她的医生护士也是紧贴在她的一左一右,恨不得直接把她夹成肉饼。
并且她们,会在她洗漱的时候瞪着镜子里面的她,用她们那已经布满血丝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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