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一出,周围路过人的视线都集中了过来,有人深觉有理,劝她:“这位老爷善心,你怎么还不答应,这样也好早点让你爹入土为安。”
“五十两啊,别说安葬你爹,你都能给你爹找个嗣子,给你家承继香火了。”
那少女捂脸哭泣,“我只有一个爹,只有一个爷,老爷善心,是我无福。”
贾珠听了,就明白了。
这老翁家中有钱,又有移情作用,不收奴,愿意认下作为干孙女,她点头就能当小姐,还不答应,这不是算计是什么?
林烨这时候解释了,“她要算计的其实也不一定是我们,也有可能是扬州城内所有富贵的公子哥,这位老太爷是有些富贵,还不够,先前那位富商身上的行头倒是贵重,只是弟弟我在这扬州城也有几年了,我和身边的人却都没见过,不知道这是何来历。”
贾珠不笨,这时候已经回过味来了,先前那富商,多半是故意安排的人,他羞红着脸冲林烨拱手行礼,“请弟弟原谅哥哥,是哥哥的不是,先前误会你了。”
这是林烨比较欣赏贾珠的一点,他察觉到自己的错误之后是真的认错,不会仗着自己是哥哥的身份就犟着不肯低头。
所以林烨笑着,“珠大哥这话严重了,只是珠大哥在家中闭门读书,少在市井中行走,自然不知道这些人的把戏。”
贾珠不由好奇,“弟弟你是怎么知道的?难道你遇到过类似的情况?”
自然是遇到过的,不过他也没上当,他早就知道这些戏码,而且他爹也有给他说过这些套路。
“珠大哥,你知道市场上买人是什么价吗?一个普通的小丫鬟,价格是三到十两,模样较好的是十到十八两,模样较好,又识文断字,或者有一技之长的,都不一定能卖到五十两。”而这个人,卖身的价格是五十两。
“这个价格,她针对的就是那些家中富裕,手里宽松,又对她容貌产生恻隐之心的人。”
他这话说的婉转了,贾珠听的耳朵红了,这不就是说好色之心吗?
他无法辩驳,他确实是因为她容貌出众才会想着买下她,如果是个容貌普通或者丑陋的人,他可能看一眼就算了,看来他下次遇到这种情况要多加小心才是。
然后林烨又向贾珠科普了一些比较常见的讹人戏码。
“除了这种卖身葬父的,还有英雄救美,故意找人上演欺负弱女子的戏码,就等路过的英雄上场救下她,成就一段佳话,还有的是丢失帕子荷包,那上面往往有一见就让人难以忘怀的诗词,动人心弦……”
贾珠觉得他长见识了,并且深深感受到了自己的不足。
“我之前……也买过人。”
林烨并不意外:“然后呢,那些人去哪了。”
贾珠沉默,那些买下来的人被他母亲要走了,然后就没见过了。
想要当他身边的丫鬟,不是那么容易的,所以他才没觉得哪里不对。
林烨不意外,他被王氏当成眼珠子般盯着,怎么会让新买来的人贴身伺候?
“这也是我们今日骑马出门给了某些人机会。”
之前他们出门都是坐轿子,又有众多人围在身边,比起来今日就是轻车简行,对那些人来说是天赐良机。
如果成功安插了人手,那血赚,要是不成,他们也不会亏太多。
贾珠静默良久,才长长叹了一口气,“处处都是学问。”
他在心中告诫自己,日后要小心这些套路。
他要不是心疼那些花出去的银子,只是谁都不想被当做傻子糊弄。
他又认真冲林烨拱手:“多谢弟弟教我。”
林烨接住他的胳膊:“珠大哥这就太外道了,如果珠大哥是想谢我,那等会我要挑一个砚台,弟弟看中一个砚台许久了。”
贾珠忍不住笑了:“弟弟千万不要跟我客气。”
他们彻底抛开那个卖身葬父的少女,吃完点心后继续去采买。
这个时候,贾敏的信也到了荣国府,贾敏后来也相信了贾珠的说法,他是因为这一次南下参加院试舟车劳顿,加上又小病一场才会这么严重,但如果没有之前那么辛苦,也不会小病一场就有这种耗尽心力的脉象!所以她写信回去告状了。
这告状当然是跟她母亲告的,要不是珠儿被逼得太紧,他怎么会到这地步?二哥、二嫂都不无辜!
史氏收到女儿这来信,开始还是乐呵呵的,以为是贾珠要回来了,后面看着看着,她的眉头就皱了起来,又气又怒,她自然不会认为女儿在骗她。
正是因为相信了,她才越发愤怒,“来人了,去把二太太叫来!”
然后就把王氏叫来骂了一顿,骂她没有照顾好贾珠,让他又病了一场,还伤了底子,被大夫说有碍寿数,都是她把孩子逼得太紧,这是她这个当母亲的失职……
史氏下意识的忽略了信上说的贾政也逼孩子太紧的话。
王氏无缘无故被叫来骂了一顿,脸上阴云密布,低垂着头,做认真听着的姿态,袖子里的手紧握,胸腔都快气炸了,但没办法,她不能不孝,反抗她的婆婆,她只能隐藏起自己的愤怒。
这些话王氏是不信的,她儿子又不是没有被太医诊治过,贾敏那边都还不知道是哪里来的三脚猫庸医,居然敢如此大放厥词,偏偏婆婆就信了!
而且她骂自己没有照顾好珠儿,但是谁把她儿子抱到了膝下抚养,让他们母子分离多年?
珠儿长大了,身边的人手大部分都不是自己的!
在她眼中,珠儿好的方面跟她无关,不好的就是她这个当母亲的失职!
等王氏压着脾气回到自己院里,“噼里啪啦”,砸了一堆东西,看着满地狼藉,王氏心情总算好了一点,问周瑞家的:“老爷呢,老爷去哪了?”
周瑞家的小心翼翼回答,“老爷他去了赵姨娘那里。”
这话她极不想说,但太太她点名了问自己,她没法避开。
所以周瑞家的提着一颗心,下一秒,王氏手边唯一幸存的茶盏就被用力摔到了地上,溅起一地水花,周瑞家的被那热茶给烫的手一缩,也不敢吭声。
王氏面目狰狞:“老爷到底看上了她什么,粗鄙无礼,只有一张脸能看,珠儿都病了,他这个当父亲的还有心情作乐!”
这种埋怨老爷的话王氏可以说,周瑞家的却是不能听的,事后太太冷静下来了,肯定会迁怒,所以周瑞家的迅速转移仇恨,“都是赵姨娘的错,天生狐媚子,还有姑奶奶也是过分,大爷病了,她还故意夸大其词写信回来指责太太,故意给太太难堪,这跟太太哪有关系,明明是大少爷身边的人伺候不当!大少爷年轻,病好了自然没事了。”
王氏也不信儿子的情况有这么严重,并没有把刚刚贾母的话放在心上,她这么一说,只觉得她说到自己心坎里了,她嘴里骂的人就变成了赵姨娘和贾敏:“去准备问一下,明日让赵姨娘在佛堂给我捡佛豆,贾敏?呵,她大着肚子手还这么长,也不怕闲事管多了伤了肚子里的孩子……”
第15章 南疆,稀客,贵客
随着贾珠踏上了回京城的船只。
被贾敏派出去的李嬷嬷带着人千里迢迢赶到了南疆的钱家门口,也就是他们贾家的三姑奶奶所嫁的夫家。
青松和青石跟在一旁,仔细的关注着钱家的情况。
他们来之前少爷特意跟他们说过这个三姨妈家的情况。
少爷的三姨父钱大石出生低,他祖上是走镖的,他在官场唯一能靠得上的就是他表舅舅,那是一个最低品级的武官,除了能领他进门就提不上助力,他是依靠自己敢打敢杀,豁出命来杀敌人,才进了老国公的眼,把女儿许给他。
虽然这是个庶出的女儿,这对于钱大石来说,已经是他之前想都不敢想的千金。
有了这一层关系,他很顺畅的爬到了五品,但这就到头了。
四海承平,他一个武将哪里来的军功继续往上爬?
他原本在北边,因为那边和平,他想要军功,就想法子调到了没那么太平的南边做守备,如今来这边也有好些年了,他还是这个品级。
目前来看,如果没有别的意外的话,他还会继续在这边长期驻守下去。
五品的守备,镇守一城,这个官位并不算太低,在京城称不上什么排面的人物,但在这边锤还是有些份量的。
看这大门,还是颇威风凛凛的。
门子看到这些人在门口站住,打量着他们的衣着,上前来问,李嬷嬷:“我们是姑苏林家人,太太与钱太太是亲姐妹,收到信,特来祭拜。”
两个门子面面相觑,其中一个立刻进去报信,留下一人引他们进去。
如今不是寒冬,所以他们家太太去世了并没有停灵太久,就入土为安了。
说起来已经过去一个多月了。
钱家没有特意等太太娘家来人,一个是放不住,另外一个就是谁不知道太太和娘家关系平平,说透彻点就是不受娘家重视,先前老国公在的时候还好,老国公去了,跟娘家就是面上情了。
没想到太太去了,娘家还能来人。
这是稀客,也是贵客,所以门子态度恭敬。
李嬷嬷一边进门,一边打探钱家的情况:“路途遥远,我们紧赶慢赶,还是来迟了,还请不要怪罪,如今府上是谁当家?我们不请自来,该去告罪。”
门子有些小心翼翼:“嬷嬷严重了,想必你也是收到信立刻来了,哪里当得起怪罪,如今府上管家的是大小姐,跟林家血脉之亲,只有亲近的份……”
李嬷嬷就懂了,这位大小姐,就是他们三姑奶奶生的女儿了,如今她管家,看这门子的态度,她颇有威信。
钱羽收到报信的时候正在弟弟的院里监督他喝药,哪怕她知道弟弟不是任性的人,还是要亲眼看着他把药喝下才能安心,听到丫鬟说林家来人了,她和弟弟都有些恍惚:“哪个林家?”
丫鬟:“是姑苏的林家,与太太是姐妹,来了不少人呢!”
钱鹏心情复杂:“我还以为林家的信是迟了,没想到是派人来了。”贾家的信他们已经收到了,还奇怪怎么林家的信不到。
钱羽心情也复杂,但她也欣喜:“这应当是好事!”
因为母亲去世,她先是病了一场,然后她弟弟也病倒了,钱羽被吓得病立刻就好了,衣不解带的照顾他,没办法,她这个弟弟三岁时冬天掉进了湖里之后大病一常,之后隔三差五就病一场,好不容易养到这么大,身体比常人还是弱,要精心照顾。
母亲已经没了,她不能让自己唯一同母的亲弟弟也没了。
本来父亲就因为弟弟身体不好,不太喜欢他,那些姨娘、庶出弟弟还对弟弟虎视眈眈,她这阵子一直在焦虑,她在的时候还好,等她出门了,谁来护着弟弟?
后院那些人没一个盼着弟弟好的,哪怕是父亲……想到这里,钱羽心一寒。
钱鹏不知道钱羽的想法,赞同点头:“应该是好事。”
钱羽:“快请。”
很快,李嬷嬷和青松就被带到了这个院里。
虽然青松是外男,但钱家是武将,没那么多规矩,所以钱羽并没有放屏风。
李嬷嬷和青松见到这两位的时候,面上不动声色行礼,但心里面都吃了一惊。
他们只看了一眼,就收回了视线,但那一眼都把该看的看入眼底。
钱大小姐长相只能说清秀,身材苗条,但那双眼睛很特别,好似其中燃烧着熊熊火焰,十分夺目。
钱大少爷长相更出众些,有三分像贾家人,只是太瘦了,瘦的跟皮包骨似的,面色苍白,还有几分病气,他这身板看不出他已经十二岁了。
这跟他们在外打听的消息对上了,钱家大少爷是个病秧子,不能练武,也不能读书,他爹又能生,也就是他有五个庶出的弟弟,先前太太在还好,可以镇压他们,现在她去了,有不少人认为这位大少爷不用几年也要去陪先太太了。
因为他挡了下面弟弟的路。
李嬷嬷现在亲眼看到了他的身体情况,觉得这是很有可能发生的。
就是健康的人在阴司手段下也容易夭折,更别提病秧子了。
钱家大小姐这个状态也能理解了,她要是不立起来,多半就要送走这个弟弟了。
李嬷嬷说明了来意,他们是来祭拜钱太太的,另外还有信送上。
一封信是贾敏写给钱羽的,一封信是他们林家少爷写给钱鹏这个表哥的。
钱羽哪怕心里早已迫不及待,但她还是耐着性子和他们说了一会儿话,又领着他们去给母亲上香,才让人带他们先去休息,自己拆开了信,看着看着,她泪如雨下。
这封信是写给她的,但也是写给她爹看的。
她知道,这封信,她爹肯定会拿去看的。
这封信里姨妈关心了他们的情况,说有什么困难可以写信跟她说,还在信里不经意的点了她姨父的职位。
从三品的巡盐御史啊!
钱羽不太清楚这个官具体做什么,但她知道这个品级代表什么。
更别提文官隐隐压武官一头了。
这样一来,哪怕爹他迫不及待想要迎娶新人进门,也不敢把事做的太过分。
钱鹏也拆开了林烨的那封信,看着看着,他也笑了,笑着笑着,眼眶也红了。
他对官场上的事比钱羽多几分了解。
“三姨父是御史,并且这个官职十分紧要,不是皇上的心腹不会派去任职。”
扬州,盐政,结合起来代表着数百万两的盐税。
听到他这么说,钱羽眼泪流的更凶了,不过如今这是喜悦的眼泪:“林表弟给你写了什么?”
钱鹏把信给他:“表弟说想要在这边开一家铺子,他喜欢南边的稻子、果子、山珍,还对各种新奇的花草感兴趣,特意让人来这边收罗,他喜欢新奇的东西,还让我给他推荐。”
林烨在青松出门前给了他两封信,让他看情况判断给哪一封信。
毕竟之前没有什么密切的往来,不知道这表姐表哥是什么情况,如果是那种作威作福的,那就算了,走面上情,如果他们自身没什么问题,那就给这一封信。
钱羽更高兴了:“这样好,这南边新奇东西不少,我刚来南边的时候就是个土包子。”
她是在北方边疆长大的,来到南方后着实开了眼界。
她随便就能写满一页纸,都是这边特有的东西。
“以后真有什么,我们也不怕信无法送到了。”
扬州还是太远了,就怕远水救不了近火,但有表弟的铺子在,那就不怕了。
很快,李嬷嬷就打听清楚了,为什么钱羽这么高兴。
对她来说,她对后院的姨娘和庶出的弟弟不是很担心,因为这些弟弟都还小,而且他们姨娘出身也不高,没有人手、没有钱,但他爹要后娶的人就不一样了。
她爹搭上了南安郡王府,要娶南安郡王得宠侧妃那守寡的妹妹进门当继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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