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那嬷嬷一愣。
雅利奇要走出门谁也不敢拦她,自打二公主茉雅奇出嫁后六公主就是皇上如今最宠爱的公主没有之一,因此她直接光明正大地无视了一旁的教养嬷嬷,领着莺儿抱着瑚图里就往乾清宫的方向走去。
“嬷嬷放心,既然嬷嬷觉得这事是好事,那么我就到汗阿玛面前替嬷嬷求个表彰,也好让别人知道嬷嬷的忠心耿耿。”雅利奇面无表情道。
她这幅样子在此时像极了冷着脸的胤禛,让人不敢多嘴些什么。
“六姐姐,我是不是麻烦你了?”瑚图里靠在她的怀里,小声凑到她的耳边,“我是不是有点重啊?”
温僖贵妃是个瘦弱的美人,但是她生下来的一双儿女都长得圆润可爱。
话虽如此,雅利奇这么多年的骑射到底不是白练的,她稳稳地托着瑚图里大步流星地走在宫道上:“瑚图里才不重,而且照顾你本来就是胤俄托给我的事情,受人之托自然要忠人之事。”
瑚图里乖巧地点点头,重新将脑袋埋进了雅利奇的怀里。
第100章 牛肉面
雅利奇抱着瑚图里进了乾清宫东暖阁后就将公主所里发生的情况一字不落地全部讲了一遍。
她胆子大得很, 直接把瑚图里往玄烨怀里一放:“七妹年幼,那群下人便敢这么折腾公主,何曾把汗阿玛你放在眼里?”
说完她从莺儿的手中接过那双粉色的睡鞋, 放到了玄烨的手里:“您瞧瞧, 这是瑚图里能穿得下的鞋子吗?若是她一直穿这种鞋子,日后年纪大了还能骑马射箭吗?恐怕连路都走不了几步!”
玄烨捏着手里的睡鞋, 脸上不辨喜怒。瑚图里和玄烨接触的时间少得可怜,她有些不安地望向雅利奇, 得到了一个安抚的眼神后才放下心靠在玄烨怀里,低低地喊了一声:“汗阿玛。”
“梁九功。”玄烨淡声道, “你去公主所里,把七公主身边服侍的宫女嬷嬷全部拖出去打板子, 之后再让内务府送一批新人过来。”
“宫女是服侍公主的,嬷嬷是负责照料公主的起居的。”
玄烨调整了一下瑚图里在自己身上的姿势, 语气变得温和起来:“你吃什么穿什么, 想做什么不想做什么, 都应该自己来决定, 日后若是内务府拨来的嬷嬷还让你做你不想做的事情, 不用顾忌别的什么, 直接拖下去打就好了。”
瑚图里虽然年幼早慧,但是她毕竟只有六岁,玄烨看着她圆嘟嘟的面容和眉眼间与故去的温僖贵妃有三四分相似的模样,心头不禁生出些许愧疚。
他不能时时刻刻照看她,也没有办法手把手地教女儿怎么收服身边人, 只能教她最简单的办法。
玄烨之前知道京城里的许多满人可能会染上汉风, 但是他一直觉得这是满汉融合的表现。
而这次瑚图里的事情马上给他提了个醒,他们满人入关不过十几年, 而汉人的文化已经根深蒂固百年,满人少汉人多,日积月累下恐怕很容易逐渐被汉人同化。
汉人的一些好的习俗他可以接受,但是像“裹小脚”这样的习俗,是玄烨一直不能理解的。
畸形的脚到底有什么乐趣?
再美的女子伸出这么一双畸形可怖的脚,都只会吓到他,根本让他感受不到什么所谓的乐趣。
满人是马背上打下的天下,满洲的女儿也是善于骑射的,若是女儿家都像那群嬷嬷所说的那样裹小脚,那她们还能骑马射箭吗?
想到这里,玄烨将目光从那双粉色的睡鞋上面移到雅利奇身上。
“难为你抱着她走了这么远的路。”玄烨转头含笑看向雅利奇。
他这个女儿胆子大也有主见,友爱兄妹不说,还不怕得罪人。
也不知道德妃是怎么教养的孩子,永和宫里的孩子,哪怕是最淘气调皮的老十四都是让人又气又爱。
雅利奇从容地抱过瑚图里,嘴角微微翘起:“女儿这么多年的骑射也不是白练的。”
“行了,这事朕知道了,你先带着你七妹妹回去吧,让她好好休息,宽慰宽慰她。”玄烨笑着摆摆手。
雅利奇抱着瑚图里从乾清宫退了出去。
公主所里服侍瑚图里的嬷嬷、还有除了莺儿之外的宫女全部按照玄烨的吩咐,被拖了下去各打了十大板后遣送回了内务府。
因为是玄烨亲自派了梁九功来的公主所,所以下面的太监们打板子就没有往轻了打的,十大板下去年轻一点的宫女倒还受得住,年老点的嬷嬷基本上就去了半条命,满院子的血迹在此刻以儆效尤。
“额娘,脚小真的很好看吗?”
回了永和宫,雅利奇便卸下了身上那股姐姐的风范,将身上的衣服换了、首饰拆了之后直接滚到了祝兰的小榻上。
“好看但不实用。”祝兰中肯地评价道。
她上大学的时候有个同学脚就很小,一米六五的个子穿的鞋子却是三十五码的脚,看起来真的是可爱的要命。
但是她这个同学后来偷偷告诉过她,她脚这么小一大半的功劳都要归咎于她妈妈。
小孩子的脚长得本来就快,尤其是夏天的时候大家都喜欢穿凉鞋,脚没有束缚就长得更快了。但是每次到了秋天开学,凉鞋不能穿了只能换上运动鞋,这个时候她才发现去年的运动鞋穿起来挤脚得要命,一点都不舒服。
但是她妈妈就是不让她换大一点的运动鞋,说脚大了不好看。她就只好硬生生把长大了的脚挤在一双不合脚的鞋子里面,然后穿上十天半个月才能慢慢变得合脚起来。
说起来都是血泪史,祝兰当时听的时候都觉得自己的脚隐隐作痛,如今到了古代她还有时候会庆幸满人不裹脚的好习惯,没想到如今外面的这种裹脚风气居然已经渗透到紫禁城里来了。
“还好我小的时候没有穿过这种鞋子,也没有遇到这种嬷嬷。”雅利奇长吁了一口气。
祝兰想想也觉得后怕,她养孩子真的基本上都是交给李嬷嬷去操心的,吃穿住行都是这位经验丰富的老嬷嬷替她盯着,她只要负责陪伴孩子就可以了。
若是当年李嬷嬷也和今日的这些嬷嬷一样哄着
雅利奇穿小鞋……祝兰简直想都不敢想。
母女二人正聊着天,外边的帘子立马就被掀了起来。
胤祯这段时间在抽个子,原本胖嘟嘟的一团如今瘦了不少,又因为正在夏天的缘故,他冲进来的瞬间几乎是满头大汗,差点让祝兰发出尖锐的爆鸣:“茯苓!快带十四阿哥下去换衣服!”
永和宫的东厢房里面鸡飞狗跳,东配殿里面却安安静静的,宫人们都沉默地忙着自己手里的事情,屋子里面的冰盆都摆得很少。
倒不是祝兰故意克扣章佳氏的份例,而是章佳氏自己因为身上病症的缘故不能用太多的冰。
因此胤祥乍一进屋子,能感受到的冷气也就只有一点点。
“额娘,今日太医来看过么?”
胤祥担忧地走到床边,床榻上的章佳氏面色苍白的很,看起来完全不像二十多岁的人,明明比德妃娘娘还小了好多岁,但是看起来却平白无故比她大了一轮一样。
面颊消瘦,眼眶微凹,哪还有以前柔弱美丽的模样。
“这段日子主子一直请着平安脉,便是专攻妇科的圣手陈太医德妃娘娘都请了好几次了,但是主子的病一直没见好转。”章佳氏说不出话,只好用眼神示意身边的宫女。
胤祥面上的忧色迟迟都没有褪下去,他安静地坐在章佳氏的旁边:“明年的木兰秋弥汗阿玛说会带上儿子一起去,到时候儿子一定给额娘争口气涨涨脸。”
章佳氏躺在床上浅浅地笑了笑,抬手摸了摸胤祥的脸颊。
一旁的宫女差点眼泪没掉下来,她紧紧咬着下唇不敢说话。别人都不知道,但是她身为章佳氏的贴身宫女对病情还是了解的。
自从生了八公主后主子就得了下红之症,身子骨越来越差。这病太医也觉得棘手不好治,又因为主子的身子骨实在是虚不受补,连药方都很难开。
这一来二去,就硬生生拖成了现在这样。
不知道过了多久,章佳氏才缓缓开口道:“你能成才额娘自然是欢喜的……”
只可惜以她现在的身子骨还不知道能不能撑到胤祥长大成婚生子的那一天。
……
胤祺和他塔喇氏成婚后没多久就轮到了胤祚,他的婚事和哥哥们一样是在阿哥所里面办的。
因为再过没几个月他们这些年长的阿哥就要搬出去了,所以大家都趁着这个机会准备好好聚一聚。就连平时不怎么和他们在一起玩闹的太子都赏脸地来了婚宴。
雅尔檀那份将家里几乎搬了个空的嫁妆也陆陆续续被抬进了阿哥所。
她安静地坐在闺房里,身旁是笑中带泪的额娘和宫里来的嬷嬷,铜镜里面的姑娘脸上是嬷嬷手里抓着的彩绳,这一步是开脸。
西林觉罗夫人看着镜子里面出落成亭亭玉立的大姑娘的雅尔檀,心头一阵酸涩。
她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会将自己的女儿送到宫里去,只想着她能够平平安安顺遂一生便是最好的了。
雅尔檀看见额娘这个样子也哭了,只不过她的眼泪还没有落下来就被嬷嬷擦掉了:“福晋哭什么呢?今日可是您的好日子,等会六阿哥就要来接亲了,往后您的福气还在后头呢!”
西林觉罗夫人要比雅尔檀冷静的多,她知道这是宫里的嬷嬷在提醒她们,所以立马就整整神色,替女儿擦去了眼泪哄道:“六阿哥与你志趣相投,日后你们必定能好好过日子……”
虽然知道嬷嬷是好意,但是西林觉罗夫人一下子也没有控制住自己的情绪,眼泪还是掉的厉害,哽咽得差点说不出话。
等到真正坐上喜轿,雅尔檀的心里还有些不真实的感觉。她怔怔地摸上自己光滑的面容,沿途的热闹声音持续不断地响起才让她有了真实的感觉。
不知道过了多久,轿帘被一只手拉起,那张熟悉的面容出现在了雅尔檀的面前——她瞬间有了主心骨。
暗沉的夜色中伴着温暖明亮的灯光,少年向她伸出了手,脸上露出了一个害羞腼腆的笑容。
阿哥所里面来来回回办了这么多次娶亲,这次是最热闹的,就连平日里不爱出门的胤禌都忍不住穿的暖和了点跑到了婚宴上。
子孙饽饽是生的,雅尔檀知道这是习俗所以面不改色地咬了一口,两边的喜娘趁机说上了许多吉祥的话语。而正在这时,一道明显是青年人的声音从窗外响起:“生不生?”
雅尔檀先是一愣,她还没来得及回答,就见胤祚在她对面笑开了:“生生生,大哥,你这下满意了吧?”
屋外瞬间是一阵哄笑声,里面还夹杂着几句没有变声的童音,应该是年纪小的那几个小阿哥。
雅尔檀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呆呆地嚼了两下嘴里的子孙饽饽,真的好生啊。
胤祚等到屋内的流程全部走完后,温柔地说道:“等下会有宫女进来给你送点吃食,我记得你爱吃辣的,特意嘱咐了他们在牛肉面里面放了点辣椒。外面兄弟们闹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你先把喜服换下来松快下,我先出去。”
他轻轻勾了勾雅尔檀的小拇指,惹得她脸上红红的。
胤祚出了门,立马就看到了刚刚在屋子外面喊话的胤禔。
他似乎喝的已经有些多了,见到胤祚就摇摇晃晃地走上来搭上他的肩膀大笑道:“怎么样?你六岁那会做的事情,你大哥可记得清清楚楚呢!”
胤祚接过酒杯干脆地喝了一口下去,眼神中情不自禁地流露出一丝怀念:“多少年过去了,大哥还记得呢?”
年幼的时候大家都是有着真切的兄弟情谊的,哪里像现在这样,每个人的心里都有自己的小心思。胤禔也是喝多了,他将头搭在胤祚身上,低低得呢喃着,谁也听不清他在说什么。
“六弟,二哥敬你一杯。”太子微笑着递过酒杯。
胤祚爽快地喝了下去:“今日要多谢二哥赏脸了。”
胤祯第一次参加自己亲兄弟的婚宴,整个人的脸上都带着好奇。他身边的胤祥还是老老实实地坐着,胤祯却已经跑到了胤祚的身边大声问道:“六哥,我们什么时候能进去看看六嫂啊?”
六姐教他的什么闹洞房啊什么的,他还记得清清楚楚呢!
胤祉笑得完全收不住,凑到胤禛耳边小声道:“我记得当年胤祚也想偷偷溜进去,结果被你逮住了吧?”
胤禛无奈地点点头。
他这两个弟弟从小到大都不是让人省心的,无论是胤祚还是胤祯,小时候是如出一辙的调皮捣蛋,只不过胤祚因为一些事情的缘故早熟的要比胤祯快一些,而同样的年纪,胤祯还像个孩子一样。
前来敬酒的阿哥络绎不绝,胤祚的酒量再好也没有这么个喝法,因此他走投无路之下只好笑着把自家四哥推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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