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说不清为什么,胸口有点闷。
她忽然想到第一次见到岑慧茜的那个晚上。
学校里,谈恋爱、搞对象的并不罕见,那些实在‘饥饿’得不行、随便找个小树林、或者学校的围墙角落就腻腻歪歪的,也不是没有。但敢在学校大门口就抱在一起的,她只看到过一例。就是他。
那个时候,她还不识得他的脸。但不知什么原因,几乎在看到他身形轮廓的同时,她就认出了他。她原置身事外、她原冷眼旁观、她不敢逗留,匆匆赶路,他却不依不饶追上来,是他,蛮不讲理地不让她走。
他说‘不认识跑这么快?’
他说‘对不起,现在就跟她分手’
他说‘以后只有你’‘再不看别的女人’
此时此刻,阮念居然很无力地想,确实是‘不看其它女人’了,换‘男人’了。你真的可以的!
这个世界上有什么是你‘不玩儿’的么?
“岑总过分了啊,”他斜对面的一个四十几岁的圆脸男人笑言,“有小姑娘在场,你说什么呢?人家都害羞了。”
阮念毫无预警被@到,完全不知所措。瞎子、聋子也不给她机会当。
她不了解酒桌文化、职场规则,但她清楚地感觉自己很不自在。
她只是来拿红包的。
今天白天,跟同学们参加科创园的志愿者活动,然后主办方请她们这些志愿者来吃饭。因为这次活动是有报酬的,每人有200元的红包。席间,刚刚那位助理先生说让她过来领。
“欧总,给你介绍一位小美女,”岑洛源朝向介绍道阮念,“圣腾的高材生,保送到B大了,立志要投身新能源汽车领域呢。”
那位欧总一听,登时来了兴致,招呼阮念,“可以可以,小姑娘好好学,学成之后来我们耀兴。来来来,过来这边坐。”
他毫不掩饰的目光,往阮念脸上、身上肆无忌惮地打量着。这个女孩子生得无疑是漂亮的。身材高挑纤细,玲珑有致,细腰大长腿。即便她一身朴素、一脸素颜、清汤寡水,也完全无损于她吸引男人的特质。
而且,还鲜、还纯。
阮念连连摆手,“谢谢您,不打扰各位了,我同学还在等我。”
岑洛源面色不动,投向祁成一眼。见后者全副注意力全都聚集在那个女孩子身上,一脸凝重,竟微微有些忐忑之意,哪里还有方才挥洒桀骜的不羁模样。
岑洛源不免一笑,心道果不其然。
“那你等一下,小刘,”他朝向领着阮念来的助理吩咐,“去准备一下红包,给这位同学带回去。”
那欧总却是个最喜欢开玩笑的,显然被阮念引起了兴趣,继续发出邀请,“反正也要等,来坐一下,叔叔们又不会吃了你。”
“别理他,”岑洛源一指自己身旁的空座位,一半开玩笑地微笑,“离那些坏家伙远点。”
阮念哪里经过这种世面,被几个大佬调侃得手脚都不听自己使唤,她连一句话、一个笑都挤不出来了。
感觉自己就像是躺在砧板上的鱼。
喘不上气、却跳不下去。只有任人宰割的份儿。
祁成腾的一下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他皱着眉,冷冷扫过一眼岑洛源和那个姓欧的老头子,几步走过来,拉起阮念的手,“走我送你回家。等个鸟毛的红包。”
桌子旁边的一圈人都很有些吃惊,谁都没料到祁成会突然站出来。除了岑洛源。
“有了新欢不要旧爱了么?你就把人家扔这了?”
岑洛源示意看了看王真卿。后者一脸懵,哭笑不得地呆在那里,眼巴巴看着祁成。
满屏尴尬,真成了感情伦理的大闹剧。还是跨性别的。
岑洛源似早就在等祁成的行动,胸有成竹一般往椅背上一靠,问他,“看样子这小美女也是跟你玩过的?这么熟?”
祁成终于明确了,这根本不是他妈的任何巧合。
岑洛源就是故意的。从他一晚上阴阳怪气开始。他不明着来,却暗自较劲。归根结底,还是在为岑慧茜的事过不去。而且蓄谋已久。
祁成虽然不知道阮念被征为‘志愿者’的事,但通过这几人的对话,也听个大概。此刻心下更无疑虑,岑洛源要做一件事,绝不会无缘无故。
他沉眉冷道,“岑总,有什么事咱们单独说。”他连‘源哥’也不叫了,然后果断扶上阮念的肩膀,要送她出去。
却在快到门口时被两个保镖拦下。
“岑洛源你什么意思?”祁成回头怒视。
岑洛源勾唇一笑,用手指随意地摆弄着桌面上的一个烟盒子。金黄色盒身上是古雅的一幅山水画。看这烟盒的精致程度就知道肯定价格不菲。
“我想请你身边这位小美女吃个饭。怎么?不赏脸?”
第53章
“吃你妈B。”祁成忍一晚上了。
他一伸手,将阮念拦在身后靠墙的位置,满目阴戾对上岑洛源,“就你有保镖是不是?”
一旁几人早看出情况不对,有同岑洛源熟识的,也来打圆场,“有话好说”“何必呢”云云。
岑洛源却根本不理,闲散惬意地靠向椅背,耸了耸肩,嘴角噙着毫无温度的弧度。犀利望着祁成。摆明了今天就想耍横。主打一个我有人在场,你没有。
祁成的脸阴沉得森寒,目光深邃幽暗,像是结了冰的寒潭,他点了点头,深深望了岑洛源一眼,说了句“行”。
就像渴了要喝水、饿了想吃饭一般自然,阮念好似不费吹灰之力就知道祁成又要耍蛮!
果真,那人转回身,从桌上抄起一个酒瓶子就要朝门口去。
在这电光火石间,阮念骤然反应过来,她这几天一直惴惴不安的缘由,并不是她自己瞎猜。原来,全是真的。
从一开始的‘大山楂丸’,献花时‘这么巧’,作志愿者时‘不来也得来’,这一切就像一道数学题的答案,一下子就连在了一条线上。
那一天献花之后,她就查了。岑洛源,达顺集团大公子。岑慧茜的哥哥。原来,他一早就是冲着祁成来的。
桌上所有人都站起来了,连忙上前去拉,谁也没在意的时候,忽听得‘咣啷’一声脆响。阮念丢下手里的筷子,边嚼着嘴里的一块虾酱蒸大连鲍,边含糊不清地对岑洛源说,“我吃好啦。多谢岑总款待。”
那银质的筷子,在餐盘上没稳住,叮叮当当滚到桌面上,又踢踢踏踏摔到地上。
女孩子尽量柔和而轻松地笑着,可是因为嘴里有东西,导致嘴巴上鼓鼓的,她只有眼睛能弯了笑意。她急匆匆把口里的东西咽下去,忙不迭抢去祁成身边把他手里的瓶子夺了下来。放回到桌上。
那鲍鱼个头不小,大约是六头的,肉质也很肥实,虽说改了刀花,这仓皇之间也挺噎人。
阮念的手拍在自己胸前,顺了几下也还不行,她瞧了瞧,从刚刚祁成的位置上,端起桌上一杯茶水,一饮而尽。直伸了两次脖子,才把那块鲍鱼顺下去。
“多谢岑总款待。”她又说一遍,这遍说得很清楚,“今天做了一次志愿者,吃了岑总您两次饭,真是太划算了。”
她神色自然、表现从容,别人说请她吃饭,她当真就拿起筷子吃。干脆利索。
短短须臾间,形势变幻了几遭。可是明眼人都看明白了。
岑洛源那句‘想请小美女吃饭’只不过想激怒祁成罢了,然而眼下这‘小美女’真吃了,这剧情居然就有点不好继续下去了。
又恭维别人‘大集团老总’,又暗提她只是一个‘中学生志愿者’的,轻飘飘几句,就把岑洛源置在了烧烤架子上——
你这身份好意思为难一个中学生么?
现在人家吃完了,你是放还是不放?
一室安静。这一连串的举动,出乎在场每一个人的意外。就连岑洛源一时都没想好要怎样。
他用拇指摩挲着自己的下巴,半晌也没言语。
这时,不知哪家董事长在旁边哧的一声笑了,“这小姑娘有点意思。”
桌边好几个大佬都笑了。最后,岑洛源脸上的咄咄逼人也明显缓和下来。
他站起身,端着茶壶,走过来帮阮念把她刚喝过那个空茶杯斟上。“这么说倒是我的错了。”
岑洛源想,他大约也知道岑慧茜输在哪里了。这恐怕真不行。
最开始的时候,他以为阮念只是一个小女生。漂亮、纯、嫩、柔,吸引了祁成。毕竟,但凡是个男的、直的,都喜欢这种。当然了,那些自己就具备这些特质的‘男人’除外。
包括刚刚她进包厢,被老欧调侃时的不知所措,他觉得也‘不过尔尔’罢了。
可是此刻,自打这个女孩子一口把个鲍鱼吞了下去,再之后她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动作,都让岑洛源另眼相看起来。
她聪明、冷静、有急智,最重要,她懂得权衡。
她很清楚地知道在这个场合,如果硬碰硬,她的男人没好果子吃,所以尽她自己最大的力量在平息这场风波。她的隐忍退让,归根结底,还是在为她的男人考虑。
正所谓‘家有贤妻,夫不遭横祸’,就是这个道理。
而且很显然,这个女孩子的好,不单他看清楚了,祁成也看得很清楚。
有一个这样的女人在祁成身边,毋庸置疑,就算岑慧茜跟祁成结了婚,以后也没好日子过。
“怎么会呢?您是我们学校的名誉校友,以后还要请您多关照。您看,我也吃饱了,得回家写作业了,岑总?”
阮念眨着亮晶晶的眼睛,无辜而期盼地望向岑洛源。她使劲挡在祁成跟前。正跟前。一点位置不让那种。
“他也配!”祁成不屑。
他扶上她肩膀,就要把她拨到一边,阮念急中生智,一下把手伸到背后,精准地握上他大手。他还挣,直到她五根手指插进去,跟他交叉在一起,用力捏了捏。
这倔种才终于老实下来。
祁成从没得她这样的待遇。
以前,不论是‘肖其宗’、还是‘祁成’,他想牵她一下都巨艰难。只给握一握就要撒开手去。
眼下,被她紧紧握着,又经她柔软的指尖在他手里轻轻挠着,祁成整个人好像都不会动了。
阮念紧握着祁成的手,心里咚咚跳个不停。她一分钟都不想待在这里了,你让一个只精研做题的书呆子去讨好商业大佬,这真不是人干的事。
她那为数不多的、跟人打交道的脑细胞已经被用成负数了。脸上因为一直在拼命挤出微笑,根本没人知道她的面部肌肉有多僵硬。
嘴和脸蛋都不听使唤。
看到岑洛源犹豫不决,一时也走不出下一步棋,阮念知道事不宜迟、机不可失,道了一句“岑总再见”,拉着祁成就往门外走。
堵在门口的两个保镖见自己老板的态度松动了,也没再阻拦,甚至把门口让了出来。然而,就在两个人快要出门的时候,阮念听到身后饭桌方向传来清晰的一句问询。
岑洛源站在桌边,用拇指指腹玩弄地摩挲着他刚刚倒满的那个茶杯的杯口。望着阮念拉着自己的小男友,马不停蹄奔走的、息事宁人的隐忍姿态。
而那个打小就胡闹,混着蛋长大的桀骜男孩被她三言两语就捋得顺了毛。岑洛源的心下竟升出一种难以言状的意兴。
他说,“祁成每个月给你多少钱?我给你双倍,跟我吧。”
阮念就像一只正嗡嗡乱飞的苍蝇。被一支精准的飞镖钉在了镖盘中央。
她的手里瞬息间变得空空荡荡。刚刚还十指交缠的、那只大手依着她揉圆搓扁的、人也很乖并不胡闹的,现在只剩下自己的五根。
身后传来经典的国骂声、椅子碰撞声、饭桌歪倒声、一件件盘子碗落地的清脆声、一阵阵‘有话好好说’的劝解声、站在门口的两个保镖从她身侧飞速奔过的脚步声……
阮念背对着那屋子,疲惫地捂上了脸。又往墙边僻静的角落、安全的地点挪了挪,以防被那飞来摔去的桌椅盆碗波及。
她真的尽力了。
当包厢再一次归于平静的时候,祁成坐在仅存不多的依旧立着的椅子上,一脸狼狈。他吐出一口血水,用手背擦了擦。旁边有服务员递过来温热的毛巾和冰袋。
相比于祁成脸上的青青红红,岑洛源要体面得多。只在嘴边流了些血,下巴有点肿。事实上,除了最开始,被祁成一下扑过来,按住他揍了三拳,后半程他基本没受到任何伤害。
毕竟,他那两个保镖是专业的,重金聘请回来,拥有高度的警惕性和反应速度。而且,搏击格斗技能优秀。谁也不是吃白饭的。
他二人知道祁成的身份,原本也不敢真下死手,但老板吩咐了,却也不能不做。
想着随便打一顿,给老板出出气就得了,谁能料到祁成也狠,跟人拼命严格奉行先下手为强的准则。一开局就拿酒瓶子给一个保镖开了瓢,拿了一血。
二人这才不得不痛下狠手。
看着那保镖捂着额头的白毛巾不停滴下血来,岑洛源挥了挥手,“走吧,先去医院。”他带着他的人准备离开。路过的时候,他停了一下。
酒楼经理一直战战兢兢的。他已经在门口站了很久,自己的地盘,却一直被挡在外面,心焦不已、却又无可奈何,只能等人家打完。虽说一早有人打过招呼了,损失全赔。可他担心出事啊!
他是认识祁成的,盛锐的公子,常上热搜,也来过他这里几次;岑洛源的事业不在N市,人也很低调。他是最近收购了杏和堂,才在N市活动,所以眼生。但人家是开一辆Chiron来的,就停在楼下,他又不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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