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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度过最艰难的那段日子后，黎忧渐渐反应过来了。
“倘若有一日，一直以来算无遗策、无所不能的人倒下了，你第一反应是什么？”
无尘：“……不敢相信？”
“对，”黎忧点头，“梁顺帝用了近一个月来验证我夫君是否子在装的，而我则是在这个月想明白了，他在下盘很大的棋。”
直到无尘被抓，黎忧“慌”到跑出东宫这个最安全的地方，还被抓了。
梁顺帝终于相信，楚君羡是真的栽了。
黎忧也完全确定，楚君羡他是在钓鱼。
她太了解自己的丈夫了，他那个人走一步要算计百步，而平日，她一个情绪变幻，他都要疑神疑鬼的性子，怎么可能会不给她留后路？
若他真的出事，黎忧绝对不可能踏出东宫这个他划定的安全区。
至少在闻贵妃和时妖都不在京城时，黎忧是不可能说出宫就出宫的。
只有一个可能，从头到尾都是他自己导的一场大戏。
无尘愣了许久，都组织不出半句话出来。
也不知道该感慨他们简直一个赛一个心眼多得跟筛子似的，还是该惊叹她和新帝之间谁也掺和不进去的真挚感情。
这样的信任，纵然是相伴几十年的老夫妻都不一定会有的。
轰！
梁顺帝被楚君羡一掌击飞出去，狠狠砸到山壁上，滚落在地上。
同时，利箭破空的声音传来，梁顺帝的琵琶骨和四肢被玄铁剑贯穿。
一个玄铁笼子从天而降，砸得整个祭台晃了晃，直接把梁顺帝困在里面。
数十锦衣卫手持弓箭围在四周，一旦梁顺帝有何异动，直接当场射杀了他。
楚君羡没再多看一眼梁顺帝，脚尖一跃落在黎忧身前，俯身将自己的小妻子抱起来，紧紧地揉在怀里。
黎忧视线就从没离开过他，此时再次回到熟悉温暖的怀抱中，嗅着他身上的沉水香，没忍住眼眶一红，嗓音带着几分脆弱，“你伤怎么样了？”
楚君羡墨眸中的戾气消散，满是怜惜地吻了吻她的脸颊，“都好了，别担心。”
更不要伤心了！
黎忧睫羽湿润，“我很生气。”
楚君羡：“……”
他轻轻地抚着她的青丝，低沉好听的声线温柔地哄着：“那忧忧要怎么才能不生气？”
黎忧将脸埋在他的肩膀上，也不管他的洁癖，把眼泪和鼻涕都抹上去。
让他什么都不跟她说！
让他吓她！
“哄不好了。”
这可让大周的新帝陛下头疼了。
他哪儿还能在意什么洁癖不洁癖的？
“忧忧……”
黎忧侧眸瞪他，“你知道我吓成什么样了？又为了伤心憔悴成什么样了？你看看我，是不是变丑了？都是你的错！”
楚君羡失笑，又瞬间端正认错态度，“嗯，是为夫的错，不过，忧忧说错了一点。”
黎忧好气，“大猪蹄子你还认为我有错？”
楚君羡深邃的眸子里盛满了对她的柔情，“忧忧没错，只是我的娘子一直都美丽动人、倾国倾城，世间无人能及，变丑的、怕被嫌弃的是为夫。”
黎忧：“……”
黎忧：“！！！”
她原本雪白的俏脸一点点染上红晕。
他、他这是昏迷吗？
这完全是往高级进化了！
不然，从前傲娇纯情的男人怎么忽然变得这么会撩了？
“夫、夫君，你没事吧？”
“嗯，忧忧好，为夫就好。”
“……”
黎忧摸了摸自己滚烫的脸，直接一脑袋扎进他怀里。
不行了，不行了，撩不过。
楚君羡眸中划过笑意，温柔地抱着此生他最重要的珍宝。
“楚、君、羡！”
梁顺帝浑身都是血，原本还算紧致的皮肤完全松弛，老人斑和皱纹遍布，眼里哪还有什么慈悲，只有扭曲狰狞的恨意。
他如厉鬼般挣扎着，凄厉地咆哮着，“悦儿！悦儿！你们该死！你们都该死！”
黎忧被自家夫君撩得怦怦直跳的小心脏在听到梁顺帝的声音时平静了下来。
她抬眸去看那个不久前还仿佛主宰这个世界、主宰所有人命运，企图逆天改命的……疯子！
“害死你的悦儿是末代的大梁，是那个已经成为过去的腐朽王朝！”
“你懂什么？”
梁顺帝憎恨地瞪着黎忧，“你为什么不恨楚君羡？你为什么不杀了楚君羡？”
只要杀了楚君羡，大周国运就会骤然跌到谷底，他就能抽取龙脉的生机复活悦儿了。
黎忧真诚地问：“你有病吧！”
梁顺帝咬牙，“你以为我说的那些话都只是为了蛊惑你吗？你的所有所有全是被楚君羡这个天煞孤星给毁掉的！”
黎忧能感觉到抱着她的那双手臂收紧。
她抬手，轻轻搭在他的手背上，楚君羡微怔，瞬间反握住她柔软的小手，紧得不跟留有半点缝隙。
黎忧送了梁顺帝一个白眼，“若真有什么天煞孤星，那也应该是你吧？毕竟你当了皇帝后，前朝就灭亡了，还克死了你最心爱的女人，你不是孤星谁是？”
魔法打败魔法，谁不会啊！
梁顺帝果然愣住了，随即满脸扭曲，“你胡说八道！”
黎忧呵呵，“你还知道这是胡说八道啊！”
梁顺帝：“……”
黎忧嗤道：“什么天生凤命？什么天煞孤星？本宫看你活了上百年，佛经没念进去多少，脑子倒是越来越有病了，佛祖也真是倒霉，摊上你这么个假信徒。”
楚君羡可是大了她六岁啊！
请问他怎么敢在她前头投胎成为成宣帝夫妻的孩子的？
难不成黎忧被他挤掉后，还傻愣在投胎通道前六年，才想起自己要投胎吗？
这设定怎么看都有那个大病？
他编故事好歹尊重一下逻辑啊！
“你……”
梁顺帝被噎得又吐了好大一口血。
黎忧冷哼，“当年，我公公成宣帝忽然暴毙，是你下的手吧？楚慎会觊觎皇位，谋害兄长，也少不了你在背后撺掇吧？而我祖父之死，是你给楚慎出的主意吧？包括闻家军覆没，我父母战死在旭日城，都有你的手笔！”
“全是你做下的罪孽，结果你上下嘴巴子一碰，就成了我夫君是天煞孤星克了他们，让个孩子给你背锅，你要不要脸啊？”
黎忧越说越气。
“难怪你会成为亡国之君，心胸狭隘，自私歹毒，没半点担当，还好那位悦儿姑娘没被复活，不然面对你这张又老又丑又毒的嘴脸，她得当场被吓死！”
“哦，说不定人家悦儿姑娘早就投胎到了好人家，遇到了一个有担当的好男儿，跟他甜甜蜜蜜、幸幸福福在一起了，谁会要你个丑八怪？”
第182章 尘埃落定
梁顺帝哪儿痛，黎忧就往哪儿踩！
让他害死了她的亲人，害得楚君羡和闻贵妃这些年如此痛苦，更害了大周无数无辜百姓和将士。
什么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
啊呸！
这个假秃驴只有可恨之处。
如果有十八层地狱，黎忧恨不得将他抡进去唰个好几回，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噗！
梁顺帝再次喷出一口老血，各种内伤，呼哧呼哧的，都说不出半个字来了。
他看黎忧的眼神狰狞憎恨得可怕，似乎在后悔之前那么多机会，他没杀了她。
不，他就不该让她和楚君羡出生。
否则，他也不会沦落到这般下场了。
然而，此时的黎忧仿佛恶毒女配附身，不仅没见好就收，还得寸进尺，直接朝着梁顺帝就做了个鬼脸，嚣张地叉腰，有本事来打她啊！
还不止……
黎忧看向楚君羡，“好了，气死人环节结束，夫君，你赶紧杀了他吧，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
敌人还是要死透了才放心。
梁顺帝：“……”
无尘：“……”
楚君羡唇角含笑，宠溺地看着她，“好，这就杀了。”
“阿弥陀佛。”
一位灰色僧衣的白须老和尚忽然出现在山洞里。
无尘诧异，“师父！”
来人正是空明禅师。
他温和地看了眼自己的小徒儿，又双手合十对楚君羡和黎忧微微点头，“两位小友，可否将他交给贫僧？”
楚君羡神色淡淡，并没有因为对方是得道高僧就给面子。
毕竟地上已经有一个被他摁得快死的得道高僧了。
而黎忧，她微微蹙眉，“大师，你该知道此老贼犯下多少罪过吧？”
空明禅师温声道：“正因为知道，贫僧才出面阻止二位小友杀了他，他的罪孽尚未赎清。”
黎忧抿唇，“您怎么确定，能看住他？而不是让他再次跑出来祸害天下？”
对她的质疑，空明禅师并没有生气，耐心十足地解释，“他已经废了。”
楚君羡刚刚可一点都没留情，直接就废了梁顺帝多年的修为，还断了他的手筋脚筋。
黎忧：“那他还有嘴巴啊！”
一颗黑色的药丸被弹入梁顺帝嘴里，他双眼凸起，嚯嚯嚯地张着嘴，却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了。
黎忧：“……”
出、出家人慈悲为怀？？？
空明禅师笑眯眯地看着黎忧，“小友觉得可以吗？”
黎忧：“……额，可以叭！”
这位大师看起来就不是什么圣父人物，那梁顺帝到了他的手里，就真的只能去赎罪了。
不过，黎忧还是跟空明禅师约定三章。
一旦梁顺帝有恢复的趋势，杀了。
空明禅师圆寂前，要处死他。
她和楚君羡离开这个世界前，若他还没死，也必须要死。
一切都在他们这一代解决掉。
空明禅师都应了，随即就带着梁顺帝离开了。
只是走前，他佛目慈悲地看着无尘，轻叹佛号，“一念放下，万般自在。”
无尘垂下眼帘，回了师父一礼。
黎忧：“？？？”
这师徒两人在打什么哑谜？
她的下巴忽然被轻捏住，转过头，对上楚君羡幽深的眸光，黎忧眨眨眼，小脑袋上冒出个问号。
楚君羡傲娇地哼了一声。
黎忧：“……”更懵逼了。
他不会那一掌把自己人格拍两半了吧？
黎忧踮起脚尖，摸他的额头，喃喃自语，“也没发烧啊！”
楚君羡：“……”
“朕好得很！”
黎忧：额……
一看就不怎么好？
还有，黎忧杏眸微眯，“陛下是在跟我生气吗？”
楚君羡俊脸一僵，垂眸看她，眼尾多了几分委屈，“为夫没有。”
现在还在外面，黎忧给他点面子，转移话题，“夫君，这下面真是龙脉吗？”
黎忧有点好奇地看着脚下的地。
楚君羡淡淡道：“若真有龙脉这种东西，哪个想造反，来这里挖一挖不就成了吗？”
如此，每次王朝更替就无需战火四起，天下大乱了。
黎忧：“……好吧。”
“但梁顺帝确实活了上百年。”
楚君羡抬手摸摸小妻子的头发，“是蛊。”
“嗯？”
“我能在这个年纪，拥有可以匹敌梁顺帝的功力，也是因为蛊。”
“蛊？”
黎忧脸色一变，紧张万分地盯着他。
楚君羡轻声安抚她，“没事，蛊虫已经彻底被我驯服，再也威胁不到了。”
“那每月十五……”
“再也不会了。”
黎忧提起的心缓缓放了下来，“到底怎么回事？”
这一次，楚君羡没再瞒她，也敢坦白自己的病了。
原来他一出生，就被梁顺帝种下了蛊。
包括他每次月圆之夜的发病，也是那蛊所致。
只是，不怪梁顺帝忌惮楚君羡如斯，他非但没有蛊控制，还逆转经脉，自创功法，不停地吸收着蛊虫的力量。
梁顺帝怕楚君羡失去控制，又在他和楚慎身上种下共生蛊。
楚慎出事，楚君羡就算不死，也会走火入魔的。
这就是这些年来，为什么楚君羡一直留着楚慎的命的原因。
当然，这是梁顺帝认为的。
楚君羡让楚慎活着，何尝不是在麻痹梁顺帝，让他以为所有事情还是在他的掌控之中。
梁顺帝原本算计着让楚君羡发疯毁掉大周，国运一破，他就能窃取龙脉的力量。
可不管他知道了当年热河行宫的真相也好，黎忧离魂也好，楚君羡厌世，却并不打算灭世。
为此，梁顺帝只能培养另一颗棋子，就是楚少蒿。
然而，楚少蒿好控制没错，但他相比楚君羡实在是太废物了。
楚君羡不死，楚少蒿就只能在背地里阴暗爬行。
如果黎忧不回来，那么按照楚君羡的疯魔劲，他也会自己一步步走向末路的。
梁顺帝就只需要等着就好。
偏偏，他也没算到，黎忧竟然回来了。
这下好了，梁顺帝所有计划都被打乱了。
眼见没法阻止楚君羡登基，梁顺帝就只能孤注一掷。
先是利用楚慎身上的蛊，让楚君羡提前失控，他若因此杀光大周文武百官，那是最好的，没有的话，他也有第二步计划。
也就有了之后的事情。
楚君羡见小妻子还懵懵的，眉眼染上浅浅的笑意，“无论龙脉还是国运，皆玄之又玄，非单个人力可为。”
人死不可复生，梁顺帝就算把整个天下的人都杀光了，他心爱的女人也活不了的。
黎忧抿唇，“为了他的私心，不知道害死了多少人。”
楚君羡轻轻将她揽在怀里，“所以他这种人，注定不可能得偿所愿的。”
黎忧捏了捏拳头，“等弄死他，咱们就把他的尸骨埋在旭日城的城门口，现在、将来，让他日日被人践踏，也让他守着那座曾经被他的算计毁掉的城池。”
对黎忧的要求，楚君羡永远只有一个“好”字。
黎忧酸涩的眼睛蹭了蹭楚君羡肩膀，“夫君，是不是结束了。”
楚君羡收紧手臂，“是。”
“那我们回家吧。”
“好。”
楚君羡俯身，如珠似宝地将小妻子打横抱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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