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校长接电话的声音隐隐从客厅传来，随即是唐水骁轻快上楼的脚步声。
像是秘密一样。
渝水镇没有人知道，他们的关系在慢慢变好。
第23章 那些她不知道的事。
一阵又一阵的秋雨送来了学校的期中考试。
最后一门考试，苏枳在铃声结束前的五分钟搁下笔。带着雨水的潮湿冷气从前门吹进来，苏枳忍不住搓搓手，目光自然地朝外看去。
灰蒙蒙的阴天，秋雨淅淅沥沥，高大树木舒展枝桠，垂下的枝叶挨着走廊，叶片顶端缓缓垂下晶莹的水珠，走廊地板满是潮湿痕迹。
再远一些，水汽弥漫在空气中。
深深呼吸一口，凉意进入心头。
没多久，考试就结束了。
寂静的校园顿时热闹一片。周围全是鬼哭狼嚎的抱怨，苏枳难得心情还不错，她没和任何人对答案，收拾好东西后先一步走出了教室。
她撑着一把蓝色格子的伞，不紧不慢地走进雨中。
只有唐水骁，窥见了她平静面孔下的开心。
晚上回来，唐水骁骤然见到丰盛的晚餐，下意识挑挑眉，转身去了厨房。
“今天什么日子？”
唐水骁靠着门，与苏枳隔了一两米。
苏枳手里拿着勺，正轻抿一口品尝着汤的味道。
厨房的吊灯瓦数较低，发出的光芒并不刺眼，晕出温温柔柔的氛围。她微微俯身，额边垂下的一缕头发，有着微微卷起的弧度。这个角度，更显得她的睫毛浓密与卷翘。
她不紧不慢地品完，才往门口看了一眼。
“即将迎来周末的周五晚上。”
唐水骁笑了一下，又问：“心情这么好，考得不错？”
“还不错。”她的嘴上还谦虚着，但脸上已经露出灿烂的笑意。她盛好汤，用眼神示意唐水骁，该你了。
唐水骁任劳任怨端着汤，跟在苏枳后面走到餐桌旁。
苏枳坐下来的时候，回想了一下刚刚的表现，问：“我表现得很明显吗？”
“你说呢。”唐水骁坐在她的对面，“一周都没笑了。”
“是吗？”苏枳说，“我不喜欢下雨天。”
而这场秋雨，缠绵下了一周，潮湿水汽仿佛能冷到骨子里。
唐水骁哦了一声：“还以为复习压力大。”
“是有点。”苏枳习惯吃饭之前先喝碗汤，此刻勺子轻轻搅动，“谁让我面前坐着年级第一。”
“……”唐水骁无语两秒，敷衍道，“加油。”
苏枳笑了一下，咬着勺子，无意识歪着脑袋看向唐水骁。她很快拿住勺子，“说实话，这学期我还没考过年级第一。”
唐水骁不太懂她的水平：“以前经常考第一吗？”
“嗯，但是华成豪也很厉害，反正不是他就是我。”
“这样。”唐水骁突然来了兴趣，“我给你传授一个秘诀。”
苏枳的身体忍不住朝唐水骁的方向靠近：“什么？”
“你今天帮年级第一洗碗，我把我的好运给你。”
“……”苏枳脸上的笑意瞬间消失，“吃饭吧你！”
看她埋头吃饭，唐水骁忍不住笑出声来。
笑容不会消失。
只会转移。
周末还算愉快地过去了。
周一上午，期中考试的各科成绩陆续出来。每上一次课，都像是拆一次盲盒。
唐水骁平平无奇地度过了这个早上。
他不需要拆盲盒。
他每科都是第一。
中午回家，一室安静。
苏枳似乎没回来，唐水骁一边换鞋一边下意识拿出手机。他很快想到苏枳没手机，于是又把手机塞回口袋。这时，他也看到了沙发上坐着的苏枳。
背对着他，扎着高高的丸子头，背影小小一只。
一动不动，好似玩偶。
他回来的动静不算小，但苏枳半点反应都没有。
突然遭到冷待，唐水骁心里有些微妙。他不经意摸了摸鼻子，又多此一举咳了两声。所有动作像是做给盲人看，并未得到回应的唐水骁默默去厨房。
打开冰箱拿了瓶水，边喝又边走了出来。
天气渐凉，他喜爱喝冰水的习惯却未改。
猛灌了半瓶水，唐水骁终于忍不住，好奇地走了过去，在苏枳的身后停下来。
原来她在拿着卷子看。
似乎在沉思，这个动作维持了许久。
唐水骁的视线落在卷面上。
那是一张数学卷子，朝上的那面是卷子的最后一页。最后一道大题的序号处被红笔画了一个大圈，好似在画重点。题目下方的空白位置，潦草写着思路与草稿。
“饿了吗？”苏枳察觉到唐水骁的气息，手一抖收起卷子，抬头对他说道，“中午吃面，已经煮好在锅里了。”
唐水骁了然，看来今天心情一般。
他心里有数了，轻咳一声，顺势在苏枳身边坐下。
“最后一道题没做出来？”他偏头问道。
温度随着一场场秋雨不断下降。如今即使是中午，凉意也是一阵阵袭来。苏枳穿了一件黑色的卫衣，外面披着白色的校服，校服有些大，更显得人娇小。
许是最近伙食好，天天喝着滋补的汤，苏枳即使不化妆，整个人由内而外地透出好气色。脸上白里透红，嘴唇也不似过去透着白，那唇色让人不禁想到春天雨后的蔷薇。
“嗯。”苏枳垂着头，有些沮丧的语气，“考场算出来的答案是错的，以前没做过这种题型，目前没什么思路。下午的时候再跟同学讨论一下吧。”
唐水骁直接拿过苏枳手中的卷子，问：“有笔吗？”
“啊？”
唐水骁挑眉：“不是想知道怎么做吗？”
话音刚落，苏枳立马就明白了，她的眼睛立马亮了起来，满心欢喜地把笔递过去。
唐水骁还是那副神色淡淡的表情，接过笔，不见他如何思考，直接行云流水在试卷写下了关键步骤。随后才是讲解，他不是从头开始讲起，而是知道苏枳卡在了哪个步骤，于是便直接从她不知道的地方开始讲解。
苏枳几乎瞬间，就明白了一个新的解题思路。
前后不过两三分钟，这道苏枳苦思冥想许久的难题便解决了。
唐水骁还来不及把卷子还回去，苏枳已经凑过来了，她挽住唐水骁的手臂，满脸崇拜：“水骁哥哥，你怎么这么厉害啊。”
她微微抬头，眼神专注而炙热，“你这脑袋怎么长的啊，这么难的题目一看就会，我才知道原来有人这么聪明啊。”
唐水骁手握拳，抵在嘴巴，挡住要憋不住的笑。
随后轻咳两声舒缓情绪。
唐水骁也是第一次感受到，苏枳是真的会夸人啊。
这么直白的夸奖，配上崇拜的小眼神，谁扛得住啊。
唐水骁瞬间忘记一个酷哥的矜持，主动问道：“还有哪题不会？”
一副准备大讲特讲的架势。
苏枳摇摇头：“没有了。”
“……”
有点可惜。
唐水骁扫了扫裤子上不存在的灰，站起身：“那吃饭吧。”
苏枳屁颠屁颠跟上去：“水骁哥哥，我给你煮冰糖雪梨汤。”
原来她刚刚都听到了。
……
雨一直下。
走廊的地板变得湿漉漉的，教室外面放了一排的雨伞，像是走廊上开了一朵朵的各色小花。
下课前，老师的最后一句话是交待大家不要在走廊打闹，小心地滑。
这话从苏枳的左耳进，右耳出。
这个课间她根本不打算出教室。
她不喜欢下雨的天气。
透过窗户，是她看了好久的灰蒙蒙的天，水汽蒸腾形成似有若无的薄雾，有人在说好看，苏枳却一下收回视线。
她搓搓手，低头开始看题。
题目还没看完，门口有人喊：“苏枳，有人找你。”
直到走出来，苏枳才知道这人是华成豪。
天气冷，苏枳连卫衣都穿上了，眼前的男生却好似感受不到温度，里面一件黑色T恤，外面披着校服，拉链没拉，敞着吹风。
华成豪开门见山：“听说你最后一题也没做对。”
“……”
华成豪听老师说过这次数学考试的难度。
满分是没有的，就连苏枳也是卡在了最后一题。他向来喜欢有挑战性的东西，一听到苏枳也没做出来，心里更是生出了一股劲。中午他连午觉也不睡，一个人在教室苦思冥想，终于算出了最后一道题的答案。
他对自己的水平有自信，能算出答案，那基本都是正确的。
于是这会儿一下课，他赶忙过来找苏枳。
苏枳明白了他的来意，哦了一声：“我也会做了。”
“你也算出来了？”华成豪一脸欣赏，“你的答案是多少？”
结果两人一对，答案不一样。
华成豪十分肯定：“我的绝对没问题。”
苏枳理直气壮：“我的肯定对。”
不服输的两个人当即掏出卷子，就在走廊上讨论起了解题步骤。
华成豪性子挺急，抢着要先说。他一副老师的架势，拿捏着腔调开始逐字要跟苏枳分析题目，被*苏枳出声打断：“讲重点。”
华成豪被打断也不恼，继而滔滔不绝地讲下来。
唐水骁过来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副光景。
一高一矮，一男一女，手上皆拿着卷子，挨得很近，不说亲密，但两人定是极为熟稔的，交流间氛围自然。
周围走动的学生都不曾打扰他们。
“还有什么不会的？”苏枳收起卷子，结束了自己的讲题时间。
华成豪对着卷子看了一会儿，点头肯定道：“你的思路是对的，我最后想岔了。”他收回卷子，说：“苏枳，还是你聪明。”
被对手肯定，自然是一件高兴的事情。
苏枳露出笑意，也夸了对方几句。也就是这个时候，她突然升起强烈的预感，目光下意识向一旁看去。
人来人往的走廊，苏枳一下捕捉到属于唐水骁的目光。
她微微侧身，两人的目光终于碰撞。
不过两秒，唐水骁干脆转身，抬脚就走。
苏枳想也不想就追上去。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
只是直觉告诉她，必须追上去。
追上去，说什么？
不知道。
当苏枳一股脑撞到唐水骁的背后时，脑海更是一片空白。
湿漉漉的地板好似溜冰场，奔跑时的苏枳完全忘记了老师的交待，忘记了身处的环境，她不管不顾地追上去，在临近唐水骁的地方，只觉得脚下一滑，整个人不受控地朝唐水骁的背后撞去。
本来走得飞快的男生在这一刻停下了脚步。
明明并未回头，后脑勺像是长了眼睛似的，右手向后一伸，捞住苏枳的腰，才稳住她的身体。
很多人看着，两人很快重新保持距离。
唐水骁收回手，苏枳也退了一步。
“你怎么来了？”苏枳总是先打破沉默的人。
唐水骁：“路过。”
“哦。”苏枳拖了一下尾音，迟疑着才说出下一句话，“我刚刚在给别人讲题。”
“看到了。”
苏枳说：“多亏了你中午给我讲了题目，不然下午就要输别人一头了。你真的是……”我的后盾。
可话还没有讲完，第一次被唐水骁打断。
“要上课了，我先走了。”
苏枳眼疾手快拉住唐水骁。
两人离得近，苏枳的校服宽大，垂下的袖子遮住两人相触的手。知道别人看不见，苏枳便不急着收回手。
他的手心十分温暖，苏枳轻轻抓住，微凉的手也被那热意包裹。
“为什么不开心。”她的声音透着不解。
“没有不开心。”
苏枳却抬头细细打量唐水骁的神情。他撇头躲过这过于认真的探究神情，苏枳却也跟着转了过去。
避无可避。
她好像明白了什么。
“你给我讲解的题目，我不能跟别人讲吗？”
唐水骁面色未变，心里却感叹一下。
好敏感的心思。
苏枳又说：“我以为……你不是这么小气的人啊。”
唐水骁心里默默噎住，他怕苏枳再猜测他的心思，于是不再沉默。
“没有生气，别多想。”唐水骁举起手机给苏枳看时间，“快要上课了。”
……
两人之间的氛围，突然陷入了奇怪的沉默中。
明明没有吵架，但两个人却沉默地吃完了晚餐。
唐水骁如同往常洗完碗，走出厨房却没见到苏枳的身影。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意识到苏枳离开了。
悄无声息的。
这场沉默的别扭来得突然，却持续了好几天。
虽然每天都见面，却没人愿意主动破冰。
苏枳第一次遇到不愿意沟通的人，才发现自己也是有脾气的。她明明感受到唐水骁是不开心的，可是他却不愿意说，对她的态度也不似从前。
明明长了嘴，却好像个哑巴。
因此，苏枳也不想主动跟他沟通了。
“小学生都不搞冷战了。”
龚悦抓紧时间在课间看漫画，冷不丁突然冒出这句话。
“他不沟通，我也没有办法啊。”苏枳明明在做题，却也立马接道。
说完沉默两秒，两人齐齐抬头，视线对上。
彼此都看到了对方的惊讶。
“你怎么知道……”苏枳问。
“我不知道。”龚悦赶紧否认，她举起漫画书，“我只是在吐槽漫画书的内容。”
“……”
苏枳摆摆手，让龚悦继续看书。龚悦却自己凑了过来，“我就觉得你最近不对劲，是不是跟你那个哥哥吵架了？”
苏枳想了想，觉得没什么不能说的：“没吵。”
“冷战？”
“嗯。”
“学霸都这么幼稚的嘛。”龚悦摸摸自己的下巴，“你们什么时候开始不对劲的？”
苏枳说：“星期一。”
“哦，就是你给华成豪讲题被你哥看到的事情啊。”
苏枳侧头，又一次惊讶：“你怎么知道……”
她记得，从未和任何人说过这个事情的。
龚悦露出无语的表情：“你哥在的时候，你眼里都没我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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