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我们说的,都是红杏在胡说。”
“秋月姑娘,你听见了的,我们没有说过。”
这时早听到吵闹的玉书和玉画才施施然地走进来,问道:“在吵什么?都不用干活吗?”
屋里的五人好似看到救星似的,急忙退出去干活了。
秋月暗想:和稀泥吗?
也要看是什么样的稀泥,不是你想和就都能和得开的。
她也没拦着那五个人,跑有什么用?她都记住了!红杏,秋蝉,柳儿,蝶儿,喜儿。
敢造她的谣,一个都别想跑!
她看向打算息事宁人的玉书、玉画二人,问道:“姐姐怎么也不问问发生了什么事?”
玉书笑道:“你刚来不久,和丫头们还没熟络,难免有些龃龉。”
“等大家互相熟知性情就好了。”
“不过是姐妹间的几句口角,不算什么。你放心,我不会禀给公子知道的。”
秋月也笑了:“姐姐还没问,怎么就知道只是丫头之间的口角?你不禀报公子,我是要去禀报的。”
这是不依不饶了,玉书恨得胸口闷疼。
她们确实早就听见争执的声音了,之所以迟迟没有过来阻止,就是想等着红杏她们给秋月一个下马威。
原本秋月如果安安分分地待在书房,她们之间是可以井水不犯河水的。
庆辉院凭空多一个一等丫鬟,并没有妨碍她玉书什么,急得跳脚的是那些排着轮子想往上升的二等丫鬟们。
玉棋年纪到了,很快就会放出去配人。她出去了,自然就空出了一个一等丫鬟的位子。
下面的丫鬟们都盯着呢。
原本干得好的二三等丫鬟都有点盼头
谁知道却莫名其妙来了一个沏茶姑娘!
宣国公府,每个院子里一等丫鬟的配额基本都是四个,有秋月杵在那里,谁知道空出的位子还补不补人?
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
下面的丫鬟都恨死她了。
但玉书觉得,这都和自己没关系。
不管是谁补上来,她都是公子身边最得用的那一个!
有这份底气在,她本来可以稳坐钓鱼台,不急不慌地看池子里的鱼儿嬉戏的。
可是,秋月这个狐狸精不知使了什么手段,居然贴到公子身边来了。
学武艺?真是可笑!谁信她只是单纯地想学武啊?
一个丫鬟,不学伺候人的功夫,学武干什么?
还不是因为公子喜欢练武,喜欢往外跑。她想练了武,好跟着公子一起往外跑!
狐媚子,都是勾引人的手段!
不得不说,除了最后一点,玉书确实猜出了真相。
秋月学功夫,确实是想多一个防身的技能,以后若是有机会,也能出去看看世界。
她也是想过,若是能跟着贺知昭一同出门,定是*有很多便宜之处。
但她发誓,她可没想过勾引贺知昭!
她没有给人当姨娘的爱好。
可惜她高洁的品性无人知晓,玉书自然也不会知晓。
玉书从今天早上听说公子给秋月找了孟师傅教导功夫之后,就恨得不行了。
现在看着不依不饶的秋月,脸上的笑再也维持不住。不阴不阳地道:“秋月姑娘才来多久,就和院子里的姐妹们起了冲突,传到大夫人的耳朵里也不好听不是?姑娘见好就收吧。”
这是在威胁她吧?这是在威胁她吧?
她秋月是受人威胁的人吗?!
她威武不能屈的好吗!
威武不能屈的秋月反唇相讥道:“玉书姑娘往日就是这样管理庆辉院的吗?”
“不分青红皂白,不问是非因由。”
“不是和稀泥,就是胡乱指摘!”
“难怪丫鬟们如此肆无忌惮,毫无忌讳,竟敢背后随意议论主子!”
秋月这次不打算轻轻放过,这关乎她今后在这院子里是能横着走,还是夹着尾巴做人。
她不疾不徐地拖了一条椅子坐下――不是装杯,是胳膊疼腿疼。她站着说了那么一会儿话,已经是极限了。
但是玉书、玉画不知道,她们就觉得这个狐狸精是在有恃无恐,是在狗仗人势!
仗的谁的势?
还不是公子的势!
一直没开口的玉画上前道:“不管是因为什么缘由,终归传出去是不好听的。”
“一旦闹开了,知道的,说是院子里的丫鬟们不懂事,说话没个轻重,得罪了姑娘。这不知道的,指不定以为姑娘是什么惹是生非的主呢!”
“公子那里或许好交代,但大夫人那里……悖总是对姑娘不利的不是?”
字字句句都是为你好,但字字句句都是威胁!
说了这么多,就是不提事情缘由。
秋月都气笑了,她问道:“对我有什么不利?两位姐姐想必是弄错了,这并不是我和丫鬟们之间的龃龉,也不是什么姐妹之间的口角。”
“而是,我在管教乱嚼舌根的丫鬟!”
玉书不忿:“什么时候轮到你来管教丫鬟了!”
秋月道:“我虽不在公子屋里当差,但也领着一等丫鬟的差事。听到丫鬟们口无遮拦,随意编排主子,想必也是能管上一管的。”
“两位姐姐如果执意偏袒,不肯发落,不愿管教,那么就请公子来分说吧。”
“至于大夫人那里,你们有你们的说辞,我当然也有我的说法。”
“什么说法?要我分说什么?”院子里突然传来贺知昭的声音,话音刚落,人已经走进来了。
玉书和玉画一时间白了脸。
她们本想压着秋月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不让公子知道的。谁知却让他撞了个正着!
以公子对秋月的看重,这件事情是小不了了,她们俩难免会落个管理不严的罪责。
玉书收拾好表情,关心道:“公子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不是去城外骑马了吗?”
秋月不得不拖着酸痛的腿脚站起来,俯身行礼。
贺知昭看了她们一眼,道:“有什么事,都过来说吧。”
说着转身迈了出去,往正房去了。
玉书二人赶紧跟上,秋月也跟在后面慢慢挪动着步伐,尽量走得稳当些,不要显得一瘸一拐的。
她一出来就看到剑影在和玉书玉画使眼色,他看到后面出来的秋月,也一视同仁地给秋月使了个眼色。
秋月:“?”没看懂。
剑影是怕她们迁怒自己没有提前出声提醒,在表达自己的无辜和无能为力。
奈何似乎没人理解。
刀意也不理解:“公子最常使唤的还是我们这些小厮,论对公子的了解,还得是我们。你干嘛还需要讨好院子里的丫鬟?”
剑影啧道:“你不懂,这叫未雨绸缪!枕边风的威力可是不容小觑的!”
“公子今年也要十八了,早晚是要收房里人。这房里人从哪里选?还不是从这几位姐姐里面选?”
“四个玉呢,有的是老夫人那里出来的,有的是大夫人给的,算是各有优势。容貌呢,也难分上下,就看公子喜欢哪一款,所以谁都有机会,当然谁都不能得罪。”
刀意听得有趣,问道:“那秋月姑娘呢?她有什么优势?”
剑影道:“这你都看不出来?她的优势是公子啊!公子自己个儿喜欢,不就是最大的优势吗?”
第10章 “一战成名”
被高度看好的秋月,此时却并没有多少信心。
正房外厅,贺知昭坐在上方,她和玉书、玉画站在堂下,双方泾渭分明,形成对峙之势。
闻讯赶来的玉琴和玉棋不知发生了何事,一个伺候贺知昭洗手,一个捧杯倒茶。
做好这些就垂手立在两侧,静默不语。
厅里就是这么一个情形,并没有发生秋月口若悬河、大杀四方、把玉书和玉画说得面如土色的碾压式场面。
她先前气势十足,好似贺知昭一定会为她主持公道的样子,实则对贺知昭的态度根本没有什么把握。
贺知昭没有亲耳听到红杏等人的言语,她又没有录音笔把话录下来,没有证据,现在就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
贺知昭见没有人要主动开口,沉声道:“说吧,怎么回事?”
玉书此时已经恢复了冷静,她没有再强调是不是丫头之间的拌嘴,利落地认错道:“都是奴婢管束不力。下面的丫鬟口舌无忌,冲撞了秋月妹妹,今后一定会严格约束她们。”
“等下我就让她们过来,好好给秋月妹妹赔礼道歉,还望妹妹别生气了。”
玉画附和道:“丫鬟们都是有口无心的,秋月妹妹别介意。上嘴唇还有碰到下嘴唇的时候,都是一个院里的姐妹,和和睦睦的比什么都重要。”
贺知昭没有说话,等着听秋月怎么说。
秋月听出了她二人的潜台词:我们会押着红杏她们来给你道歉,你威风也耍够了,见好就收吧,闹大了谁也好不了。
她不想见好就收,但也不能显得太过强势了。
她可以在玉书二人面前表现得不依不饶,但是不能在贺知昭面前表现得尖酸刻薄。
玉书有句话没说错,她刚来没多久就和丫头们发生了冲突,无论谁对谁错,都会有人认为她是个不利于团结的异己分子。
上位者是不会喜欢这样的员工的,这不利于她往后在国公府的福利待遇。
秋月斟酌了一下用词,道:“是我的问题,我刚从尚书府出来,习惯了尚书府里的规矩行事,忘了国公府有国公府的规矩,二者是不同的,不能用尚书府的规矩要求国公府的下人,是秋月越矩了。”
贺知昭问道:“有什么不同?”
问得好,秋月就等着他问呢!
她扬了扬头,道:“在表姑娘的院子里,丫鬟们当差时是不能关了房门,聚在屋里,烤着火,喝着茶,嗑着瓜子扯闲话的。”
“想是玉书姐姐为人宽和,对丫鬟们也格外的体贴,丫鬟们忙里偷闲歇上一歇也不是什么大事,是我小题大做了。”
陈兰音的院子里当然没有那么严苛。
打工人偷着空摸会儿鱼,只要做完了自己的本职工作,确实也没有什么值得上纲上线的。
秋月这么想,但是不能这么说,谁让那几个人摸鱼时偏要说自己的坏话?
安安静静地摸鱼不好吗?
玉书咬牙,恨她含沙射影,但没有开口反驳。
秋月的话只会让公子觉得她对下人太过宽纵,这本来就是她打算认下的罪责。
何况,要论对下人最宽纵的,是贺知昭自己。
贺知昭确实没有觉得这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只是好奇地问:“什么闲话?”
玉书和玉画一下子握紧了手,当差时躲懒,在庆辉院或许算不得什么大错。
但是背后议论主子,言语间还带上了太子妃娘娘,可就不是能轻易饶过的了。
见贺知昭抓到了重点,秋月暗喜,直言道:“当时除了奴婢,就只有说闲话的五个丫鬟,并无旁人。那些话从我的嘴里说出来,若是她们矢口否认,奴婢并没有证据证明我说的才是真话……”
“但是奴婢以自己的性命起誓,若有半句话是捏造的,必定不得好死,死后也无葬身之地,成为孤魂野鬼,永世不得超生。”
贺知昭喝声道:“你乱发什么恶誓!快收回去,我相信你不会说谎。”
死后成为孤魂野鬼,没有香火祭祀,在此时的人看来,是非常恶毒的誓言了。
玉书四人也都不可置信地抬头看了她一眼,好似在说:姐妹,至于吗?
但是在秋月心里,别说她接下来说的都是实话,根本不会应誓。
就算真的应誓又怎么样?她本来就已经短命死掉过一回了。
和秋月没怎么打过交道的玉棋,听出贺知昭的偏向,温言道:“妹妹有什么话只管说,公子定会明辨是非的,可不要再发这样的毒誓了。鬼神之事怎么能轻易说出口,也太不顾惜自身了。”
秋月不置可否,把红杏等人说过的话完整地复述了一遍,然后愤慨道:“这些话奴婢本不愿说的,实在是污了公子的耳朵。若只是言语间带上奴婢一两句,也没什么。”
“可是,表姑娘是什么样的人?现在是什么时候?传出这样的谣言,置尚书府的名声于何地?!”
“倘若任由谣言肆意传播,一旦传到外面去,世人会怎么想?”
“他们会质疑,一个连贴身婢女都管束不好的太子妃,有能力担起太子妃的重任吗?”
她微微侧转身,对着玉书说道:“我听到她们如此随意地谈论表姑娘,一时急愤,就上去管教了几句,是我处事不够周到。”
“管理下人是玉书姐姐的职责,我应该先来回禀姐姐,让姐姐做处置的,想必姐姐会做得更为妥当。”
玉书:“……”就,很气,时刻都不忘记带上她。
她忍着气回道:“怎么会是妹妹的错?”
“是我没问清楚缘由,不知道她们如此大胆,居然敢编排这样的谣言,还不知天高地厚地议论太子妃。”
“幸好妹妹及时发现,才没有酿成大祸。”
说着看向贺知昭,“此事我难辞其咎,同在应罚之列。若由我来处置,不免让人觉得徇私,请公子决断吧。”
贺知昭从不知下人是如此看待秋月入府之事的,有些懊恼自己当初安排得不够妥帖。
但他当时确实因为表妹的事情心绪不佳,只想着把秋月接过来好吃好喝的养着,给表妹一个交代就行了。
还是前天在街上遇上一个自卖自身的小女孩,心有所触,想到了小时候的秋月,这才临时起意去看看被丢在书房的秋月。
他看到秋月在书房过得颇为自在,很是欣慰。
他喜欢这样有自己的想法,不为身份所限的人。所以他才会有些突兀地询问秋月有没有想做的事情。
他觉得秋月一定会提出一些有意义的要求,而不是和其他人一样,如同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般,统一回答“什么都不想,只愿好好服侍公子。”
他自认对待下人也算公平,给予秋月的关照也曾一视同仁地给过贴身伺候的其他人。
只是很多人不敢逾矩,不愿领受。所以才显得秋月特殊了起来。
大宅院里,一点风吹草动就有可能掀起千层谣言。是他疏忽了。
这些人,不仅议论秋月,还连带着牵扯上了尚书府和表妹,是必须要管管的了。
可是怎么管?
贺知昭往日最讨厌的,就是府里动不动罚跪、打板子的体罚管理方式。
他讨厌把一个活生生的人像物品一样随意对待,打得惨叫连连,没有丝毫尊严。
即使知道这是最直接最好用的御下之术,他也不想、不愿意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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