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里也对这狗儿生出几分喜爱。
丫鬟笑道,“姑太太不知,咱家这狗儿除了通人性外,还会写字画画儿,逗小小姐开心呢!”
闻言,苏老太惊讶看向苏青山,和一双抬头看着她,明亮激动的狗狗眼对视,吓道,“这狗儿竟然还会写字,画画儿?莫不是聪明过了头,成精了?”
说着,她立马将手收回来。
苏青山见了,连忙想在地上画出两人当年的定情花朵给苏老太看,可爪子刚刨了两下,它狗鼻子忽然闻到了自家大儿子的气味,难不成大儿子从宫里出来了?
对了,岳母家在京中是数一数二的豪门官家,他大儿在朝中当官儿的话,说不定今天也会来谢家拜小年!
“诶?这狗儿怎么不画了?”
苏老太正觉得地上那没画完的花有些眼熟,还没等小白狗画完,对方忽然激动的嗅着鼻子往门口看去,随后便咬着她裤腿,将她往门口拉,好像有什么东西想要她去看。
苏老太好笑道,“旺财,你要带我去哪儿啊?”
丫鬟吓的脸都白了,连忙把苏青山抱起来,生怕它咬伤了姑太太,“姑太太,这狗儿怕是闻着什么好东西,饿了,我们还是先回屋吧。”
苏青山却急急从她怀里钻出来,跳在地上对门口叫了两声,回头刨着爪子对苏老太写字道:“仁礼!”
似乎想告诉她,苏仁礼就在谢家大门口!
然而还不等它写完,丫鬟就又将它抱起来,这次用了力气禁锢住它,不让它乱跑。
丫鬟道,“姑太太,咱们走吧。”
苏老太盯着地上缭乱的字,似是一个“仁”,暗觉奇怪,便从丫鬟怀里抱过着急狗叫的苏青山,对丫鬟道,“不急,我带它出去看看。”
说完,抱着苏青山朝门口走去。
恰逢李素梅和东厂的人说完话,在侧边领着一位身高七尺,白面无须,头戴乌纱帽的中年男子迎面走来。
第94章 你是老大吗
苏敬安穿一身暗红色丝绸蟒袍,步履沉稳,气质威严。
身后还跟着四个小太监,手捧托盘,上面罩着龙纹金黄色绸布。
苏老太见到他的第一眼,愕然瞪大眼睛。
直到对方快和她擦肩而过,她才猝然回身,大叫道,“老大!”
苏敬安停下脚步,身后众人也跟着停下,李素梅惊诧看向苏老太。
空气里一时安静下来。
意识到自己喊的太突兀,恐怕会吓到人家,苏老太局促不安的放下小白狗,搓着手上前,小心翼翼来到苏敬安面前,抬头打量他,苍老的声音带着哽咽,“老大,是……是你吧?豫州栾江县,石板村苏青山家的大儿子,苏仁礼,今年三十四岁?十年前你上京赶考,莫名失踪,娘就知道你肯定没死!”
苏敬安垂眸,避开她的视线,勾起一抹凉薄,礼貌的笑,拿开她想抚摸他脸颊的手,语气一如既往的淡漠温和,“娘,多年不见,您身子还是这么硬朗。”
这一声娘,叫得身后的小太监们瞪大眼睛,互相用眼神交流,似乎没想到提督大人会承认和亲娘的关系。
要知道提督大人杀的高官显贵太多,满朝上下不知多少人想要他的命,他这么大方承认和苏老太的关系,就不怕连累家人?
苏老太不知这些,听到这声娘,心里既高兴又担心,顾不上对方疏离的动作和语气,忙关心道,“老大,你的声音怎么变哑了?是不是伤风了?跟娘回去,娘还像以前那样,给你煮胖大海喝!那东西润肺,喝两口就好了!如今娘带着你弟弟,弟媳妇还有侄子们都搬来了京城,今年咱们终于可以过个吉祥喜庆的团圆年了!”
李素梅闻言,抱着小苏欢,心里很不是滋味儿。
刚才她亲自去外面接待的这位苏提督,自然知道这位苏提督现在是什么身份。
“娘……”
她刚想开口提醒苏老太,苏敬安波澜不惊的扫了眼后面跟着的人,“还愣着干什么?都过来给太奶奶请安。”
身后四个小太监很听话,立马上前对苏老太弯腰行礼,尖细着嗓子道,“奴才顺喜/顺祥/德福/德海给太奶奶请安!愿太奶奶身体健康,福寿绵长!”
顺喜笑着开口,替自家大人解释道,“太奶奶,干爹他老人家如今是朝廷东厂里的正四品提督大人,十年前就进宫做了太监,也是托太奶奶的福,咱们干爹在圣上跟前儿办差得力,很得圣上宠信,只是今个儿咱们来将军府是有差事在身,不便耽搁,还望太奶奶疼疼孙儿们,若有什么话,等咱们和干爹办完了差事再说吧。”
说完,他躬身对苏老太俯首,和另外三个小太监簇拥着苏敬安去居正堂。
情况有些复杂,李素梅没有轻举妄动,安抚的捏了捏苏老太的肩膀,示意苏老太稍安勿躁,随后跟上去迎待他们。
地上,震惊瞪大狗眼的苏青山终于回神。
感情完全是他误会了!上回他听见大儿子和圣上说话,根本不是因为大儿子在朝中当了大臣的缘故,而是进宫做了太监!
苏青山三两下冲上前,激动的张口想咬住苏敬安的衣袍。
却和小苏欢放出去的那只千纸鹤一样,被苏敬安的蟒袍弹开。
官员的官服是受龙气庇佑的,越是品级高,官服就越是能趋吉避凶。
被李素梅抱在怀里的小苏欢看到这一幕,恍然大悟。
怪不得她放出去的千纸鹤没了联系,原来是被这龙气给震碎了。
苏老太红着眼眶想追上去跟苏敬安好好说说话,可只是弯腰抱起苏青山的功夫,对方就走远了。
她的眼泪不争气的掉了下来,心里又疼又气,气儿子疏远自己,更气儿子这十年来明明活着,也没失忆,却不联系家里!
恰逢苏老五送完年礼,和谢老夫人说完话出来接她,见她哭了,脸色一变,立即上前扶着她道,“娘,怎么了?谁欺负你了?”
苏老太摇头,“你刚才过来的时候,可有看见你大哥?”
苏老五愣了下,“大哥在这儿?我没看见啊。”
苏老太急道,“就是刚才素梅领着过去的那个,穿暗红蟒袍,戴乌纱帽的大太监!”
“汪儿汪儿!”
苏青山也连忙发出狗叫,证明她说的是真的。
苏老五扶着苏老太道,“娘,您别急,先进去歇着,我在门外守着,若大哥真成了太监,待会儿肯定要上门口的马车,我待会儿见了他,好好跟他聊聊。万一他顾忌着您在,有些话不想说,那您守在这儿不是白费功夫吗?”
苏老太和苏青山听了,一人一狗蔫儿了下来,不得不点头,由丫鬟领着先去了客房歇息。
苏老五狐疑看了眼居正堂的方向,去了门外守着东厂的马车。
时间越接近中午,太阳就越是刺眼,气温也跟着暖和许多。
几块冰霜被树上的下人铲了下来。
居正堂。
谢老夫人刚刚得知东厂苏提督来了的消息,早已起身,拄着拐杖,带着一众丫鬟仆人在院里候着。
苏敬安上前给她俯身见礼,笑道,“老夫人安好,圣上特许,您身子不好,还和从前一样,在屋内接旨就好。这院儿里风寒重,伤身的很,可别把您身子骨吹坏了。”
谢老夫人拉过李素梅在身边站着,对苏敬安含笑说道,“苏大人安好,自从找回了我女儿和外孙女儿后,我这身子骨可好多了,以往老身承蒙圣上体恤,得以在屋内接旨,如今却不能不守规矩,还请苏大人宣读圣旨吧。”
苏敬安也不多言,笑了笑,从袖子里取出圣旨念道,“皇帝诏曰:维朕朝,赖诸臣之力,国泰民安。今小年至,特赐功臣镇边西宁大将军府,一品诰命夫人谢云氏渤海东珠牡丹鎏金点翠凤冠一顶,金绣云翟文霞帔礼服一套,金玉满堂玉带一条,象牙如意一柄,以彰其德,钦此!”
他说着,身后四个小太监将托盘上的金黄色绸布揭开,四样赏赐在阳光下熠熠生辉,耀眼夺目。
谢老夫人感激的带着众人跪下接旨,“臣妇谢云氏,叩谢圣恩!愿吾皇万寿无疆,龙体安康!”
苏敬安笑着虚扶她一把,“那下官就不打扰了,下官还得去其他家送礼,老夫人,告辞。”
“这点心意,还请苏大人笑纳。”
谢老夫人忙拿出一个绣工精致的荷包,双手奉上。
苏敬安笑着收下。
李素梅把闺女交给乳母抱着,携谢老夫人相送,到得门口,苏敬安请谢老夫人留步,上马车前,将这沉甸甸的荷包赏给了顺喜他们四个分。
车夫驾车离开。
等马车走远后,车厢内,一只粗糙有力的手忽然从后面揽住正在看折子的苏敬安喉咙,声音低沉阴冷的威胁道,“大哥,好久不见。”
第95章 皇三子,皇四子
苏老五藏进了马车里,打算跟苏仁礼好好聊聊。
但这语气可不正常。
苏敬安坐着没动,斜睨后面,“老五,你想对我动手?”
弟弟们的声音他很熟悉,谁是谁一听就听得出来,所以苏敬安并不惊慌。
苏老五不为所动,质问道,“爹去世那年咱们怎么约定的?谁都不许惹娘哭。你违反约定了。”
苏敬安叹气,放下折子,“那就回去告诉娘,让她当作没我这个儿子吧。”
“大哥!”
苏老五懊恼又挫败的松开他,从后面出来,撑着车厢直视他道,“这十年你到底为什么不联系家里?难道我们不是一家人吗?这些年你放任娘不管就算了,为什么还要……抛妻弃子?”
车轱辘转动的声音越发清晰,车厢里沉默无比。
苏敬安习惯性的扯出一抹笑,抬头缓缓道,“世易时移,人心易变。我如今已是货真价实的太监,如何还能做回苏家那个一文不值,穷酸卑贱的苏仁礼呢?你们还记着我,我很感激,不过,我们的亲缘关系也只能到此为止了。”
苏老五不相信记忆里温文尔雅的大哥会变成这幅道貌岸然的样子,压着火气问,“那晏家呢?他可是你一手教出来的亲儿子,跟你认的那些干儿子可不同,你也舍得放下他吗?还有大嫂……”
苏敬安提笔写着什么,等苏老五说完,他吹了吹墨迹,放到炉子上将书信烤干,而后递给苏老五,打断道,“这是放妻书,帮我交给金氏。”
苏老五话音戛然而止,怔怔接过。
苏敬安又从小几底下的抽屉里取出六块十两重的金锭,推至苏老五面前,“这是我这些年的积蓄,算作给你们的补偿,你和老二,老三,老四一人一块,剩下两块,一块给娘,一块给金氏。”
说完,他提醒道,“对了,现在一两金子可以在惠丰钱庄换十五两白银,开了年就不是这个价了,想换银子就趁早。”
苏老五看着他的做派,只觉羞辱至极,忍不住一拳砸他脸上,愤怒道,“混账东西!我还以为你有什么苦衷才一直不联系我们,没想到你竟是自愿的!大哥,你太让我失望了!”
苏敬安揉了揉脸,眼睛微眯,站起来道,“等等!”
苏老五停住,以为他后悔了,高兴回头,却不想苏敬安一记窝心脚踹他胸口,将他狠狠从马车上踹了下去。
马车一直在走,没停过,因此苏老五被踹下去后狠狠摔了几圈。
“大哥?!”
似不敢相信大哥会对自己这么无情,苏老五震惊的撑着身子抬头。
只见苏敬安不疾不徐从车厢里出来,站在车台上,一手抓着车檐,一手将那封放妻书裹挟着六块金锭全砸在苏老五身上,“你应该感谢我还有良心,不然凭你对我动手这一点,你就活不过今天。”
暗红色的身影逆着光,居高临下的俯视苏老五,说完便进了马车。
苏老五抹了把脸,失落捡起地上的放妻书和金锭回了谢府。
中午,紫禁城御花园西苑内,开满红白两色梅花的梅林在结冰的北海湖面交相辉映。
绮罗梅舍,一座宽敞的青瓦双翼单脊木亭内,四周透明的薄绢防风卷帘坠了吊穗儿,轻轻随风浮动。
亭内四角的高脚小几上摆着四只青花瓷梅花插瓶,空气里暗香浮动,光滑的大理石地砖上铺了一层毛茸茸的虎皮流苏地毯,一个赤膊着上身,浑身汗涔涔,膘肥体重的少年正凶狠的瞪着深邃的狼眼,跟一个身材健硕的中年汉子角力。
“三哥!”
一道轻快的脚步声传来。
肤色白净,面容娇嫩的少年戴着兜帽,搂着包在象牙黄绣如意团花纹套子里的汤婆子,穿着火狐毛绣银线翻海云纹红色斗篷,掀开卷帘进来坐下,脱下兜帽,放下汤婆子,哈了口热气搓手,对角力的少年兴奋道,“好消息,苏提督今儿去谢家送礼,遇着他亲娘,你猜怎么着?苏提督只拿六块金锭就把人打发了,还把他亲手足兄弟从马车上扔了下来!”
“啊啊!!”
少年与那汉子僵持不下,忽然大喝一声,猛地撇断中年汉子的手指,将那汉子撂倒在地。
咔嚓!
指骨断裂的声音响起,中年汉子疼的钻心,头冒冷汗,愣是咬紧牙关,不敢叫出一声。
皇四子楚焉容却见怪不怪,依旧笑嘻嘻的。
两个宫娥连忙为少年口中的三哥送上热毛巾,热茶,给他擦汗漱口。
皇三子楚焉降摆摆手,让宫娥退下,从衣架上拿了挂着的衣服穿上,看都不看中年汉子一眼,从他身上跨过去,端起茶抿了一口,随手扔了一枚戒指给他道,“力气不错,开春后,来我身边做个三等护卫吧。”
护卫就是皇子亲军,待遇远非一个普通马夫可比,中年汉子顿时忘了断指之痛,激动的捡起戒指谢恩退下。
宫人摆了小几,上了一盘新鲜羊肉,一只金器油壶,一套银夹子、镶七星宝石的精铁匕首和一壶香醇的青稞酒。
接着,宫人端上来一只金灿灿的青铜烤炉,烤炉里烧着通红的核桃碳,焉降挥退伺候的人,放了两片肉上去润烧热的烤盘,随后把润烤盘的肉夹走,重新刷油烤肉。
他看向焉容,开口道,“你也用不着看苏提督的笑话,他活着对我们皇室都有好处。”
少年的声音带了几分野兽般的低沉气泡,听起来磁性独特。
“三哥,你烤的羊肉真香啊!”
焉容馋猫儿似的蹭过去嗅了一口烤肉香,闻言委屈巴巴的睁大眼睛道,“谁让苏提督以前仗着在父皇面前得宠,就打我来着,最过分的一次竟然还当着父皇的面儿把我活埋了!这仇我一直记着呢。”
焉降睨了他眼,“真是废物,父皇今日在太和殿宴请朝臣,连八弟都带去了,你却来这儿跟我聊一个太监的闲话?”
那次也怪不得苏提督活埋他,谁让他一言不合就砍断了亲娘丽妃一只手呢?
如此大逆不道,父皇若是亲自发作四弟,四弟不死也残。
焉容被他骂,也不生气,捻起点心吃,语带嫌弃道,“父皇设宴给八弟铺路,我去凑那热闹干什么?倒是三哥你,父皇叫了你,你干嘛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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