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绵喃听到包厢里,助理在惊慌地叫着‘夫人,别激动!我马上叫私人医生!’
可她的心里没有丝毫同情。
恶人自应被惩罚,这是她应得的下场。
-
雨还在下。
只是势头小了很多,有转晴的趋势。
车里的气氛压抑而冷凝。
贺俞洵从上车后,就一直沉默着,除了最开始确认她有没有事。
周绵喃的手仍旧被他攥在掌心里,温度滚烫炙热。
姿态无关暧昧和风月。
有的只是被坚定选择的力量。
察觉到他的状态,她迟迟没有开口打扰,越是平静,那冰封的湖面之下,越潜藏着巨大的漩涡。
贺俞洵眉头紧蹙,闭着眼,因傅胥黎的做法感到说不清的烦闷,凝神思索。
从前便是对方的唆使,让她离开许久,他痛恨自己的无力,也庆幸此刻终于能护她周全。
不少人曾劝他,跟周绵喃这样伶仃孤苦、无权无势的女孩子在一起,门不当户不对,没有好下场。
他出生在豪门,这样的道理怎么会不懂,因他的身份,周围不乏示过好的名门千金。
可那些都比不上她羞涩的脸庞,美好的笑靥。
只有他才知道,她的优秀,她的好。
就像一块璞玉,等待着被挖掘,更何况,爱不应该跟金钱利益挂钩。
所以,纵使过了这么多年。
他还是,只要她。
世家权贵、金钱,这些比起她算得了什么,贺俞洵根本都不会在乎。
正想着,突然有柔软的身躯贴过来,靠进他怀里,带着好闻清新的香气,是她专属的味道。
“阿洵。”
周绵喃轻声叫着他,带着明显的安抚味道,柔柔的语调,让他少见的烦闷感瞬间消褪了不少。
贺俞洵缓缓睁开眼,看见她乖乖巧巧地窝在怀里,心里忽然就没那么冷硬。
“让阿喃受委屈了。”他掌心抚上她头发,语气中带着些晦涩的情绪。
周绵喃想起他刚才说的那些听着便觉得寒心的话,鼻尖有些发酸。
“阿洵才是受委屈。”
傅胥黎从来没有好好对待过他。
“…”
她的表情是明显地心疼他。
贺俞洵看着她的水眸蒙上一层薄薄的雾气,喉结滚动,忽然滋生了一种强烈的冲动。
想吻她。
第39章
车窗凝结薄雾,水珠顺流而下,却比不上她眼中汇聚的雾气和朦胧的眼神。
她的模样实在太乖,明明是自己受威胁,还说着妥帖的话语,以示好的动作试图安慰他。用个不太恰当的比喻,若是现在把她卖了,可能会眼都不眨地点头,甚至帮着数钱,哄他开心。
贺俞洵深知她性子,知道她现在也是真的难过,所有想法瞬间化为一个目的,他只想让他的女孩子别再这么伤心。
不值得。
贺俞洵回拥住她,抓着她的手在唇畔亲了亲,克制隐忍,又带着满溢出来的深沉感情。
手背传来的触感让周绵喃的睫毛颤了颤,脑海中浮现的是刚刚贺俞洵跟傅胥黎对话时,轻描淡写地道出那样惊心动魄真相的一幕。
心脏仿佛被揪紧了,闷闷地发疼。
——没有什么比被亲生父母抛弃更痛的了,这一点,周绵喃再清楚不过。
这瞬间,他们彼此无言相偎,在灵魂的亲密相贴中取暖,燃烧出最为深切浓重的爱意。
-
贺俞洵撑伞牵着她,一直送到门口。
分别前,周绵喃按捺不住内心凝聚的冲动,再次抱了下他,她抱完,垂下眼眸开口,温软的语调里蕴了三分羞涩,七分认真。
“以后不管遇到什么事,我都会陪在阿洵身边。”
语气坚定,充满无可比拟的力量,像是在告诉他,她一定说到做到。
似曾相识的话,让贺俞洵陷入微怔。
“——这次我不会再失约了。”
所有的克制都前功尽弃,几秒后,他猛地拉住面前准备转身离去的女孩子。
周绵喃似是有些惊讶,猝不及防地转过头,裙摆翩跹,像蝴蝶振翅,美得惊心动魄。
贺俞洵将她往怀里轻松一带,抱了个满怀,他微微低头,整个头埋在她的肩上,让周绵喃有种错觉,对方像只粘人的大狗狗,在对着她撒娇。
他抱得很紧,像是要将她整个人嵌在怀中,整个过程始终一言不发。
从远处望去,高大的男人近乎依恋地渴求着她。
周绵喃能够体会到对方的脆弱感,极淡,却那样震撼,让她内心再次布满酸涩。
不由得想起师父离开的那日。
同样压抑的阴雨天气,或许那是连老天都在遗憾,这样一个优秀的蜡染大师,就这样香消玉殒。
周绵喃在医院走廊无助地蹲下,突然像个孩子似的泣不成声,毫无任何形象和顾忌。
自此之后,再也没有人会像师父那样地照顾她,在意她,这个世界上的亲人,从此又少了一个。
周绵喃感觉整个天都塌了,就算自己拥有再坚硬的盔甲,在生离死别面前,都不值一击。
走廊上雪白的墙壁是那样刺眼,她被迫埋着头,不管不顾地闭眼流泪,好像这样就能够暂时忘掉所有的伤痛。
不知过了多久,恍惚中,身上披了一件温暖的外套,瞬间驱赶掉周身的寒意。
鼻尖遍布的是熟悉的雪松气息,同时,眼前落下一道阴影。
她抬起迷茫的眼眸看去。
是贺俞洵。
无人的走廊角落,他蹲下身,把她揽入怀中,轻轻抚着她的背,哄小孩似地低语,语气怜惜温柔。
“阿喃,别难过,你还有我。”
“以后我来疼你。”
他的怀抱是那样温暖,炙热、滚烫,融入骨血,重新回暖四肢,仿佛在极寒之地,出现了第一缕阳光。
如果说这个世界上真的有光的话,对周绵喃而言,那一定是贺俞洵。
他强势地划破所有了黑暗,拉着即将掉入深渊的她重回人间。
此刻,他用自己的行动证明,他也需要着她。
温存之际,周绵喃生涩地捧着他的脸,柔软的唇瓣贴在他嘴角,像他曾经安慰自己那样,温柔地哄他:
“阿洵,别难过,你还有我。”
“我也疼阿洵。”
一触即分的吻,却像是彻底打开某种束缚。
贺俞洵的眼神暗了。
唇角温软的触感弥留,让他好像瞬间听不清她说的任何话语。
四目相对,周身的温度瞬间上升,周绵喃后知后觉地察觉到自己过于冲动,故作镇定地别开视线,语气中有明显的不自在。
“阿洵,那我先走了…”
可他不并满足于这样的浅尝即止,怎么会就这样让她逃离。
贺俞洵目光移到身旁空无一人的杂物室,拥着她往旁边带,落下门锁,蓦地加深这个蜻蜓点水般的吻。
起初他动作很缠绵,温柔地舔/吮她的双唇,力道克制,可没过多久就变了性质。
静谧的环境里,铺天盖地的都是对方强烈好闻的雪松气息,裹挟着周绵喃,使她的心跳逐渐加快,整个人有些紧张。
和他不是初次接吻,却有别样的心动感觉,跟以前完全不一样。
他捧着她的后脑勺,以吻封唇,亲密缱绻。
唇缝被轻易撬开,对方的动作逐渐由温柔变得强势,带着不容置喙的、攻略城池的气势,让周绵喃根本难以招架。
她的手不自觉抓住他的西装外套,无意识攥出褶皱。
气氛升温到极致。
似乎是这样不得劲,几分钟后,他稍微退开了唇,漆黑的眼眸紧紧锁着她,眼神直勾勾地昭示自己的暗瘾。
情到浓时,周绵喃的表情是明显的迷离和怔愣,呼吸有些急促,却没有任何抗拒,温顺地依赖着他。
贺俞洵似是被取悦到,淡淡勾了下唇。
目光落到她身后的矮柜,毫不犹豫地脱下自己名贵的西装外套,铺在冰凉的柜面上,丝毫不在意它的价值有多高。
周绵喃还没来得及完全平复心情,就感觉到自己的腰被他揽着,轻轻松松抱到了柜顶,身下的触感是软的,泛着好闻的气息,她的视线来不及转过去,唇便被再次堵住。
男人强硬地抵在她双膝之中,抬高她的下巴,让这个吻变得旖旎而深刻,他揽着她的双臂环住自己的脖颈,让她好以此借力。
周绵喃已经许久没有接过吻,上一次还是八年前,这番攻势下来,她有些招架不住,生涩得不行,几乎快不能呼吸。
贺俞洵察觉到她的异样,放慢了节奏,鼻尖抵着鼻尖,沉声提醒:“换气。”
他嗓音比平日低哑很多,极其性感,带着明显的情欲,却又因她的娇弱克制着自己,显得愈发富有魅力。
在他提醒后,周绵喃慢慢学着呼吸,这才好受许多,渐渐享受到其中的快感,这个吻褪去狂风暴雨,开始逐渐变得绵长而温柔。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终于舍得放开她。
周绵喃的脸颊泛着粉,双手搂着他的脖颈,呼吸急促,平日的清冷感全然不见。
贺俞洵伸出柔软的指腹,耐心细致地替她擦拭掉唇角的水渍,等她完全平复。
沉默中,他不知是想到什么,漫不经心开口,轻描淡写地对她道出了真相。
“那年我即将过九岁生日,傅胥黎以临时出差为借口,说没办法陪我,这样的说辞我已经听过很多次,起初并不在意。”
“直到生日那天,提前放学的我透过虚掩的门,看见她正跟一个全身赤/裸的陌生男人抱在一起,难舍难分。”
周绵喃瞳孔剧烈收缩。
九岁,才堪堪读三四年级的年纪,他那时还那么小,却目睹这样的事情,见识透了世间人情冷暖。
贺俞洵平静地继续,仿佛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
“其实这一切都是有迹可循,并非察觉不到。”
“傅胥黎的冷淡、贺兆,也就是我父亲的漠不关心,让我猜测,我的存在本身就不被期待。”
“贺家旁系较多,而我算是‘嫡出’,或许是报应,自我过后,她再难生育,所以,纵使她对我这个商业联姻的附带品有多么不在意,却因为身份,不得不加以照顾。”
“只是,再怎么装得像,心却是骗不了人的。”
“他们给了我一个优越的贺家长子身份,除此之外,再无任何附属。”
周绵喃刚刚平复下来的心又开始感到发疼,闷闷地喊他:“阿洵…”
贺俞洵的眉眼中尽是淡漠:“八年前,因为发生内斗,我被连夜送出京市,傅胥黎打着为我好的旗号让我出京远离纷争,实则是妄图避开没有利用价值的我,迅速转移财产。”
“可惜她失败了,我对她而言又重新有了利用价值。”
所以在贺家老爷子病重之际,她要想尽办法拉拢威胁他。
他从小生长在没有爱和感情的世界,周围的人,举手投足尽是算计或利益。
如果不是遇见了周绵喃,或许他这一生都会沉沦权势,成为跟他母亲一样冰冷的人。
但没有如果。
她的出现,让他黑白的世界里有了明亮的色彩。
“阿喃,你介意我的过去么。”他沉声,缓缓说着,“我没有你想象中那样厉害。”
周绵喃咬着嘴唇,心脏绞痛不已,她开口时,已经有些颤音了:“我...很介意。”
贺俞洵的神色僵了僵。
但下一秒,周绵喃就重新拥紧了他,语调中带着微微的哽咽:“我的阿洵明明这么好,为什么会这样。”
他不该被这样对待,为什么明明有亲生父母,却过着跟她一样的人生呢。
幸福的人千篇一律,不幸的人却各有各的不幸。
她难过得不像话,却又听见贺俞洵:“你要是想离开我,现在还来得及。”
他语气平平,好像早就已经接受了她会离开的这事实。
可是他们才刚刚和好。
就算他们的前路坎坷艰辛又怎样,周绵喃再也不想放开他的手。
曾经的一走了之,是她这辈子做过的最错误的决定,这次是真的知道自己错了,错得彻底。
周绵喃的嗓音里已经溢出不明显的哭腔:“阿洵,你不能这样推开我…”
“我说过,我早就是属于阿洵的,就算是耍赖纠缠,我也要待在阿洵的身边一辈子。”
“哪怕…哪怕化成魂魄,我也要追随你。”
贺俞洵回拥住她,喟叹着:“傻。”
他在说她说的最后一句,像语无伦次的胡话,可他的神色分明因此而和缓许多。
他要的只是她的一个答案。
贺俞洵很轻地在她耳边开口,嗓音微哑,极力压抑着自己的情绪:
“阿喃。”
“我等你这句话等了太久。”
他花了八年的时间,终于等到她愿意坚定地选择他,哪怕被所有人阻挠,她也不会再离开。
周绵喃被他这句话说得酸涩不已,明明是她好不容易才追到他,怎么变成让他等这么久呢。
他该多难受。
她真的好过分啊。
周绵喃的眼眸凝聚出雾气,嘴唇颤抖着,她被眼泪模糊了视野。
泪珠不受控制地滑落出来,明晃晃地昭示她的愧疚与痛苦。
清冷美人落泪的模样,充满了让人心疼的破碎感。
贺俞洵盯着她白皙脸颊上肆虐的泪珠,怔愣住。
他怎么把她弄哭了。
不该这样的。
“阿喃。”
他微微低头凑近她,怜惜地吻去那些滚烫的泪珠:“乖,不要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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