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好,那池子不深,百雀和他都没事。”
说到这,沈夫人笑意盈盈。
“原来还有这种事,我都忘记了。”
“是啊,那时候,你还那么鲜活……”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沈夫人的情绪肉眼可见的低迷下来。
芈岁眼睫微颤,心里一个咯噔。
不会吧……书里不是说原主性格沉默内敛,是很典型的闺阁小姐吗?
难不成……她太过活泼,一不小心ooc让沈夫人发现了?!
若被她知道,自己的女儿已经死了,现在接替她身体的,其实是一个来自异世界的灵魂……
她会伤心吗?
芈岁不知道自己是以一种怎样的心态说出这番话的:“鲜活……难道我现在不够鲜活吗?”
“不,岁岁现在很好,和以前一样好,只是那两年,我几乎以为你变了一个人。”
芈岁很好的抓住了关键词:“那两年?变了一个人?”
心头一个想法呼之欲出:“是……是我十二那年,那件事情发生之后吗?”
就是太子要辱她那次――
沈夫人似乎十分不愿意回想起那件事,但她更怕芈岁想起来。
现在的岁岁很好,几乎已经完全恢复到了十二岁之前的状态。
反倒是最近这两年,十二之后的岁岁才让她感到陌生。
或许是那次后她受了惊吓,整个人都气质都变得僵硬,呆滞起来,行为举止规律的很,从挑不出一点点的错,做任何事都按部就班,从不出一点意外。
就好像……就好像,是一段早已被安排好一切的提线木偶一般。
空洞、僵硬、木讷。
若不是事出有因,沈夫人都觉得自己的女儿被人顶替了,或者是让抽了魂魄当孤魂野鬼去。
母女之间的关系也越发僵硬,明明沈夫人从前并不是一个很严苛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她们之间,就变得只剩下冰冷的规矩,调教唠叨,以及……丝丝缕缕、若有若无的陌生感。
这不像是亲母女,反倒是更像继母和继女。
沈夫人一瞬间搂紧了她,这样陌生的两年,她属实是不想再经历一次了。
“别说了,一切都过去了,岁岁还是好好的。”
沈夫人内心其实恨太子恨极了。
前些日子皇长孙的满月宴,若不是嘉庆帝亲自下令,五品以上的官员家眷都得来贺,她压根不想来。
若不是芈岁自己强烈争取,她甚至都不想带芈岁去。
一直让她避着人的目的就在这里。
女儿如今可能已经把那畜牲干的事儿忘了,但她不能忘。
谁害的芈岁变得木讷无光,沈夫人清清楚楚。
也就这几个月,她才在女儿身上重新感受到活力。
虽然她依旧乖乖学礼数,懂礼貌,看起来和先前那个木讷的她一模一样,可到底是有细微的不同。
以前的芈岁,可从来不会时不时睡在日晒三竿,不会拒绝自己给她请礼仪嬷嬷。
她什么都不会拒绝,也从不反抗。
不过现在好了,她的岁岁,终于又回来了。
沈夫人在听到宫里传来的芈贵妃的消息时,第一反应确实是在气祁光祝的卑鄙无耻。
但紧接着,她其实是在恨自己、恨芈相爷没有足够的能力护住自己的孩子们。
让女儿嫁给曾经差点侵犯过她的人,哪怕只是做戏,也够她心里难过。
一颗尚且温热的水滴落在芈岁的侧脸,她恍惚间抬眸去望。
呆呆地愣在原地,下意识的用小脸儿蹭了蹭母亲的颈窝。
这样一个如此亲昵的动作毫无违和感,仿佛曾经已然做过数次。
似乎连她自己也没发现,在沈夫人面前,她似乎失去了所有攻击性,平时转的很快的脑子也变得迟钝下来。
整个人只剩下最初始的反应,那是一种,对母亲完全的信任和依恋。
*
芈岁从房间出来,面上已经恢复了从前的平静气息。
她带着百雀回到了她的院落。
思来想去,总还是放心不下祁厌一个人在诏狱,鬼知道祁光祝有没有遵守约定啊喂!
叹了口气,芈岁看了看外面的天色,正直晌午,外头太阳大的吓人。
“百雀,你让人出去打听打听,皇宫最近怎么样了?还有太子那边是什么情况。”
芈岁已经想好了,与其整日担惊受怕,还不如找机会去看看阿厌,吃一颗定心丸。
“是,小姐!”百雀没想那么多,什么也没问,就这么去干了。
*
日落黄昏,天边的云霞泛出点点红芒,然而,与之截然不同的,是诏狱。
阴暗的牢房内,祁厌百无聊赖的站在房门口。
他的身后,一抹黑影远远躬身,立在那里。
“殿下,太子已经上钩了,朝中他的漏网之鱼过段时日即可一网打尽。不愧您以身做饵,在这诏狱受苦这么长时间。”
祁厌单手背后,闻言,意味不明的勾起唇角:“是啊。外面准备的怎么样了?我们的人引进来了吗?”
“引进来了殿下!殿下神机妙算,让我们的先锋队偷渡到太子的队伍里,反杀了他们的中枢团队,他还以为自己已经掌握了军队中心,实则,他暗地里拿假虎符引进来的,都是我们的人!”
祁厌慢悠悠的点点头:“一个不落?”
“一个不落!”
祁厌轻笑,眉眼中流露出淡淡的嘲讽之色:“好……继续潜伏着,待他藏不住狐狸尾巴,便是我们的机会了。
放心,很快的……”
第77章 打击
祁厌转身,正眼瞧他:“近来……右相家那位三小姐,怎么样了?有没有什么危险?”问出了最近一直萦绕心中经久不散的问题。
那属下有些拿不准,这芈三小姐整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在家待嫁,还能有什么危险吗?
“殿下说这个?一切照旧,都挺好的,三小姐待嫁的日子很平和。”属下有些迟疑的看了他一眼,想了想,还是这样说道。
祁厌顿时变了脸色:“待嫁?”
“是啊,待嫁。”属下有些疑惑,重复道。
祁厌拧眉,声音沉了下来:“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这么重要的消息,居然瞒着我?”
“不不,属下不敢!您就算是给属下十个胆子属下也不敢随意欺瞒您啊!
不过,您居然不知道吗?
她……前些日子被陛下一纸婚书,许给太子了。”
祁厌瞳孔里的温度瞬间降了下来。
“这是何时的事。”
“半月前吧,您刚入狱没多久。”
半晌,祁厌的声音听不出任何喜怒,只是周身的气息越发不详起来,属下忍不住退后几步。
“这种事……你们怎么现在才说?”
“殿下居然不知道吗……?
还望殿下恕罪!这件事之前的一日那三小姐还与您见过面……属下还以为,她已经提前和您通了气的。”
“通气?”祁厌都快气笑了。
先前祁光祝与他说起这件事,他百般不信,后面见了她,她也说了不会有这种事……
可现在……岁岁又为何要骗他?
胸腔中隐隐有怒火中烧,可更多的,却是隐隐止不住的担忧。
他相信他的岁岁必定不会骗他,说了两个月,就肯定会等他两个月的。
她这样必定是有什么逼不得已的苦衷……
心中传来一阵凉意,祁厌周身的气息愈发冷冽,冻的站在一旁的黑衣下属几乎有些站不住。
墨色如滔天巨浪般于他眼中翻滚,祁厌一点一点握紧自己的拳头。
与此同时,太子东宫。
祁光祝懒懒立在那里,伸开双手,等着宫女替自己穿衣,身后的床上,一个看起来十三岁的小女孩满脸泪痕,瑟缩的抓紧被角,缩在角落,一双灵动的眸子死死盯着他。
仔细看,她的眉眼竟与芈岁有略微的相似之处。
“孤念你昨晚侍寝有功,让孤很舒服,说吧,想讨要些什么赏赐?”
祁光祝的视线直视前方,目光带着侵略性和欲望满足后的余韵。
他背对着女孩儿,没看到她眼中满满的恨意。
藏在被子下的手紧紧握着一样东西,女孩儿轻声开口:“真的什么……都可以吗?”
衣服穿戴整齐,祁光祝挥手禀退宫女,眼都没抬,好整以暇的整理着自己的袖口:“当然。”
身后传来悉悉索索的下床声,微弱的脚步声颤抖着停在他的正后方。
女孩儿眸中闪过憎恨,手中的匕首高高举起,对准了祁光祝的脖子。
“好啊……那我就要……你的命!”
话音未落,一抹鲜血喷射而出――
四溅的血液喷洒在祁光祝的脖颈间,他的脸上也沾染些许红色。
轻轻扶住女孩轻薄的身体,他的目光在她颈间扎着的匕首上掠过,须臾,轻轻伸手抚过女孩儿娇艳的面容。
似惋惜般叹了口气:“可惜了,好不容易找到一副这么像她的面孔……若是识趣,但也能赏她个妾当当。”
随即想到什么高兴的事,他收敛了面上的虚伪之色。
掏出一块娟帕,祁光祝慢悠悠的擦拭着脸上的血迹。
“不过没关系,最像的一个,马上就要迎进门了。”
让人将这具尸体收拾下去,祁光祝唤来宫女,重新换了一套衣服。
整理服装之际,一个太监朝他走过来。
他神态自若,仿佛没看到正在被宫人清理的地上那具尸体一般。
这种事隔三差五就会发生,有的是太子殿下自己发狠掐死的,有的是如同眼前这位不知好歹刺杀的,尸体太多了,他也就习惯了。
更何况……太监悄悄扫了那尸体的脸一眼,心中有了算计。
这个除了年纪和眉眼以外,其他地方并不像早逝的五公主,轻易死了倒也不可惜。
他又不由得想起前些日子让三皇子毁了脸的那个清秀少年,心中一阵摆首。
那个更可惜,除了性别,他是这么多年以来除了右相府的那位小姐以外长的最像五公主的人了。
只是,毁了一半的脸。
“殿下,右相那边,您让盯着的三小姐有动静了。”
太监低头与他耳语片刻。
祁光祝面色不变:“孤就知道,她还是忍不住了,不枉费孤派了这么多人监视她。”
想了想,祁光祝忽然转头看着太监,眸子里的恶意不加掩饰:“孤还真是看不惯岁儿眼里总装着其他男子,你说……如果让他们反目成仇,是不是更有意思?”
太监低着头不说话,态度姿态温顺极了,因为他知道,这个时候的太子不是真的在询问他,他早已有了自己的想法。
果不其然,没过一会儿,就听祁光祝怜悯般的开口:“摆驾吧,去诏狱,这么多天,也该见见孤的好弟弟了。”
太监低着头,默默的应了一声,下去准备轿辇了。
认识芈岁的所有人中,与她关系亲近的都称呼她为岁岁,可太子却偏偏只喜欢叫她岁儿。
是因为他想在芈岁心中留下特别的印象吗?
显然不是的。
只有一直伺候在祁光祝身侧的老太监们才知道……
宫中秘闻,那位意外死在十年前,与太子一母同胞的亲妹妹,将性命定格在十二岁的五公主殿下,她的乳名,就叫穗儿。
又有谁知道,他一声声的“岁儿”,到底叫的是哪个字呢?
芈岁完全不知自己的一举一动已经被祁光祝的人发现了,她还是低估了祁光祝在朝中的实力。
百雀直到傍晚才将消息传回来,芈岁得到准确的信儿,这才乔装打扮了一番,从一个偏僻的后门中窜出去。
她没让百雀一直跟着,只是让她在诏狱附近守着,若发现有不对的地方立刻回去搬救兵。
百雀虽然疑惑,却胜在衷心,芈岁随便找个理由就搪塞了过去。
她按照上次的记忆一路顺着便顺利来到了诏狱一处隐蔽的入口。
正打算偷偷摸摸进去,一双冰凉的手扣住了她的肩。
芈岁浑身一抖,她猛地打了个寒颤。
身后,一道意味不明,明显不怀好意的笑声响起,紧接着,芈岁最不想听到的声音随之而来。
“这不是孤的岁儿吗?怎么会来这种肮脏不堪的地方?是来看九弟的吗?也不和孤说一声,这当人嫂嫂的啊,还是和小叔子保持着距离为好,你说呢?孤的侧妃?”
芈岁身体一僵。
百雀怎么打听的消息?不是说祁光祝这畜牲在东宫躺着祸害小女孩儿吗?
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岁儿不必如此惊讶,孤知道你的心,你其实是想与他好好做个道别,对吗?放心。孤可以满足你这个愿望。”
芈岁心里直喊晦气,她今日还真是出门没看黄历!
同时,一股不好的感觉直冲心底。
他要做什么?
直觉告诉她,此刻走才是最佳选择。
她想要扯开话题:“那个……我其实就是路过,好奇这个地方……现在就走。”
谁料刚一转身,便被揽入怀中,芈岁当即一阵恶寒,挣扎着出了他的怀抱。
祁光祝似笑非笑的看着她:“别急啊。走什么?与他说清楚也好,既然决定好了要当孤的侧妃,便不要与他人纠缠不清了。
走吧,孤在后面保护你,只不过……
岁儿啊,你最好谨言慎行些,不然,孤也不太确定,会不会一时嫉妒心发作,结果了九弟。顺便……将那位驻守边关的大舅兄也一并送去早登极乐……”
他口中的威胁意味十分明确,芈岁咬牙看了他一眼,大脑飞速运转。
现在可如何是好,祁光祝这分明是奔着让她和阿厌彻底决裂去的啊!
可她如今仿佛是被架在火上烤,如今只能抱希望于阿厌不要相信她的话了……
她真是蠢透了!怎么选在今日去诏狱?她凭什么以为右相府里太子的眼线就少了?
她皮笑肉不笑的勾了勾唇角:“还望殿下放心,既即将为人妇,我便不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
“哦,是吗?倒是孤多心了。”
芈岁打定主意,哀莫大于心死,不再多说什么,冷着脸,抬脚往前走去。
天色渐晚,祁厌与那黑影聊了许久,直至隐隐听到外面幽暗深长的长廊中传来轻微的脚步声后,这才收敛了眸色。
眸中的诧异一闪而过。
这个时候,是谁会来这里找他?
这个念头刚一冒出来,一截红色的裙摆便从拐角处掠着细微的风声,映入祁厌眼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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