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宜之道:“其实可以换一部看,不必这样浪费时间。”于是选了《春桃》,上次檀母极力劝阻,勾起了他们的好奇心。
故事开场的是一个女人结了婚,但她的丈夫失踪了,生死未卜。当她认识一个新的男人,产生感情,当起没名分的夫妻时,杨浔不太自在,不停咳嗽。L&R
剧情发展到她的丈夫回来了,但已经残疾。女人出于怜悯与责任,又收留了他。檀宜之也开始环顾左右,拿手机假装看时间。
终于,三人开始维持微妙的平衡,夜里同睡一张炕。张怀凝也如坐针毡,她去够桌上的杯子,旁边两个男人不约而同要喝水。
三个人,两个空杯。
这时,电影里的人物说了一句,“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张怀凝缩回了手,装作无事发生。然后门铃响了。她起身,透过可视猫眼,见识了真切的恐怖,道:“杨浔,你妈和我妈在门口。”
杨浔从沙发上弹起,抓起外套就往卧室里躲。
张怀凝想拦没拦住,“只是继母吧。”
“亲妈能做的,她都做了,以前把我按在腿上,打过屁股的。”真是意外收获。他已经把卧室的门带上,甚至观察衣柜能不能藏人。
“诶,他不是你的正牌男友吗?怎么会心虚了?看来还是忌讳的。”檀宜之借机虚环住张怀凝,施施然去开门。他知晓前岳母想破镜重圆的心意,彬彬有礼问好,道:“这么巧,我也是刚到,顺路来看。”
原来张母明天办生日会,要对展示一番阖家美满,不允许张怀凝缺席,就领着姨妈杀上门来,顺便炫耀这房子的装修。
她见檀宜之在,喜形于色,为彼此介绍,“这是我女婿,他是做券商的,年纪轻轻已经是副总裁了,难得吧。”
姨妈笑道:“噢,是 vp 啊。确实是青年才俊。” 内行的人都清楚,vp 是管理层中打工仔,和广义上的副总裁不可同日而语。檀宜之澄清道:“我刚升 D。”
“恭喜,前途远大,你丈母娘很为你骄傲。”她显然看破了,故意问道,“不戴戒指吗?”
“我怕洗手时弄脏了。”檀宜之拿出戒指。但张怀凝一眼看出,这是她当初丢的那枚。
张母眼拙,没发现尺寸是小的,极力催促檀宜之把戒指戴上。他竭力套上小指,也只卡进第一个指节。他面不改色,道:“我发福了。”
姨妈都笑出声了,张母依旧茫然,还道:“胖点好,福相。对了,小檀,明天就是我生日了,准备大办一下,你一定要来捧场啊。”她又想领着姨妈往卧室去,好好看看布置。
张怀凝立刻拦下,不着痕迹道:“要不要吃点水果?我切个瓜吧。”
张母坐回客厅,姨妈却对紧闭的房门起了疑,道:“怎么有三个碗?还有别的客人在?”桌上的碗筷还没收。
檀宜之马上找补,“没有,是我多拿了一个碗盛汤。我懒了,还没收拾,见笑了。”
“怎么能让男人家做事呢,伤志气。”张母拿眼神一捎张怀凝,“你快去吧,把碗收了,不是还要切瓜吗?”
檀宜之不便帮忙,忍着不言,极力劝她们外出共进晚餐,他愿意请客。先把人支开再说。
张母同意出去吃饭,刚走到门口,又道:“要不给你便宜儿子也打个电话?我看你一直想着他。要是他人还可以,一起吃个饭也不是不行。对了,你上次说他做什么工作?地勤还是保安啊?”她们就竟又折返回客厅。
檀宜之垂眼,杨浔的手机就在桌上。他立刻收进口袋里关机。
姨妈道:“打听下来是外科医,他爸不肯透露更多。”
张母道:“那好办,你把照片和名字发给我女儿,让她给你去打听,她全搞得定。”张怀凝在厨房装聋作哑,一个劲喝水。
姨妈不搭腔,忽然起身往卧室去,把门一推,朝里张望。卧室是空的。可她刚把门带上,衣柜里就传来压抑不下的咳嗽声。咳嗽就是这样,越想忍耐,咳得越凶。
姨妈把杨浔从衣柜里抓出来,先是一愣,继而怀念地笑了。眼看张母就要喊做贼,杨浔急忙道:“我是来修空调的。”
檀宜之赶紧顺着他的谎话往下编,“是这样的,都是我的疏忽,这里的空调不太好,我一直抽不出空来,就让修理工先来。怕影响你们说话,就麻烦他先避让。也是我没安排好,大家都挤在这里了。”
张母自然被哄过去了,脸一抬,对着张怀凝欣慰道:“还和我嘴硬,我就说吧,女人身边没个男人,就是不方便过日子。小檀给你安排得多好。”
她又转向杨浔,拦着不让他走,“对了,修空调的,你别走,给我留个电话。你们修空调,肯定也洗空调吧,正好我们家里的空调要洗了。”
杨浔道:“我不方便。”他一说话就咳嗽。
“怎么就不方便了?你没空,就让你们公司的人做,名片?电话?还是加你微信?”
张怀凝挡住,道:“你听他咳得那样,说不定是传染病,换个人吧,我给找个更好的。”杨浔点头,快步往门口走,也顾不上谎话编得破绽百出。
可刚到门口,姨妈又叫住他,“等等,我觉得你长得像一个人。我们认识吗?”
杨浔蔑笑一声,摇了摇头。手已经按上门把,可门却从外面开了,竟然是李阿姨探亲回来了,还带了不少土特产,一进门就道:“杨先生,你要走啊?”她又往里走,才看到人全齐。众人面色有异,显然是她说错话了。
姨妈道:“原来你改姓杨了。这样也好。”她果然是有备而来,早就认出来了。
“你先别说话。”姨妈绕开张母,走到张怀凝面前,道:“其实吧,我也没什么事,就是想问一件小事。你现在是不是离了婚,在和你表哥谈恋爱?”
“当然不是。”张怀凝斩钉截铁,道:“他是我表弟。”
姨妈痛心疾首,明显是不赞同。杨浔抢白,道:“你只是我继母,对我没义务,我们相处就几年,养个宠物的时间也比我们在一起长。你没有反对的资格。”她又再看他一眼,更是心痛,压抑千言万语,只道一句:“你一直咳嗽,喝口水吧。”
姨妈管教不得杨浔。张母却自诩能管教张怀凝,抬手就是一耳光,张怀凝早有预料,弯腰一屈腿避开了。张母倒是朝前一踉跄,扭到了腰。
张怀凝哭笑不得,便送她回去了,临走对杨浔,道:“愿意的话,明天你也来吧。”
回到家里,张母就演起一哭二闹三上吊,苦恼在姐姐面前丢了面子。她对杨浔有隐隐愧疚,就更看不惯他。她和李阿姨一打听,听来的全是恶行,当年甚至还偷东西,把张怀凝的照片戳得稀巴烂。 她恨苍天无眼。边角料登堂入室,压过了她千挑万选的良婿。
她哭道:“闹出这种事,和乱伦有什么差别啊。我真是不想活了。”
“你才舍不得死。”张父不愿多搭理她,转而对张怀凝,道:“不过这次是有些过分了,外科医生是不错,可毕竟是表亲,伦理上不好听。”
张母还在哭天抢地,道:“你要是真的敢和那个男人在一起,我就和你断绝母女关系。”
张怀凝道:“说真的?”
“肯定。”张母以为她怕了。
“太好了,那我马上去登记结婚,天大喜讯,双喜临门。”
张父摇摇头,把妻子推到后面,道:“你少说两句吧,人笨事事难。”他换上苦口婆心的面孔规劝,道:“你不要昏了头。他爸爸是赌鬼又家暴,他现在看着潇洒,难免被遗传到。以后他拿皮带把你抽得半死,我可不管。”
“你出轨,我不也没遗传到。”
张父的脸涨通红,“我是为你好,你不要不识好人心。”
“我也是为你好,爸,我知道你一直想要个儿子。我这不就给你带来了。正经生还不一定能生这么好的儿子。到时候让他改姓张,叫你爸。”
“虽然是现代社会,你也不该完全抛掉传统观念。”
“表亲结婚就是传统啊,林黛玉和贾宝玉都是表兄妹,肥水不流外人田,多传统啊。”张父气得哑口无言,又是一轮落败退场。
这是车轮战,总算轮到姨妈上场。
她平静如旁观者,淡淡道:“这是你的私事,我没有立场阻止。我也不算小浔的母亲,更没有资格指责你们,只是我从旁观者的角度帮你分析。爱情从不是你人生的重心。你和你前夫相处得不错,还是有感情的。 你和小浔在一起,是真的感情极深厚,还是出于对家庭的叛逆,和离婚后的寂寞?他从小就很敏感,你要是对他不够上心,他会让你很难受,你能承受吗?”
张怀凝道:“我对我的人生负全责。”
姨妈道:“赞赏你的勇气。可他和你想的一样吗?换句话说,要是他明天不来,是不是证明他对你们的感情并不如你想象中用心?”
正中靶心。
闹归闹,家里还是喜气洋洋布置起生日宴,张母想借机扬眉吐气,换新衣,烫了头,连蛋糕都是按婚礼规格来。张怀凝在房间里给杨浔发消息,“你明天最好过来。”
杨浔没回复。
第二天,果然是檀宜之最先到,帮着布置客厅,斟酒倒水。张怀凝从旁打副手,配合默契。她有些说不出的滋味,“没想到你会来。”
檀宜之道:“我怎么可能让你一个人面对,一会儿你不想待就先走吧,我来料理后续。”
过了半小时,除了杨浔外,人全来齐了,张母多瞥了眼张怀凝,又笑,很满意自己的眼光优越。她宣布道:“那我们就开始吧,也不等了,估计没人会来。”她招招手,“来,小檀你坐这边。”示意他挨着张怀凝坐,毕竟是生日宴,都没好意思驳她的面子。
这时杨浔才匆匆赶来,他姑且也算准备了礼物,是二十元一束的鲜花,先装模做样献上,才站到张怀凝身边。她松一口气,问他迟到的原因。
他还是难发声,打字道:“睡过头了,吃药治嗓子,没看成分表,有安眠成分,睡到半小时前才起。”还真不是借口,他连胡子都没刮。
张怀凝把手藏到身后,偷偷握住他的手,“我还怕你不来了。”
“我就这么逊?不至于。”他又调笑道:“你们家还挺热闹的,难怪你不去动物园。”
他们交谈并不方便,因为中间隔着一个檀宜之,佯装不知,在喝水。
动物园里很快添上新动物。送过礼物,面和心不和寒暄几句,门铃又响。杨浔父亲竟然登门。他一抬眼看着檀宜之,道:“我就说吧,你们认识。”
杨浔算算日子,他爸还真放出来了,近来事多,没太上心。
杨父的礼物甚至比杨浔用心,是一套彩色玻璃杯。虽是赌鬼,也当过文化人,他说起吉祥话时出口成章,张母听得直笑。他又对张父道:“说来我们还是连襟,是我不对,这么多年要面子,没好意思来往,你有个好女儿。我已经打过交道,实在是福气。孩子有主见就好,家里的事由她料理,你也能享清福。”
张父不太高兴,他最忌讳的就是张怀凝年轻气盛,要与他算旧账。大女儿出殡时,他才提起裤子从情人家赶回来,张怀凝一直没忘。
杨父转向张怀凝,和颜悦色,道:“你愿意和杨浔好,我当然是巴不得,你一看就是贤良淑德的相。就有件事,我怕杨浔没告诉你,他妈妈有精神病,他兴许有遗传。我和她结婚的时候,她也很正常,是隐性的,后来她受了点刺激就发作了,一会儿好,一会儿坏,大吵大闹,后来掉河里淹死,也是这个毛病发作。你以后少和他吵架,让他发病就不好了。”
他佯装和气,又补上一句,道:“都是医生,你们也算方便。有了小孩一定要检查,千万不要遗传到。”
杨浔道:“这么好?我有神经病是不是杀人不犯法?”他抄着手,并不多在乎。
张怀凝只冷笑,可张母已经哭天抢地演起来,“你和表哥好就算了,关起门来谁也不知道,就自家人笑话。可你和疯子一起又算什么,生一窝疯小孩。完了,完了。”
姨妈自然也懂,对杨父道:“真话假话?”
“当然是真话。”杨父道,“我有什么撒谎的必要?”
“要是我给你四千,你告诉我是不是编的,以前我嫁给你时,从来没听说过这种事。按你的性格,绝对不会隐瞒这么多年。”姨妈还真拿出五百美元给他。
杨父笑眯眯,“按汇率,我还亏了,不到四千。”接过钱,他当场改口,指着张母,道:“她昨天给三千,让我这么编。只给了一千五定金,还差一半呢。”
不等杨浔发作,张怀凝先有反应,道:“短短一天,你就能找到他爸,所以这么多年,你要是想管他,是可以联系到他的。你就是不管,看着他受折磨。”
“养活你要花钱,还有你姐,哪有那么多钱?” 张母立刻把矛头指向姨妈,道:“你是一分没给,走的时候还卷了爸的钱,在美国发迹了,怎么也没记得家里点,也不管管你这儿子。”
姨妈眼神微变,深吸一口气,换上笑脸,道:“我会还的。不好意思,我记性坏。”
杨父立马插话,“那我的钱,你也还一下。好像有几万?对吧?那时候的钱可真值钱,你要不给我个二三十万,我……”
话说到一半,杨浔就拽着他甩开。他抬脚把面前的一把椅子踹翻,控制力道,不偏不移,踢到张母面前,嘶哑道:“你把他叫来,给张怀凝丢脸。你是不是很妒忌你女儿啊?”
张母张口要骂,杨浔冷脸一瞪,竟把她吓退了。
杨浔继续道:“我们真要在一起,你们也拦不住。”他把张怀凝护在身后,手指挨个点头, “你狡诈,你蠢货,你路人,至于你,用处不如尸体,你们所有人的意见加起来都不如他。”
最后停在檀宜之面前,道: “你怎么看,我们想听说真心话,你赞成吗?”说完又是一阵咳。
檀宜之道:““问前夫的意见,我真是受宠若惊。我不会装大度,平心而论,你们不合适。没有父母祝福的感情,不会长久的,你们的关系还会影响工作。”顿了顿,他又继续道:“不过如此对你们的刁难,确实不合适,今天不是生日宴吗?”
他扭头望向张母的眼神是冷的,也不屑她的行径。
许多目光催促着张母快分蛋糕,都希望走完这一环节,快些离场。分到杨父跟前时,他摊手去要。杨浔斜他一眼,把手里那份给他,让吃完就滚。杨父只是笑,毫不推辞接过去。
杨浔习惯性再去拿,张母以为他吃光了还要,忍不住骂,道:“小畜生,你急什么,饿死鬼投胎啊。”
杨浔一缩肩膀,被骂笑了。张怀凝喂他一口,合吃一份。
姨妈见他习以为常的样子,愈发心疼,道:“注意你的语言。”
”我骂小畜生和你有什么关系?以前你拍拍屁股跑了,现在想到找回来了,你和洋人只同居不结婚,怕没人养老啊? 三个小孩没一个是亲生的,你以前不说过他是拖油瓶?现在又当宝。”
姨妈忙解释道:“我一直想补救,我给你寄过钱,只是都被你爸扣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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