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曾教过他,幻境类的阵法,多是诱发阵中人心中的恐惧,将其困于其中使其崩溃至死,此类阵法的出口一般都藏*在最为可怖的地方,所以破阵的方法便是克服恐惧,走入那片可怖之中。
江衍闭上眼,毫不犹豫地跳入那片漩涡之中,一阵天旋地转过后,他整个人往前跑了几步。
他们出来了!
天地间不见颜色,诺昭试探地问道:“江衍,我们这是出来了吗?”
江衍向空中挥剑,已无阻挡,“出来了。”
灵力流失,云颂感觉整个身体越来越疲倦,视线也越来越模糊。
江衍。
“殿下啊殿下,你是不是快没有力气了?”面具人朝云颂走近,声音中尽是志在必得,“那殿下的灵魂我就却之不恭了。”
一道光芒打入云颂体内,云颂挣扎不开,浑身愈发乏力,眼中却全无惧意,“呵,你休想。”
“听雨!”
听雨施展当初威能,击退面具人。
“听雨,拖住他。”云颂放弃抵挡,趁听雨和面具人缠斗之际,拖着沉重的身躯往山下飞去。
听雨纵然强悍,可没有她的灵力支撑也撑不了多久,此人趁虚而入有备而来,她得先把江衍带走。
这厮迫害她至这般境地,她日后定会奉还!
云颂的身子愈发沉重。
得快一点,再快一点。
江衍。
“呵,想走?你逃不掉。”面具人捏碎厄命珠。
天地间掀起巨大的爆炸,云颂被威势撞中口吐鲜血,整个人往下坠落。
江衍闪过二十层石阶,灼热感扑面而来,他停下抬头,只见天降流火,火势势如破竹蔓延开来,落神山顷刻之间化为一片火海。
同那流火一同坠下的,还有云颂,宛若一片飘落的叶,一只坠落的蝶,衣袂翩跹,又似那易融易散的云雪。
面具人控制住听雨,手凝利剑刺向云颂。
云颂无力抵挡。
一剑穿心。
鲜血染红她雪白的衣裙。
“不――!!!”
江衍瞳眸骤缩,撕心大喊,冲上去接住云颂,眸中血丝蔓延。
“殿下,殿下……”诺昭吓哭。
云颂咳出一口血,“江衍,快走。”
“好……好……”江衍惊惧不已。
他施展法术乘风而起,面具人前来阻拦,听雨感应到主人重伤,愤怒暴涨缠住面具人。
江衍寻机瞬息遁离。
云颂拼着最后一点力气从空间拿出一张阵图,将整座落神山团团围住,免山下村落葬于火海。
江衍抱着云颂在一座山停下,他不敢再动。
怀中之人身子软塌塌的,正在慢慢散作光点。
“云颂,云颂……”
江衍慌乱,恐惧如浪潮席卷而至。
那个梦竟然成了真。
云颂咳了几声,痛苦至极,皱紧了眉,好一会才舒展开一些,开着玩笑道:“你这般没大没小,该、咳咳,该唤师父才对。”
“江衍,别哭。”她缓慢地摇摇头,想抬手摸一摸江衍却没有力气。
江衍抓住云颂的手贴在自己的脸颊上,泪眼婆娑,“殿下,我在这。”
云颂微微扯了扯唇角,声音愈发虚浮缥缈,“别难过,我会在的。”
“也许日后你经厉的某场风雨,便是我。”
江衍,别哭啊……
她没有力气说话了。
“不,不要走,殿下,不要离开我,”江衍的声音颤抖喑哑,“这次你需要多少福报才能好,我去给你,无论多少,我都给你攒,只要你别离开……”
只要她能好起来,千年万年他都会去攒。
江衍,好好活着。
云颂失去生机,化作一片零碎的星光。
“不!殿下,不要离开我。”江城疯了般地去抓揽那些星光入怀,却什么也没抓住。
“殿下!”诺昭吓得失了魂。
怎么会,殿下是这般强大……
江衍跪在地上,瞳孔瞬间失去光亮,黑气自他身下肆虐蔓延,条条缕缕席卷而上将他包裹。
“殿下,不是师父,殿下于我,是人间惊鸿、是心间神明。”他喃喃痴语。
江衍手指微屈,对准自己的心脏。
诺昭不知所措,流泪大喊:“江衍,江衍!”
江衍,不要!
云颂消散的最后一眼便是江衍自绝生机的模样,只觉心脏痛若撕裂。
这遭红尘、怎会变成如此。
她竟让他这般伤心绝望。
早知道,
就不带他走了。
【作者有话说】
卷一完。
山水万重
第25章 获重生(一)
◎她竟缺失了整整四百年的记忆!◎
某座村内,粉衣襦裙的小女孩,绑着两团小巧发髻,正窝在老人的怀里晃着小腿,摇头晃脑地听着老人讲故事。
老人摇着蒲扇,给她讲花鸟鱼虫,山野精怪,小女孩听得兴致盎然,眼中水光流转,故事结尾,她指着面前那座山奶声奶气地问:“奶奶,奶奶,那那座山上有没有精灵啊?”
那是一座狼藉死寂的山,山上无一棵树木,只有那座山顶孤零零地立在其中,整座山焦黑一片,了无生机,风一过,还会扬起一大片呛人的黑色烟尘。
老人望着那座山叹了口气,道:“那座山上已没有了精灵。”
“为什么呀?”
“那座山啊,已经不活了。”
小女孩不理解什么是“不活”,睁着疑惑的大眼睛问:“为什么会不活了呀?”
“因为啊,很久很久以前,山上起了一场大火,大火烧了几天几夜,把山烧坏了,就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再也变不回去了。”
小女孩听了有点难过,“奶奶,那它原本是什么样子的?漂亮吗?有很多精灵吗?”
老人摸了摸小女孩的头,慈祥地笑着,“村志里说,这山啊,以前漂亮极了,还有仙人居住,云缭雾绕的,每逢村子里干旱啊,仙人都会降下一场雨来,村子就能渡过难关,家家丰收。”
“奶奶,那仙人还在吗?”
“不在了,仙人去了别的山了。”
“那仙人还会回来吗?这座山还会变成以前的样子吗?”
老人笑笑没有答话,有一搭没一搭地拍着小女孩的肩哄她入睡,眼神望向那片山略显凄凉。
村志记载:三百年前,山中无故起了场大火,将整座山烧了个干净,火势势头极猛,却没有蔓延至山脚下的村子里,就好似有人围起了一堵墙将火隔绝了起来,自此,村子每逢天灾,那护佑村子的仙人就再也没有出现过了。
希望那仙人平安无事……
某片海域内,金光乍泄,整片海域震动不息,灵气汇集,海面上出现一个巨大的漩涡,一座高耸巍峨的山自漩涡中升起,蔚蓝色的海水从山体两侧倾泻而下,宛若奔腾浩荡的瀑布。
待整座山完全露出海面,海域停止颤动,海面激浪层层,随后劲风平地而起,山上树叶簌簌作响。
天际鸿雀惊起,飞散一片,复而又返,见山泉涌起,几经蜿蜒,绕山体流淌,不绝不息。
时天际铺开祥云千万里,金光大开,仙鹤环绕,一道窈窕身影自山顶出现,衣袂翩跹如飞,顺着光柱往天上而去。
人间见天际盛景,皆以为是神仙显灵,不少百姓都朝着光柱方向虔诚跪拜。
天域灵犀台上,夺目的光芒渐渐熄灭,云颂缓缓睁眼,便见着一片乌泱泱的人头。
众人表情各异,有好奇,有惊讶,有疑惑,还有一些有着防备,总之精彩纷呈。
“是古神族吧?”
“胡说!那古神族不是早在一千多年前就已经绝后了吗?”
“可这气息不会错呀,新神哪会有这般劲厚纯澈的灵力?”
底下响起一阵窃窃私语,嗡嗡地一片,吵得云颂脑仁疼,她出声打断:“请问诸位,此处是何地?”
她的目光来回扫视几圈,终于有一个神官站了出来,谦和有礼道:“殿下,此处是天域。”
天域……
那他们都是新神。
天道神柱怎么会将她带来天域?之前天道不都是禁止她踏入天域的么?
真是奇怪。
一道光芒自上空飞驰而来,涌入云颂脑海中。
【留在此处做神官】
云颂摸了摸眉心,这是天道的旨意。
她看了看眼前众神,心道:这天道挺会使唤人,在这做神官可有点亏,她并不需要人间的香火供奉。
一阵模糊的闷响传过脑海,云颂捂住额间皱紧眉头,她好像忘记了一些事,确切来说,是一段时间。
去澧州城的那片树林里到底发生了何事?记忆便是从这里断了。
当初她离开无妄海,将自身蕴养的神魄引封入婺霞神山打入海里,而今神山现世,神魄引却已用了。
世间独此一颗,唯古神可用,当今世间,神魄引只能用来塑她的身聚她的魂。
她竟又死了一次?那她这次又是被谁杀死的?
云颂的眼神忽而凛冽,众神官往后退了一退。
“可是出了何事?”一道浑厚庄严的声音传来,此人出现在众神官身后。
众神官为他让开一条道,行礼道:“帝君。”
被称作帝君的人一身卷云玄衣,身姿挺立,剑眉星目,单手背在身后,脸上没什么神情,却自带一股不怒自威之感,他见了云颂,眼中略闪过一丝诧异,而后走近她,一派得体道:“神女殿下。”
云颂眉头未展,不知为何,与此人一打照面,她心中就涌出一股怪异之感,却又说不上来怪在何处。
她压下心中的异样情绪,问道:“你便是如今的帝君藤厌?”
“正是。”
云颂敛眉沉思,她初入人间时,世上已有飞升新神,第一位飞升成神的凡人被称作帝君,创下仙历,她入世时,人间已经在信奉这位新神。
那他应知晓而今几时。
云颂想问藤厌,话到嘴边又拐了个弯:“如今我来到天域,便劳帝君为我安排一处住所。”
此人让她感到不舒服,还是不要问太多。
藤厌道:“神女殿下既是天道请来,天域自然要以礼相待。”
“羡之。”
一位神官应唤而出,“帝君,羡之在。”
这位神官身着一袭淡青色衣裳,半披长发,用雕刻着玉兰花的玉簪简单挽了个髻,他的眼尾向下,自带笑意,看上去很和气,正是刚才答云颂话的那位。
藤厌下令道:“神女殿下在天域的一切,便由你来安排。”
“是,羡之领命。”他对云颂做出个请的手势,“神女殿下,请。”
云颂微微颔首,“有劳。”
待行出藤厌视线,云颂问道:“请问神官,而今何时?我于人间待得太久,已记不清年岁。”
羡之回答:“神女殿下,而今是仙历八百年。”
云颂一惊。
仙历八百年……
自望山村起已是仙历两百年,而她从望山村到澧州城走过近两百余年,而后的四百年呢?她已完全不记得了。
她竟缺失了整整四百年的记忆!
第26章 获重生(二)
◎为何总觉得心里空了一块?◎
羡之看云颂发呆,疑惑地喊道:“殿下?”
云颂回过神,“哦,无事。”
羡之突然问道:“神女殿下可还记得我?”
云颂没有想起来,“神官是?”
羡之提示道:“殿下可还记得天洲国?”
天洲国?
云颂眉头上挑,好似是她离开望山村以后到的第二个地方,她在那处没有多做停留。
“记得,只是不记得神官了。”
“也是,当初与殿下不过萍水相逢,殿下不记得了实属正常。”
羡之忽而向她行了个庄重的大礼,“而今能够得见殿下,羡之要多谢殿下当年撑伞之恩。”
撑伞?
云颂的印象渐渐清晰,好似是有这么回事。
当初走到天洲国时,恰逢大雨,她撑了把伞躲进破庙,奈何庙实在太破,尚能挡一挡风却遮不住雨,她便没有收伞。
破庙里还有一个年轻人比她先到,坐在门槛上眼神呆滞,任雨将自己淋透。
她没想和他有什么过多的牵扯,只是她原本也是躲雨,无所谓伞下多出一个人,便往门槛处挪了挪,替他遮了场雨。
两人两相无言,雨停后她便离去了,那年轻人之后如何了,她并不知晓。
“原来是你。”云颂心中感慨万千,竟有人能因为这么一件小事记得她,她笑了笑,“我本意避雨罢了,无需这般郑重谢我。”
羡之道:“殿下当受得起。”
云颂摇摇头没再说话,同时间的一瞬,一丝奇异感掠过心头,她立即转身看向身后某处,却只见那处的树叶落了一两片。
她蹙眉凝思,那处方才存在过一缕微弱的气息,由于实在太过微弱,无法辨清有无恶意,等她仔细感知时,那气息却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天域看来不太平静,眼下丢了记忆,辨不清敌友,万事都得小心应对。
羡之顺着云颂的视线看过去,不解道:“殿下,那处可是如何了?”
“哦,无事。”云颂收回视线,“只是觉着那处风景美,忍不住停下来多看了一眼。”
她看向羡之,道:“羡之神官,我有些累了,劳你先带我去休息吧。”
羡之领会,道:“殿下请跟我来。”
虽然云颂说住处简单来便行,但羡之给她安排得倒是一点儿也不简单。
琉璃金殿,云衾锦榻,殿外百花争妍,风过便落英缤纷,花海浩瀚,绮丽无比,当真算得上是礼待。
羡之道:“殿下且先好生休息,我明日再来带殿下逛一逛神都。”
云颂点头,“届时便有劳了。”
羡之朝她行了个礼离去。
云颂走入殿内,扑倒在床上,揉捏着脖颈。
也不知她究竟在婺霞神山上睡了多久,整个身子变得十分僵硬,一动便泛酸。
神魄引塑身聚魂最长往往三日便也够了,她怎么好像不止三日?
而且……
她往身旁随手撒了层结界,闭目凝神起来,一星光点自她的脊背飞至眉心,她轻点眉心,一枚凤羽模样的印记便出现在了她的手心里。
她死后神骨纳她灵魂,可怎么灵魂只有一半?
还有一半是被人夺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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