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柳明月收到消息,知道乾元宫那边最终将案件定性为宫人之间的私怨,赵婕妤是被人误伤的时,她就知道,事已到此为止。
听完卓辉的汇报,柳明月神色平静,叶兰却有些担心,小心安抚道。
“娘娘,陛下应该是因考虑到前朝情况,才会这般为她们遮掩,您实在没必要再为这件事烦闷。”
重点是别再一怒之下去找陛下理论,皇上做事自有其目的,娘娘就算是按规矩据理力争,也于事无补,还总是惹得皇上不高兴,夫妻关系也变得更为冷淡。
难得皇上近几个月态度有所转变,对皇后的态度亲近了许多,叶兰实在担心皇后一气之下,又像以往那般,又去找皇上理论。
柳明月当然知道叶兰在担忧什么,为了不太崩人设,她难掩无奈的叹了口气道。
“早在将案卷都呈上去时,本宫就已做好不再过问的准备,现在也没改变想法,毕竟真要说起来,这些人和事,都和本宫没干系。”
彼此相互下黑手的两个女人,都是皇上的小老婆,被伤害的也都是皇上的孩子,非要生拉硬拽的话,才能勉强算是她这个嫡母名义上的孩子。
可是只要她对那两个还未出生的孩子没半点感情,这件事情就半点都伤害不到她,更影响不到她什么。
叶兰闻言,难掩惊喜的表示附和。
“娘娘说得是,娘娘能想得开这些,真是太好了。”
这些年来,他们看着皇后做了太多出力却不讨好的事,说了太多出于公平却让人不屑一顾的话,都暗自为皇后感到委屈,却又无可奈何。
接下来的时间里,卓辉又将他借助出宫查案的机会,在外联系他们留在宫外人手,得到的反馈一一禀报。
“……现已联络上的,已有一千出头,真正与宫外有勾连的,早都有了各自的去处,精明能干的,也为自己找好了营生,这一千二百多人,应当都是真正清白的,早与家人失联,无处可依,靠着宫里发放的那点遣散费,抱团在一起,勉强度日。”
柳明月露出一丝微笑,这可是一批难得的人力资源。
“都是些可怜人,本宫当年也是迫于形势,才不得不将他们都遣散出宫,每每想起,本宫这心里都不是滋味,总要将他们都安置一下,给个活路才好。”
叶兰赶紧劝道,“娘娘当年会做出那个决定,也有皇上的意思,而且娘娘已经顶着压力,给出最高档的遣散费,不管那些过得如何,娘娘都不必如此介怀。”
柳明月努力蕴酿出悲天悯人的情绪,语气坚定的回道。
“话不是这么说的,若是像之前,本宫有心无力也就罢了,如今咱们手上宽裕些了,本宫还是要做些什么,也算是了桩心事。”
见皇后再次犯倔,叶兰只得放弃再劝,好在也正如皇后所言,伴随着皇上陆续送来的大批赏赐,皇后的私库空前富了起来,应该能经得起一些耗费。
自从柳明月借筹备祭典的名义,将后宫嫔妃、皇子、公主请安的频率,改为五天一次后,就没再改过来。
谁都不是傻的,从一天一次的请安改为五天一次,对他们更有利,他们当然都很拥护。
哪怕见面的次数少了,也能及时看出某些妃嫔身上,所出现的某些看似不明显的改变。
柳明月虽有发现,知道自己当初制定的‘打造宸妃周边’的计划,现已初见成效,但她直接视而不见。
她目前的地位稳定,在皇上面前屡刷好感,连太子都已获得上朝观政的资格,与那时几乎是在被废边缘徘徊的困境大不相同。
初来乍到之际布下的局,能否奏效,已不在柳明月的重点关注范围内,当然是无视就好。
与柳明月毫无察觉般的无动于衷相比,居承福宫主殿的常贵妃就有些坐不住了,近些日子已相继销毁多套茶具、花瓶等瓷器。
柳明月只当作不知,反正宫规守则中有注明,妃嫔们都有各自的份例,一旦被损毁,需其自行出资购买。
承福宫的掌事如意姑姑,正耐心劝慰着常贵妃。
“您有皇上最宠爱的五皇子,满宫的谁都比不上您在皇上心目中的位置,不过是些眼皮子浅的东西,娘娘跟她们计较,岂不是失了身份?”
就像那位中宫,就算无宠,她只要牢牢把着个‘贤’字,连皇上都得给足应有的尊重和体面,甚至还在前朝为其宣扬。
当然,如意姑姑也只是在心中这么想想而已,她可不敢将这话说出来,那样只会更加刺激到贵妃娘娘,若非必要不能轻易提及。
只是常贵妃仍觉愤愤不平。
“那几个贱人!不过是近日刚见了几次皇上,就敢在本宫面前耀武扬威,可是碍于宫规,本宫还无法惩罚她们,你让本宫如何咽得下这口气?”
眼看常规的劝说方式已经无法奏效,如意姑姑只好施展出撒手锏。
“就算是为了五皇子,娘娘也得咽下这口气,中宫占据着正统名分和大义,又处处彰显自己的公正、贤惠、大度,以往因为太爱较真,常惹得皇上不喜,还不足为惧,如今她显然已经意识到问题,处处迎合皇上,皇上的态度也立刻就变了,所以娘娘您要知道,您的对手可不是那几个暂时讨得皇上欢心的小妃嫔。”
果然,一提到中宫,常贵妃的情绪立刻平稳多了,恨声道。
“不错,那几个小贱蹄子还不配做本宫的对手,重点是坤元宫的那个,她如今做事,是越来越滴水不漏了,我们必须要尽快将她和她的小崽子都给处置了才好,要不然,只怕拖得时间越久,他们越势大,防范得也越严。”
如意姑姑低声道,“这段时间以来,因为赵婕妤遇袭的事,宫里管得更严了,不仅我们不便往外传消息,外面的消息也很难传进来。”
“那赵淑娴就是个蠢货,要不是她走运,遇上个一心要贤名的皇后,现在的坟头草都长起来了吧,害了自己不说,还连累旁人。”
如意姑姑也不敢反驳什么,陪着笑道。
“所以娘娘在接下来一定要稍安勿躁,沉住气,等到咱们所谋的大事成功后,那些人的死活,还不是您一句话的事。”
这番展望显然让常贵妃感到很愉悦,心情明显好了起来。
“嗯,你说得不错,本宫跟她们计较,乃是自降身份,她们还不配。”
如意姑姑暗自松了口气,赶紧挑常贵妃爱听的话题说了起来,丝毫不敢说出她的真实想法。
这都过去十多年了,宫里突然相继冒出好几个,或五官某处、某气质、或神态动作像那位的人,怎么看,都不像是意外,而是来者不善。
她家贵妃本就是享那位的遗泽,才能在这后宫获得独一份的殊荣,说是宠冠后宫也不为过,五皇子所受的宠爱,更是在太子之上。
若是这一局面被打破,他们所谋之事,可就难了。
想到这里,如意姑姑就觉烦恼不已,现在不便与宫外联系,她连找个人商量的机会都没有。
16
第16章
真相
徐庆业当然也有察觉到后宫出现的异样,自打看过赵婕妤遇袭一案的案卷后,他表面上不动声色,实则已对后宫生出防备之心。
对于近期出现的这几次看似巧合,却是接幢而至的美人偶遇,他虽然很享受,但是与此同时,他也很警惕。
所以他迅速派人召来邱月,“近日的梁贵人、李美人、杨选侍、王才人,都是怎么回事?”
邱月对此早预感,态度恭敬而又坦荡的回道。
“回禀陛下,奴婢在注意到近日的动静后,就赶紧打听过,原来是昔日侍侯过宸妃娘娘的几个人,被分别派到这几位娘娘身边了。”
徐庆业立刻反应过来,下意识皱眉道。
“她们之前也在宫中?在何处当职?”
邱月难掩心虚的跪地请罪。
“回禀陛下,此事与奴婢的私心有关,那些人在宸妃娘娘去后,本来都各有各的去处,只是这几人在后来过得很不好,便报名参加数月前的那批宫侍的甄选,奴婢得知此事后,念及当年曾共事过的旧情,便将她们带进宫来,想让她们有较为安逸的栖身之地,还请陛下恕罪。”
听到邱月的话,徐庆业不仅没有怪罪她的意思,还颇有些感慨。
“朕知道你向来是个有分寸的,只是你当年和静姝的感情好,会照顾她留下的旧人,不足为过,这次的事情就算了,起来吧,以后下不为例。”
邱月赶紧谢恩,站起身后,又向皇上汇报了一下后宫的近况,才恭敬的退了出去。
她能感觉得出来,由于此次提及那些已变得有些久远的过往,皇上对她这个过去的掌事丫鬟又亲近了不少。
这很重要,毕竟她被任命为宫令后,虽然地位更高,权柄更大,但因失去在皇上近前侍侯的机会,她在皇上心中的位置也在逐渐下降。
好在这次又趁机挽回了一些,这正是她在当初毫不犹豫的答应皇后的建议,且积极照做,还愿主动将事情揽在自己身上的原因。
事实上,她与当年只是宠妾,后来被追封为宸妃的那位,根本谈不上感情好,不过是面子情而已。
但是皇上是要做大事的人,哪里知道后宅的那些人际关系问题,随着另一位当事人辞世,当然是她说是怎样就是怎样。
她有意让皇上知道自己与那位感情深厚,皇上就不会怀疑她与皇后有私交,从而在有需要时,选她出来做制衡皇后权力的那个人。
因为皇上也很清楚,他的正室原配,对那位的心结极深,会平等的反感与那位有关的一切人与事,却又出于自身修养,不会真正采取什么针对行动。
知道那几个低位小妃嫔身上发生变化,是邱月无意间的举动所导致的后,徐庆业就放心多了。
最直接的表现,就是在后宫逗留的时间更久,更为宠爱那几人了。
好在他的理智尚存,只是多给了些物质方面的赏赐,没有随心所欲的为几人提升位份。
这一现象给柳明月带来的最大影响,就是每次轮到众妃嫔过来请安,都聚集到坤元宫的前殿大厅中时,那些资深的潜邸老人,都会用意味不明的眼神偷窥她。
柳明月直接将这些眼神视若未睹,她可不是曾经的原主,会对一再为其命运带来巨大转折和影响的那位心存芥蒂。
即便时隔多年,事过境迁,也始终无法释怀。
而那位,正是徐庆业当初求而不得,从而导致原主嫁给他的白家千金,白静姝。
若事情到此为止,原主也不至于会因此而怪到对方身上,关键在于,正当原主和徐庆业的夫妻感情正好,先生下一女,又怀上孩子时,白静姝又出现了。
这次的白静姝是以新婚丧夫的寡妇身份出现的,初被徐庆业不计前嫌的留在身边时,原主出于同情,对其也多有照顾。
没过多久,原主就发现这位是带着抢她丈夫的目的来的,想让徐庆业将其送走,却被拒绝,后来的结果很明显,原主压根不是人家白月光的对手。
忙着打天下的徐庆业很难长时间停留在一处,原主因怀孕不便,被留在相对较安全的地盘上养胎生子,白静姝则跟在徐庆业身边,随大军到处迁徙。
两人的感情可以说是一日千里,好得如胶似漆,连被留在后方的原主也有听闻,知道她的丈夫身边有个被宠上天的夫人,给正在怀孕中的原主带去巨大伤害。
当原主辛苦生下孩子,也就时如今的太子后不久,又收到白静姝有孕,依旧跟在徐庆业身边四处征战,引得无数人赞颂两人感情好的消息。
若非白静姝可能是因一直跟着大军奔波,导致她在孕期没有养好,从而在生子时难产去世。
以对方的受宠程度及心机手段,原主还真不一定能保住自己与儿子的正统地位。
毕竟在那一两年中,徐庆业身边的人都将白静姝尊为夫人,有意无意间将原主这原配无视,或者说是遗忘。
再次翻出原主的这段深刻而又痛苦的记忆,柳明月突然发现一个此前没被她注意到的重点。
白静姝难产而亡时,对外传出的消息是一尸两命,也就是说,大人和孩子都没保住。
若她没有记错的话,常贵妃膝下那位五皇子的出生日期,似乎与白静姝难产的时间点相隔不远。
五皇子的长相与常贵妃有三分相似,四分像徐庆业,所以原主也不曾怀疑过这对母子的血脉关系。
不过有着原主记忆的柳明月却知道,常贵妃与白静姝是姨表姐妹,两人的长相至少有五到六分相似。
若五皇子其实是白静姝和徐庆业的孩子,那么,出现这种将他充作常贵妃的儿子,却不会被人察觉到的现象,就不足为奇了。
凡事都是有因才有果,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柳明月又仔细想了想,然后就想到了,是因为白静姝的身份。
她不仅拒绝过徐庆业的求娶,还在另嫁他人的新寡之际,无名无分的跟了徐庆业,白静姝若是好好的,还能有机会设法消弥这段不堪过往所带来的负面影响。
可是随着她因难产而过世,那个生得名不正言不顺的孩子,就要面临她的身份隐患所带来的骂名了。
在这种情况下,从白静姝的亲戚中,寻一个最有可能继承其余荫的女子给孩子当母亲,就能顺利洗白那个孩子的身份。
再联想到这些年来,常贵妃只要见到皇上,就会拿五皇子当话题的表现,时常利用五皇子邀宠、截宠的行为,柳明月觉得,她应该是发现真相了。
不过柳明月即便发现真相了,现在也不打算做什么。
白月光的威力,叠加白月光因为其生孩子而死在最美年华的威力后,效果的确不容小觑,在十余年后,依旧存在。
但是柳明月又不是原主,对那夫妻之情、男女之情都不感兴趣。
所以她要做的,就是成为在事业上,能获得徐庆业的信任和重视的贤内助。
先稳住自己的皇后之位,兼在私下发展自己的势力,等到有了一定的积累,才能考虑如何帮便宜儿子保住他的继承人位置。
像现在这般,在他们母子没有外戚势力作依仗的情况下,身份地位都取决于徐庆业的意愿,实在太让人没有安全感了。
所以柳明月像是丝毫没有发现后宫的暗潮涌动,当别的妃嫔在她面前挑唆,希望她还能像以前那样,去找皇上谈话,要求对方要雨露均沾时,她根本不搭腔。
这让叶兰等人松了口气的同时,也有些疑惑。
“还好娘娘这次没再搭理她们,打量着谁不知道她们的小心思似的,每次都让娘娘出面得罪皇上,她们得了好处还不念娘娘的恩德。”
柳明月当然知道原主是出于什么心理,才会在明知自己落不了好的情况下,一而再,再而三的在那些妃嫔的挑唆下出头。
为了将自己的改变合理化,她边修剪花枝,边组织语言,以感慨的语气解释道。
“本宫过去是出于身份考虑,才会应她们所求,去劝谏皇上,现在不去,则是因为想开了,皇上毕竟也是人,也有属于他的个人爱好和自由,本宫应该尊重,而不该真将他当做圣人,强求他去做自己不愿意的事,现在想想,还真觉得有些对不住皇上,毕竟是第一次当皇后,没经验,就照葫芦画瓢的做了不少难为人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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