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五夫人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意识到丈夫说了什么,她的第一反应是这个主意好像不错。
可她随即便想到,若是回了平阳,就意味着要离开这的京中繁华,自家儿女还小,回了平阳,可就没机会高娶高嫁了,她绝对不甘心。
柳明月不知道宫外柳家发生的事,时间很快来到将要举行祭典的前夕,她带着人做最后的核查工作。
为了防止出现扯皮现象,她将相关事宜都责任到人,如今核查起来,倒是忙中有序,效率颇高。
最让她满意的是,慑于皇威,后宫那些娇生贵养的妃嫔们,都有保质保量的按时完成各自的任务。
陪同在侧的邱月跟着核对完后,真心真意的笑着恭维道。
“还是皇后娘娘圣明,将这次的祭典安排得十分周全,这么一来,省事多了,办事的知道各司其责,管事的也能及时查漏补缺,让臣轻松许多。”
柳明月正在抽查旁边的祭器,随口回道。
“你若感兴趣,可以问叶兰要一份祭典统筹规划方案,日后再操办这类活动时,也可以试试。”
邱月笑着福身施了一礼道,“多谢皇后娘娘不吝赐教,微臣一定会好好学习。”
柳明月摆摆手道,“不必客气,若有不懂之处,可以问叶兰或卓辉,这是我们一起想出来的法子,反正你学会了,本宫也能受益。”
在柳明月看来,不过是些将时间、物品、责任与人员等都细化的表格而已,一学就会,重点在于能知人善任。
这样一来,每个人都知道自己该做什么,该在什么时间内完成,完成要求是什么,不用像无头苍蝇般来回问。
出了任何纰漏,都能一目了然,直接到责任到人,不给相应人员留下扯皮推卸的余地。
当天晚上,邱月就将刚拿到手的规划方案呈到乾元宫,为皇上讲解了一下使用这种方案的种种好处。
徐庆业边翻看那份统筹方案,边饶有兴致的说道。
“朕听说,皇后曾要求常贵妃她们呈交自己完成任务的时间规划方案,好像与这个类似,不这个要更复杂一些,除了这从左到右横排的字,让人读着有些不便,不过这样看上去,确实更为简洁明了。”
邱月从旁笑着解释道,“奴婢本来也觉得像这般从左到右的横写不便,但在试过之后发现,这点很好适应。”
何忠指着其中一张表格提议道,“陛下,依微臣看,这种表格,很适合用在户部记帐,在这边写上日期、进帐、出帐、支取方、用途、经办人等,需核查相关帐目时,省事多了。”
徐庆业点头道,“的确如此,不仅户部,朝中各部,乃至朕的私库,都能用得上这种表格。”
接着他又补充了一句,“皇后聪颖过人,且贤淑大方,要重赏!”
柳明月没有想到,她为方便自己理事而推行的表格方案,又在皇上那里大获好评,从而为她带来又一批奖赏。
筹备已久的这场超规格的祭典,隆重举行后,不仅宫中七品以上的妃嫔需要参加,宫外在京的三品以上勋贵与外命妇也需参加。
柳老夫人与柳五夫人,都在需参加祭典的外命妇之列,柳明月没给她们任何优待。
皇上对这场祭典的重视程度,早已伴随着江妃被降为江采女一事,被传得人尽皆知。
徐庆业是由其祖母养大的消息,他对祖母格外尊敬的态度,并不是什么秘密,只要有心,很容易查到。
所以即便有不少人都感到憋屈,甚至还有言官想要弹劾这场严重逾越礼制规格的祭典,可是皇上早为他与皇后扯上‘孝行’这杆大旗,只得无奈作罢。
10
第10章
揭穿
不管柳明月再怎么不愿搭理柳家人,在柳家人已经进宫的情况下,她终究不能毫无表示。
所以在祭典结束后,柳明月派人将她们请到坤元宫,抽时间见了她们一面。
看到这个仅两个月不见,周身威势好像强大了不少的小女儿,柳老夫人在刹那间感到有些陌生,但她随即便强压下这点异样情绪。
“臣妇见过皇后娘娘娘,不知天下人可知道,皇后娘娘重孝道的美名传天下,却一再拒见自己的亲生母亲。”
听到这番讽刺,柳明月脸上挂着的客气笑容半分不受影响,打发走侍立在周围的人后,她径直坐到主座上。
“天下人会理解本宫的,毕竟母亲总是仗着您的身份,要求本宫为您最心爱的儿女谋求富贵荣华,可这世上的好处都是有限的,本宫若为孝顺而满足您那些欲壑难填的要求,势必要损害其他人的利益,届时肯定会招来不满与祸患,母亲应当可以理解吧?”
柳老夫人闻言,顿时怒意涌上心头,不顾柳五夫人恨不得堵住她的嘴的阻止,直接斥责道。
“你就是个没良心的,这些都不过是你的推脱之辞,你身为柳氏女,不思主动扶持娘家兄弟姐妹,反倒嫌娘家人太贪心,这天下哪有你等不孝女?你就不怕皇上知道你的真面目?”
柳明月嗤笑了一声道,“母亲都不怕您的存在,会让皇上回想起您当年是如何拉踩两个女婿的,本宫怕什么?毕竟本宫已在当年为您对皇上的刻薄言行,付出过无数心虚惭愧。”
首次听到小女儿直接将当年发生的那些过往揭开,柳老夫人满腔的愤怒如被当头浇了一盆凉水。
那些被她刻意遗忘的曾经,也在这一瞬间迅速浮现在脑海中,柳老夫人才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自以为占理的底气骤然消失,让她无言以对。
看到对方那张曾给原主带来极大心理压力的脸上,露出有些惊慌的神情,柳明月知道,这是对方已在她的提醒下,被迫想起了她自己造过的孽。
“母亲终于想来了,真是可喜可贺,人就是这样,最喜欢骗自己,以为自己忘了,就能假装那些让人痛苦难堪的过往不曾发生过,可您问过受害者吗?他们愿意一笑泯恩仇吗?”
在柳明月看来,这柳老夫人敢如此认不清自己的身份,大半都是原主惯的,不过也能理解,毕竟这年头最为奉行的是‘天下无不是的父母’。
不过柳明月可没原主那么好说话,也没那么多顾虑,你敢给我找不痛快,我就要让你更痛苦。
随着那股愤愤不平的怨气被彻底打压下去,柳老夫人再开口时,语气明显冷静了许多。
“不管怎么说,我们柳家都是你的娘家,是你最亲的人,与你和太子,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关系,娘家亲戚好了,也能成为你的助力。”
柳明月毫不客气的直言道,“本宫能当皇后,儿子能当太子,依仗的是皇上厉害,爹与长兄在世时,娘家尚不能成为本宫的依仗,更别说是现在与以后,而您,从来都只是大姐的依仗。”
柳五夫人看着前方这位明显要比以前强势许多的三姑姐,心中紧张不已,担心婆婆又说出不恰当的话,赶紧抢先接过话。
“娘娘所言甚是,提起娘娘和太子,伯爷就觉惭愧不已,他前两天还在家里说,不如带我们回平阳老家算了,留在中京不仅无法帮到的您,还有可能会给您与太子添麻烦。”
柳明月听得出来,她这个便宜五弟妹说得是真话,这也表明,柳家其他人可能并不像原主母亲这般不可救药?
不过即便如此,她也不打算扶持与重用这一家子,有所谓血缘亲情做依仗,固然容易建立起天然的利益同盟,但也更容易坏事。
不过柳明月再开口时,语气倒是温和了不少。
“倒也不必回平阳,只要你们能遵守国朝法规,不做任何结党营私、作奸犯科之举,本宫自信还能护你们平安,若敢贪心不足,休怪本宫大义灭亲。”
没等柳老夫人开口,柳五夫人迫不及待的抢着表态。
“娘娘请放心,我们柳家上下一定会谨守本分,不敢做任何会给您与太子抹黑的事。”
这一刻的柳五夫人可以说是有种逃过一劫的感觉,她虽然不够精明,但是她的直觉很敏锐。
从再见皇后娘娘的那一刻起,她就能够确实,事情还真像她大嫂说得那样,出现了最糟糕的局面,就是皇后对柳家的情分已被耗光了。
所以皇后娘娘在面对她的亲生母亲时,言行态度中,再也没了从前的隐忍与包容。
现在能得到皇后的表态,已经让她十分满足,再不敢奢求更多。
柳老夫人怔愣的看着上首那个让她感到陌生女子,心情十分复杂,被揭开内心深处那些她有意遗忘的记忆后,她脑子都清醒了越多。
而她越是清醒,越是觉得,她眼前的小女儿仿佛变了个人,除了陌生,她还从对方身上莫名感到有些惶恐。
他们不知道的是,若他们是柳明月自己的亲人,绝对无法在像伤害原主那样伤害她后,还能这般全身而退。
只是顾虑到原主的想法,柳明月才会在撕破脸后,还继续与他们保持表面上的亲戚关系,在有前提条件的情况下,护他们一护。
例如这次,她不仅赏了这对婆媳东西,还给了殊荣,派人用轿子将柳老夫人送出宫门,算是面子里子都有顾到。
与柳家这对婆媳,尤其是柳老夫人说开之后,柳明月莫名感到身心都变得很轻松,像是摆脱了某种枷锁,或者说沉疴尽消的那种轻松。
这让柳明月隐约生出一个猜测,那就是原主的魂魄,或者说是执念,其实一直在她体内,看到她这个后来者对她在意的人的态度后,彻底放心,才将身体彻底给了她。
这让柳明月感到有些欲哭无泪,她想要的从来都不是别人身体的绝对控制权,而是能回到自己身体中的契机。
在这种时代,即便是当皇后,也让她感到处处都不便,且压力山大。
所以她更想回到属于自己的时代,当自己的小老百姓,不负半生所学,多挖,啊不,是要多考古一些古墓,多研究修复一些文物,再努力发掘一些被埋藏在古墓中的历史真相。
见皇后神情凝重的坐在那里,情绪有些不佳的样子,送人回来的叶兰有些担忧。
“娘娘不喜见,以后少见便是,何必要这般为她们费神?”
柳明月的心事注定无人能诉,让叶兰这么误会,倒是更符合原主的性格。
“这其中的道理,本宫又何尝不知,只是这心里,到底不是滋味,这次也算是和她说清楚了,希望以后能省心些吧。”
说着,她站起身,“先去更衣!”
彻底忙完这场颇为耗费人力物力的祭典后,柳明月算是完成了一项重要任务,松了一口气。
而徐庆业则是感到无比的满足,整场祭典完成得比他所想象的更为隆重与完美。
看着那些自诩出身高贵的人,都不得不参加这场祭祀大典,整齐划一的按照礼监的要求,一再叩拜他的祖母等先人灵位,那种夙愿得偿的成就感,甚至比他登基为帝的那日更加强烈。
这也让徐庆业忍不住打心里感慨,夫妻果然还是原配的好,只需他稍微流露出一点想法,皇后就能帮他将事情办得如此合心意。
听说柳家老夫人被从坤元宫送出去时,脸色很不好的消息,徐庆业的心情更好了。
无论是在祭典过后,如流水般被从皇上私库送到坤元宫的赏赐,还是随后被送到东宫,允太子临朝观政的圣旨,都是让皇上满意后的直接回馈。
且不说那些彰显荣宠的赏赐,柳明月在此前能隐约察觉得到,太子临朝观政,可谓是原主最大的执念之一。
如今那执念得以实现,她却感受不到丝毫不属于自己的喜悦之情,让柳明月更加肯定,自己上次没感觉错,原主是真的彻底没了。
而她,却还在,彻底成了主导这具身体的人,归去无望。
这也意味着,在原主的心中,因其母亲所生出的执念更为强烈,强烈到儿子的前程,丈夫的态度,都无法与之相比。
柳明月本人是个从不会为别人而内耗自己的性子,很难理解原主为何会对她本该早认清的亲情本质,如此放不下。
不过这一切,都已随着原主的彻底离开而就此作罢。
对于太子被允许临朝观政之事,柳明月当然也很高兴,但也就是高兴而已,谈不上有多激动,这就是亲娘与‘继’娘之间的区别。
柳明月高兴的是,便宜儿子能得到他爹的肯定,且他爹还愿意对外释放这一明确信号,算是给他们母子的身份地位,又增加了一层实打实的保障。
当然,没到太子真正坐上那个位置的那一天,在此期间发生什么变故都有可能,远没到可以掉以轻心的时候。
徐庆业有七子五女,太子排行第四,其长子与次子出生前,原主与他尚未成亲。
这二人的母亲皆出身卑微,都是徐庆业刚在义军中拼出些许地位时,其上司送的姬妾所生,不一定是良籍的那种。
在皇上登基为帝前,皇长子与皇二子就已娶妻,皇三子早夭。
原主的嫡女在五位公主中排行第二,现年十七,是在柳明月到来之前成的亲,成亲后就随其丈夫去外地赴任,不在京中。
皇长子因其幼时被疏于照顾,伤了一条腿,行走不便,很少在人前现身。
皇二子是个交游广阔的,很喜欢书画,时常混迹于文人墨客中,在读书人中的评价很好。
皇上不知出于什么心思,不曾给两位年长的成年皇子安排实职,只让他们挂着兵中虚职,从没提过让他们上朝。
也就是说,这次太子临朝观政,是皇上所有儿子中,首位正式接触朝堂者。
太子显然也知道能够获得临朝观政权,对他有多重要,再次来坤元宫请安时,那周身萦绕着浓浓的喜悦和意气风发。
“母后,儿臣一定会好好表现,不负父皇的厚望!”
柳明月却嘱咐道,“你错了,皇上让你临朝观政,是让你去学习的,可不是让你去表现的,朝中那些大人们,哪一个不是学富五车,经验丰富,你拿什么表现?”
太子有些惊愕的看着自家母亲,再仔细一想,发现事实好像还真是如此。
“原来是这样啊,是儿臣自以为是了,幸有母后及时提点,要不然,儿臣可能就要丢脸了。”
柳明月不以为意的回道,“丢脸算什么?你才十三岁,有你父皇在,你不用怕丢脸,甚至不用怕出错,关键在于学习,你要多听、多看,有不懂的要多问,回来要多思、多想、多分析总结,将那些经验都转化为自己所掌握的本事。”
11
第11章
处境
太子离开后,柳明月语气严肃的嘱咐道。
“让太子身边的人都给本宫打起精神来,太子好,大家都好,太子若有个什么不好,他们谁都别想好。”
卓辉态度恭敬的回道,“娘娘放心,微臣一定会好好敲打他们,让他们绷紧皮子,不敢让太子身边出现任何疏漏。”
柳明月点点头,叶兰笑着递过来一盏茶。
“娘娘也不必太过担心,皇上这么重视咱们太子殿下,肯定也会护着他,那些有坏心的人,肯定也不敢放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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