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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守成怔怔然抬头，入目是一张清纯美丽的脸庞，带给他的冲击力十足。
活这么久，他第一次发觉世上有这样的仙女。
刘守成心跳陡然加快，有些头昏脑胀，结结巴巴问道：
“你、你是来吃饭的？里面请。”
“不是。”姜语薇站着没动，指了指身边，“我是带洋洋过来问一问，你为什么要辞退她妈妈？”
刘守成愣了愣，踮起脚尖越过台子往下看。
才发现这个大美人儿还牵着一个小孩。
小孩身高太矮，刚刚被台子挡住了。
而且这小孩他还认识，正是不久前从他这儿出去的苏洋。
手里抱着的那个红糖馒头都还原模原样的。
“刘叔叔。”苏洋仰起小脸，可怜巴巴地问，“你真的要辞退我妈妈吗？”
姜语薇的目光也注视着刘守成。
他紧张又硬着头皮说道：
“我也没办法。你们都看到了，我这饭馆生意不好。”
“所以我想了想，还是要找个样貌好点的服务员，不然更没人来了。”
“这位女同志，请问你叫什么名字？现在有单位吗？”
刘守成最后这两句，是鼓起勇气问出来的。
他现在的心跳就跟他当初决定辞职出来开私营饭馆一样的快。
姜语薇愣了愣，回答道：“我叫姜语薇，在丰成居上班。”
闻言，刘守成的眼神暗淡下去。
丰成居是四九城的国营饭店，人尽皆知，正红火着呢。
人家有那么好的单位，又怎么会看上他这破饭馆……
“不过，我觉得你这里比丰成居更好。”
姜语薇话锋一转，四下打量道：“如果让我选的话，我宁愿来你这儿上班。”
刘守成惊呆了，一动不动盯着姜语薇。
心里更是感动得一塌糊涂。
他还是头一回听到有人说，他的乐宾饭馆比丰成居好。
简直像寒冬里的炭火照暖他的心窝。
刘守成自从张罗乐宾饭馆以来，只听到过反对的声音。
冷嘲热讽的，等着看笑话的，劝他放弃的，比比皆是。
姜语薇可以说是他唯一的伯乐。
第一个夸他的人。
苏洋仰着头，看看刘守成的神色，又看看姜语薇的表情，知道剧情果然还是按照书中在发展。
果然，姜语薇稍稍抬起下巴，有了决定。
“刘老板，我以后来你这上班吧。”
“我跟苏红姐换个工作好了，让她去丰成居上班。”
姜语薇兜兜转转，还是成了乐宾饭馆的服务员。
只不过，书中的苏红却没有意外收获“换工作”这样的好运。
因为她从始至终都没想过踏出沈家那个小院子，去寻找属于自己的机会。
刘守成按捺着万分激动，直勾勾地望着姜语薇。
“你、你真的愿意到我这来当服务员？”
“愿意啊。”姜语薇再次重复，“这里真的很好，比丰成居要好很多。”
没有客人就不需要干活。
点菜上菜翻台，都太累了。
如果非要姜语薇上班的话，她肯定选冷冷清清的乐宾饭馆。
往收银前台一坐，打个瞌睡，一天就过去了，多好。
刘守成却再次因为姜语薇的肯定而差点掉下眼泪。
一个大男人，他就没有过这么矫情的时候。
再细问后，知道姜语薇已经嫁人，连儿子都有好几个……
刘守成不再说话，躲到厨房里默默伤心去了。
姜语薇则带着苏洋，去了一趟丰成居。
跟那里的经理说好，明天换苏红来上班。
丰成居的经理面对姜语薇，就没有一个“不”字。
何况现在这年代，顶班、换工都是常有的事，只要双方愿意。
他唯一担心的，是姜语薇家里不同意。
“您放心吧，绝对不会有麻烦。”
姜语薇打了包票后，悠哉悠哉往胡同里走。
她很开心地捏捏苏洋的小脸蛋。
“洋洋，你真是我的小福星！”
一想到明天就再也不用去丰成居那种忙大半天连一口水都来不及喝的鬼地方上班，姜语薇就浑身轻松。
苏洋也很高兴。
这是双赢的结果。
她可太了解申春娇了，私营饭馆她嫌没面子，要是苏红去国营饭店上班，她肯定不会锁着苏红。
所以，苏洋很期待回到沈家，告诉苏红这个好消息。
谁知，才一只脚踏进家门，就正好碰上申春娇在院子里扫地。
申春娇看到苏洋就生气，插起腰训斥道：
“一整天你跑哪去了？饭也不回来吃，没见个人影。”
“小小年纪就跟你妈一样，到处野！”
“你这野丫头野惯了，没男人敢要你，看你怎么办！”
“你有男人要，有男人要又怎么样？”苏洋吐吐舌头，做个鬼脸，躲到门后嘲讽。
“还不是做完午饭做晚饭，洗完衣服洗尿片，带完儿子带孙子，围着男人瞎打转！”
“你――”
申春娇气得直发抖，提起扫把去抓苏洋，发誓要把她揪出来狠狠打一顿。
却碰上姜语薇出现在门口。
“语薇啊，你怎么来了？”申春娇立刻变换笑脸，放下扫把，装出一副和颜悦色好邻居的模样来。
苏洋伸出小脑袋，一只手抱住姜语薇极有底气地朝申春娇喊道：
“你先把我妈放出来！”
申春娇瞪她一眼，“大人说话，有你小孩儿什么事？！”
苏洋分毫不让。
“我妈要去丰成居上班了，你不许再关着她！”
申春娇无语，翻了一个大白眼。
“你瞎嚷嚷什么？丰成居那是啥地方，四九城最好的国营饭店之一！你做什么白日梦呢！你妈这辈子都不可能去那种好单位上班！”
“申婶儿，洋洋没有瞎嚷嚷。”
姜语薇护住苏洋，轻轻笑道：“我跟苏红姐换工作了。”
申春娇惊得扫把都掉到地上。
刚刚还在嘲讽的嘴瞬间张大，能塞下一个大鸡蛋！
8
第8章
◎炸酱面◎
申春娇半晌都怀疑自己耳朵是不是不灵了。
“你们说、说啥？”
姜语薇重复了一遍，申春娇见了天老爷似的表情。
“你可真打算跟我家苏红换工作？不是说的胡话吧？”
“真的。”
姜语薇看向锁紧的屋门，“能让我进去跟苏红姐说说话吗？”
申春娇如梦初醒，连忙拿出钥匙去开门。
那可是国营饭店丰成居啊！
她生怕姜语薇迟一会儿就后悔，赶紧把苏红放出来。
“你们聊吧。”
申春娇打开门，笑得见牙不见眼。
苏红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儿，一头雾水看着众人。
姜语薇进了屋里，跟她把来龙去脉说了说。
“苏红姐，从明天开始，你就去丰成居上班，咱们倒换一下。”
“那哪成。”苏红下意识就觉得自个儿不能占这便宜。
申春娇在姜语薇背后使劲儿朝苏红使眼色，让她别犯傻拒绝这种天上掉馅饼的好事。
苏红当做没看到。
不过，姜语薇却反过来跟苏红撒娇。
“苏红姐，你行行好，就跟我换吧～”
“……”苏红总算知道为什么黄家人都那么疼姜语薇了。
就这娇滴滴的尾音和水灵灵的大眼睛，谁能舍得拒绝她。
“好，我跟你换。”苏红隔着衣袖按住胳膊上泛起的那些鸡皮疙瘩，朝姜语薇温和地笑了笑。
上辈子，她总是自卑地躲在阴影里，羡慕着姜语薇。
苏红的生活里只有柴米油盐和孩子，和姜语薇截然不同。
所以她很少跟姜语薇说话打交道。
那时候她总觉得姜语薇像阳光明媚的北海公园里最娇艳漂亮的那束花。
像姜语薇这样的人，苏红是不敢靠近打扰的。
可现在，苏红正面迎着姜语薇的目光。
她忽然相信，自己能和姜语薇成为朋友，站在一起。
姜语薇跟苏红说了说在丰成居当服务员的讲究。
那里不像乐宾饭馆随性自由。
国营饭店有许多规矩。
姜语薇上班前还特意花了半天去记，麻烦得很。
所以现在说起来，她嘴巴翘得都能挂油壶了。
“遇到客人进来，一定要热情礼貌，及时安排座位，双手递上菜单。”
“说话时必须要使用文明用语，‘您好’、‘请’、‘谢谢’这些。”
“客人点的每一道菜都要用本子记下来，不许光靠脑子记。”
“上菜有上菜的顺序，要按厨子交代的来。”
“没有客人的时候也不许坐下，要一直来回走动，留意饭桌上的客人有什么需要。”
“……”
“还有，丰成居的服务员都要穿统一的工作服，不许穿自己的衣服。”
说到最后这点，姜语薇为自己新买的那几条裙子感到惋惜。
幸好她不用去丰成居了。
越说这些规矩，姜语薇越觉得自己的选择很明智。
还是乐宾饭馆好。
“苏红姐，咱俩身高体重差不多，我发的那两套工作服待会儿拿给你，应该能穿。”
“好。”
“对了苏红姐，丰成居是两班倒。早班从早上七点钟到下午两点钟，晚班从下午两点钟接班到晚上九点。”
“除了吃饭时间休息，其余时间都挺忙的，客人一拨拨来，没个喘气的时候。”
“一周能休半天，你在经理排班之前跟他说好，想选哪天休就行了。”
“嗯。”苏红点点头，认真记下。
姜语薇心底有些默默佩服苏红。
听到这么多麻烦的规矩和极少的休息时间，她竟然面不改色！
要知道，姜语薇当时可是立马就呜呼哀哉起来。
“苏红姐，乐宾饭馆每周能休几天啊？”
“……”苏红迟疑着说道，“当时刘老板说的是全年无休，店里现在生意还不好，就一个服务员，要从早干到晚。”
姜语薇瞳孔颤抖，一副天要塌了的表情。
苏红莞尔，立刻扶着她说道：
“你别急，我话还没说完呢。”
“丰成居两班倒，只要上七个钟头的班，到时候我干完丰成居的活儿，就去乐宾饭馆替你，工资算你的。”
姜语薇瞳孔又颤了颤，因为苏红那“只要”两个字，她对苏红更佩服了。
“苏红姐，你不会觉得累吗？”
“不会啊，这有多少活儿。”
苏红一笑，比起上辈子每天在沈家做的那些事，丰成居和乐宾饭馆加起来都没那么多。
而且，丰成居的工资有三十多块钱一个月，本就比乐宾饭馆高了不少。
国营饭店和私营饭馆更是天大的差别。
苏红不愿意白白占了这个便宜。
她闲下来就去帮姜语薇干活儿，不仅是对姜语薇跟她换这份工作的弥补，也能去乐宾饭馆学到不少东西。
苏红是有私心的。
她迟早要张罗起自己的小生意来。
现在这样两全其美。
既能在国营饭店长见识，也能去私营饭馆学经验。
两人说定之后，苏红简直快要成为姜语薇最佩服的人。
这样不怕累，劲头太足了！
姜语薇多走两步就腰酸背软，恨不得天天窝在炕上，不要动弹。
可是她刚嫁进黄家，婆婆对她横挑鼻子竖挑眼的。
嫌她除了一张漂亮脸蛋什么用处都没有。
婆婆总想使唤她在家干活儿，姜语薇手不能提肩不能扛。
丈夫黄开宇心疼她，才想办法给她托了关系找了份工作。
只要有正经由头不在家，黄老太太也不好说什么。
可在外面上班也累啊。
幸好现在一切得到了完美解决。
她和苏红属于相互成全。
姜语薇笑吟吟离开了沈家的院子。
她一走，申春娇就担心起来，拄着扫把往黄家那边看。
“这么好的工作换给咱们了，那姜语薇是个傻的，可黄家其他人不傻啊。”
“万一要是上门来找麻烦，你可不能让步，就说已经和姜语薇说定了。”
申春娇叮嘱着苏红。
生怕国营饭店这好单位长翅膀飞走。
不管怎么说，苏红换来的这份工作，申春娇是护定了！
她刚刚都已经想好明天苏红去上班后，要怎么跟胡同里的街里街坊炫耀这事儿了。
苏红今天心情不错，系上围裙进了厨房。
她打算拾掇几个好菜。
申春娇见苏红主动去厨房做饭，眼里终于流露出一丝满意的不屑。
然后继续如临大敌地盯着黄家那边的动静。
守在院子里一动不动。
厨房里，苏红往灶里添了把柴火，很快冒起袅袅炊烟。
“妈妈，我来帮你。”苏洋凑过来，挽起袖子。
看着懂事的女儿，苏红心中柔软又温柔。
“好，你想吃什么？妈妈给你做。”
“我想吃炸酱面。”苏洋眼珠一转，悄声道，“天晨告诉我，肉藏在灶台后面倒扣的小竹篓里面。”
申春娇省吃俭用。
买一块肉都舍不得全吃完，要藏起来，隔两顿才抠抠搜搜切一小块吃。
苏红上辈子做菜的时候多炒了几片肉，都要被申春娇训斥败家，被骂得抬不起头。
现在，她倒是无所谓。
不用苏洋说，她也知道申春娇藏肉的地方。
苏红直接走过去，弯腰把里面的一大块肉全拎出来。
这是申春娇今天用肉票刚买回家的，打算分几天吃。
苏红把这些肉全切了。
一半切成指甲盖大小的肉丁，做炸酱面。
一半切成肉丝儿，打了个蛋清，加上调料腌着，做京酱肉丝。
这年头，光是看着红亮剔透的猪肉冒着油儿，就足够令人咽口水了。
苏红重生之前，跟厨房打了一辈子交道，沈家人又挑剔，她的手艺早就已经练出来。
她把肥一些的肉丁先放进锅里，“呲啦”一声，很快煸出香喷喷的油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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