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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鸾——荔枝很甜【完结】

时间:2024-12-15 14:51:04  作者:荔枝很甜【完结】
  姜亭瞳语气少了一贯的和善,“大人此举是为何意?”
  闻嘉煜却从容地行过礼,说:“臣有分寸,定不敢伤公主分毫,只是眼下公主替圣上办事,在公主身上做文章,才能引得圣上对许相不满,臣所为皆是为了娘娘打算,没能提前禀明,实在是来不及。”
  姜亭瞳看着他,却没被他这副温文尔雅的模样哄骗了去。
  当日闻嘉煜进京赴考时特意去姜家书院拜访过,他的才华绝对在杜蔺宜之上,可偏偏父亲对杜蔺宜青睐有加,却不肯多看闻嘉煜一眼,甚至闻嘉煜得了状元,姜覃望也不曾对他抛去橄榄枝。
  姜亭瞳觉得可惜,私下里问过姜澜云。
  姜澜云却道:“此人心思深沉,是个挟势弄权,而非真的做学问的人,他给父亲递的投名状,便是扳倒许敬卿的计谋。纵然我们与许家不睦,但试想这样的人父亲怎么敢用,哪天不定要生出大乱。”
  父兄一向是个规矩本分的求稳之人,可太规矩本分,换来的便是这三年叫人踩在脚下凌辱。姜亭瞳好不容易等到公主回来才得以打破这个局面,绝不肯再重蹈覆辙。
  她困在深宫里,需要有人在宫外替她周旋。
  “仅此一次,不要再伤害她。”姜亭瞳说:“圣上没有别的兄弟姐妹了,眼下公主是唯一能顺理成章代天子行事的人,只有圣上信任她,才会慢慢疏远许家,她一旦出了差池,我们的所有筹谋也不过竹篮打水而已,闻大人行事,千万要慎重,待来日姜家得势,不会忘了大人的功劳。”
第39章
  闻嘉煜又去了趟崇圣祠,吩咐了些修缮事宜后方从宫里出来。小厮赶来马车,他提袍上了车,坐稳之后,脸上那儒雅的神情逐渐淡去,变成一种面无表情的漠然。
  他的私宅在城东街头的民巷,这一片没有达官显贵,倒是住了好几个俸禄不高的小官吏。闻嘉煜的俸禄也不高,但他背靠皇后与许敬卿,手里的活钱实则不少,可未免引人注意,他并没有要搬走的意思。
  巷子口积了一摊水,旁边的沟渠有腥臭味飘来,闻嘉煜皱着眉头走过去,径直推开了自家门。庭院中栽了不少花草,清新的草木香让他脸色稍微缓了一缓。
  嬷嬷从屋里迈出来,见他这个时辰回来,惊奇地说:“天都没暗,公子今日难得早下职。”
  自打公主开始查办工部,闻嘉煜每日都是早出晚归,他闻言嗯了声,说:“今日不忙。”
  今日当然不忙,昨儿公主在工部遇刺,今晨特意给工部尚书递了信,说要将养两日。这位长公主太知道乘势而为了,此时是拿捏尚书蒋则鸣的最好时机,而她忽然往后退一步,却比紧抓不放更让人忐忑不安。
  单看蒋则鸣今天一整日都在琢磨公主的心思便知他惶恐,只怕用不了几日就要投诚了。
  闻嘉煜进屋净手,屋里点着松云香。这香价值不菲,不止是熏香,屋中的陈设都不简单,闻嘉煜是个很讲究的人,嬷嬷跟他的时日长了,也知道他的习惯,连明日要穿的衣裳都挂在架上薰好了香。
  然而他眉头一皱,擦拭双手的动作停了停,把那衣袍上挂着的荷包摘了下来,“以后这个荷包不要再用了。”
  嬷嬷不明所以,“公子以往不是最喜欢这个?”
  “说了不要再用,你听吩咐就是!”闻嘉煜忽然变了脸,嬷嬷一吓,当即不敢多言。闻嘉煜调整了下呼吸,冷静地进到里间,将荷包锁进了抽屉里。
  再出来时,嬷嬷小心翼翼地问:“晚膳备好了,公子可要用膳?”
  “不用。”他整理着衣袖说:“我去一趟安华寺,给我准备一些香烛供果。”
  闻嘉煜信佛,平日也常常去安华寺,但这个时辰,哪还有香客去寺里上香,可嬷嬷也不敢再多言,只应下道:“欸。”
  ……
  裴邵借了大理寺的牢狱审了一夜人,这些人仿佛是提前背过稿,连申辩的话术都是一模一样。裴邵坐在审讯室正中的椅上,两腿交叠,脸上隐隐露出不耐烦的神色,但几次三番都被他压下去。
  他不是个没有耐心的人,相反,在京中三年他的耐心被磨到了极致,但现在他已经一天一夜没有回府了。
  忍了忍,在下一个人依旧拿无关痛痒的话来搪塞他时,裴邵终于放下了腿,起身垂睨着犯事官吏,说:“不必审了,工料以次充好贪污受贿,证据确凿,我今日是给诸位同僚减刑的机会,不是来听你们给我编故事,既然都这么不给面子,那咱们按规矩办事。”
  说罢,他抬了抬眼尾,便有禁军上前将犯事官吏拖下去。
  那人当即慌了,“你、你们做什么?你们这是屈打成招!我们都是为上面办事,什么都不知道啊——”
  他的话很快变成尖锐的哀嚎,裴邵弹了弹衣襟,推门出去。
  姜澜云等在门外,两人打了个照面,裴邵朝他点头道:“这几日有劳姜大人,这次禁军办案给大理寺添了不少麻烦。”
  “没什么麻烦,都是替圣上办事。”姜澜云说。
  他们两人并没有交情,唯一有的只是那点说不清道不明但彼此都心知肚明的敌意,可言语间却还都各自留着体面。但这次的案子是直接由禁军负责,大理寺不过是借了两间审讯室,姜澜云此时出现在这里,想来是有别的事。
  裴邵道:“姜大人可是有话要说?”
  姜澜云抿了抿唇,犹豫地说:“殿帅要小心闻嘉煜。”
  他点到为止,没有多说,但已经表明了立场和态度,起码这次公主遇刺的事,与姜家没有半点关系。
  裴邵看了他一眼,“多谢姜大人提醒,裴某会转告公主。”
  姜澜云朝他道:“有劳。”
  待裴邵走过去,姜澜云没忍住道:“敢问,公主可还好?”
  裴邵扬眉,回头说:“很好,姜大人可要入府拜见?”
  姜澜云只觉得喉间苦涩,说:“不必,公主无恙就好。”
  裴邵不再多言,阔步离开大理寺,打马回府去了。
  他其实不太确定程慕宁是不是还在府上,她来去随意,向来不知道知会人一声,回去公主府了也说不定。这样想着,裴邵步入院中,却见主屋对面的那间厢房还亮着灯,虎斑犬还趴在廊下,他连夜的烦躁稍稍散去,站了片刻,打了个响指把廊下的虎斑犬叫来。
  虎斑犬不情不愿地站了起来,迈开脚朝他走来。
  裴邵垂眼看它,低声说:“叫。”
  到底是一手养大的犬,即便如今在京中养久了性子愈发散漫,但骨子里依旧刻着令行禁止四个字,闻言便在庭院中吠了起来。
  可几声过后,那屋子里并没有动静。
  裴邵道:“继续。”
  虎斑犬只好又吠了两声,等裴邵要叫它吠第三遍时,虎斑犬已经耷着尾巴躲进了花架下,俨然一副不想搭理他的样子。
  裴邵斜了它一眼,站着又等了等,那背在身后的手指捻了一下又一下。躲在楹柱后的刘翁摇了摇头,悄然叹气,实在看不下去他那百般挣扎的样子,干脆捧着鸡丝面走过去,“主子回来了。”
  裴邵敛了敛神情,看起来很正常地“嗯”了声。
  刘翁道:“公主晚膳用得少,老奴担心她夜里饿了再犯胃疾,刚让厨房给她做了碗面,瞧我这,忘吩咐她们先吊着明日的参汤了,要不……你先给送进去?”
  裴邵对上刘翁那双看破不说破的眼睛,并不推辞:“行。”
  裴邵从刘翁手里接过汤碗,行至廊下叩了两下门,没见动静,这才推门进去。果然见程慕宁趴在书案上睡着了,脸下压着一叠公文,手上还攥着笔,指尖都被墨水染黑了。
  这样的情景,跟三四年前一模一样,几乎分毫不差。
  裴邵原地怔了片刻,才搁下汤碗走过去。他将狼毫从她手里抽走,用帕子胡乱擦了两下她的手心,没有刻意放轻力道,可她也不过是微微蹙眉,也不知道是几日没睡,竟睡得这样沉。
  裴邵拉起她的胳膊,手绕过她膝弯,刚将人抱起来程慕宁就睁了眼。
  四目相对,裴邵顿了一下,神色自若地说:“刘翁给你煮了面,吃过再睡。”
  他说着就要把人放下来,哪知程慕宁缩了下腿,双手迅速地环住她的脖颈,一个借力,仰头亲在他下颔上。这一套动作简直行云流水,裴邵就知道她方才根本没有睡着。
  两个人都没有动,只是互相望着对方。
  程慕宁观察他的表情,奈何裴邵脸上纹丝不动,眼里的情绪淡淡的,看不出喜怒,倒是抓在她腰间的力道微微收紧。程慕宁笑了一下,往下拽了拽他的衣领,攀着他的肩颈往上亲了亲,见他没有抗拒,才循序渐进地含住他的下唇,不急不慢地描了一圈,直到两个人的呼吸都变得绵长,才松开,轻声问:“裴邵,我们现在算是和好了吧?”
  裴邵看了她一眼,把人放在书案上,冷漠地说:“没有。”
  他一手托住程慕宁的脖颈,俯身下来咬住她的唇,那一下极重,比起程慕宁的温柔舔.舐,他这更像是报复。程慕宁抖了一下,皱起眉头,齿间漏出颤音,但她也就怔了一息,便仰起头竭力回应他的戾气。
  不知道是谁的手碰到了公文,纸页哗啦啦落了一地。
  这时候程慕宁才真真正正感受到裴邵的不同。
  三年前的裴邵不会这么吻人,少年青涩而克制,即便是程慕宁再三挑逗,他最多也只是抱着她慢条斯理地含.弄,温和含蓄得像个正人君子,生怕粗野的动作冒犯了她,第一次吻完之后还贴着她的耳朵,郑重其事地说:“公主,我会娶你的。”
  至于现在。
  程慕宁只觉得舌尖发麻发疼,她渐渐喘不上气来,呼吸都被夺走了,窒息的感觉让她忍不住推了他一下。裴邵没有立刻放开她,又过须臾才把人松开,程慕宁腰身一软,反手撑在桌面上,才没有让自己狼狈地往后仰倒。
  粗重又凌乱的呼吸和视线交缠在一起。
  程慕宁喉间干涩,指尖试探地去碰裴邵的腰带。
  然而才刚碰到那腰带上的银扣,就被裴邵无情地摁住了。程慕宁意乱情迷的眼神里好像当真盛满爱意,裴邵神色复杂地与她对视半响,他深呼吸,偏头缓了缓,往后退开半步,弯腰捡起地上的公文,就那么短短一刹那,再起身时便已神色如常。
  他把公文塞进程慕宁怀里,好像无事发生一样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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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听着屋门被推开又阖上的声音,男人的脚步声也跟着渐行渐远,公主抿了下唇瓣上的牙印,露出了点意犹未尽的失落。她抚着眉心轻叹了声气,又在书案上坐了半响方才冷静下来。
  翌日,程慕宁起得早,洗漱时才察觉唇间的齿痕破皮了,用膳时纵然格外小心,但米粥滚烫,碰到伤处时她还是倒抽了一口气,惹得对面的裴邵抬眼看过来,他握着银筷的手微微一顿。
  “公主慢些,晾凉再喝。”刘翁在旁侍奉布菜,又对裴邵说:“主子脸色不好,瞧着昨夜是没歇好?”
  裴邵眼底乌青,看着没什么精神。程慕宁捏着帕子拭唇,闻言掀眸看了他一眼,又神色自若地捧起碗喝粥,那瓷碗挡住了微微上扬的唇角,却没挡住她眼里若有所思的笑意。
  裴邵懒得说话。
  又过片刻,他才说:“圣上过问南山行宫的进展,我今日要进宫一趟,公主可有事要禀明圣上?”
  程慕宁摇头,道:“你自把行宫的调查结果告知圣上便可,我这里还没什么进展。”
  裴邵知道她难在哪里,工部里水太深,官官相护藏得紧,程慕宁一个外来人,即便借着查办行宫的事能调出工部近年的记档,可那些都不过是拿来应付历年稽查考评的东西,禁军凭着那些证据最多也就是抓一些底层办事的低阶官吏,想要彻底肃清工部还远远不够,她需要有人能与她里应外合,可显然人家并不愿意。
  裴邵看她一眼,“要我帮你吗?”
  程慕宁笑了笑,婉拒道:“不到万不得已,还是以和为贵好。”
  论拿捏人心这块裴邵不如程慕宁,那个蒋则鸣看着好说话,实则是个滑头,虽然这些年不掌实权,可到底官居二品,的确不是个靠威压可以震住的人,是以裴邵没有勉强。
  “不过,”程慕宁道:“周泯伤势未愈,还需卧床将养,这几日谁来贴身护我?”
  说到这里她轻轻一叹,“五十个板子打下去,没个十天半个月下不了床吧?”
  裴邵赶着进宫,两口把粥喝完了,起身漱过口说:“给你安排好了人,兴许比周泯靠谱。”
  ……
  这个人就是陆楹。
  陆楹原是拒绝的,她对长公主的提防迟迟未消,唯恐离她太近沾上党争,但裴邵那厮也不知安的什么心,几次商量下见陆楹不肯,竟对她说:“你知道你与陆戎玉住的这处宅子和一应吃喝,已经超了该有的规制,户部哪有这个闲钱,是公主自掏腰包贴给你们的。”
  “……”
  陆楹没有别的弱点,就是穷,她还不起这个钱,偏生又是个不爱欠人情的性子,咬咬牙只好应了。
  此时,程慕宁坐在工部大堂里,见柱子一样抱手杵在一旁的陆楹,莞尔道:“陆姑娘可以在一旁坐下。”
  “不了。”周泯的教训还历历在目,陆楹也知道公主如今的处境并不好,扫了眼周遭来来去去的人,只说:“我就站在这儿。”
  程慕宁也没有勉强,随她去了。
  中间程慕宁去了趟尽头那间隔出的值房,陆楹也紧跟不舍。
  常远还被关在里面,和被禁军抓进大狱里的官吏不同,常远这个明晃晃行刺长公主的却仅仅只是关在隔间,一日三餐供应,饭食里甚至还有肉丝,除了第一日被周泯刑讯落下了点伤,可以说是没受半点皮肉之苦,这两日就连例行问话的人都没来。
  但越是如此,他越是惶恐。
  毕竟比起死,等死才最可怕。
  只听“吱呀”一声,常远还没看清人,就噌地一下站了起来,上前道:“我都认罪了,你们究竟什么时候给我判刑——”
  话未落地,就被陆楹反手一把弯刀抵住了喉咙,不敢再迈步。
  他咽了下唾沫,紧张地瞪直了眼。
  程慕宁用食指推开陆楹抵着他喉咙的刀鞘,笑着说:“无妨,本宫想与常主事叙叙话。”
  常远底气不足,道:“下官该交代的都已经交代了,公主再问,我也不会改口供,下官自知犯了死罪,不求公主饶恕,还请公主给一个痛快!”
  程慕宁踱步至桌前,慢悠悠地坐下了,看着桌上一口没动的吃食,扬眉道:“怎么,不合常主事的胃口?”
  常远没有说话。
  程慕宁又说:“也对,常主事祖籍在咸州,南方人,大抵吃不惯京城的菜,即便入京已经六七载,平日在家中也还是自己下厨,每月两次外食,去的也是西街那家不起眼的咸记小馆。”
  她体贴地问:“要不本宫差人跑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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