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懒得管你,只盼你别害我命丧在此。」
莫靖言哼了一声,这丫头真爱装模作样,「这儿若有本事夺你性命,你早就死了。」
「……」傅明烟恨恨的咬牙切齿,这种莫可奈何的感觉真是令人郁闷。
他们继续往前走,过了乌头和紫草,又是另外一番景象。
「左边是苍耳,右边是白术。」傅明烟看也没看一眼,揉了揉眼睛,打了一个哈欠, 为了在师傅眼皮子底下溜出门,她只能利用晚上干活,一个晚上睡不到三个小时,当 然撑不到午时。
莫靖言可以听见她声音里面的睡意,忍不住回头看了她一眼,发现她上下眼皮在打架 ,整个人已经进入半睡梦状态。
「苍耳全株有毒,幼芽和果实的毒性最大,生吃苍耳子--?就是果实,两到四个时辰 就会发病,不过,这玩意儿可以通鼻窍,散风湿,止痛。白术就乖多了,味甘,性温 ,无毒,可以健脾益气,燥湿利水,止汗,安胎。」
莫靖言先是一傻,接着唇角禁不住的上扬,这丫头可真是厉害,半梦半醒还可以说得 如此流畅。
傅明烟突然惊醒过来,下意识的赶紧举起脚步跟上去,然後就撞上去了,还好莫靖言 及时伸手勾住她的腰。
眨了眨眼睛,傅明烟傻不隆咚的问:「你干啥站在这儿不动?」
「走路还能走到睡着了,你可真是了不起。」
顿了一下,傅明烟嘿嘿一笑,「这不是多了不起的事,想睡觉眼睛就会闭上。」
「你也不怕跌落陷阱。」
「药王谷的陷阱也不是很多,要不,他们自个儿采草药也很麻烦。」
「这倒是。」
「不过,我们还是先休息一下。」傅明烟一见到可以坐下的石头,立马扑过去。
「你是不是忘了?你可是收了我的银子。」
「我精神不佳,可能一不小心就将你带进陷阱,当然,你若是不介意,我们可以继续 。」傅明烟无所谓的双手一摊。
莫靖言很想磨牙,这个丫头就是落在人家手上,也不容许自个儿吃亏。
「我看你还是放弃好了,礼物又不是不可以替代,根本不必浪费心力寻觅不见踪迹的 红艳果。」
「对某些人来说,红艳果比任何礼物还有价值,还有,如今我们连药王谷的一半都还 没看过,如何知道这儿没有红艳果?」
傅明烟不以为然的撇了撇嘴,「按你说,红艳果不过是能解百毒,又不是什麽毒都可 以解,为它赌上自个儿的性命真的有必要吗?」
「能解百毒只是一种说法,我相信它的效用不只是如此。」
「总之,你没踏遍整个药王谷就是不死心,是吗?」傅明烟很想翻白眼,这个人简直 冥顽不灵,既然认定她熟悉药王谷,而她没听过红艳果,这不就表示药王谷没有这种 草药吗?
「这是当然,我花了那麽多银子,总要将这儿看仔细。」
浪费了那麽多口水,结果还是一样,傅明烟也不再纠缠,站起身,拍了拍衣服,蹦蹦 跳跳的往前走,「干活了。」
不是说精神不佳,怎麽一转眼就健步如飞?莫靖言先是一怔,赶紧跟上去。
虽然生长在乡下地方,往往天还没亮就醒了,可是傅明烟一直改不掉刻在骨子里的坏 习惯--?赖床,醒来之後,先在被窝钻来钻去,直到师傅的声音传过来,不想被扭着 耳朵挨骂,她自然会爬起来。
艳阳穿过窗棂,洒落一室温暖,傅明烟深吸口气,阳光的味道真软真香……等一下, 她倏然睁眼一看,并非错觉,太阳出来了,可是,为何没听见熟悉的训斥声?师傅不 在吗?
傅明烟连忙坐起身,敲了敲脑袋瓜,仔细回忆,师傅好像提及这几日要去桐城给知府 家的老夫人看病,这一趟至少要一、二十日,这是说--?她自由了吗?
欢呼一声,傅明烟连滚带爬的下了炕床,套上鞋子,换上衣服,便往外冲……咦?怎 麽打不开呢?
左看看,右看看,傅明烟手脚并用使劲开门,可房门不开就是不开,一种不好的预感 涌上心头,赶紧转身跑到窗边,窗子一开,往外一看,果然在下方看见虫虫大军, 们正在垂死挣扎,可惜四肢被黏住了,想逃也逃不了。
「恶!」傅明烟浑身起了鸡皮疙瘩,赶紧退回来,转回房门前,用力敲打,「章清媛 ,给我开门,你活得不耐烦是不是?」
回答她的是一片静默。
傅明烟继续敲门,「章清媛,我知道你在外面,你别给我装死。」
半晌,章清媛的声音传了进来,「我也不想跟师姊过不去,可是师傅说,你太不听话 了,不关着你,待她回来,你已经远在京城了。」
「你师姊我有这麽笨吗?」傅明烟愤愤不平的踢了房门一脚,很不服气,「我不去算 计人家,反过来被人家算计,你说有可能吗?」
「师姊太小看文成侯府了,人家可是有三两下能打死我们的侍卫。」
「他们有武力,姑娘我会下毒。」不是她自夸,她可以随心所欲游走在云州,正是因 为一身下毒的本领。
章清媛嗤之以鼻的一哼,「人家从後面一掌劈下去,你连下毒的机会都没有。」
「你也太小瞧我了,还没有人可以不动声色靠近我。」为了能闻到气味就知道何种药 材,她从小在师傅严厉督促下蒙着眼睛训练,久了,她就有了狗鼻子。
「你老爱一心多用,眼睛太忙了,鼻子跟摆设没两样。」
傅明烟气呼呼的跳脚,「什麽眼睛太忙了,鼻子跟摆设没两样?」
「我只是重述师傅所言。」
「……」傅明烟没胆子骂师傅。
叹了声气,章清媛好声好气的道:「师姊,你就不能安分一点吗?」
「我哪有不安分?最近我可乖了。」出个门要遮遮掩掩,她还不乖吗?
章清媛索性直接挑明,「你以为我们都傻了吗?你怎麽可能待在药园子大半日没有声 响?因为你每次偷溜出去两三个时辰就回来了,干活也不马虎,师傅不想太为难你了 ,便假装不知道。」
张着嘴巴,可是许久说不出话来,傅明烟转身顺着房门坐下来。
迟迟不见傅明烟出声,章清媛有些担心了,赶紧敲了敲门,「师姊……师姊……」
「别叫了,我还活着。」
「若是师姊能答应不出庄子,我可以放你出来。」
「文成侯府有心算计我,我就是乖乖待在庄子也不会太平。」
「师傅在庄子里设了许多机关,足以保护你。」
傅明烟忍不住磨牙,师傅设下天罗地网真的是为了防止外人闯进来,不是为了阻止她 溜出去?师傅又不是不了解她,一、二十日不能出门,这不是要她的命吗?
「师姊……师姊……怎麽又没声音了?」虽然师傅一再告诫,最好别理师姊,她绝对 玩不过师姊,可是师姊如此轻易妥协,她又很担心,师姊的花样很多,若是不吵不闹 ,不表示变安分了,而是另有图谋。
「我拿了人家的银子,今日非得出门给人家干活。」
「干什麽活?」
「上药王谷采药。」
呆怔片刻,章清媛激动的叫道:「你疯了吗!」
她不是疯了,而是莫可奈何。傅明烟咬着下唇,进了荷包的银子再吐出去,简直是割 她的肉,可是有舍才有得,况且这些日子赚得也不少。
「你不是想给章二哥买二十亩良田说亲吗?银子我给你。」
章清媛不同於傅明烟,并非一开始就是蓝采华的徒弟,而是因为家里孩子太多,父母 养不起,不得不卖女儿为奴,此事传到蓝采华耳中,看在同村的分上便出手相帮,章清媛因此来庄子干活,没想到从此点燃她对医术的热情,蓝采华见她是个好苗子,於 是收她为徒。
显然不敢相信,章清媛半晌才讷讷的道:「二十亩良田至少要一百四十两。」
「是啊,一百四十两,我有。」不过,她的心在滴血。
开个门就可以拿到一百四十两,章清媛当然很心动,可是师姊若出了意外,师傅会剥 了她的皮。
傅明烟显然知道她心里的挣扎,继续游说,「文成侯府想逮住我没那麽容易,再说了 ,我是文成侯府的姑娘,又不是逃奴,真的落在文成侯府的手上又如何?文成侯府不 将我拱起来养,也不至於虐待我。」
略微一顿,章清媛终於松口了,「我放你出来,但你出门不能超过两个时辰。」
「两个时辰能干啥?四个时辰。」
「四个……不行……最多三个时辰,如何?」
傅明烟嘿嘿一笑,一副很挣扎的道:「三个时辰……好吧,我跟对方商量一下,他应 该会通融。」
过了会儿,章清媛终於打开房门,傅明烟立马跳起来往外跑。
「等等,你不能就这样子跑出去,纪伯应该得了师傅吩咐,不会放你出去……」
「急什麽急,没瞧我还披头散发吗?」傅明烟回头瞪了一眼,直奔茅房解放。
傅明烟一路狂奔,待她上气不接下气赶到药王谷山脚下,已经逼近午时了,还好莫靖 言依然悠闲的斜躺在树上,不过一张脸臭得令人胆颤心惊……虽然他的脸藏在枝叶的 阴影中,但她就是知道,这是当然,等了一个多时辰,再好的耐性也磨光了,何况他 这个人脾气很大。
「莫公子,真是对不住,我来晚了。」傅明烟半眯着眼,努力看清楚上头的人。
「这会儿上药王谷,不到一个时辰天就暗了。」
莫靖言的声音很冷,简直可以冻死人,可是对某人来说,嘴皮子上的威风一点杀伤力 也没有,她完全无感。
「我也没法子,差一点连门都出不来。」若非收了他的银子,她还懒得赴约。
「你这丫头鬼得很,谁有本事绑住你的双脚。」莫靖言没好气的踢脚,嫩叶瞬间如骤 雨落下,傅明烟惊叫的往後跳,可还是吃了一身的落叶。
「你不就绑住我的双脚吗?」傅明烟气恼的飞舞双手,恨不得揍扁他。
「我比你聪明啊。」
若非他握有她的把柄,她又不清楚他的底细,他肯定会到她的手段……傅明烟懒得 再跟他多费唇舌,还是干活比较重要,「你今日到底要不要上山?」
莫靖言从树上翻身跃下,不发一语的率先往前走,傅明烟赶紧追上去。
「最慢申正之前我必须回到庄子。」师妹不会真的跟她计较一点点时间,但庄子上可 不是只有她们师姊妹两人,虽然都是奴仆,但是师妹也不能太过明目张胆掩护她,万 一哪个在师傅面前露了一两句,师妹背着师傅放水的事情就藏不住了。
「你认为这合理吗?」
「我这个人不会白白占人便宜,你配合我,我免费奉送你一次。」
「你倒是识相,成,不过,别再让我傻等,我这个人可没什麽耐性。」
傅明烟翻了一个白眼,谁都看得出来他没耐性,「你以为拿银子不干活很轻松吗?我 是喜欢银子,可是白白得来的银子会害我作噩梦。」
莫靖言不再言语,两人算是达成协议。
「……喂,你是不是得罪人了?」傅明烟靠上去拉扯莫靖言的袖子。
其实她早就发现後面跟着尾巴,一开始想到的当然是文成侯府,师傅不可能因为担心 就禁她的足,文成侯府肯定不好应付,可是对方没亮相之前,她不会对号入座,况且 与她相比,莫靖言问题更多,连真面目也不敢示人,难保後面的两条尾巴不是他招来 的。
莫靖言是习武之人,对於多余的小喽罗当然早有察觉,不过,他习惯以静制动,人家 不急,他何必按捺不住扑上去?再说了,必要时候,他的暗卫会出手,他假装不知道 就好了。
「为何不说你得罪人?」他极其不屑甩开她的手,明明是跟她来的,怎麽能厚着脸皮 反问是不是他得罪人?
「……我一个乡下丫头,如何会得罪人?」她突然觉得很心虚,难道是文成侯府?
「既然与你、与我无关,那就不必在意。」
「这怎麽成呢?我们可是要去药王谷当窃贼。」
莫靖言斜睨了她一眼,「注意你的用词,红艳果未找到之前,我们不是窃贼。」
傅明烟不以为然的撇嘴,「你知道吗,狼披着羊皮还是狼,不会因此变成羊。」
「我自认为不是狼。」
坏人从来不认为自个儿是坏人,他们为非作歹实是有情非得已的原因。傅明烟摆了摆 手道:「随你,潜入药王谷偷东西的是你,又不是我。」可是一会儿之後,傅明烟又 忍不住拉他的衣袖,「你真的准备放着他们不管吗?」
莫靖言不冷不热的瞥了她一眼,「我没意见,你有何想法?」
「没什麽想法,只是後头跟着尾巴很讨厌。」
「你求我,我就帮你摆脱他们。」莫靖言微微抬起下巴,一副傲娇的模样。
求他?这不等於承认後面两条尾巴与她有关吗?傅明烟恨恨的咬着下唇,不行,比起 文成侯府,他的威胁性不见得更低,她可不想出了虎口,又入狼口……虽然狼口跟虎 口一样危险,可是狼口有得商量,虎口肯定没得讨价还价。
莫靖言微微挑起眉,「你求我,我就帮你,用不着付任何代价。」
「……我只听过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不付代价就可以得到好处,这有可能吗?而且 当贼的不急,我一个小跟班有必要如此着急吗?」她不怕文成侯府的人,但讨厌这种 被缠上的感觉,落在姓莫的手上,已经够教她郁闷,如今再来一个,这是嫌她日子不 够热闹,唱戏给她看吗?
莫靖言双手一摊,「难得我善心大发,你不领情就算了。」
眼珠子贼溜溜的一转,傅明烟挑衅的瞥了他一眼,「善心大发?我看你根本没本事断 了那两条尾巴吧。」
「我没本事?」
「有本事的人三两下就解决了,从来不废话,我师傅就是这样子啊。」傅明烟带着骄 傲的扬起下巴。
虽然知道这是激将法,但是看她得意的样子,他竟然觉得怪可爱的,转个念头一想, 上当又何妨?他一个大男人跟这个小丫头计较,气量未免太小了。「你知道什麽是真 正的本事吗?今日就让你见识一下。」
傅明烟哼了一声,一副「我等着见识,你莫教我失望」的模样。
莫靖言也不多说什麽,继续前进的脚步,傅明烟不禁一怔,这是什麽情况?
傅明烟不想表现得太急了,可是见他迟迟没有行动,想开口询问,一阵杂沓的马蹄声 传来,不久一队人马进入视线,她连忙举起右手遮住鼻子,免得吸入扬起的沙尘,可 是下一刻,她整个人腾空而起,不由得大惊失色,下意识的伸手一抓,以免摔下,待 她想看清楚眼前情况时,她已经跟着莫靖言落在一棵大树上。
「你可以放开我了,只要不乱动,保证你不会摔下去。」莫靖言语带戏谑。
傅明烟眨了眨眼睛,半晌,终於看清楚他们几乎贴在一起,连忙松开手,然後往後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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