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熙仔细听他讲真真,心里真切地泛起酸涩,那是她赌上命生下来的孩子呀,“他叫真真!明儿给他取名真真,我觉得明儿给他取的这个名字极好!”明熙还真的被他转移了注意力。
“好,小名就叫真真,真者,精诚之至也,是个好名字,明儿果然聪慧。”
谈及真真的名字,不由就想到真真已让老太太去抚养,盛便又继续安慰,“意儿,你现在身体虚弱,确实没有精力照顾真真,既然你也已经求老太太抚养,那以后就让真真在老太太那住下吧,让明儿多去看看弟弟,等你身体大好了,你也可常去给老太太请安。”
明熙顺从应下,“我明白。”
第20章 试探
“小娘!”门外响起鹦鹉的声音。
明熙微微推开盛,抬起脸来回应,“什么事?”
鹦鹉在外面轻声说:“小娘,大夫来给朱鹂换药了。”
明熙扶着盛的肩膀直起身,对鹦鹉说:“你进来吧!自已去拿,银子还在那处!”鹦鹉迈着小碎步低着头进屋,找到放银子的位置拿了银子又慢慢退出去。
盛不解,“朱鹂就是那个救了你的女使吧,还在养伤?”
“是她,朱鹂养的比我重,要生产的孕妇身子重,全砸在她身上,我的肋骨尚且断了,更何况她。”
“是个忠仆,回头我就差人送银子来,要好好嘉奖她,你为我生下真真,也该嘉奖你!”盛看明熙情绪好转些,便开个小玩笑。
末了,盛话音陡然一转,“听说你生产那日扬州城下了今年冬天的第一场雪,下雪了你怎么还不顾惜身子,出门去?”明熙知道,试探来了,刚才那深情的样子,还以为他多信任自已,不过他不试探,接下来的话明熙又怎么好说出口呢!
明熙眼神飘忽,面对盛的提问突然不敢与他对视,盛抓着她的手一紧,“意儿可是有什么顾虑?无妨的,我是你的夫君,有什么话不能对我说呢?”
明熙鼓起勇气与他对视,面色还有些犹豫,嗫嚅了一会,开口,“我这院子自主君和大娘子走后平日里都栓着门的,就是那日午饭后,我和朱鹂、鹦鹉在房里歇息,明兰说练字一上午也老累了,央着我回房休息,她刚回屋没多久,突然朱楼和绿萝跑过来跟我说…”
明熙犹豫着继续开口,“说明兰同四姑娘在院门外打起来了!我既诧异刚回屋院门又锁着,怎么一会功夫就能打起来,又惶恐两个姑娘打起来伤了彼此,就着急地出门查看情况谁能想到,从屋门到院门那么长一段路都没事,就是快到院门口,鹦鹉滑了一下没扶住我,我自已也滑了一下,大着个肚子不好掌握平衡就那么摔下了,多亏了朱鹂…呜呜呜”明熙叙述着有呜呜咽咽哭起来。
盛从这几句话中提取到了关键信息,一是恕意不欲招惹麻烦,所以在自已走后就闭门不出;二是因为墨兰的到来院门才会打开,也因为两个姑娘争吵,恕意才会出门查看;三是下了雪但地面并不难行,只院门旁有冰,这冰是哪来的,想必就是跟那两个死了女使相关了。
盛深深叹了一口气,这是一个连环计啊,环环相扣。同床共枕多年,孩子都与她生了两个,他都不知道林噙霜的心思如此缜密,到了这时,就算盛不想承认也必须承认此事是林噙霜所为。
盛眼神幽暗,看着还在啜泣的明熙,再次试探,“意儿可听说过喜食少女鲜血的妖精?”
明熙不动声色,诧异抬头,“乡野故事里的山精妖怪吗?倒是不曾听过,爹爹总说子不语怪力乱神,也不许我们看些杂书。”
盛仔细盯着明熙的神情,不愿错过她的每一个细微表情,没察觉什么不对,盛接着说:“不是故事里的,近日扬州城了里都在传我们盛府出了一个妖女,喜食少女鲜血,还有人看见我们府里往外抬人,说就是被妖女吸食干净血液死的。”
明熙皱眉,“满口胡言,这世上哪有什么妖怪,不过是乡野百姓编来吓唬孩子的故事罢了,怎么还牵扯到我们盛府来?还说什么妖女!妖…女抬出去的女使?”明熙从开始的气愤到后来的怔忪,她似是想到了什么,肩膀垮下来,刚撑起的精神又松散起来。
盛看明熙的反应不似作伪,忽然就松了一口气,他是真的怕,怕他身边的每一女人都心机深沉。
“意儿,都过去了,都过去了,我明日就找牙婆来,让她寻几个好的人来给你挑,你自已来选你中意的女使。”明熙还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盛又安慰了她一会,就急匆匆走了。
盛心里已经知道事情定是林噙霜做下的,他愤怒,他不明白自已已经那么宠爱她了,为什么还要去伤害他的其他女人和孩子,这是对他们多年感情的不信任,更气她随意处置女使,心狠手辣就算了,偏偏留下了把柄。现在满城风雨,他必须做出处置,否则难以服众,但他还想再给她一次机会,想问问她到底为什么。
盛怒气冲冲地去找林噙霜,人还没到,林噙霜就已经收到了消息,林噙霜知道盛是从卫恕意那里过来的,来人禀报说主君脸色不好,林噙霜以为是卫恕意告了状,盛听信了卫恕意的话来找她兴师问罪的。她迅速擦掉嘴上的口脂,躺在床上哎哎地呼痛。
盛拦住门口行礼的周雪娘,自已推门进去,就看见林噙霜身着中衣躺在床上,嘴里还不停的叫疼,盛冷眼看着,不动声色。
林噙霜见人进来半天不说话,自已这戏不好唱啊,就慢慢边叫边挪动身子,把脸朝向床外的方向,直到能看见盛的脸,她看见盛漠然的看着自已,心突突直跳,努力压下那股不安后,扬起笑脸,“郎何时来的,怎么不叫人通传?来了怎么不说话?”
盛依然不做声,就那么看着她,林噙霜越来越心慌,“郎这么盯着人家做什么?我不是不想起身迎接郎,实在是腰摔伤了”。
林噙霜边说边偷觑盛的脸色,见他直直望着自已就是不接话,只好硬着头皮继续说,“这腰伤说起来与六姑娘有关,卫妹妹生产那日,我去照应着,谁知六姑娘防我跟防什么似的,我想要进去看卫妹妹,六姑娘竟一把把我推倒了”。
林噙霜看见盛皱起了眉,以为自已的话有效果,继续煽风点火,“想必六姑娘也不是故意的,就是太担心卫妹妹了,这才不小心把我推倒了,我这伤再养些时日就能好了,主君可千万别怪六姑娘…”
“墨兰那日为何去寻明兰,两人因何起了争执?”谁知盛不仅不理会她的话,还抛出来一个不会回答的问题,林噙霜没想好怎么回答,气氛一下就冻住了。
盛陡然暴怒,毫无征兆,“回答不了,因为墨儿没有理由去,是你让她去的,明兰为什么推你,因为你没安好心,你要害她的母亲,她要保护自已的母亲!你去做此等恶事,竟还让墨儿沾手,你是怎么做母亲的?自你嫁给我,你要什么我给什么,如今我不过多去看恕意几次,你竟然就要害人性命,林噙霜啊林噙霜,你怎么如此歹毒?”
“郎这是听说的编排我的,我怎么会去害卫妹妹,我和她无冤无仇,怎么会害她?墨儿是我的心肝,我怎么会让墨儿去做什么不该做的事情啊?你问我墨儿为什么去找六姑娘我不说,是因为两姐妹平日有些小口角,说开了不妨事的,闹到郎跟前不是显得两个姑娘不乖巧嘛,我这才迟迟不回答。郎,你是知道我的,平常脚底下的蚂蚁都不忍心去踩的,怎么会想着害人呢?你不该听信谗言啊郎!”
盛差点气笑了,他要不是掌握了证据过来,真能被她这副样子忽悠过去。“卫氏房里那两个女使是你让人打杀了?”盛不想与她多说其他,直奔主题。
“郎你说的是卫妹妹哪两个女使啊?”林噙霜还想狡辩。
“就是你送去的那两个!”
“郎说朱楼和绿萝啊,她们父兄犯了错,我小惩大诫,打了他们板子便放过了,但是可能他们家里人照顾不周,伤势竟然重了,怕撑不过去,就叫办差的家里人都回去看看,这朱楼和绿萝应是太过担心,回家时穿的太单薄,又加上伤心过度,就感染了风寒,夜里烧起来,人就没了。”
盛一副你看我像傻子吗的表情看着林噙霜,“世间竟有那么巧的事?她们的父兄一起犯错,一起挨板子,她的二人回去又一起风寒高热?你打量我是个傻子呢?”
“郎~俗话说,无巧不成书嘛,这是命啊!”
第21章 处置
盛听到这话更生气了。
“林噙霜!平日里就是我太纵着你,竟把你惯得不知天高地厚,你以为你做事够干净是吗?你以为你不曾留下把柄是吗?府外的稳婆,府内的小厮,这府里来来往往的丫鬟婆子,多少双眼睛,你自以为天衣无缝,觉得使了银子就高枕无忧了?那你猜我是怎么知道的?”
林噙霜见盛又是怒吼又是指着她骂,知道事情恐怕是败露了,她扑通一声从床上滑跪下来,一边哭喊“郎”,一边慢慢爬到盛脚边,抓着他的裤脚。
“郎,我太爱你了,我怎么能容忍其他女人拥有你的时间比我多呢?我怎么能容忍你陪着我心里却在想着她呢?郎,我为了你宁肯做妾也不去外头做人家的正头娘子,就是为了和你长相守,大娘子是在我之前娶的,我比不过她我认了,可是卫恕意凭什么?就是因为她有张好看的脸吗?她就是大娘子买来同我争你的,你从前不把她放眼里的,这段时日你却总去看她,定是她使了见不得人的手段勾引你!郎,只有我是真心待你的,我与你志趣相投,我们一直琴瑟和鸣,这些你都忘了吗?郎~”
盛看林噙霜趴在他脚边努力抓住他裤脚的模样,想起往日的种种美好,再想起两个孩子,不由得就有些心软,但想想扬州城的流言,他也必须有个交代,他努力硬了硬心肠,“从今日起,你就在这屋里呆着,哪都不准去,墨儿和长枫你也不准见!”说完就甩袖离去。
盛还要去老太太那里再说一下现在的情况,寻个应对的法子,不能任由这传言继续流传下去。
“母亲,此事儿子已经查清,林噙霜她……她确实有加害卫氏,至于那两个女使……多打发点钱给他们家里人也就罢了。母亲,你看这林氏该如何处理啊?”
老太太听了盛的话冷哼一声,“此话荒谬,即便是天潢贵胄也不能一言不合就要杀人,我们既是官宦之家,便更该遵守我大宋律法,你拿钱随意打发了,是你的官做到头了吗?”
老太太骤然发怒,盛也知其中厉害,忙向老太太作揖,“母亲,那您看这事该如何处置?”
老太太看盛这副样子就火大,就是他纵容才有了今日这恶果,平日无事见不着人,有事就来找娘。老太太眼不见为净的闭上了眼,可为了盛府也不得不想法子收拾这烂摊子。
“这两家必不能再留在扬州了,年后我们去汴京,要将这两家人都带走,不能让他们继续留在扬州城里。这两家人一家失了女儿一家没了妹妹,心里也不知有多少怨恨,定要好好安抚,将那林噙霜处置了,他们的怨恨也能少些,再多补偿些银子,想来也就够了!至于林噙霜,你要如何处置?”
老太太问盛,盛犹豫良久,“林氏她加害卫氏,说到底这计谋没成,罚她跪几日祠堂、抄几卷佛经替卫氏和真真祈福,也算是能抵消她的罪过了。主要还是要给那两家一个交代,不妨就让她去庵里吃斋念佛,也是消除业障。”
盛的话一出口,大娘子直接从椅子上弹跳起来,指着盛的鼻子就骂:“你真是熊瞎子学绣花你装模作样啊,卫氏现在还在屋里躺着呢,命差点没了,到你嘴里就成了没啥大事了,你就是袒护那贱人你也该找个好说辞。跪个祠堂,吃吃斋念念佛,那么大的事说揭过就揭过了?连板子都不舍得打一个?就该直接扭送府衙去替人偿命!”
大娘子说的唾沫横飞,犹不解气,她是真的开始佩服林噙霜了她是给盛灌了什么迷魂汤,犯下如此大错竟然能轻轻揭过?盛这个蠢出世的王八为了个女人,连官声都不要了,全家就那么都被架在火上烤,罪魁祸首却跟没事人一样被他好好护着。
大娘子实在是气急了,心里又恨自已的官人如此袒护一个妾,嘴上说话就愈发没个把门的,她歇口气还欲再骂,老太太看不下去了,什么时候了,一个心里没成算,一个火上浇油。
“好了!如今之际是想办法把外头的流言止住!”老太太又是个不耐的眼神,一个两个全都不省心,她又看向盛说:“你也别说什么跪祠堂、住尼庵的话,祖宗和菩萨也不想看见那么糟心的人,你就行好,别折腾自已祖宗也放过佛祖菩萨吧!林氏不能留在扬州了,把她送回宥阳老家吧!让她回去好好反省!”
大娘子听了欣喜,“母亲说的是,便把她送回宥阳老家吧!”
“母亲,这不妥当吧,老家的亲戚她也不熟识,一个人回去定不自在。”盛还是为林噙霜求情。
“官人说的这是什么话,知道的说她是犯了错撵回去反省已过的,不知道的还当她是回老家省亲呢!还管她自在不自在,官人若不同意,直接拉去官府好了,看看牢饭吃不吃得惯?”大娘子刚压下去的火又蹭蹭往上冒,愈发下定决心要把林噙霜送回宥阳去。
“你来寻我出主意,我给你拿了主意你又不肯听,林噙霜有大错,难不成你没有?如今还要袒护至此,你不仅寒了真真她娘的心,你也对不起你的大娘子,对不起我们盛府满府,更对不起你满腔的抱负!一个女人竟是让你昏了头,罢了,随你去!”老太太满脸疲惫,不想再管,冲房妈妈无力地挥挥手,示意她赶人吧。
“母亲…”大娘子着急了,她说的话盛是不肯听的,老太太好不容易把话说到她的心坎里,她自然还是希望老太太能说服盛的。
盛此刻有些难堪,她想护一护林噙霜,直接送回宥阳老家,盛大老太太最是厌烦妾室,怕是不会给林噙霜好脸子,她一个妾室,又无娘家撑腰,在宥阳又无根基,怕是不好过活。
可是老太太的话他也听进去了,于他的官途来说,将林噙霜送走是个好选择,有个惩处的态度在,于盛府的名声也有益,调令已经下来,我年前将通判的工作交接好,等来年开春后便可乘船直奔汴京了,不能出差错。
盛咬了咬牙,再向老太太一作揖,“母亲不要气恼,儿子知道母亲都是为了我为了盛家好,我也不是那不识好歹之人,回头我就找人将她送回宥阳。只是,如今寒冬腊月的,不如等过了年明年开春,我们去汴京,她回宥阳,这样可妥当?”
“官人怕是到时又舍不得了,真到那时谁还能真去绑了她送回宥阳去!”盛的妥协在大娘子看来就是缓兵之计,根本不可信,开口便将他怼回去。
“如今水路都结冰了,没法走水路,走陆路又要耗时耗力,不如等到年后,这不是正好吗?另外,我说过的话自然算数!”
“官人敢立字据吗?官人敢立我才能信!”大娘子不依不饶,今日势必要将此事敲定下来。
盛也怒起来,“言无常信,行无常贞,惟利所在,无所不倾,若是则可谓小人矣。你这是骂我是小人!”
“主君和大娘子不如回去再争论,老太太年纪大了,受不得太吵闹的动静。”房妈妈立在一侧,看两人一会杠起来一会吵起来,一旁的老太太不停地揉太阳穴,明显是被吵的心烦,于是出声阻止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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