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夏试探地询问云月:“我可以进去看看吗?”
她明显感觉到云月手指僵硬,神色晦暗不明,有意隐瞒。
“这是我养蛊的房间,蛊虫对主人以外的人攻击力强。”云月恢复神色,自以为没露出任何破绽,“后天我带你进去看看,蛊虫不会伤害你。”
“好。”余夏往云月怀里靠,装作打消疑虑的样子,伸出小拇指,“那就说好了,一言为定,不许反悔!”
“绝不反悔。”
不知何时,清雅走上阁楼。她手里端着热气腾腾的鸡汤,香味飘到余夏的方向,看见余夏和云月搂在一起,神色如常笑着问道:“阿妹饿了吗?我炖了鸡汤。”
余夏摸了摸肚子,消耗完体力有些累了,走到清雅身边,“去我房间吧,我们一起吃。”
“明天有庙会,阿妹要一起去祈福吗?”
清雅不着痕迹地看了眼云月。
余夏略微思索,想到调虎离山的好计策,抓住清雅手臂说:“好呀。”
“我们三个一起去,好吗?”
第44章 彩带
浓雾笼罩山林,山神庙前香火飘荡,人流络绎不绝。庙前梧桐飘落落叶,余夏一手扶着树干喘气,摇晃水瓶。
可恶,没有水了……
余夏偷瞄一眼云月,视线下移扫过云月挂在腰间的水壶,咽了咽口水。
自那晚过后两人没主动找对方说话,周围的气氛和公司同事团建差不多。
“夏夏,你喝我的吧。”清雅拧开水壶盖子,递给余夏。
余夏仰头喝水,水渍顺嘴角落下,滴落颈肩。暖阳打在她头顶,身后彩带飘扬,一条落下的彩带飘到余夏头顶。
“夏夏,别动。”
余夏身体僵硬不敢随意动弹,担心触碰苗族禁忌。
清雅捂嘴低笑,摘掉挂在余夏头顶的彩带,放在掌心说了一句苗语,将彩带系在树枝上。
她抬眸望着树干,耐心给余夏解释,“我们寨子里有个规矩,女子编织彩带送给心仪的人,若对方收下系在树枝上,说明对方也喜欢你。”
“传说中,彩带不断便能白头偕老。”清雅回望余夏眼眸,“若我送你,你会收下吗?”
余夏咳嗽几下,虽然她喜欢女人,但还是受不了直球攻击。
她伸出手指揉捏泛红的耳垂,揣着明白装糊涂,“清雅送我,我当然要收下。”
清雅的爱意像是细小的雨滴,滴落余夏毫无波澜的水面,掀起涟漪。
“那就好。”清雅垂眸,看不清她眼底神色,只觉话语里带着悲凉……
云月跟在余夏身后,目光悄悄注视余夏背影,将她和清雅的互动尽收眼底。
原来她跟别人在一起这么开心吗?云月郁闷地想,只觉心里很赌。
她整颗心都在想着余夏,瞧见余夏笑便想笑。余夏的一瞥一笑,每时每刻都在牵动云月情绪。
余夏和清雅走进寺庙,一同跪拜山神。
清雅手中握着三条彩色布条,手持毛笔,沾染墨渍,“夏夏,来都来了,你也编一条彩带吧。”
“夏夏,你会写下我的名字吗?”清雅持笔,字迹行云流水写下余夏名字,在布条一端打结。
余夏垂眸盯着红色布条,听到清雅说的话一时紧张,胡乱将布条扔成一团揣兜里,“清雅,我有话跟你说。”
“夏夏想说的,不是我想听到的。”清雅装作若无其事,手指戳中余夏额头,“好啦,别挎着一张猫猫脸。”
余夏:“”
两人绕到寺庙后方,没有建筑物遮挡,山风肆虐吹动她们衣裙。仿若天地间只剩下她们,清脆铃铛声发出轻微响声。
余夏低头保持沉默。
“夏夏,我想把这条彩带送给你。”清雅先开口说话,声音柔和如春风,抚平余夏一切烦躁情绪。
她站立在一旁,浓雾将她一半身形笼罩,连绵细雨打湿黑发,落到眼睫上的水雾,不知是眼泪还是水雾。
“曾经我自私的想过,能不能用道德枷锁困住你。”清雅手指想要抚摸余夏耳畔碎发,却停在半空中缩回手指,自嘲地笑了。
“我受惩罚那天还在想,你会不会因此可怜我,然后爱上我。”
一滴眼泪夺眶而出,清雅眼尾染上淡红,“夏夏,爱不是施舍也不是枷锁。”她拉住余夏手腕,动作轻柔地抱住余夏,“谢谢你,教我如何去爱一个人。”
“清雅。”余夏伸手想要轻拍清雅背脊,停下手臂,没有做任何安慰的动作。
“夏夏,我自由了。”清雅闭上眼睛,脸颊轻轻贴上余夏侧脸,“可这自由的代价是失去你。”
清雅松开环住余夏的手,拿出那条未送出的彩带,“你不属于这里,你的爱也不应该留在这里。”
一阵风吹落彩带,将清雅对余夏的爱带出寨子,带到余夏以后生活的地方,余夏能看到的地方……
送别清雅后余夏回到庙前,视线扫过人群搜寻云月身影,看见云月一袭白衣站在梧桐树下,将手里彩带高挂树梢。
一瞬间心跳声伴耳畔山风吹过的声音,余夏攥紧彩带,心底知道彩带上该写下云月名字。
她像是情窦初开的女孩,写情书会脸红,落下云月名字时心跳加速。
云月,她喜欢云月。
眼泪啪嗒啪嗒落下,砸到布条上洇染开。
她迈过门槛,紧紧捏着手中布条,欣喜地望着云月。她想将内心想法告诉云月,可心里一直打退堂鼓。
云月会同意吗……?她现在处于劣势,不敢透露情绪,只能将这份喜欢埋进心里。
梧桐树下,云月挂好彩带后没有急着离开,她因心底滋生的欲望向山神祈求惩罚。
她对余夏的爱被欲望腐蚀,以至于做出伤害余夏的事。
余夏会有知道真相的那天,知道她用情丝引她入阵,知道密室里藏有人偶,总有一天余夏会想起那些记忆。
她用永生换余夏重活一次,代价是――再也无法叙说对余夏的爱意。
情爱与思念全堵在喉咙里,只有她日夜受此折磨。
“云月,你能帮我把这个挂上去吗?”余夏扯了扯云月衣袖,唤回云月思绪。
担心云月误会,余夏红着脸解释道:“我在地上捡到的。”
不管余夏说什么,云月都会无条件相信她。
两条彩带紧紧挨在一起,像一对再次重逢的爱人。不需要说些面红耳赤的话,只需要一个眼神或者一个拥抱。
如果云月再多看一眼彩带,能发现彩带上面写着一行小字――余夏永远喜欢云月。
她对她的爱,从不是单方面的付出。
“我看后山开了粉紫色小花。”余夏踮着脚尖凑到云月耳畔,“你在这里等我。”
等她回来,她会对云月说:她很爱她。
“好。”
云月不用蛊术也能拆穿余夏谎言,但她没有拆穿余夏,指尖擦过余夏衣摆,有些失神地问道:“夏夏,你还会回来吗?”
儿时诺言只有她还记得,余夏说过会带一捧花来娶她。因为一句话,她等了整整十六年。
“怎么了?”余夏疑惑地说,总感觉云月的话有些奇怪。
“没事,你快去吧,我等你采花回来。”
云月坐在台阶上,等到梧桐叶片落进清泉中,寺庙里所有烛光光熄灭,远处传来狼嚎,天地间只剩下她孑然一身。
她再也等不到余夏了。
“施主,你回去吧。”尼姑走到云月旁边,“你每年都在这里等她,若她记起来了肯定会回来找你。”
“不会了。”云月捂住心脏,虚弱起身,情蛊在她体内横冲直撞,似乎受到了某种刺激
第45章 人偶
棉布做的人偶挂在房梁上空,细长红线绕过人偶四肢。红线上方挂着符纸和铃铛,此刻铜铃发出一阵阵轻响。
余夏绕过蛊坛,人偶背面用朱砂写下她的名字。
房门一瞬间关闭,房间陷入黑暗,昏暗烛光打在人偶身上,显得更加诡异。
余夏提着裙摆走上台阶,案桌摆放毛笔,朱砂和许多零散符纸。她掌心摸到硬物,像玻璃触感。
她拉动抽屉找到红色蜡烛,点燃后放到案桌旁,借着烛火她看清案桌上的东西,一把扯掉覆盖在玻璃框上的黑布。
玻璃框里装着一张婚书,鎏金字体落在红底婚书上,落款有余夏和云月名字。
余夏伸出手指抚摸云月名字,眼泪滴落到玻璃框上。
破碎记忆像一块块拼图碎片,自动拼成一副画,只是画布中间仍有一处空缺。余夏并没有想起来全部记忆。
记得割伤手腕以血破阵救下云月,记得跑到山崖边许下的诺言,记得那一天的心动与不安。
原来这一切都是真的……
拼图空缺部分无法用任何记忆弥补,那场大火将她一点点吞噬,她努力回想关于火灾的记忆,依稀记得一道白色身影。
云月救了她。
余夏没有拿稳手中镇纸,镇纸落地发出沉闷声响。她不敢相信自己推测出的结果,因为那场火宅要了她的命。
后来她又是怎么被余家收养?谜团像是浓雾,笼罩在余夏眼前。
余夏听见尖锐的叫声,举着烛火看向角落,应该是云月养的蛊虫。她稍微松了一口气,余光瞥见角落里窜出一只老鼠。
“啊!”余夏尖叫躲闪,肩膀撞到一旁书柜,一本书籍掉落砸中余夏脚尖。
余夏弯腰捡起书籍,拍掉书封上的灰尘,打算重新放回书柜。书籍打开到书签那页,余夏举着烛火阅读文字。
她扫过书籍上的内容。
还魂蛊属于苗疆巫蛊禁术,借活人阳寿给死去的人称为还魂,制作人偶代替还魂者死去,再以心头血喂养人偶。
余夏没敢仔细看还魂方法,只觉一阵阴风吹来,她头皮发麻,手脚冰凉。
她心脏扑通乱跳,急忙关掉书籍放回原处。
没有看见还魂禁术下方的一句提示。
还魂术扭转乾坤颠倒天意,此生不能诉说爱意,否则参与因果――不得好死。
余夏一手捂住胸口急促呼吸,另一手撑在案桌上。
她现在还活着是因为云月救了她,借阳寿给她。云月为什么不告诉她?
“为什么不肯告诉我,你也爱着我?”余夏跌落在地,单薄背脊靠着柱子,头埋在双膝间小声啜泣。
如果她能早一点察觉就好了,如果她能一开始就喜欢云月,会不会没有那么多波折。
现在要她如何爱上云月呢?是因为道德枷锁还是本能爱意。云月救她,是因为情窦初开爱上的人死去,还是因为偿还人情。
“夏夏,别哭了。”
云月站到余夏面前,没有她在暗处动手,不管是谁都无法发开禁室大门。
余夏是她的软肋,她不想欺骗余夏。
她能骗余夏一时,但不能骗余夏一辈子。
听到云月声音,余夏抬眸看着云月,眼睫挂着泪珠,薄唇染上一层淡粉水渍,像是剥掉糖衣的糖果。
“你有喜欢过我吗?”余夏问得特别小心翼翼。
云月指腹擦掉余夏眼底泪珠,温柔遣倦的吻落到余夏唇边,唇瓣贴合呼吸交缠,不再纠结爱与不爱。
她要怎么告诉余夏,她很爱她。无数思念化为猛烈攻击,夺走余夏呼吸。
云月推开余夏,暗淡垂眸不敢看向余夏眼睛,“夏夏,你来到苗寨遇见我不是阴差阳错,是我……我用情丝操控人偶控制你。”
“然后呢?”余夏往前走了几步,紧紧抱住云月不愿松手,“你想把我推开,想让我恨你一辈子?”
余夏发抖地说道:“你等了我那么多年,就是为了把我推开?”她手指戳向云月胸口,“我不相信。”
她不信云月没有爱过她。
“你不记得了吗?”余夏温热的眼泪落下,“我们对着山神拜堂成亲,我答应要回来娶你。”
云月当然还记得,清楚地记得余夏说过的每一个字。但她无法将那些思念说出口,说给余夏听。
她不明白余夏这颗真心,是因为蛊虫操控还是因为本能产生的爱意……
“云月。”余夏手指抚摸云月脸颊,“回答我,好吗?”
云月望向余夏瞳孔,此时余夏眼里的倒影只有她一人。重逢那会她需要用最强的蛊虫才能控制余夏,现在却能轻易得到余夏一颗真心。
不用下蛊,也能让余夏爱她。
但她希望余夏的眼里有更广阔的世界,回到最初她们相见那会。
她这一生都被困在山里,是诡异恐惧的存在。余夏则是她养在身边的蝴蝶,飞过山川湖海看了外面的世界。
清雅说得对――余夏不属于这里,她的爱也不应该属于这里。
而云月会带着属于她和余夏那份记忆生活下去。
“夏夏,你当年打破禁术救下我。”云月挣脱余夏怀抱,“如今,我还你当年救命之恩。”
“你走吧。”
“云月!”余夏跑上去抱住云月背脊,哽咽地说:“别再赶我走好不好?”
温热眼泪落到云月背脊,滚烫的热意似乎烧毁云月心脏。
“我已经没有家了,你就当可怜我,收留我好吗?”
第一次明白爱意,听见名为自尊的东西碎了一地,像是一脚踩进玻璃渣里,疼得她说不出话。
“夏夏,蛊女从不欠下人情,欠你的情意,我已经还完了。”云月狠心地说:“现在,我不欠你了。”
云月走出禁室,走进房间锁上房门。
她走到铜镜前坐下,看着瞬息间变白的长发,眼角处浮现的皱纹,她手指轻轻抚摸上眼角。
“好丑。”她握住胭脂盒砸向镜子。
她低头看向如枯木一般的双手,捂住脸颊泣不成声,叹息一声说:“她不会爱上这样的我。”
云月指尖夹着书籍碎片,上面写着还魂术禁忌,逆天改命承担后果。原来她一直害怕的后果竟是容颜衰老……
她点燃手中碎片,看着碎片燃烧殆尽,火苗烧到手指感受到灼热。
苗疆传说圣女选用纯洁身体,经过历练后以蛊虫滋养,可得长生不死,刀枪不入金身。
根据古籍记载不少少女死在历练,而存活下来的圣女担任保护苗寨的命运。
什么狗屁传说,不过是历代蛊王想出来满足一己私欲的方法。如果没有余夏,她也会成为不人不鬼的傀儡活在世间。
她抬起手背擦拭嘴角血迹,指尖沾染血迹在镜子上写字――不得好死。
夏夏,请原谅我,原谅我太晚察觉自己的情感,太晚找到你。
A国,私人医院VIP病房。
余思夏倒在病床上脸色苍白,手里握着扯断的输液管,血液落到瓷砖上,目光锐利扫过余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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